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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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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1:54 am

「難道你……」

驚訝和錯愕的情緒交雜,我一回神,話已經脫口而出了。依然道出含糊不清的話語的他,因我打斷他閉上嘴,看來吃了一驚,雙眼終于看向我。

「以爲讓我喜歡上你的話,就算說出『真正的目的』也能輕易結盟,你真的是如此以爲的嗎?」

我把昨天一閃而過的想法直接講出來了。若他當場否定是最好不過了,然而他顯而易見睜大了眼,「你怎麽會知道……」嘴上這樣說。這下肯定了。

我從錯愕逐漸轉變成怒火。我早就知道自己眼神凶惡,而眼睛又更往上吊,瞪視他。想透過如此愚蠢又淺薄的白癡行徑把我們牽扯進來,令人怒火中燒。

「你也太蠢了吧!?」

我太過煩躁,開口叱責他,這次他的表情驚愕,接著幾秒後扭曲,紅眼更燃起怒火。接著,

「你……懂什麽!?」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因憤怒面紅耳赤,也因情感而呲牙裂嘴,抓住我的肩膀。事情太過突然,我大吃一驚,想把他推開而舉起了手,這次雙手手腕被握住了。接著身體被推到一旁的樹幹上。就算想抵抗,力量不足是普萊朵唯一弱點,敵不過他的力氣。

我咬緊了牙,試著扭動手臂和肩膀以反抗,他卻一動也不動。這段期間,他把臉湊近我,近到都能碰到鼻尖了,壓低聲音,對我發怒。

「你以爲我和大哥是多麽拼命!! 爲了這個同盟花費了多少心血!! 約翰哥他又是多麽走投無路了!?」

被緊緊握住的手腕好痛。不行,他抓狂了。燃燒熊熊怒火的雙眼朝著我,舉止已經脫離身爲王族的常軌。

「對你們而言,只是爲了增加同盟國而確認意願,但是我們不一樣!! 爲此賭上一切了!! 大哥、約翰哥的,我們的一切!!」

他壓低聲調怒吼,凸顯了他的憤怒。住手……就算我想開口,也因手腕的疼痛而出不了聲。只要叫喊,近衛騎士就會前來,這些我都曉得。不過,這次被看見他這種樣子,賽德利克確實會被逮捕的。只有他一個人被逮捕倒還無所謂。不過這樣一來結盟事宜會破裂的。只有這件事絕對不能發生,我得獨自想辦法處理。然而,在極近距離下目擊了他的變化,腦袋實在轉不過來……

咻咻咻!!

風切聲突然掠過耳邊。緊接著,「咚咚咚」,傳出某種東西被刺中的聲音,思考整個停歇了。不只有我,賽德利克王子也一樣。一看向聲音源頭,好幾把飛刀就像避開我似地接連擦過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身體。只要再偏離一公分,他肯定會被飛刀刺中吧?

近距離刺入一旁的飛刀讓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一顫,身體僵直。那一刻,他也松開了我的手腕。趁他被飛刀刀刃吸引注意時,我用力把身體靠向背後的樹木。

「放……開我!!!!」

我右腳踢向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腹部,用力踢開他。

我趁他退縮時,讓重心靠在背後的樹幹上突襲,讓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身體「咚」地稍微晃動,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做什麽……!!」

頭腦尚未冷靜下來,張大嘴、瞪視我的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立刻站起身。他慢慢逼近,這次不會大意被推倒了。首先我得想辦法讓他停止行動……

「不要碰她……!!」

我聽見了有如要阻斷一切般的聲音。

那一瞬間,有道白影從頭上落在我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之間。地面被劈開的聲音和震動讓我睜大眼,熟悉的背影就在眼前。

「亞瑟!」

突然登場,令我不禁叫喊。他背對我,束成馬尾的銀發晃動。有如要分開我們,插入地面的劍有一半陷入土中。亞瑟輕松地拔出劍,毫不猶豫地把劍指著賽德利克第二王子。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從他的背後散發驚人的敵意,不禁連我也繃緊了身體。

突然被劍指著的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也退開亞瑟一步,爲了隱藏慌亂而怒吼。

「放肆!你以爲本王子是什麽人!」

「非常抱歉,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

「然而我等『近衛騎士』的首要任務是守護普萊朵殿下。」

铿锵,又聽見兩把劍出鞘的聲音。轉頭一看,亞蘭隊長和艾利克副隊長已經站在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背後了。近衛兵傑克也在他們後面待命。看來大家都聽見剛才的騷動而趕來了。最先出聲的亞蘭隊長的手從賽德利克王子的背後繞到正面,劍指向他的脖子,而艾利克副隊長的劍鋒指著他的背。

「這位可是我國尊貴的公主。」

背對我的亞瑟,以清晰的口吻堅定說道。

有如要保護我般,他後退靠近我。我也趕過去,爲了讓他知道我就在他背後,緊貼住他的背。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表情因爲屈辱和驚慌而扭曲,由于亞蘭隊長和艾利克副隊長讓他前後動彈不得,緊咬著牙。

「這樣下去,包含昨天對普萊朵殿下的魯莽舉動,都必須向女王陛下禀報。請回房間吧,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

「假如想繼續冒犯,就算您貴爲第二王子殿下,就必須依據我國法律拘禁您……如何處置取決于剛才您對我國的第一公主殿下的行爲。」

(插圖006)

繼艾利克副隊長後,連亞蘭隊長也和平時不同,以堅定又強硬的口吻和言詞警告第二王子。在賽德利克第二王子背後的兩人雙眼都帶著強烈敵意到不留情的地步。

亞蘭隊長說出「拘禁」這個字眼,也讓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屏息,汗水流過臉龐。或許他頭腦一口氣冷靜下來了,全身不再緊繃,取而代之臉色發青。兩人的話,讓亞瑟稍微轉動肩膀朝向我。我察覺他在等待答案,也主動開口了。

「……我們只是有一點口頭爭執。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請回房間吧。還有……」

我中斷了話語,從亞瑟背後探出臉瞪視他。我沒有說出被施暴一事讓他很吃驚,他睜大眼睛回看我。

「昨晚你什麽都沒有看見……也請別忘了這一點。」

我已經用力踢了他一腳,彼此彼此。就當作沒有發生過。所以也不要對外張揚我親自下廚的事情。

爲了向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傳達,我狠狠施壓、加重語氣,他便咽下口水般地喉嚨發出聲音,重重點頭了。艾利克副隊長、亞蘭隊長和亞瑟緩緩解除戒備,把劍收入劍鞘內。即使如此,他們眼神也牢牢盯著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沒有移開。

艾利克副隊長一出聲,附近的幾名衛兵和騎士便趕來,把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交給了他們。比起護衛,第二王子的表情就像帶走的犯人,跟著他們離開了。接著,等他背影從視野中整個消失的那一刻。

「「非常抱歉!!」」

直到方才都威風凜凜伫立的艾利克副隊長和亞蘭隊長立刻來到我面對跪下。他們深深垂下頭的模樣,不禁讓我錯愕。

「近衛的任務中還發生這種事……!」

「竟然讓普萊朵殿下遇到危險,身爲騎士是何等失態……!!」

繼亞蘭隊長之後,艾利克副隊長也說了。從垂下的腦袋看不見表情,不過僅聽見聲音,也能清楚了解他們是真心感到悔恨。看來是因爲大批騎士突然聚集在王居內,讓他們瞬間分心了,因此沒有察覺我孤身離開的樣子。那個時候確實有許多人往來,就算我一個人的氣息移動,也不會讓他們覺得不對勁吧。原本兩人就是爲了讓我不要在意周圍情況,才顧慮我們而離開。他們原本應該也看不見我們,在這種狀態中,許多名強健騎士的氣息往來的話,就算我稍微行動,也很難予以察覺。沒有察覺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來到庭園中,也是同樣的原因吧?話說回來,在戒備森嚴的王居內,通常也不可能有人能襲擊王族。

「不會!原本就是我沒說一聲就離開才不對!! 我才真的很抱歉!」

請擡起頭來!! 我擡高音量,也拼命向兩人道歉。我今天好像一直在道歉。好不容易兩人的臉都擡起來了,卻看到連後方的傑克也在低頭致歉,我又忙著安撫人。

「亞瑟,幹得好。」

「不愧是副隊長……不過爲什麽連你也在這裏?」

我和傑克也談完時,這次艾利克副隊長和亞蘭隊長稱贊了亞瑟。

看見騎士前輩低頭的景象、又被他們稱贊,令有亞也有一點困惑。艾利克副隊長拍著他的背,亞蘭隊長也用力揉了他的頭,這次令他有點害臊了。

「剛才第四隊和第八隊收到指令……要前往護衛王居內的王族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與加強警備。我們第八隊得到的命令是各員自行判斷,也就是到達任務地點以後立即各自行動……接著我就聽見了普萊朵殿下的叫聲。」

對了,我還沒有向亞瑟道謝。我在傑克面前叫喊:「亞瑟!」跑到他身邊。我的聲音讓亞瑟也睜圓了眼,轉頭看我。

「剛剛謝謝你,真的幫了大忙。」

我牽起他的手,懷著感謝之意握緊。接著亞瑟的臉一口氣變紅,有如想從我身邊逃跑般往後仰。「哪、哪裏……這是我應該的。」雖然他語氣含糊地回話,不過我回了他笑容後,他便害臊地沈默不語了。在憧憬的隊長等人面前受人稱贊,依然讓他難爲情。

「……請問,普萊朵殿下。可以問您一件事嗎?」

艾利克副隊長靜靜地向我問道。我松開握住亞瑟的手,邊放手邊回答好後,他壓低聲音繼續問了。

「……實際上,您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之間怎麽了吧……?」

艾利克副隊長的問題,也讓亞瑟和亞蘭隊長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他們察覺有狀況,也默認了我的「口頭爭執」的說法。畢竟昨天也發生了事情,我不得不說。

我清醒後看見了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主動叫住他。我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實際上起了口頭爭執沒錯,接著被憤怒的他壓制的事情,也都老實說了。最後的部分,讓三個人瞬間眼神大變,嘴巴抿成一直線,連瞳孔也開始微微放大了。由于傳出危險的氣息,我慌張地說:「不過亞瑟投擲飛刀幫了我!我也踢了他一腳,接著大家就介入了,因此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我提高音量圓場。糟糕,就算是自作自受,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評價一落千丈了!!

接著艾利克副隊長和亞蘭隊長稍微籲了口氣,亞瑟有些思考般地皺眉,歪頭說道:

「我,沒丟飛刀啊……」

咦?

亞瑟無心的驚人發言,不只是我,連艾利克副隊長和亞蘭隊長都用力轉頭看向他。不過我指向之前被壓制在上面的樹木,那裏有四把飛刀就刺在樹幹上。

「我聽見普萊朵殿下的慘叫聲而趕到時,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已經被普萊朵殿下給踢開了。我從那裏一躍,介入兩人之間……」

這麽一想,亞瑟出現的方向確實和飛刀射來的方向相反。那麽,從方向判斷,亞蘭隊長等人比亞瑟更有可能射飛刀。不過從兩人的反應看來,似乎也不是那樣。

「難道有外人入侵……?」

我自己這麽說,也不禁毛骨悚然。難道,真的有人想侵入我國王城?

「不會,應該不是那樣。就像亞瑟一樣,現在第八隊也在王居內各自行動。其中有人出手解救陷入困境的普萊朵殿下,也是有可能的。」

艾利克副隊長平靜的話令我松了口氣。確實如此,要說四把飛刀全數失手沒射中我們,更像是刻意射偏。若是入侵者意圖加害,我們兩個起碼會受點傷。

「第八隊有多少人會用飛刀,亞瑟?」

「我想大概一半的人會用。畢竟很多人從入隊以後,就效法哈裏森隊長開始學著用。」

「如果飛刀和其他武器一樣,刻有弗利吉亞王國騎士團紋章的話,至少就能判斷持有者是外面還是內部的人了……不過騎士團的演習項目中,沒有投擲飛刀呢。」

據說,飛刀之類的不被列入騎士團演習項目的武器,也允許騎士私自持有和在實戰中運用。只不過國家不會提供那些武器,因此個人會直接拿自己的持有物來用。

「飛刀這種武器本來就是用過就丟的消耗品,所以都是隨便買的吧?就算找到誰身上有同樣的飛刀,也不見得就是那個人做的……」

亞蘭隊長也傷腦筋地抓了抓頭。這些飛刀本身確實並不特別,造型上就是設計簡單的匕首。在市場一找,哪裏都有賣吧?

「不過既然幫了我的話,爲什麽不露個臉呢……?什麽也沒說就跑不見了……」

對薩希斯王國第二王子動武令人心生怯意了嗎?不對,就算不是近衛騎士,幫助那個狀態的第一公主而投擲飛刀警告,是當然的應對。我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都平安無事,沒有理由怪罪人。應該沒有不自報名號的理由才對。

「啊…………」

「………………畢竟是……第八隊的呢。」

「很抱歉,我那邊的人確實都這樣……」

亞蘭隊長、艾利克副隊長苦笑地含糊其辭,亞瑟手抵著額頭垂下臉。沒想到第八隊全都是嫌疑犯。

「第八隊基本上是個人主義,也有許多人傾向避免和他人交流。只管達成任務,不顧其他的大有人在……」

「哈裏森擔任隊長以後,這種人也變得更多了吧?亞瑟在第八隊中算是比較特別的了。」

什麽啊,這種隱藏角色般的立場。我想起好幾個前世動畫和漫畫登場的神秘人角色。以戰隊角色形容的話,第八隊幾乎是黑色戰士那類人的聚集之處吧?

「我會向哈裏森隊長報告,也會向第八隊所有人詢問看看……但不見得會有人承認……」

真的淨是些避免和他人交流的人……亞瑟充滿歉意地這麽說,這次讓我不禁苦笑。說不定這種說法已經美化過了,也有人是討厭他人或者溝通障礙之類的吧?

「王姊!」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我轉頭一看,缇雅菈正好從草木中飛奔而出。接著她筆直飛撲到我的胸口,緊緊抱住我。

「對不起……我一直在睡覺……!」

這麽說,由衷擔心而扭曲了臉的缇雅菈,令我很對不起她。畢竟我丟下熟睡的缇雅菈,悄悄移動到一旁的草木之間。她清醒以後,我人就不見蹤影了,一定很擔心我吧?

「我才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丟下你離開,是我不好。」

缇雅菈左右搖頭,緊緊抱住我,讓我也緊緊回抱住她。

艾利克副隊長表示,他們聽見我的叫聲而趕來時,缇雅菈似乎已經清醒了。他們直接把缇雅菈交給侍女和衛兵們,只有近衛騎士和近衛兵三個人趕來我的身邊。我消失不見,甚至尖叫,近衛們趕過去後,在衛兵和侍女們的守護下,沒想到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從草木的另一側被衛兵們帶著出現。要心地善良的缇雅菈別擔心,才是不講道理。

我一邊撫摸缇雅菈的頭,說差不多該返回宮殿了。騎士團前來守護,表示我們也待在宮殿內比較好吧?現在王城裏的衛兵應該正前來此處叫我們了。而且今天也是華爾等人約好前來拿書信的日子。

亞瑟也說:「我陪您前往宮殿。」大家便一起走向王居了。我和原本緊抱住我的缇雅菈牽著手,踏出步伐。

「……啊。」

此時,我忽然意識到而叫出聲。亞瑟等人,「怎麽了嗎!?」三人同時大力反應。由于剛剛那件事,他們爲我擔心,令人開心,我不禁邊苦笑邊轉頭看向背後的三名近衛騎士和近衛兵傑克。

「剛剛謝謝你們趕過來。亞瑟、亞蘭隊長、艾利克副隊長和傑克,大家都很帥氣喔。」

我臉對著他們笑著,接著和缇雅菈彼此對看,再次對彼此笑著。

我打從心底認爲,幸好大家陪伴在我身邊。

「哦,主人。你好慢。」

回到宮殿後,進入會客室,褐色皮膚的男人看似閑閑地躺在地上。根據衛兵所言,在我們回來之前,他似乎已經到達了。衛兵和侍女們便把他帶來了會客室。

華爾。他擁有我國少見的褐色皮膚,是王族直屬的快遞員。他有一頭焦褐色的頭發和眼睛,一口尖牙,有一副壞人長相,被我國王城正式雇用。

「你好啊,主人。」

「今天工作也辛苦了!」

賽菲柯和凱梅特特地從房間的椅子上站起來向我問候。有著一頭亂翹黑發的凱梅特個子矮小,今年九歲;一頭茶色長發,眼睛微微上揚的賽菲柯今年十三歲。

我回應兩人的問候,接著總之先提醒躺在地上的華爾太隨便了。

「是主人太慢,讓人等得都不耐煩了。」

他咧嘴邪笑,意思就像讓他等候的我不對。我無法回嘴,嘴角往下拉。

「我讓你等了那麽久嗎!?」

「感覺起來已經等了超過一千年呢。女人就是喜歡聽這種話吧?」

我每說一句話,他就回嗆一句話。一邊嘻嘻笑一邊嘲弄我的華爾,讓我不禁氣得鼻孔噴氣。看見我這個樣子,華爾便愉悅地又壞笑得更深。最近他大概受到裏昂的影響,偶爾會說出這種詩情畫意般的句子嘲弄我。希望至少裏昂別被華爾的性格影響才好。

「總之!這是今天的書信,就拜托你們了。」

我把專屬侍女瑪莉和洛蒂從我的房間拿來的三封書信交給他。華爾指頭捏著書信般接過,收進懷裏,動作悠哉地在地板上坐起來。

「話說回來,主人。那些料理做好了嗎?」

嗚!華爾順口提到的這些話,讓我想起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事情,話都哽在喉嚨,握住拳頭顫抖。幸好亞瑟人不在。否則驚喜失敗不僅會露餡,也必須向他說明那件令人火大的事情。

或許從我的回應覺得事情不對勁,華爾挑起一邊的眉毛,問:「怎麽了?」接著,缇雅菈代替一語不發的我開口。

「王、王姊的料理做得非常棒!只不過…………被人吃掉了。」

「啊?」

他回話聲音帶著錯愕。「被誰?」一臉搞不懂情況地回問,這次缇雅菈也不曉得是否該說明,沒有回話。艾利克副隊長和亞蘭隊長也顧慮地看向我。

「…………被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吃掉了。」

我無法忍受,主動移開目光。這次華爾更大聲地叫了「啊!?」,凱梅特則「咦!?」,賽菲柯說「王子??」,三人的聲音整齊重疊了。

「對不起……都請你們特地送來食材了。」

我總算擠出這些話道歉,賽菲柯和凱梅特便鼓足幹勁說,「沒那回事!」「請打起精神來!」安慰了我。華爾也訝異地皺眉:「先別管食材了。」來回看向我和缇雅菈。

「什麽情況?主人又想餵食那位王子來加深情感了嗎?」

「並沒有。」

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

我一趕忙回話,華爾似乎大感意外,眼睛有點睜圓了。

「應該說直到剛才,我們都還在口頭爭執呢。」

這些事不要對外張揚。我提醒華爾等人,凱梅特和賽菲柯點了點頭。看著歎氣的我,華爾感到有趣地又開口了。

「嘿~那麽這次是主人的單相思嗎?還真難得……」

「最討厭了!!」

雖然單相思這句話本身令我非常想要吐槽,總之現在許許多多事情成爲了憤怒的導火線。我提高音量以否定華爾,下一瞬間,房間內一片寂靜。賽菲柯和凱梅特驚訝地張大了嘴,連嘲弄我的華爾本人都張大嘴、瞪大眼睛,不斷眨眼。我鼓著臉頰,憤怒表露無疑,缇雅菈和專屬侍女洛蒂、瑪莉都撫摸我的頭和背部安撫著我。

華爾的表情仍然錯愕,向暫且深呼吸以試圖冷靜下來的我問:「那是在說我?還是那位王子殿下?」

「…………我在說賽德利克第二王子。」

對不起,我那麽大聲。我邊道歉邊再次歎氣。不行,我得盡快整理好思緒。我這麽怒火中燒,難道隨著年紀增長,我越來越像最後頭目女王普萊朵那般心胸狹窄了嗎?我自己都擔心起來了。

「…………竟然讓主人說到這種地步……」

那個蠢王子太厲害了,華爾半是感歎地環起雙手,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臉。賽菲柯和凱梅特兩人同意地也邊抓著華爾手臂邊頻頻點頭。雖然華爾向缇雅菈詢問,到底做了什麽才讓我那麽生氣,「發生了很多事……」缇雅菈也苦笑地含糊帶過了。真的很感謝她。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沒想到他真的像遊戲中對缇雅菈提過的一樣,打算在這三天內讓我愛上他。

他在遊戲中,也打算在三天內讓缇雅菈愛上自己。縱使一年後的性格改善許多,他對自己的容貌就是擁有無可撼動的自信。

而這次,他想對我這麽做。認爲只要我愛上他,就算傳達原本的目的,有第一公主在背後推一把,就能順利結盟。所以他一開始才沒有說出原本的目的。他一定打算在結盟之前,讓我愛上他以後才開口吧?愚蠢也要有個限度啊。

如果我已經當上女王,或許還可行,不過母王等人可沒有那麽天真到會憑第一公主我個人的判斷就能結盟。況且他還那麽冒失、魯莽、偷吃還動粗!! 別說讓我愛上他,反而把我惹火是怎樣啦!?

『你以爲我和大哥是多麽拼命!! 爲了這個同盟花費了多少心血!! 約翰哥他又是多麽走投無路了!?』

「…………」

我曉得他很拼命。背後的原因和狀況我全都一清二楚。不過他被自尊所困,拉不下臉說明的話,就稱不上拼命了……爲什麽他會這樣呢?遊戲中的他更拼命又誠懇,急迫地懇求結盟。還是說,遊戲中的那個樣子是因爲談判對象是窮凶極惡的恐怖女王普萊朵,他才會那種態度呢?就算狀況一樣,光面對不一樣的人就態度驟變,令人感到有些幻滅。遊戲中的他明明還算是我喜歡的角色。

「……這麽說,我來的時候看見大批騎士,那是在吵什麽?」

由于我沒有說明,華爾咂嘴,抛出別的話題。我驚訝地擡頭,看見他一臉嫌麻煩似地瞪著我。

「我記得是……保護王族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加強戒備吧。」

我回想起亞瑟的話,視線投向艾利克副隊長以確認。「是的,亞瑟確實這麽說。」他立即點頭。

「那個蠢王子有保護的價值嗎?」

華爾失禮至極的話,所有人都無法否認,陷入沈默。我代表回答:「畢竟是日後要締結同盟的對象。」他就像無法接受這種說法,喀喀地轉動脖子。

被大批騎士守著,一定讓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很慌張吧?以爲自己原本的目的被揭露了。而且被揭穿的時機太糟糕了。別說讓我愛上他,還惹我生氣,我甚至對他說「最討厭了」這種幼稚又粗暴的話。所以他一看見我,就立刻開始道歉。爲了讓不好的局面回到原點。爲了在之後關于結盟的會談上,被母王指出原本目的時,至少不讓憤怒的我反對結盟或出手妨礙。

……實在無禮至極。

缇雅菈勸「唉……」地歎了口長氣、按著頭的我坐在椅子上。我接受她的好意,坐在侍女搬來的椅子上。從昨天開始,我體內的普萊朵不斷抱怨「該讓他嘗點苦頭」「不要再管他了」。不過,不可以這麽做。因爲,一直待在祖國閉門不出的他,會特地造訪我國是……

叩叩。

突然傳來敲門聲,讓所有人看了過去。接著,「王姊,打擾了。」是史提爾的聲音,他一手拿著文件,平靜地走了進來。

「史提爾。怎麽了?和威斯特王舅的工作呢?」

這次我沒有找來史提爾。我只是把書信交給華爾而已,需要讓史提爾檢查、會交給吉爾伯特宰相的文書,昨天才剛收到。

「不,這也是威斯特攝政交代的工作。由于和第一公主和第二公主,即王姊和缇雅菈也有關系,便由我說明、報告。」

雖然也有不相幹的人士在,不過無所謂。史提爾稍微看了華爾一眼,便重新看向手中文件。接著,以清晰的口吻向我們傳達簡易的內容。

「現在,與暫居我國王城內,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薩希斯王國第二王子賽德利克殿下的結盟談判……」

這番話讓我有些松了口氣。看來今天似乎要談論結盟談判的事宜。恐怕我們又得出席……

「暫時中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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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1:55 am

第四卷 第一章 殘暴公主與結盟談判②



「暫時……中止……!?」

椅子發出喀哒聲響,賽德利克第二王子茫然地伫立當場。他因爲驚愕而表情凝重,有時還痙攣般地抽動。

「怎麽回事……!? 在昨天,彼此的條件確實沒有問題才對啊!? 吉爾伯特宰相!!」

他由于過度緊張而提高音量,不可置信地瞪向我。他有些憤怒而臉色發紅,全身緊繃。

「是啊,『昨天』是這樣沒錯。」

我安撫從慌亂轉變成亢奮的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緩緩向他開口。他依然無法接受一般,迳自搖頭,咬緊了牙。

「!難不成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她……!!」

他突然提到普萊朵殿下的名字,這次我納悶歪頭。他意指昨天史提爾殿下譴責自己的事情嗎?他該不會認爲,普萊朵殿下因此安排暫時中止結盟談判了吧?

「?普萊朵殿下怎麽了?這個時候,應該也向普萊朵殿下傳達了……」

我刻意露出不清楚狀況的表情,他便像說漏嘴般地睜大眼,視線往下看。「不,沒什麽。」嘴上這麽說,表情明顯充滿困惑和懷疑。

等他稍微冷靜一點時,我再次勸他坐下,等他坐下後,我也隔著桌子,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是否有事尚未向我們說明呢?」

坐著略垂頭的他,聽見我的話,立刻擡頭,甚至能讓人聽見他用力咽下氣息的聲音。昨天谒見時也一樣,他果然不適合做這種談判事宜。

「剛才我獲得了新的情報。柯佩蘭蒂王國、雅拉塔王國、拉弗雷西亞那王國……這些都是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鄰近國家。」

威斯特攝政派出的使者的報告。這幾十年,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持續拒絕和許多國家交流。他在希望與我國談判結盟事宜而出國的兩天前,曾允許某個國家入國訪問,這是我國使者的報告。那個國家就是柯佩蘭蒂王國。

那個國家的馬車被允許進入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時,偶然之間被我國的使者目擊了。暫居柯佩蘭蒂王國的我國另一個使者,也確認王族的馬車駛出國外。雙方使者上報的內容,大致上時間吻合。而今天早上使者又傳來更驚人的情報。同樣爲哈納茲歐聯合王國鄰近國家的雅拉塔王國與拉弗雷西亞那王國。

這兩個國家開始動員備戰了。

突然就准備開戰,鄰近兩國幾乎同時動武,怎麽想都不是偶然。

「柯佩蘭蒂王國訪問哈納茲歐聯合王國,以及雅拉塔王國與拉弗雷西亞那王國開始動員備戰,這些事情我方已經掌握了。」

當然,這三國之間的密切關系我方也很清楚。我故意不說出這種事情,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則咬牙、緊握拳頭。看來他早就知道了……而且,還隱瞞不說。

「還請詳盡說明。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

這三個國家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之間的關系。刻意隱瞞這些問題,就沒有信任或是結盟。

不過,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仍然視線遊移,沒有開口。他沈默的原因,表示威斯特攝政擔憂的事情命中了。這麽一來,弗利吉亞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結盟談判就得付諸流水了。

「…………唔,也就是說……取決于我的說明,也可能取消中止結盟,讓談判繼續進行,是這樣嗎……」

俊秀的五官痛苦地扭曲、雙眉緊蹙的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手臂、肩膀、身體都很緊繃,如擠出般地終于開了口。我在不失禮數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肯定後,他又陷入沈默。我無可奈何,再次嘗試說服他。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當然,關于是否結盟的結果,終究『取決于事實』。與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結盟而期望擁有友好關系的我國,也是盡可能想實現同盟關系。」

「什麽『和平』!!擁有這般強大力量的國家,卻是連爲榮耀而投身戰場也猶豫不決的膽小鬼!!」

咚!!就像蓋過我的話,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用力拍了面前的桌子,發出聲響。晃動肩膀喘氣、亢奮的他,火紅的眼睛瞪視我。

「戰場……?」

雅拉塔王國和拉弗雷西亞那王國准備打仗,和他們似乎並非毫無關系。這股確信加深,我一回問,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便喉嚨堵住般地阖上嘴,就像後悔脫口而出,緊咬住原本露出的牙齒。

「我先不計較『膽小鬼』的批判。但還請進一步說明。提到戰爭,果然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最近……」

「夠了……!!」

他再次打斷我的話。手撐著桌面,垂頭,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無所謂又悲痛。

「我已經充分理解弗利吉亞王國沒有意願了……!既然無法實現結盟的話,就用不著和你們交談了。失陪了。」

他用力起身離開椅子,轉身命令自己的侍女和衛兵做回國的准備。

「!請等一下,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

羅莎女王確實吩咐,他想立刻回國或長期居留都沒有關系。不過,讓怒火中燒的他立刻回國,彼此都會留下遺憾,也會對日後關系造成嫌隙。應該讓他暫且冷靜下來,我叫住他,不過憤怒的他身邊的侍女們已經忙著開始整理行李。

「我國期盼和薩希斯王國結盟一事並沒有改變。」

他一邊回瞪我,一邊逐漸平息紊亂的氣息。還願意傾聽我的話,看來多少還保有理智吧?

「我國收到的情報,無法說百分之百正確。您和我等對于事實的認知不一致,也是充分有可能的吧?」

不能讓現在這個狀態的他回國。我基于這股確信,想阻止他而繼續說服……最重要的是,現在他慌亂的模樣,看在我眼中,就像我再熟悉不過的某個愚者。

「女王陛下和我們依然在調查。因此,希望知道詳情的您能夠出面說明。」

「……然而,假如事態如你們預料,弗利吉亞王國就沒有結盟的打算……所以才暫時中止了吧?」

稍微冷靜下來的他的話,這次讓我沈默。無法否定。不過,爲了確認真相,現在他多少提供的情報是必要的。羅莎陛下、威斯特攝政以及亞伯特王夫皆在審議。爲了日後和薩希斯王國結盟,他這名第二王子的情報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他閉上嘴,背對我,開始走向門扉。手腳俐落地整理好行李的侍女們,也拿著行李跟在賽德利克第二王子身後。當我再次想叫住他的背影,就在這個時候。

咚咚!也不在乎這裏是第二王子的客房,響起了大力的敲門聲。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也吃了一驚,站在門前不動。「我要進去了。」聽見聲音,衛兵打開了門。堂堂現身的那一位,不只是我,連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也睜大眼,往後退了一步。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他嘟嚷,由于驚愕,視線沒有從普萊朵殿下身上移開。而在她背後,還跟著史提爾殿下、缇雅菈殿下、近衛騎士和近衛兵。當最後一人進房時,門同時也被關上,擋在門前的普萊朵殿下,讓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滿臉困惑地僵住了。

「…………看來趕上了。」

這樣呢喃,普萊朵殿下看向房間內整理好行李的侍女和衛兵們,稍稍籲了口氣。她平靜的眼神,最後緩緩朝向賽德利克第二王子。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你還不可以回國。」

什麽?普萊朵殿下一說,讓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屏息了。即使被那對有如燃燒的紅眼注視,普萊朵殿下也絲毫沒有膽怯,正面承受那道視線,回看對方。對那位公主而言,他的眼神並不足以讓人畏懼吧?

「……很抱歉,但我拒絕。弗利吉亞王國與我國的結盟談判決裂了。我已經沒有理由待在這裏……因此,也沒有繼續說明我國事宜的義務。」

最後他的視線移開普萊朵殿下,朝向了我。恐怕那是對我的回答。

「不可以。直到你親口向母王說明一切爲止,不可以回國。」

普萊朵殿下清楚道出的話語,讓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瞪大了眼。雖然他似乎想回嘴,話語似乎跟不上自身的情感。

「假如,你無論如何也想離開的話,我也有我的打算。」

普萊朵殿下緊盯著他繼續述說,銳利的眼神帶有她罕見的強烈敵意瞪著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打算……?」有如疑問衝出嘴,他終于開口,普萊朵殿下點頭的同時,背後兩旁的兩名近衛騎士也守護般地站直。而普萊朵殿下身旁的史提爾,也同樣警戒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瞪向他。

「你這幾天對我犯下的無禮和暴行。我全都會向母王秉報。」

普萊朵殿下的話,這次讓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一瞬間忘記了呼吸,啞口無言。他嘴巴就像魚一樣一張一阖,雙眼睜大、微微發抖,普萊朵殿下困住他了。

「我國要正式拘禁你,理由已經夠充分了……甚至足以釀成國家之間的衝突吧?」

普萊朵殿下這番話,這次豈止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在場任何人都爲之屏息。她的話毋庸置疑是威脅。普萊朵殿下打算以言語限制薩希斯王國的第二王子行動……不過,我有印象。普萊朵殿下出人意表的這番話。

我一清二楚。這位公主以言語束縛對方時。這位公主向他人施展自身權力時。

那正是爲了那個人行動的時候。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造訪我國,今天終于來到第三天。

昨天,順利阻止他回國了。不過,把我們趕出房間以後,他把自己關在房裏一整天。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是我,我想和你談談昨天的事情,所以過來了。」

而經過一個晚上,頭腦冷靜下來了,今天我再次造訪他的房間。我選擇亞瑟值勤近衛騎士的時段,也拜托缇雅菈和史提爾,配合彼此的休息時間……老實說,只有我一個人來會怕。就算昨天我趁機踢了他,比力氣也完全贏不過他。昨天和今天,我能夠像這樣造訪賽德利克第二王子,都是因爲他們陪著我,讓我很安心。

我在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客房前站著,對著門叫了他。衛兵表示,他從昨天就沒有踏出房門一步。雖然衛兵代替我不斷敲門,卻絲毫沒有開門的迹象。

持續敲門敲了幾分鍾,終于回了「我無話可說」一句話。就算我錯在先,待在別國的王城閉門不出,而且還堅持不願意交談,就像孩童在鬧別扭一樣……不對,實際上就是這樣。他是憑自己的意志,靜止了自己的時間吧。

這樣下去,不管經過多久都沒完沒了。我莫可奈何,拿著王城的鑰匙,強硬地進入房間內。這裏可是我國王城,就算從房內反鎖,基本上身爲王族的我們沒有進不去的地方。

「打擾了。」我出聲後,所有人一起闖入了。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侍女和衛兵盡管想要阻攔,不過我們強硬地通過了。「放肆!!」他大叫,但我絲毫不在乎,來到房間正中央的賽德利克第二王子面前站立。

他靠在沙發上眼神掃向我,火紅的眼睛銳利地瞪著我。我知道他討厭我。

而我也討厭他。

「這種無聊的倔強,你打算堅持到什麽時候?」

我回瞪著坐在沙發上的他這樣說。「無聊」這個詞讓他有反應,似乎打算起身,不過看見史提爾和亞瑟後睜大了眼。他的身體緊繃,手指掐著沙發扶手。在我國的王子和近衛騎士的面前,就算想動粗也會打消念頭吧?

「唔……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行動而已。可是……面對毫無結盟意願的弗利吉亞王國,沒有國王許可,就無法提到更多我國的事情。」

「明明沒有得到國王允許便造訪我國進行談判,事到如今還敢說這些?」

什麽!?聽到這番話使得賽德利克第二王子起身,當場站了起來。豈止他,連他的侍女和衛兵,以及不曉得這個事實的史提爾等人都因爲驚訝而啞口無言。

我于心底有些反省,早早就說話這麽嚴苛,擡頭望向他的臉。他睜大的眼睛深處在慌亂。爲了不讓嘴巴說出多余的事情,緊咬著牙。縱使他努力不讓情緒顯現在表情上,額頭也流下一滴汗水。

「你怎麽會知道……」

他終于說出口的就是這句話。也包含被說中的憤怒,一同發出呻吟般的歎息。

「這種事情無所謂。夠了,快點向母王說明你的事情。只要全部說明白,我也會回答你的問題。」

不行,只要看見他的臉,僅僅如此,料理的怨恨就不斷冒出來。我的心胸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狹窄了?……不對,應該說原本就是這樣。

「別胡說八道了!!」

他的音量越來越大。亞瑟和艾利克副隊長有所反應,同時拔劍站在我面前。雖然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衛兵也不服輸地向前,不過氣勢整個矮了一截。他們也察覺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的立場變糟糕了吧?

由于情緒亢奮嗎?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混亂的呼吸直衝到我面前。驚慌、怒吼、連鼻息也紊亂不已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很年幼,甚至令人不覺得他和我同年齡。遊戲中一年後的模樣就像假的一樣。

「…………沒有時間了吧?」

我靜靜詢問的話語,讓他肩膀突然猛力一顫。

「你理解現在待在我國王城的立場嗎?」

有如威脅的問題,讓他英俊的五官嚴重扭曲了。「誰……」他語氣模糊,最後把話吞回喉嚨。

「話說在前頭,我還沒有原諒你的所作所爲。親吻、料理、在庭園施暴,以及……」

我細數每個行爲,逐一重述給他聽。每當我指出他的行爲,他的表情就越來越苦澀。他緊緊掐住頭發,把金色頭發往後梳。最後我停頓,再度牢牢看著他,不讓想移開視線的他別過臉。

「你想利用我達成原本目的,並從母王得到結盟的許可,我一清二楚。」

我重複提到庭園時的談話,我一說,他潔白又整齊的牙齒便發出強力的「叽哩」聲。

「可是,那些事情,都並非我要強留你的理由。」

我這麽說,可不是爲了報複至今爲止的事情。我直接傳達「看來你尚未理解自己的立場」,他表情苦澀的垂下頭,再次嘟嚷。

「那種事……我也明白……!!」

他刻意壓低自己的音量以避免演變成吼叫,說道。看似無力的他的模樣,讓缇雅菈有些驚訝地往後退。

「不對,你不明白。」

我清楚斷言。我的口氣強硬,讓他擡頭,這次無法抑制似地叫喊。

「我很明白!!」

「就說你不明白了!!」

我也不服輸的吼叫,他便身體向後仰,像是想回嘴,不斷晃動肩膀呼吸。在他思考和呼吸時,我趁勝追擊。

「那麽,你知道爲什麽我國要暫時中止和薩希斯王國的結盟談判嗎!?」

「當然知道!因爲曉得我的目的了吧!? 投機主義的大國!! 連聯手作戰的覺悟也沒有便希望結盟,我都聽不下去了!!」

他這番話,這次讓我咬緊了牙。他又抓狂了。絲毫不考慮我方的想法,只是迳自武斷的他,令人火冒三丈。

「就說了……!!」

我左右腳幾乎張開到公主禮服的極限,穩穩踏住地面。接著我抓住比自己高許多的他的胸口,把他拉了過來。他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沒有抵抗,被拉到我面前,端正面孔中的眼睛睜圓。我們的臉近到都要碰到彼此鼻子,令我倏地想起他想親吻我的那個時候。

我朝向他的臉開口,以足以撕破鼓膜般、使盡腹部力氣大吼。

「我的意思是,你的『目的』被我國誤會了!!!!」

尖銳的聲音響徹了耳際,他皺起臉,接著表情立刻染上驚愕。有如貓咪般睜大了眼睛,因痛苦而扭曲的臉恢複了原狀

「……你說什麽……?」

他不斷眨眼,回問我意思。連那副表情也令人反感,我順勢放開抓住他胸口的手,以推開他,拉開距離。

由于一口氣叫得太大聲,呼吸好痛苦。這次輪到我不得不晃動肩膀呼吸。

「昨天……你從吉爾伯特宰相那裏聽見什麽了?」

我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相對的他有如被踩到痛處般眨著大眼。表情失神,淡淡地開口說了。

「弗利吉亞王國已經知情柯佩蘭蒂王國訪問了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甚至知道雅拉塔王國和拉弗雷西亞那王國已經進入備戰狀況……因此才中止與我國之間的結盟談判吧?」

「在那之後……吉爾伯特宰相沒有希望從你的口中聽見更多細節嗎?」

我的問題,讓他的視線連同整張臉明顯動搖,遊移不定。不對、怎麽可能、這種事情,他低聲呢喃這些話。他當然還記得。我自己,昨天在那之後也詢問了吉爾伯特宰相,曉得他確實是爲此才找王子談話……他完全不理會吉爾伯特宰相的說服而欲回國,我也知道了。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我們差不多就別繞圈子說話吧?這樣你也樂得輕松吧?請隨心所欲稱呼我吧。無論被你怎麽稱呼,我都不在乎。」

反正不管事態怎麽發展,我和他討厭彼此的情況都不會變。身爲王道男主角路線的他和最後頭目的我鐵定是無法相容的命運,我自作主張地這麽武斷。

他無法理解我言語的意思嗎?我深呼吸後,用力狠瞪著只是皺眉的他。

「賽德利克。」

我故意直呼名字,聲音低沈地開口。突然的事,讓他的臉微微往後仰,睜大了眼。

「你現在被懷疑,想和我國結盟以陷害我國。你們和柯佩蘭蒂王國聯手,與同樣和柯佩蘭蒂王國有聯系的雅拉塔王國、拉弗雷西亞那王國打算侵略其他國家。或者,以結盟談判的名義只身來到我國,和那三個國家聯手,打算侵略弗利吉亞王國。」

我清楚地指出之前沒有坦白說出的嫌疑。因爲我已經理解拐彎抹角的說法無法傳達了。而如我所料,他臉上的血色逐漸變化了。

「什麽?怎麽會那樣!!爲什麽大哥……我國非得做這種事不可!?」

果真如此。他明顯狼狽不堪,面無血色地朝我走進一步。他背後的侍女和衛兵們,也拼命地訴說清白般地搖頭。

「一直鎖國的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突然允許柯佩蘭蒂王國訪問的話,任何人都會認爲是要結盟或加深友好關系吧!!」

「不要隨便認定!! 我國再怎樣也不會和那種奴隸國往來……」

「你們不是就一直在和尚未廢除奴隸制度的亞尼莫奈王國貿易嗎!!」

「亞尼莫奈原本就不推崇奴隸制度!! 本身也禁止奴隸的買賣!況且現在也在致力于廢除奴隸制度!! 我國怎麽可能和等同于拉吉亞帝國附庸的國家結盟和交好……」

「那麽爲什麽吉爾伯特宰相詢問時,你沒有那麽說明!?」

「宰相只是沒有問我罷了!」

「他問了吧!? 也說希望你告知詳情!!」

「他可沒有問那些國家和我國是否爲同盟或者交好!! 柯佩蘭蒂王國的訪問絕對不是爲了這種事情……」

「也包含這件事!吉爾伯特宰相都詢問了,要求你說明了吧!!」

我們持續喧鬧不休、如孩童般爭吵。我們就像動物爭奪地盤般,只是朝著彼此大吼大叫。

「況且!! 與柯佩蘭蒂王國同爲拉吉亞帝國殖民地的雅拉塔王國和拉弗雷西亞那王國同時備戰的話!當然會認爲三個國家要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聯手侵略他國吧!!」

我說到這種地步,賽德利克已經找不到話回嘴,緊握拳頭。在我高聲呐喊之中,「我國……竟然蒙上那種嫌疑……」他的嘴唇因遭到冤枉而微微發抖。

「所以!母王才暫時中止結盟談判事宜!! 爲了避免締結同盟以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與拉吉亞帝國的關系明朗化,我國被迫牽扯進侵略他國的行動!! 如果結盟以後發生戰爭,這層關系將生效,而這也是你所希望的吧!?」

假如和薩希斯王國結盟以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和其他三國如拉吉亞帝國所願,打算出兵侵略某個國家的話。弗利吉亞王國也不得不基于同盟的名義出兵。

實際上以前並非沒有發生過。過去在各國衝突不斷的時期,也有國家看上弗利吉亞王國的特殊能力者而結盟,之後便立即決定侵略他國,我國被迫牽扯進其侵略戰爭。在弗利吉亞王國絲毫沒有任何利益的那場戰爭中,導致許多國民平白犧牲了。

同盟並非只是象征友好的抽象約定。有各種明文條約規範,確保不會彼此敵對。像是互不侵犯、互不幹預。同盟國之一陷入戰爭狀態時,也有攻守一致的軍事協定,有派兵參戰的義務。

「起初你老實開口說明的話,就不會演變成這般田地了!! 只要你卸下那愚蠢又無聊的自尊即可!!」

只要你像遊戲的回憶場景中那樣懇求就好。我忍住想這麽說的心情,靠近他。爲什麽他會采取這麽拐彎抹角的做法,沒有像遊戲中一樣行動,我都不曉得。不過這次的事情,是由于他從一開始就隱瞞一切而産生的誤會,只有這一點是肯定的。

我怒斥,讓賽德利克嘴唇抖動,睜大了眼。我擔心他是否又會抓住我而身體緊繃,在這之前,亞瑟和艾利克副隊長已經介入我們之間了。

「你說『愚蠢』……『無聊』……!?」

賽德利克失去目標的拳頭顫抖,他斜眼瞪我。接著,這次連史提爾和缇雅菈也守護我般地站到我身旁。因此我向他們道謝以後,來到他面前。

我再次走近賽德利克,正面迎向他。站在人牆後方說的話,一定無法傳達給他。我用力吸氣,再次朝著他大吼。

「無聊透頂!! 愚蠢至極!! 你到底爲了什麽只身前來弗利吉亞!? 並不是爲了和我談戀愛,也不是爲了占我國便宜吧!!」

這次我撲上前,雙手揪住他的領口拉向我。雖然他低聲叫喊,但我並不在乎。我用盡全力握緊,額頭抵著他,近距離牢牢盯著那有如在熊熊燃燒的眼珠。

「重新想起自己的目的!! 你把羞恥心和面子全盤舍棄,即使如此也有想守護的事物,才來到此地的吧!? 那麽從一開始就該這麽做!!」

我吼得太大聲,臉好熱。我的臉一定因爲吼過頭而整個紅透了吧?看來我不符合公主形象的作爲讓他吃驚,不過賽德利克睜大雙眼,目光完全沒有移開我。

「然而你卻想倚靠無聊透頂的甜言蜜語作戰!白白讓立場惡化!如果因此無法守護珍視的人,那就沒有任何成果吧!所以我才說你愚蠢呀!!」

呼、呼。我把話全說出口以後,沒出息地大口喘氣。被我拉過來的賽德利克表情錯愕,愣住了。這次我沒有推開他,緩緩放開了手,拉開幾步的距離。此時,就像直到剛才一直忍著,亞瑟和艾利克副隊長介入我們倆之間,史提爾和提雅菈也趕到我身旁。

現場暫時陷入沈默。我也竭力調整呼吸,賽德利克也維持錯愕的表情,一動也不動。他維持被我拉過來、彎腰的姿勢,愣在原地。我花了幾分鍾調整呼吸,向他道出最後一句話。

「…………接下來,我要前往母王身邊。你也想跟過來的話,就隨便你。錯過這次,你就再也沒有和母王直接交談的機會了…………不對。」

我說到一半就止住了。如果不把話說清楚,他不會懂的。

我端正姿勢,挺起胸膛,看著賽德利克重新開口。

「再一次就好,還想重新來過的話,就只有把握現在了,賽德利克。如果不希望一輩子都羞愧地活著,就趕緊跟我來。」

「母王,女兒求見。」

我得到母王允許,進入谒見廳。威斯特王舅、父王,吉爾伯特宰相皆在審議

吧,母王也在。所有人待在位置上,迎接我們到來。

「……有什麽事嗎?普萊朵。」

母王微微歪頭,問道。史提爾和缇雅菈陪伴在我身邊,近衛騎士亞瑟和艾利克副隊長也跟在後方……而賽德利克就在大家背後。

我轉頭一看,令我松了口氣。微微低頭的他,雖然讓人看不見表情,但確實跟過來了。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有話想重新和母王說。」

我們留下他,接著走向母王腳邊,到達指定的位置。和第一次迎接賽德利克當時是同樣陣仗。我們離開那裏,變成孤身一人的賽德利克微微低頭,起初沒有行動。我擔憂他還拉不下面子,心髒大力跳動,直盯著他。母王和父王也想從他口中聽見詳情吧,保持沈默,等待賽德利克開口。

「……關于結盟談判,我有事情尚未傳達。首先,我想對之前種種無禮行徑道歉。」

他低嚷,毫無任何氣勢的聲音在谒見廳回響。接著,他慢慢地當場跪下。呢喃「非常抱歉」的他看似像和某種東西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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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1:56 am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可以告訴我們嗎?薩希斯王國即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現在是何種狀況呢?」

母王靜靜開口。從輕啓的嘴唇,道出令人無法想像的清晰嗓音。賽德利克也做好心理准備地回應後,從遠處也能清楚看見他握緊了自己拳頭,接著下跪磕頭。

薩希斯王國的第二王子,竟然在弗利吉亞王國的王族面前這麽做。

他的模樣令任何人都大吃一驚、屏息,連母王也睜大了眼睛。在其他國家王族面前下跪磕頭的王子,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的。賽德利克本身一定也很明白。即使如此,他維持那個姿勢提高音量了。

「……請……救救我們…………!!」

未曾聽過,飽含真摯的聲音。

他撐在地毯上的雙手已在發顫,爲了不握拳,竭力忍耐。額頭抵著地面,令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從他的嗓音,讓人能夠輕易推測他有多麽痛苦、表情又多麽扭曲。

「與我國薩希斯同爲哈納茲歐聯合王國之一的柴涅恩希斯王國,現在正面前侵略而亡國的危機……!!」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未曾怠慢保養的金色長發垂落于地面,即使如此他也沒有要擡起臉來。

「兩周前,柯佩蘭蒂王國……脅迫柴涅恩希斯王國服從,否則便出兵攻打……!!」

倘若服從,便收爲殖民地。倘若違抗,便侵略收爲行省。接著,他終于無法忍受似地握拳,高級地毯上留下清晰的指痕。

「考慮時間爲一個月……已經沒有時間了……!! 縱使薩希斯打算一同抵抗,然而我國或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卻無能爲力……!不管是軍力還是國力都遠遠不及那個國家……!」

只剩下半個月了。大國拉吉亞帝國附庸的鄰近國家雅拉塔王國、拉弗雷西亞那王國也已經爲了進攻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而准備出兵。

這三個國家聯手的話,豈止軍事力和人口,連原本唯一大過柯佩蘭蒂王國的國土面積,三國加總也超越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盡管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整體規模不小,和鄰近三個國家聯手相比,明顯居于劣勢。而遭三國集中施壓的是柴涅恩希斯王國。況且在三國背後,還有擁有衆多殖民地和行省的大國拉吉亞在虎視眈眈。別說想打贏戰爭,到時恐怕恐怕毫無招架之力。

「……嗚……已經只有你們了……!非奴隸制度的國家,且擁有能夠與拉吉亞匹敵的國力、軍事力,只有弗利吉亞王國了……!」

奴隸制的國家中,沒有國家能夠與拉吉亞爲敵。拉吉亞帝國也是奴隸生産國之中,規模最大的國家。假如能阻撓拉吉亞帝國侵略,想必也會對奴隸「貿易」造成衝擊。

「請救救我們……求求你們……!!」

和起初現身時相比,他的模樣明顯不同、毫無生氣。他縮起垂下的脖子,講話結結巴巴,卻也拼命咬牙訴說,持續說明的請求,于谒見廳悲痛地回響。

「求求你們……!」

最後他擡起臉,表情十分陰沈,有如心髒被揪住一般呼吸痛苦、臉部扭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聽完說明後,母王回話總結。唯有那道沈靜的聲音在空間內回蕩。賽德利克也沒有要漏看其一舉一動,擡起扭曲的臉望向女王,我也屏息等待母王的決斷。

「然而,我國對實際局勢還沒有掌握確切證據。還需要一點時間查證。」

「怎麽這樣……!!」

母王的話令賽德利克愕然。當然會這樣。一開始就說明清楚的話,或許觀感會不一樣,不過滋生種種疑念後才透露的說詞,哪有人會輕易相信。

(插圖007)

講不出話的賽德利克眼中火焰消失了。有如被母王全盤拒絕的反應,讓我快歎氣了,拼命忍耐。怎麽可以在這種地方放棄!!

「……母王。我預知到了。」

我壓低嗓音,向她進言。我的「預知」讓母王等人也都雙眼圓睜地轉頭看我。

「在我的預知中,柴涅恩希斯王國會遭受外國侵略……賽德利克第二王子說的恐怕屬實。」

雖然我還有許許多多的想法想說,但是不曉得實際上是否會變成這樣。這次沒有如同前世記憶的發展已經太多了。現在我能說的就只有這件事。當然,從母王等人的角度來看,僅憑這句話可無法放心。即使如此,對我國來說,「預知」這個字眼擁有龐大的影響力。

母王稍微沈思,以只有在周圍的我們才能聽見的音量微微沈吟。接著……

「……那麽,就必須改變那個未來呢。」

帶有肯定的那番話,讓賽德利克的眼睛發亮。難道……!他呢喃,望向母王的眼睛再度燃起火焰。

沒錯,原本賽德利克最初提出的條件,我國早就做好准備予以接納了。畢竟是我國長年提出結盟的提議。不如說,口口聲聲說想結盟,然而一曉得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即將遭受他國侵略,就打消結盟意願的話,過去結交的同盟國會失去對我國的信任吧。那些國家會認爲,一旦遭受他國侵略、面臨威脅的話,就會被我國舍棄。不只是政商方面的合作和友好關系。結盟國家面臨侵略危機的話,盟國友軍就會共同抗戰禦敵。那也是結盟最大的利益之一。正因如此,建立同盟關系的國家之間,就保證穩固的邦誼……說真的,他一開始講清楚就好了。那樣想必能順利地談下去。畢竟結盟對象並非窮凶惡極的自私女王普萊朵,而是以女王來說堪稱完美無瑕,我的母王。

「關于結盟,我國會重新進行調查。確認過真實情況後,就會重啓結盟談判吧……確實若是陷入這種狀況,身爲國王也難以出國吧?」

母王的話,讓賽德利克重重點頭回應。

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處于緊張狀態,現在國王難以前往其他國家。那麽賽德利克就得作爲國王代理人簽署條約,或者母王得親赴薩希斯王國簽約才行。原本賽德利克作爲國王代理人直接簽約就了事了……

「由于你並非獲得國王授權的代理人,只好由我前往薩希斯王國簽訂盟約,原本就是這麽說的吧。」

母王眼神向吉爾伯特宰相和威斯特王舅確認,向賽德利克說道。他也回應:「非常抱歉,我這次來訪確實沒有獲得國王代理人的授權。」最後道歉了……別說國王代理人的授權,他可是瞞著他人私自出國的,當然會這樣。

「……爲了確認真相,我們還是需要一點時間。大概三天左右。關于薩希斯王國及柴涅恩希斯王國,等確認真相後,就會重啓結盟談判,這方面我會盡力而爲。」

母王冷靜地確認同盟的條件,他便雙眼發亮,回覆:「當然。」……歸根究柢,母王也是這個打算,最初才說需要一點時間,這個人真是的……

感激不盡。賽德利克大叫以後,再度深深地向母王,以及向我們低頭致敬。在那之前,有一瞬間我覺得彼此視線對上了。對我低頭,果然讓他有些心生猶豫吧?

不過太好了。總之,只要威斯特王舅查明事實以後,弗利吉亞王國和薩希斯王國便能夠締結同盟。這麽一來,也能防止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成爲奴隸生産國。

拉吉亞帝國。遊戲中偶爾會出現這個名字。在第一代故事主線後半段,也是女王普萊朵的同黨……只不過,與阻擋在缇雅菈和攻略對象面前,擁有中頭目立場的史提爾、亞瑟、賽德利克和裏昂相比,不過是小頭目甚至是過場路人的立場。而且就算身爲小頭目出手阻擋,實力也完全比不上攻略對象,陷入下風便立即夾著尾巴逃跑,甚至直接被解決。拉吉亞帝國本身也在普萊朵被制裁以後,幹脆地撤退了。雖然和故事主線有關,不過我幾乎沒有他們出場的印象。畢竟遊戲中最主要的威脅,終究是最後頭目女王普萊朵所統治的「弗利吉亞王國」。

現狀,先別提奴隸大國拉吉亞帝國大舉進攻的情況,包含柯佩蘭蒂王國在內的三個國家,只憑弗利吉亞王國已經能夠充分應付了。雖然拉吉亞帝國憑著對外侵略和奴隸生産累積了相當國力,不過近年來也有和弗利吉亞王國交好的傾向。然而該國不僅崇尚奴隸制至上主義,也有我國國民也被賣到拉吉亞帝國,因此現階段難以實現。

國內的奴隸制是一個國家的自由。關于被綁架、販賣到其他國家的國民,在奴隸制的國家被視爲奴隸,也是那個國家的自由。縱使那個人是奴隸制廢除國的人民也一樣。由于吉爾伯特宰相正在擬定被販賣至其他國家的我國國民也可視爲保護對象而移交回國的法律和機制,待完成以後,打算帶回被當作商品的弗利吉亞國民。既然拉吉亞帝國也希望與我國發展友好關系的話,要侵略與我國結盟的哈納茲歐聯合王國,一定會讓該國猶豫才對。畢竟,這會演變成像是和弗利吉亞王國宣戰一樣。

「結盟以後,我會立刻派出援軍。我也希望能和拉吉亞帝國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之間維持和平,以及有望會談。」

母王視線一看過去,威斯特王舅便表示承諾地點了點頭。然而,拉吉亞帝國也與我國距離遙遠。因此會談本身也要花上一段時間吧?母王這麽說,賽德利克便說:「足夠了……!!」再次雙手撐在地面上低頭。那一刻,幾滴水滴落在地上。

母王會把未來前景說到這種地步,表示她已經信任賽德利克的話了吧?三天以後,她一定會爲了結盟而行動。我也放下心,不禁籲了口氣。

母王允許賽德利克離開,他便重重低著頭離開了。透過他的金發,一瞬間看見他的除了原本的紅眼珠,眼睛也都紅腫了。

你光系列第一代。在賽德利克路線中,他向缇雅菈訴說一年前悲慘的過去。

他的國家在一年前,被突然出現的柯佩蘭蒂王國威脅投降,否則會舉兵進攻。倘若投降,便成爲拉吉亞的殖民地,能保留國名和文化。倘若反抗,國家將會遭受侵略,成爲拉吉亞的行省以後,過去的文化和國名將不複存在。無論哪一種選擇,一旦遭受拉吉亞帝國的支配,柴涅恩希斯王國將強制變成奴隸生産國,必須把人民交給拉吉亞。國王非常煩惱,下了兩個決斷。

聽見那個決斷的賽德利克飛快離開國家,來到以國勢強大且聲名遠播的弗利吉亞王國,懇求拯救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然後被女王普萊朵設計,結果連他想守護、珍視的人們都因爲他的行動而陷入不幸。

那份痛苦和後悔讓他振作,爲了國家發憤圖強,成長爲出色的王子。同時擁有不再相信他人的決心,與無法抹滅的內心傷口……接著一年以後,他再次被普萊朵玩弄了人生。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我向母王打了招呼,離開谒見廳以後,他站在我的房間前。恐怕在等待我回來吧?賽德利克一看見我便轉身,正面望著我。

「叫我『普萊朵』就好了……你也不想在我的名字後加尊稱吧?」

我提議彼此都這麽做以後,他似乎對我的話有所不滿而皺眉,又沈下臉。

「……普萊朵……很抱歉,都是我不好,讓你這麽費心。」

看來他還是不想對上我的目光,視線落在地上開口,而缇雅菈和史提爾站在我的兩旁警戒著。我也聽見背後的亞瑟和艾利克副隊長發出拿好武器的聲音。

「那種事情無所謂。」

就算腦袋清楚,我又奇妙地冒出想吵架的態度。真希望有人拍一下我的後腦勺。

賽德利克聽見我的話,有些驚訝地挑眉。我看著沈默的他,無奈地繼續說。

「……只要能夠拯救你想守護的人和人民的話,要我花多少心力都無所謂。我會生氣,是因爲你把心力花在守護自尊上面喔。」

縱使對自己的容貌多麽有自信,竟然想讓我愛上他,在處于有利的情況下結盟。「人家心愛的賽德利克殿下祖國陷入危機?得出手幫忙才行!」或許他在期待這種發展,不過連這種想法本身都令人羞愧。

我小心翼翼,避免無意識之間講話刻薄。似乎終于察覺自己的行徑,賽德利克也咽下口水,又垂下了眼睛。他再次小聲說「抱歉……」向我謝罪。

「還有……」

我想順勢說下去,不過突然停住了。當我想開口時,又回想起當時的熊熊怒火。雖然心情上是「總之讓我打一拳」,不過我怎麽可能對第二王子說這種話。

「……該怎麽做才好?」

這次賽德利克突然悄聲開口。聲音雖小,卻清楚聽見的那句話,這次讓我皺起眉頭。

「該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

他的表情有如第一次被叱責的孩童。眉毛下垂,看似哀傷的眼睛朝著我微微搖晃。那一刻,我原本以爲因爲形勢轉變了,他想給我面子,不過那個表情,怎麽看都並非不擅長談判的他能夠做出的。

「我不會再隨便碰你了。也不會把你的料理擅自拿來吃。至今的無禮行爲,要我道歉幾次都沒關系…………這樣還是不行嗎……?」

……那是什麽有如被丟棄的小狗狗般的眼神?

不行嗎……?這麽呢喃的他,懦弱又濕潤的眼睛朝向我。連我在遊戲畫面中也沒有看過的表情。雖然有好幾個場面是他虛弱的模樣,不過我沒有看過這麽複雜的表情。我明明一直很氣他,然而直到剛才冒出的憤怒就像沒發生過似的,只不過食物被吃掉卻那麽記仇、對他火冒三丈,甚至令我産生罪惡感。史提爾悄悄站在「嗚……」地說出不話的我面前。這次賽德利克並沒有對我出手啊。

「我也不清楚所有細節,不過你對王姊做過的各種無禮舉動,不應當被原諒。說服母王是王姊的仁慈……這一點請牢牢記住。」

史提爾有如揮動鞭子般的那番話,連我都不禁晃動了肩膀。

不知爲何史提爾對他充滿敵意。果然亞瑟的料理怨恨極深,會讓他露出這麽明顯敵意的人,以往或許只有吉爾伯特宰相。

「這樣啊……」史提爾的話讓賽德利克哀傷地垂下視線,「抱歉攔住你。」他嘟嚷後,把路讓給我們。在史提爾和缇雅菈的催促下,我也走過他身邊,進入房間了。

這段期間也一直杵在原地不動的賽德利克……令我有一點在意。

賽德利克告知母王真相的隔天,我們也因爲警備,待在自己房間。

不過,就在中午過後,應該待在房間的我,在護衛的近衛騎士和近衛兵的陪同下,一起離開房間。我們盡可能快步移動,由于已經得到許可,讓護衛打開了會客室的門。

「裏昂!對不起,王城裏很吵雜吧?」

「嗨,普萊朵……不會,沒有關系……不過發生什麽事了?」

裏昂如上次所聲明,造訪了我國王城。就算是王城的門衛也不能把同盟國的亞尼莫奈王國的第一王子趕回去,母王便允許我接待裏昂……還要帶著人數衆多的壯健騎士們護衛。在會客室等待的裏昂四周,已經有好幾名第四隊的騎士圍繞在身邊,而且還有裏昂帶來的亞尼莫奈的護衛……乍看之下,裏昂就像被一堆壯碩的凶神惡煞包圍起來恐嚇勒索一樣。

裏昂一問,我便在能告知的範圍內說明情況,他翡翠色的眼睛也睜得越來越圓。

「……沒想到第二王子有那種原因,才造訪弗利吉亞王國……」

「是啊……目前總之在審議中,在完成之前處于警戒狀態。對不起,如果能夠更平靜地談話就好了。」

他特地跑這一趟,讓我很抱歉。畢竟是這種狀態,他肯定也待不久吧?我一道歉,裏昂便露出笑容回應:「我才很抱歉,在這麽忙碌的時候跑來。」接著他悠哉地打起精神,向我背後的亞瑟等人打招呼。

「還有,恭喜亞瑟升爲副隊長。之前我聽普萊朵說了喔。」

和藹地露出由衷的開心笑容的裏昂,讓亞瑟有些惶恐地說:「謝謝您……」低下頭。接著,「你非常優秀呢,也難怪普萊朵、缇雅菈、史提爾王子會引以爲傲。」他一說,亞瑟移開視線,有些難爲情地臉紅了。裏昂的直球發言實在太有破壞力了。

「啊……說到升遷。」

裏昂突然想起而開口。啊!!我和艾利克副隊長幾乎同時察覺,彼此對望。糟糕!!

「普萊朵的祝賀……」

「呀啊!!呀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意義不明的怪叫以遮住裏昂的話,不由得雙手按住裏昂嘴巴。嗚嗚!?裏昂發出短暫的聲音,眼睛再次睜圓。轉頭一看,亞瑟不斷眨眼。艾利克副隊長則說:「王族的談話有時也會提到機密事項,我們就在房間外待命吧。」快速說了以後,便強硬帶著亞瑟和護衛等人離開房間。他關上房門的前一刻,帶著抽搐的笑容對我說:有事請立刻叫人。

砰咚!隨著慌亂的聲音,門被關上了。

「……對不起,裏昂。發生了一點事……」

我輕輕松手移開裏昂嘴巴,接著順勢把手放在臉頰上。由于我突然讓他的嘴巴無法呼吸,他的臉有點紅。

「不……不會,那是……」

沒有關系……裏昂以微弱的聲音回應我。睜圓的眼睛,筆直地朝向我。

「其實……那個……給亞瑟的慶祝失敗了。」

失敗??歪頭不解的裏昂,讓我不禁苦笑回應了。接著,或許我的表情流露不安,「食材有問題嗎??」他開始擔心。我也否定,「不是的。」搖頭後繼續說。

「料理做得很好。只不過~…………被其他人吃掉了。」

實在說不出口是賽德利克幹的好事。我手指刮了臉頰,想蒙混過去,他便感到奇妙地稍微歪頭。

「你這第一公主做的料理……有人敢擅自吃掉?? 有這種人喔??」

正是薩希斯王國的第二王子。這種氛圍讓我越來越不好開口了。裏昂明顯打從心底感到納悶。即使如此,他也察覺我故意不說明,便笑著對我說,想要食材的話隨時可以送達……怎麽辦,他好體貼,我都快哭出來了。

「比起這件事……正好沒有人在,我有事情想問。順道一提……第二王子還在這裏嗎?」

裏昂環顧房間,有些壓低音量地轉變話題。裏昂的表情有些訝異,這次換我歪頭納悶。他人在和我們同樣宮殿內的賓客房間。

「是啊,至少預計還會再待個兩天……你有事找他嗎?」

如果有必要,要請母王同意是否可以找來賽德利克。我說完後,「我沒有要找他。」裏昂朝著我甜膩地笑了。

「我想見的人,只有普萊朵而已。」

他又說了非常直球的話。我不禁難爲情起來,想掩飾害羞而回以笑容後,裏昂的笑容開始混了些妖豔。輕柔撫摸我頭發的手也帶著性感氣息。

「第二王子沒有對你不禮貌嗎?」

我嚇了一跳……他突然一語中的,使我肩膀一顫。以前曾碰過賽德利克的裏昂,似乎察覺他言行舉止中的問題,說不定也多少料到了他會做什麽好事。我不由得僵住笑容、煩惱如何回答,而裏昂的笑容越來越淡了。他輕輕湊近我的臉,彼此的臉方向交錯,從一旁把嘴巴湊近我的耳邊。

「……發生什麽事了嗎……?」

那道靜靜詢問的聲音,略加重了力道。怎麽了?突然變冷了。

他爲了說悄悄話,在耳邊呢喃的緣故嗎?「那個……」含糊不語的我,讓裏昂移開臉,這次高個子的他有如從上方俯視,妖豔的眼神發光。

「你被……做了什麽嗎……?」

略感不安,以及有些狐疑且試探般的眼神,不禁讓我的臉發熱,移開視線了。怎麽辦,我實在難以對亞尼莫奈王國的第一王子裏昂說明賽德利克的負面印象。

普萊朵,他喚了我的名字,我放棄而擡起臉後,他觀察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安。

「你還好嗎……?」

翡翠色的眼珠令我不由得看著他。糟糕,讓他擔心了。我這麽支支吾吾的,就像表示確實有事情一樣。

「沒事的。起初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現在大致上處理好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這樣表示,朝他一笑,接著裏昂也回應我而甜膩微笑……

「……我明明說過,萬一有事,可以找我來調解。」

……他臉上帶著笑容,直接道出哀傷的聲音。等我察覺,他的眼睛又閃爍奇異的光輝,全身散發的性感氣息甚至令我屏息。

「普萊朵……我很擔心你。」

我的視線沒有離開裏昂,他的性感氣息逐漸包圍我,讓我的臉慢慢發熱。他溫柔地牽起呈現失神狀態的我的手。

「……因爲我無法一直陪在你身邊。」

他加重指尖的力道握住手,裏昂卻連表情也因爲悲哀而沈下臉。他微微咬緊下唇,目不轉睛看著我。

「唔……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不過,畢竟不該讓同盟國的第一王子裏昂介入調解,況且──」

「我不是以第一王子的身分介入。我們是『盟友』吧?」

他道出強硬的話語,打斷我的話,而我再次閉緊了想說出借口的嘴巴。我一語不發,讓裏昂表情驚訝,向我道歉:「對不起。」……他分明沒有不對。

沈默了好一陣子後,一瞬間裏昂咽下呼吸的聲音。我心想怎麽了,擡起臉後,他雙眼寄宿著看見直到方才還沒有的強烈意志。我不由得睜大眼睛,裏昂則一如往常甜膩微笑,「普萊朵。」他呼喚我。我回應後……他浮現溫柔的笑容。

「下次可以確實倚靠我嗎……?」

他的笑容,絲毫不帶有以前的虛幻。有如被他施壓般,我頻頻點頭。我一回答當然,裏昂由衷地松了口氣,浮現柔和的笑容,朝我伸出小指頭。

「那就……約好了。」

裏昂有如孩童般露出笑容的,嘴角上揚,小指頭停住,等待我也伸出小指頭。我理解他想做什麽,也伸出自己的小指頭勾住他。裏昂的皮膚比我更白晰,勾住指頭後,更凸顯顔色的差異。

「……約好了。」

我對勾住的指頭稍微加重力道,也確實道出約定。接著,主動伸出指頭的裏昂,白晰的皮膚逐漸染上紅潮。由于原本皮膚白晰,泛紅的臉頰染成粉紅色。裏昂目不轉睛盯著勾住的小指頭,眼睛有如寶石般發亮。微笑的嘴角柔和地放松了。

由于有如孩童般約定的做法令人難爲情嗎?裏昂臉頰染成粉紅色,目光沒有離開緊緊交纏的小指頭。我也被他影響而羞澀起來,「你在哪裏學的?」我問了他。

「街區的小孩子教我的……要讓亞尼莫奈王國成爲令人擡頭挺胸、引以爲傲的美好國家……我像這樣,和那些孩子們約好了。」

裏昂一邊微笑,一邊告訴我,最後像是憶起當時的事情,柔和地笑了。看見他的笑容,我身體的緊繃也舒緩了。我松了口氣,緩緩松開勾住指頭的力道,手指便自然放開了。裏昂就像感覺某種異狀,把被松開的自己小指頭舉到眼前。他直盯著自己依然彎曲的小指頭。

「…………………………約好了。」

最後,他如此呢喃,稍稍微笑了。

他的笑容,看似放心……也看似滿足。

「普萊朵殿下,今天這些信件該如何處理呢?」

洛蒂的聲音讓我轉頭。我一看,有兩捆寄給我的信。也包含剛才使者拿來的份,是這幾天的信件。

明天就是母王決斷的日子。自兩天前,王城內就很忙碌,因此我也被命令今天一整天都不得離開房間。史提爾跟在威斯特王舅身邊,整理國外的情報,不過我和缇雅菈待在自己房間。現在這間房間,只有專屬侍女洛蒂和瑪莉,近衛兵傑克,以及近衛騎士亞瑟和卡拉姆隊長而已。

「謝謝。我趕緊查看。」

我從洛蒂手中接下遞給我的信件,查看每一封寄件人。艾克洛、比格爾、涅班迪斯、柯爾昆……大多是來自各國王子和貴族的信件。有時也會收到不曉得是來自哪個國家的信件,不過這次全都寫著寄件人,已經好多了。有時別說寄出的國家,甚至會收到沒有寄件人名字的信。雖然內容沒有問題的話,就會被送到我這裏……不過這些信都單方面訴說情話,完全搞不懂有何目的,真神秘。

起初開始收到信件時,由于寄件人的身分都是尊貴人士,令我相當困惑,不過最近感覺也越來越麻痹了。雖然史提爾說用不著看這種東西,可以直接丟掉,不過信件也會提到重要的異國資訊或事情,最重要的是,手寫信沒看過就丟棄,會産生一點罪惡感。由于前世流行用電子郵件和社群媒體,就算沒有忽視手寫信的價值,也不能浪費這些心意。雖然我沒辦法逐一親筆回信,不過至少想要好好讀過。現在定期閱讀信件,也已經成爲習慣了。恐怕這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受歡迎的時期,得心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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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 頁 5 Empty 回復: 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1:58 am

「……請問,普萊朵殿下。」

我打開第一封信件時,亞瑟叫了我,讓我轉頭。什麽?我一問,亞瑟有些遲疑地緊抿嘴唇,之後又開口了。

「這些信中……沒有好的對象嗎……?」

咦??突然道出戀愛話題,讓我發出呆滯的聲音。亞瑟也覺得自己的話難爲情嗎,臉頰有點紅。卡拉姆隊長也訝異地直盯著他,跟著臉紅了。

「……不、該怎麽說呢,總是會收到大量寄給普萊朵殿下的信件,普萊朵殿下也都有實際過目……就想說是不是這樣。」

非常抱歉,最後低聲道歉的亞瑟移開了目光。看來我的找結婚對象的事宜讓他非常擔心。我一邊回覆「是啊……」,一邊視線再次落到信件上。打開的信件內容,一如往常是甜蜜的情書。這封信待會兒恐怕也會被交給史提爾和吉爾伯特宰相篩選吧?

「現在……還沒有呢。」

自己也覺得回答模糊不清。在亞瑟說「這樣啊……」,低聲附和之中,我繼續說了「因爲」,轉頭看向兩名近衛騎士。我延續話題,也許讓他們吃了一驚,兩人都有些睜大眼睛回看我。

「有我身邊的人陪伴,就已經非常幸福了。」

我被亞瑟的戀愛話題影響了嗎?脫口而出連自己都有些難爲情的台詞。

我把話說出口以後就後悔了,害羞地笑著想蒙混過去……不知爲何亞瑟和卡拉姆隊長面紅耳赤。由于我有自覺脫口而出的話實在令人太難爲情了,被兩人影響,我的臉又變得更燙了。慢了一拍,亞瑟手背遮掩嘴角,卡拉姆隊長也一手蓋住嘴。接著,兩人整齊劃一地別過臉不看我……怎麽辦,我完全被視爲滿腦子花海的公主了!大家會認爲,真虧我有膽說出那麽令人害臊的言詞!!

「剛……剛剛的話請當作……沒聽見……」

我也害臊起來,用手中的信紙遮掩嘴角,從兩人身上移開目光。不行,我還嫌棄書寫情書的人淨是寫甜言蜜語,但我根本沒資格說別人。王子屬性角色的裏昂和賽德利克就算了,對于區區最後頭目女王的我而言,難度太高了。

即使聽見兩人回應,我依然害臊,還不敢對上他們的視線。總之趕緊來看信,我背對兩人,逃也似地再次看信……此時。

「不可以!請您回房!!」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現在還不能外出……」

房間外急遽變得吵鬧不已。我也聽見了賽德利克的名字,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讓傑克向房間外的衛兵確認情況,他回來時,表情有些怪異。

「看來……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在自己房間前,被衛兵們阻止的樣子。」

明明就說禁止外出了!?傑克的話讓我懷疑耳朵。況且最有危險的人好歹是賽德利克。爲什麽他突然想離開房間?自作主張隨便行動的話,只會惹得母王不悅。

「難道他想來見普萊朵殿下嗎……?」

卡拉姆隊長低喃,亞瑟也臉色大變。怎麽可能。雖然我確實沒有接受他道歉,但是他也不可以因爲這樣就無視衛兵的制止……我希望是這樣。

不過,傑克有些難以啓齒,「其實……」言辭含糊。所有人都心生疑惑,注視傑克,洛蒂看來在擔心我,把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

「他說現在……就想立刻回國……」

咦咦!? 傑克的話讓我不禁叫喊。我不明白!!

母王還沒有答應結盟。竟然想在這之前回國,結盟談判本身就會付諸流水。好不容易來到這一步,他爲什麽突然失控了!?

我想趕去賽德利克身邊,從椅子上起身,跑到房間門邊,卻被傑克、卡拉姆隊長和亞瑟阻止了。對了,我不可以外出。不過就在這段期間,房間外依然喧鬧不休,聲音甚至越來越遠離。

他好歹是薩希斯王國的第二王子。衛兵也無法動粗制止他吧?真是的!!

不過經過兩天,到了今天卻這樣!! 賽德利克向我道歉以後,史提爾等人也交代說不應該輕易原諒他,我也決定盡可能不要和他有所牽扯了!! 他誠心誠意向母王請求的模樣,還讓我有些刮目相看!! 我原本心想,如果他誠懇道歉,我就會原諒他的!!

我心中把賽德利克放在哪個位置,連自己也搞不清楚、搖擺不定。總之,賽德利克離開房間,而我不能離開房間!這樣的話……

「賽德利克•席路瓦•羅威爾!!!!」

我用盡腹部力量透過喉嚨大喊。我的聲音太尖銳,最後還傳出有如「叽」的耳鳴聲。我突如其來的怒吼,讓亞瑟和卡拉姆隊長睜圓了眼,瑪莉和洛蒂也不禁塞住耳朵。我叫喊後,一邊喘氣,一邊豎耳傾聽外面的情況,剛才的吵鬧聲也停歇了。

「…………把賽德利克第二王子……請到……我的房間來。」

反正他已經離開房間了,帶到我的房間也沒有問題吧?

我拜托傑克後,他立刻向房間外的衛兵傳達指令。

『不需要原諒他呢,普萊朵。』

『我也……不會原諒賽德利克第二王子對普萊朵殿下做的事。』

『我也很氣賽德利克第二王子!』

『他對于普萊朵殿下各種冒犯,不應該輕易被原諒。』

……大家,真的很抱歉。

史提爾、亞瑟、缇雅菈、艾利克副隊長。我在內心對兩天前爲我生氣的他們道歉。不過我也不能放著他不管。我不希望他失控而影響結盟。

我轉頭看著亞瑟,他果然一副有話想說的表情。那也當然,兩天前他才忠告我,然而我今天又想關心賽德利克了……所以。

我跑向亞瑟和卡拉姆隊長,各自握住兩人的手。他們突然被握住手,似乎嚇了一跳,各自的手臂都一顫。

「卡拉姆隊長,我想艾利克副隊長已經告訴你前幾天的事情了。若有必要,請不要客氣,阻止我。」

連史提爾也認同,頭腦聰穎的他,如果我又想法太天真或做錯事的話,他一定會察覺。我如此想而拜托他,或許我突如其來的請求讓他緊張,他的臉有點紅,點頭回答:「遵命。」

「亞瑟。」

接著我視線投向另一只手握住的他。牢牢盯著被我握住的手的藍眼,擡頭掃了過來。因爲他從賽德利克手中屢次守護了我,也和史提爾一起勸谏我。

「請待在我身邊。」

他的眼睛睜得極大。看來無比錯愕,連嘴巴都微微睜開,相對的,他緊緊回握住我的手。

「遵命……」他簡短回話,臉比卡拉姆隊長還紅,越來越紅了。他依然很防備賽德利克吧……雖然也是因爲我發生了許多事情。

我向卡拉姆隊長和亞瑟道謝,放開了手。這段期間,多道腳步聲接近我的房間。

「……打擾了。」

傳來敲門聲,我回應好後,門被打開了。賽德利克手中握著一封書信。端正的五官嚴重扭曲,腳步沈重,緊咬著牙齒。

「……怎麽回事?突然說要回國。」

「嗚……非常抱歉……讓我回一趟哈納茲歐……!!」

「不可以。如果做出這種事,結盟事宜會變得怎麽樣,你也一清二楚吧?」

我堅定拒絕他的請求。接著,他手中的書信發出咕唰聲。「就算這樣,」他說,再次提高音量。

「我也……非得回去不可……!!」

硬擠出來的聲音。

垂頭,用力搖頭的他,擡起臉朝向我後,眼中的火焰在搖晃。

「…………發生什麽事了?」

他不尋常的模樣,不禁讓我咽下口水。他言辭含糊,繼續緊閉嘴唇,沒有要說明……他又在隱瞞事情了。

「……和我國之間的結盟該怎麽辦?」

我換了問題。無論他有任何理由,在結盟談判途中,我不允許他回國。

賽德利克整齊而潔白的牙齒叽哩作響,用力閉起眼睛。幾秒的沈默以後,這次他勉強開了口。

「……結盟…………這次付諸流水也無所謂。接下來我也會向女王陛下謝罪。」

「你白癡嗎!?」

我不由得又提高音量。糟糕,我又說了粗話。我真的不想應付他了。雖然不曉得原因,爲什麽要取消結盟啦!? 他明明不可能不知道,這麽做的話這次會導致何種事態!!

我的粗話沒有讓他反應,他緊閉著眼睛,「抱歉……」只回了這句話。一句抱歉無法了事。這不只是他的問題。是和國家與許許多多的人民息息相關的問題。

我怒不可遏,雙手伸向他肩膀,握住後粗魯地搖晃。

「別開玩笑了!! 這不是憑你個人的判斷就能夠被原諒的狀況!你想拯救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吧!?」

我在極近的距離,以足以弄聾他的聲音朝他怒吼。即使如此,他只是任憑我搖晃他,垂頭。

「拜托你……讓我回國……現在如果我不回去的話……!」

「你自作主張跑出國家,事到如今還說什麽話!! 說到你的國家,你王兄不是好好地──」

「大哥他!!!!」

……就像無法忍受似的,他這次提高音量。

此時,我終于回神。一回神,他被我握住的肩膀微微顫抖,垂下臉,露出原本咬緊的牙齒,連耳朵也整個紅了。他大叫以後,肩膀明顯顫抖,我甚至能清楚聽見他喉嚨發顫的聲音。

我在做什麽?

我回神以後,自己也羞愧起來了。他其實是什麽樣的人,玩過前世遊戲的我分明是最清楚的才對。他不可能因爲自私的理由而放著難得的結盟機會不管。

「…………發生什麽事了?」

我爲了讓自己冷靜下來,壓低了音量。聽見我的問題,他依然沒有出聲,朝我搖頭。不能說,他用盡全身向我這麽訴說。

「讓我回國……拜托……!」

他只是一股腦地乞求我諒解……來自祖國的要事嗎?他手中的書信,一定就是所有的原因。如果是國家的機密資訊,他當然不能向我或弗利吉亞的人說明。但是不可以,假如結盟就這樣付諸流水的話,事態就無法挽回了。

「不可以,你要好好說明事情!」

「唔!!」

我拒絕的那一刻,賽德利克突然朝我伸出手。他想拉開握住他左右肩膀的我嗎?他反過來朝著我的雙肩用力伸出手……

碰觸之前,停下了。

真的就在碰觸之前。不知不覺間,亞瑟和卡拉姆隊長想從我背後上前。由于賽德利克雙手停住,兩人也同時停下動作。

有如隸屬契約發動一樣,不自然的中斷。接著,朝我伸出的手緊緊握拳,緩緩垂下。

『我不會再隨便碰你了。』

我突然想起兩天前的話。對了,他向我這麽說過。……然後,現在確實遵守了。

垂下頭的他是什麽表情,我一想像,胸口就疼痛起來。他現在一定背負著某件事。而且打算獨自背負。

就和前世的遊戲中一樣。

「……賽德利克。我討厭你,也不會原諒你……不可能原諒你。」

我從他肩膀緩緩放開雙手,朝著垂頭的他說道。「我知道……」他低聲回應。

「……可是,我能夠幫助你。」

他依然低著頭,稍微擡了起來。我曉得他屏息,在傾聽我的話。

「我和你約定,賽德利克。如果你希望,我不會對外張揚你說了什麽。只有在場的人知道,而且都會保密……所以跟我說。」

這次他沒有搖頭。他在煩惱。比起剛才……在思考是否坦白。

再一次,我希望他聽進去,開口了。

「賽德利克。我也想幫助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柴涅恩希斯王國──」

「已經來不及了……!!」

……他說出的,是哭喊般的聲音。

他的呐喊,讓我的話被打斷。不過他的聲音悲痛到,讓我覺得這種事情無所謂。他再次朝著我擡臉,雙眼已經蓄滿淚水,滿溢而出。他在忍耐不讓眼淚流下,緊咬著牙齒,臉則依出力比例變得通紅。

「大哥……約翰哥……!! 已經……無法阻止戰爭了……!!」

他開口大吼,情緒衝出口,大顆眼淚有如受到呼應般,從布滿淚水的臉、眼睛流下,滴落在地上。

「已經……沒救了……!!……大哥、大哥因爲我……連約翰哥都……!」

他開口時,有如陷入恐慌般,把心中的話一一吐露而出。盡是些單字,讓我不曉得他想說什麽。不過,哭泣、身體發抖、邊忍受邊說話的他確實……

「救救我」,我覺得這是他的意思。

「拜托你。好好跟我說。」

爲了讓他冷靜,我握住他的手腕訴說。賽德利克已經壓抑情感般地哽咽、呻吟。他抱頭,一邊發抖,一邊將握住的書信遞給我……他的意思是,我可以看吧?

我接過被捏皺的書信,打開時注意不撕破。這段期間他也雙手抱頭,身體前屈,現在也竭力忍耐,不讓自己倒下。他也無法克制地喃喃自語,「是我……我的錯……大哥才會……!!」發出咬牙般的聲音。

這封皺巴巴的書信,恐怕是剛才送達的吧?

信件的日期是十天前,寄件人是薩希斯王國的攝政。從剛剛的話來看,我原本以爲是賽德利克的兄長,也就是薩希斯王國國王的親筆信。

書信似乎是緊急書寫的,從整齊的文字也透出焦急的感覺。我讀過書信內容後,懷疑自己眼睛。上頭日期是十天前,簡短的內容,寫著令人無法輕易消化的異常事態。

柯佩蘭蒂王國的使者給予的考慮時間縮短了九天,通知即將侵略柴涅恩希斯王國。

寫信的兩天前,蘭斯•席路瓦•羅威爾國王精神失常了。

柴涅恩希斯王國解除與薩希斯王國之間的同盟,堅決同意全面投降……

每一項消息都相當衝擊,我的思考跟不上。眼睛牢牢盯著信件,無法移開。

「爲什麽……?」

我不由得呢喃。這種情況太奇怪了。爲什麽一切都偏離得這麽嚴重?歸根究柢,賽德利克會前來我國求助,是柴涅恩希斯解除了同盟「以後」才對……如果和遊戲一樣的話。

「怎麽會這樣……?」

我的資訊處理跟不上,陷入茫然。雖然背後的卡拉姆隊長和亞瑟也在意我的樣子而向我搭話,不過我也煩惱是否可以說出書信的內容。

他說不出口也不在話下。每一項消息都是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異常狀況。這種事情不可能向尚未結盟的其他國家告知。現在他能讓我看,已經是奇迹了。尤其提到國王精神失常……雖然慎選了用詞,也就是說發瘋了吧?和解除同盟的情況不同,向其他國家提及,也會影響國王的威信。

「已經……來不及了……!只剩下六天……!! 別說援軍了,就算現在向亞尼莫奈租船搭乘……也不見得能在侵略前趕回去……!!」

書信裏也提到希望他盡早返回薩希斯王國的訴求。攝政催促賽德利克盡早回國,以接替精神失常的國王吧?

信件的日期是十天以前。換言之,國王精神失常是在賽德利克離開國家的兩天後。接著又經過兩天,同盟被解除了。當天攝政便緊急送出書信了吧?

考慮時間縮短九天的話,距離侵略確實還有六天。

從我國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至今搭乘王族專用馬車也得花費十天路程。對他而言,最可能趕上的便是搭乘鄰國亞尼莫奈王國的船只。如果順風,最快五天就可以到達了。只不過,也不曉得亞尼莫奈王國那邊是否有船只可以立刻出航,在天氣和海浪影響下,比搭馬車還久也是有可能的。況且突然要借船,五天內就要到達,也必須要有十分幹練的船長和船員配合,我不認爲能夠立刻准備好。

不過,如果這些條件都齊備,確實勉強可以趕得上。因此他想要立刻回國。爲了在侵略發生前更早回國,早一分一秒也好,更快回到兄長的身邊。

「因爲我不好……都是我自作主張……擅自離開了國家……!!」

賽德利克手蒙住臉,眼淚從他顫抖的指縫間落下。他垂頭,聲音彷佛在哭泣。

不對,不是他的錯。

我緊握著書信的兩端,壓抑想脫口而出的念頭。

遊戲中的薩希斯王國的國王確實發狂……精神失常了。不過那並非因爲賽德利克離開了國家。國王會那樣是……

每一件事情都太奇怪了。遊戲中,柯佩蘭蒂王國根本沒有提前發動侵略。況且柴涅恩希斯王國竟然也尚未和薩希斯王國解除同盟。

他向母王請求時,我覺得他有話來不及說清楚,原來是這件事。遊戲中,柴涅恩希斯王國是單方面解除同盟,在回憶場面,賽德利克分明是對殘暴女王普萊朵這麽說的!!

不行,前世的記憶已經派不上用場了。我本身也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拜托你……讓我回去……!趕不上了……!我要和大哥還有約翰哥談談……!!」

由于哭泣,他呼吸痛苦地叫喊,拼命懇求我。或許賽德利克本身也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行,現在不是在意遊戲設定的時候。因爲,現實中,現在我眼前就有個人這麽痛苦。

「賽德利克,仔細聽我說。把能說的事情都向母王說明吧。我也了解你爲了國家和兄長而想保密的心情。不過繼續向母王隱瞞事實的話,這次真的會造成信用問題。現在比起國家的面子問題,守護國家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精神失常的大哥……不可能處理國王職務簽署盟約……!!使者說了……!大哥甚至已經不能好好說話了……!!」

他用力搖頭,淚水從眼中飛濺而出。對他而言,這些事態遠遠超過他所能夠承受的。他的額頭流下不尋常的汗水,也無法眨眼,再次懇求回國,看似相當混亂。

即使如此,現在也不是提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既然國王精神失常,現在薩希斯王國的代表是賽德利克。

「沒事的,沒事的,賽德利克。」

我想讓他冷靜下來,再次握住他手臂,安撫他。總之先讓他能夠慢慢接受現在的狀況。

「不行……不行……來不及了……!! 由于我不好……大哥被逼到絕境了……!!」

彷佛思考停止,反覆同一句話。現在他滿腦子都在想著兄長吧?

他責備自己,抱住自己頭的手指,指甲陷入、弄亂了那頭漂亮的金發。

「賽德利克,沒事的。你先冷靜下來。一定還來得及。」

全身顫抖、駝背的他,現在也快壞掉似的。不行,來不及,大哥,由于我不好。他反覆嘟嚷,身體除了發抖,完全動彈不得。

「聽我說。現在先去找母王商量。這麽一來,一定……」

「別這樣!!!!」

怒吼聲回蕩。哭得太過頭,摻雜沙啞、苦痛的聲音,他嘶吼。他的叫聲太響亮,不禁讓我身體搖晃,往後退了一步。

他止不住的眼淚從睜大的眼睛不斷溢出,眼中的火焰劇烈搖晃。有如動物般「呼、呼」的呼吸連我都聽得見。他「叽哩」地咬牙,也沒有要遮掩哭臉,正面瞪視我。

「不要安慰我了……!已經……無法挽回了……!」

從他的眼睛撲簌簌流下的眼淚,劃過臉頰來到下腭,滴落到地面,被地毯吸入。太多眼淚,甚至染濕他頸口的衣服。他滿臉通紅,吸鼻,喉嚨發出嗚咽聲。「我很清楚……已經……」他斷斷續續說著,最後用力吸了一口氣後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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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 頁 5 Empty 回復: 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1:59 am

「沒救了……!!!!」

眼淚滴落。他又流下更多眼淚了。

「…………棄。」

……情緒率先脫口而出。

我再次走過去,靠得極近呼吸紊亂、哭泣的他。我伸手緊緊握住他左右肩膀,勾住他的腳,把他推倒。

碰咚,渾身僵硬的他,輕而易舉就失去平衡,往後倒下了。我也跟著他一起倒下,就像要把他壓制在地面上一樣,趴在他身上壓著他。

面對突如其來的事情,豈止他,連他的隨從也無法有所反應。雖然那些人立刻行動想制止我,不過賽德利克做手勢阻止了。我一邊用力掐住他的肩膀,一邊注視雙眼圓睜、茫然盯著我的他。

「我絕對不允許你放棄。」

我道出了比預期更低沈的聲音。他原本哭得通紅的臉色,也逐漸變蒼白。

「我不會讓你說『沒救了』。你要掙紮到最後一刻。」

我不允許他竟然這麽快放棄。無論多麽痛苦或害怕,他也必須挺身而出才行……因爲這是王族的使命。

「我們一起去找母王吧,賽德利克。你要按照我的建議,向母王說明。接著,當母王批准的那一刻……」

我的手移開他左右肩膀,用力捉起他的胸襟。那一瞬間,我全身感受、聽見了一切聲音。

「世界上最討厭你的我,也會成爲你的夥伴。」

他睜大、火紅的眼睛有如一面鏡子映出了我。我的眼睛散發不尋常、怪異的光。賽德利克不斷流出的眼淚止住了,彷佛失神地一直仰望著我。爲了讓他的頭腦冷靜,我故意冷冰冰地道出,以讓話語射入他的心髒。

「在你理解之前,我會不斷訴說。還來得及。豈止薩希斯王國,連柴涅恩希斯王國也……」

他屏息,彷佛不相信我的話。他依然失去平衡,頭靠地面,金色頭發淩亂四散。其中唯有火紅的眼睛筆直朝向我。

最後,我挺起胸膛,爲了讓他清楚聽見,把停頓的話語繼續往下說。

「能夠得救。」

下一瞬間。他的眼睛又濕潤,眼淚再次弄濕了臉頰。



……我已經束手無策了。

「……我明白狀況了。」

谒見廳。于此,將我國薩希斯王國的現狀悉數說明完畢後,弗利吉亞王國的女王沈默了一會兒,靜靜點頭。

今天早上,書信和使者傳來的消息……其中一項,我按照普萊朵的指示隱瞞了事實。

「還來得及。」她這麽說,獲得谒見女王的許可後,直接拉著我的手來到這裏。谒見廳內除了羅莎女王,或許正在審議我國事宜,亞伯特王夫、吉爾伯特宰相、威斯特攝政以及作爲下一任攝政而學習的史提爾都在場。普萊朵沒有待在女王身邊,而是站在我身旁,拍著尚未做好覺悟的我的背

今天早上,事出突然。我國薩希斯的使者帶著書信趕到。我原本以爲只是爲了把自作主張、獨自離開國家的我帶回去……但不是這樣。

距今十二天以前。柯佩蘭蒂王國的使者再度踏入我國。那是我離開國家,僅僅兩天後的事情。那些人告知,將提早九天入侵柴涅恩希斯王國,屆時要決定好投降或者成爲行省。在那之後,欲從柴涅恩希斯王國的王城搭乘馬車回到薩希斯的我大哥……蘭斯•席路瓦•羅威爾國王突然發瘋了。過去,我未曾見過大哥精神失常。然而卻那麽唐突。他登基爲國王才滿一年,就發生這種事情。責任在于讓他分神煩憂的我身上。

即使經過兩天,大哥的情況也沒有好轉,而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國王約翰•林奈•杜懷特單方面解除與我國之間的同盟。這是爲了被逼到絕境的大哥,就算只有我們……只有讓薩希斯王國也遠離戰火也好。聽說柴涅恩希斯王國向柯佩蘭蒂王國全面投降的意志堅定。已經來不及了。只剩下六天而已。

從弗利吉亞前往我國,搭馬車需要十天。前往亞尼莫奈王國要八、九個小時。在那之後運氣好租到船的話,最快五天……老實說,連現在做這種事都讓我覺得浪費時間。

由于我起初在結盟談判上做了蠢事,因此我國信用下滑,到了今天,弗利吉亞還需要兩天的時間審議。等到審議的結果出爐的話,就算前往亞尼莫奈王國租船也確實趕不上。縱使弗利吉亞王國現在立刻派出援軍,也不曉得亞尼莫奈王國是否能夠隨即讓載運軍隊的大船駛出。就算能夠租到船只,等我回國的時候,也有可能已經全都落幕了。

「狀況十萬火急呢……不過,如我前幾天所說,我們也還在確認狀況。雖然威斯特和史提爾大致上都彙整清楚了……」

要提前日期並不容易吧。女王接下來的話,讓我無法忍受地緊握拳頭。一旦失去的信用果然無法恢複……因爲我堅持無聊透頂的自尊。

「因此,很抱歉,需要請你等到明天。」

……等待?

女王的話讓我懷疑耳朵。等待?等待以後,又能怎麽辦?再怎麽趕,也趕不上戰爭。還是說,等到柴涅恩希斯王國成爲行省以後,她打算說服柯佩蘭蒂王國或拉吉亞帝國呢?然而,放棄一度奪取的領土可是非同小可。這麽做,也可能導致弗利吉亞和拉吉亞之間開戰。

我把疑問吞下喉嚨,由于疑惑,甚至說不出話來。然而女王卻往下說:「然後。」

「根據你剛才的說明……薩希斯王國的國王由于『急病』,現在無法開口說話。」

沒錯,我確實這麽說了。我按照普萊朵的指示,隱瞞大哥精神失常,向女王謊稱「急病」。無論如何,大哥的情況曝光,只是遲早的問題。恐怕普萊朵在顧慮因大哥精神失常而陷入混亂的我吧?她對于想隱瞞國恥的我,盡最基本的同情……我這麽理解,也接受了她的同情。擅自離開國家的我,豈止國家的事情,我不想連大哥的恥辱也一並揭露。

「那麽,當我國訪問薩希斯王國之際,假如國王的狀況依然不佳,我就和繼蘭斯國王、第一王位繼承人的你簽署盟約吧。」

「什麽……!?」

我不由自主地哽住話。由我?代替大哥!?不可能,我自作主張提議的同盟,怎麽可以沒有經過大哥允許就推動!!

「不過,只有一個問題。」

女王不在意我的困惑,她身邊的人沒有疑問,同意了她的說法,話題繼續往下。爲什麽沒有人質疑女王?歸根究柢,「只有一個」是什麽意思?已經沒時間了,眼前分明有無數個難題啊。

「其實,我昨晚收到了拉吉亞帝國的書信。」

「拉吉亞帝國……!?」

突然出現的敵人名字,不禁讓我緊張起來。爲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拉吉亞會……!!

不只是我,連普萊朵也大吃一驚,第一次回問了女王的話。

「是的。以前,拉吉亞帝國也向我國提議加深交流……這次『不知爲何』想實際派員造訪我國並前來王城訪問。況且,日期正好是從今天算起的六天以後。」

女王做了手勢,身旁的威斯特攝政拿出書信。恐怕是來自拉吉亞帝國的吧?

「加上突然把考慮時間縮短九天的事情……他們有如看穿了我們……不對,是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動向。」

「不可能!! 我國鎖國了!! 唯一進入國門、柯佩蘭蒂王國派遣的使者,門衛也確認所有人皆待在馬車內,衛兵一直監視他們直到出國。」

不可能有人潛入國內。總使有個萬一,怎麽可能掌握我和大哥……王族的動向!剩余的可能性是我國有背叛者……可是這也不可能!不會有人背叛!! 縱使是那些腐敗的前高層,在封閉的我國怎麽能夠做到這種事……

「然而,您的情況正好符合。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

沒有理會我的困惑,這次吉爾伯特宰相進言了。他水藍色的頭發垂落,拿著文件重新望向我。我訊問什麽意思,吉爾伯特宰相便按照順序開始說明。

「殿下爲了來到我國,約兩周前離開國家。譬如說……假如有人確認殿下離開王城,派出傳信鳥迅速向柯佩蘭蒂王國報告,柯佩蘭蒂王國再度派人快馬來到路程兩天距離的哈納茲歐聯合王國,通知期限提前……若是騎馬兩天可到的距離,也能輕易托付給飛鳥吧?也能輕易推測到拉吉亞的要人想發動侵略而盤踞在柯佩蘭蒂王國。當柯佩蘭蒂王國得知消息時,拉吉亞帝國的人也知情殿下前往弗利吉亞的話,柯佩蘭蒂王國到我國搭馬車需要十三天左右……這也完全符合您的情況。」

當然全都是假設。宰相這些話讓我的胃嚴重扭曲、搖晃。可是爲什麽……如何連我的目的地也……?

「……無妨,這些事情可以以後再厘清。更重要的是現在,六天以後。」

吉爾伯特宰相的話,讓女王點了點頭。六天以後,也就是我國遭受侵略那一天,拉吉亞王國將訪問弗利吉亞王國。

「拉吉亞帝國在世界各地都有行省和殖民地,不過帝國本國距離遙遠。爲進行談判,也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六天以後,我想和拉吉亞帝國談判……不過同一天該國會出兵侵略,表示我無法率領援軍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

就像事先安排好的呢。女王這樣呢喃,讓我無語。換言之,縱使弗利吉亞王國派出援軍,女王也不會親自率領。這麽一來無法結盟。縱使她待在國內等待拉吉亞帝國造訪,以談判和平解決方案,但通知柯佩蘭蒂王國談定的和平方案之際,柴涅恩希斯王國早已全面投降,淪爲殖民地了。那麽一來,幹脆由女王以同盟名義率領援軍前往我國,一同指揮作戰就好,這是最有效的方法。然而,在這之前,果然還是不曉得是否能夠趕上六天以後……

「母王,我有一個提議。」

我身旁的普萊朵進言。堅定的聲音回蕩,我轉頭一看,她目不轉睛看著女王。女王允許她發言後,她挺起胸膛。接著,毫無迷惘、坦率的聲音讓我混亂了。

「由我身爲『女王代理人』率領援軍,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一同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

她在說什麽?

「這段期間,請母王留在國內,與拉吉亞帝國進行和平會談。我和騎士團,與薩希斯王國、柴涅恩希斯王國共同防止外敵侵略。」

之後就由我向騎士團傳達指令和诏令。如此告知的她,讓我懷疑她是否瘋了。

她在說什麽?她可不是女王,是第一公主。縱使身爲第一王位繼承人……不對,應該說正因爲她是,與我共赴我國,危險至極。

她那番話,讓威斯特攝政、亞伯特王夫、吉爾伯特宰相……甚至史提爾第一王子都面露驚訝,睜大雙眼。唯有女王以沈靜的眼神回望她。

「那麽做,表示你要代替我前往戰場喔。要實際面對兵凶戰危……這些風險你也一清二楚吧?」

「是的,母王。然而這是身爲下一任女王遲早會經過的道路……畢竟我國也不見得能夠永保太平。」

普萊朵的話,讓女王呢喃:「不用經過是最好的。」她稍稍歎氣、面露憂愁,讓我第一次看見女王有人情味的一面。

「……我早就認爲你會這麽說。我准了。只不過,史提爾要跟你一起去…………這個意思,你們曉得吧?」

女王彷佛話中有話,來回看著史提爾第一王子和普萊朵。史提爾聽見後,「當然。」點了點頭,普萊朵同樣重重點頭。

「唔……請等一下!!」

我忍不住,終于竭力大喊。爲什麽,她們如此輕易決定了!? 現在明明刻不容緩啊!!

我的聲音,讓任何人的視線都投向我。我一次被超過十只眼睛注視,不由得晃動了肩膀。

「我由衷感激您爲了我國做了許許多多決斷。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請允許我回國──」

「那是無妨,不過比起現在安排回國的船只或馬車,在我國等到明天,還要快上許多喔……畢竟時間還很充裕。」

女王蓋過我發言,那些話讓我思考一片空白……什麽意思……?

我停止說話、無法理解,困惑著應該如何開口詢問,女王沈靜地微笑了。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現在我們依然在結盟談判的途中……無法悉數向你坦白。可是,當我們締結同盟的那一刻──」

女王靜靜地起身。她的姿態充滿了威嚴,讓人感受不到年齡的莊嚴存在于此。

「倘若是爲了同盟國……我們弗利吉亞王國將不惜余力,盡可能支持哈納茲歐聯合王國。」

女王笑了,朝我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任何人都理所當然似地點了點頭,朝女王低頭。

……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

直到幾年前,弗利吉亞王國還遭受周圍各國戒備時,爲何沒有被視爲討伐或侵略的對象呢?他們擁有這麽豐饒、廣大的土地和資源,當時也幾乎沒有同盟國的狀態下,爲什麽?

他們過去抵擋了任何侵略,得以一直維持這麽廣大的國土嗎?

「還請稍安勿躁,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明天,我國弗利吉亞王國將成爲你的夥伴。」

我被女王的話語所震攝,只能點頭回應。



「……原來如此。我理解情況了。也就是說,普萊朵殿下將緊急率領我們騎士團,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進行防衛戰。」

弗利吉亞王國騎士團長羅德裏格,聽聞普萊朵的話以後重重點頭。

谒見結束以後,獲得女王羅莎許可的普萊朵造訪了騎士團演習場。這是爲了向騎士團長羅德裏格傳達出兵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擔任援軍的诏令。她帶著護衛的近衛騎士亞瑟和卡拉姆、近衛兵傑克、輔佐史提爾,以及……賽德利克也自願同行。

薩希斯王國國王精神失常,柴涅恩希斯王國解除同盟,柯佩蘭蒂王國的侵略。在在和前世遊戲截然不同的現狀,普萊朵也依然不知道原因。雖然她試著回憶遊戲路線中,賽德利克親口道出的悲慘過去,但回憶了好幾次,都和現狀不一樣。

遊戲中,過去他有兩個重要的人。其中一人是親哥哥,國王蘭斯•席路瓦•羅威爾。另一人是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國王約翰•林奈•杜懷特。兩人都比賽德利克年長四歲,彼此爲摯友,身爲哥哥摯友的約翰,對賽德利克也是如同兄長般的存在。他稱蘭斯爲「大哥」,稱約翰爲「約翰哥」,一直很景仰兩人。

不過在遊戲開始一年前,一切都結束了。柯佩蘭蒂王國逼迫柴涅恩希斯王國選擇投降或服從。不可能贏,那麽成爲殖民地的話,至少還能保留自己國家的文化,約翰因而考慮投降,而蘭斯和賽德利克不斷說服他還有解決方法,願意攜手迎戰。期限接近了,約翰爲了讓薩希斯王國能獨自避開戰火,因而向他們解除了同盟。

此時,賽德利克打從出娘胎後第一次出國,前往著名大國弗利吉亞王國求助。他舍棄自尊,向女王普萊朵求救,聲明哈納茲歐願意做任何事回報,拼命請求。

普萊朵當場承諾結盟,帶兵和賽德利克一同回到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弗利吉亞王國軍在柴涅恩希斯王國各處要地布陣設防,但在敵國開始進攻之際,卻臨陣倒戈一並攻打柴涅恩希斯王國。一切都是她的計畫。

普萊朵表面上答應了賽德利克,私底下讓史提爾瞬間移動,和柯佩蘭蒂王國和拉吉亞帝國締結好密約了。

受到女王普萊朵背叛、利用,遭到敵國與大國弗利吉亞兩軍聯手侵略的柴涅恩希斯王國幾乎毫無抵抗之力,一敗塗地,成爲拉吉亞帝國的行省,國名和文化也一並淪喪。而且,薩希斯的國王蘭斯,得知倚靠的大國派出的援軍背叛、肆無忌憚猛攻盟國,便發狂了。隨著侵略開始,原本應該收到弗利吉亞的聯絡後配合進軍的薩希斯王國,別說外國援軍聯絡了,由于自國國王精神失常,也無法下達任何指示,只能眼睜睜看著柴涅恩希斯王國遭受侵略。

結果,賽德利克一次就失去了兩名敬愛的對象。蘭斯精神失常之後,一直臥病在床,賽德利克這樣述說當時的悲劇。

自己的愚蠢招致了所有不幸。

賽德利克詛咒自己的愚蠢,代替精神失常的哥哥獨自繼續支撐國家。不再相信任何人的他爲了國家持續奮鬥,因爲這是國王蘭斯的願望。

接著一年後,賽德利克這股自責的念頭以及對哥哥的挂念,甚至被女王普萊朵利用了。

「是的。由于同一天,母王會待在王城和拉吉亞帝國會面,也不能派出所有騎士前往他國,因此母王應該只能分派給我半數兵力。」

普萊朵一邊回應羅德裏格,一邊拼命讓意識集中于眼前。既然拉吉亞帝國也是應當警戒的國家,出動整個騎士團時遭受襲擊的話,可就守不住了。

「……也就是說,我們騎士團的半數成員要和普萊朵殿下一同前往那個戰場呢。」

唉……羅格裏格歎了口長氣。他的模樣令普萊朵思忖,就算身爲第一公主,對方大概在擔心像自己這種小女孩是否能率領他精心栽培的騎士團,不禁咬緊嘴唇。畢竟和至今爲止的護衛或警備不同,目的地是極有可能出現死傷的戰場。

「挑選……感覺會很累人。」

低聲這麽呢喃的羅德裏格,讓他背後的副團長克拉克從喉嚨深處發出笑聲。他用力拍打羅格裏格的背。不過,普萊朵認爲羅格裏格當然會歎氣。與十七歲的第一公主上戰場,以及與女王防衛王城,不用說也知道哪一邊比較安全。雖然騎士收到命令後也會做好心理准備,不過一旦知道是身爲公主的自己領軍,會讓人格外不安吧?想到這裏,事到如今連胃都好沈重。不過,既然女王不親自迎接前來會談的拉吉亞帝國的代表,可能發生問題的話,只能由自己前往戰場了,她這樣說服自己。

「這樣啊……很抱歉。」

她心想至少傳達歉意,羅德裏格便回道:「您多慮了,普萊朵殿下不用道歉。」不過她依然垂下肩膀。她很久沒看見羅德裏格表情這麽疲憊了。

率領騎士團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時,同行的人是騎士團長羅德裏格。爲了輔佐對戰爭一無所知的公主,實際上當然是羅德裏格站在戰場最前線對衆騎士發號施令。換言之,一想到自己造成最多困擾的對象是羅德裏格,普萊朵便由衷感到抱歉。

把不情願的騎士們帶往戰地,令人提不起勁,就算這樣,也不能表示「我不做」、「我不行」。這是女王的正式诏令。即使心情沈重的羅德裏格告知:「今天之內一定會挑選完畢。」普萊朵依然感到抱歉。她甚至無法轉頭看向背後執行近衛任務的亞瑟和卡拉姆。兩人在生氣,抑或和羅德裏格一樣表情消沈?讓她坐立不安。

「受歡迎也很辛苦呢。」

克拉克察覺普萊朵一直緊握著自己的手,愉快地朝她這麽笑說。

突如其來的那番話令普萊朵也睜圓了眼。即使她思考到底是什麽意思,從說法來看並不像諷刺。在她詢問之前,克拉克便說:「我也會幫忙挑選,請安心。」一邊朝著普萊朵笑著,一邊伸手搭住朋友羅德裏格的肩膀。有如回應他,羅德裏格也站起身,「那麽,請往這裏。」引導普萊朵。

前往能夠俯瞰弗利吉亞王國騎士團全隊的高台。

「普萊朵殿下。」

步向高台途中,羅德裏格沒有轉頭,唯有聲音傳向她。擔心又惹他生氣、肩膀緊繃的普萊朵回應後,對方帶著柔和笑容轉頭。

「您終于正式需要我們騎士團的力量了,感激不盡。」

他的聲音沈穩,面露微笑。那是部下們也鮮少看見的笑容。普萊朵因而屏息,而從絲毫令人不覺得歲月流逝的模樣和其強而有力的眼神,讓她心想羅德裏格和兒子亞瑟還真相像。

「這一天,我等很久了。」

羅格裏格先登上通往高台的階梯,朝她伸出手。對于普萊朵而言,自己比孩提時期更加靠近那道背影,即使如此也依然高大。她留下站在高台下方等待的史提爾、賽德利克以及護衛的衛兵們,她的背後由亞瑟、卡拉姆以及克拉克繼續守護。

父親羅德裏格和普萊朵一同往上移動的背影,僅僅如此,就奪走亞瑟的目光。他甚至沒有余力看向往上走的腳邊,激動萬分、心潮澎湃。

──我還能夠再看多少次,那兩位英雄並肩行走的模樣呢?

從成爲騎士前,就讓自己不斷焦急的兩人並肩往上走的模樣,僅僅如此就像一場夢境。咚、咚,階梯被踩踏作響,自己加快的心跳也撲通跳動了同樣次數。

起風了。頭發被吹動,季節的芬香竄入鼻腔。因突風而不禁凝目的普萊朵,讓羅德裏格彷佛支撐她,握住了那纖細的手。

「請擡頭挺胸。」

強力、低沈的聲音于耳邊回響,普萊朵不由得心跳加快。雖然因爲緊張,手微微顫抖,但不可思議的是毫不恐懼。手被牽著,向上踏了一道階梯,又一道。首次因騎士團的練習視察而登上的高台,這次由于別的目的,與他人一同登上來。

「我們騎士團,是爲了國民和各位王族而存在。」

羅德裏格低沈的聲音,在她的耳畔清晰地回響。普萊朵一邊把被風吹撫的深紅色頭發挂到耳後,一邊擡頭一看,羅德裏格正好來到最高處。有如被往上牽引一般,手被牽著,自己也繼續走向高台的頂端。她把頭發往後梳,爲了避免儀態不佳而一邊確認衣服的皺痕一邊往前走……眼睛睜大了。

在陽光反射下發亮、身穿潔白外袍的騎士們整齊地站立,擡頭看像他們的光景。

雖然普萊朵已屢次造訪了騎士團演習場,不過是第一次見到所有成員並排的景象。憑肉眼,多到數也數不清的騎士並肩站立,白色人影一波波延伸至後方,直到地平線。

──我國光榮的騎士團。

一思及此,普萊朵便急遽全身爬滿雞皮疙瘩。這麽一大批騎士一直在守護他們。接下來,她要向所有人喊話,咽下口水。

「恭候大駕,普萊朵•羅耶爾•艾比第一公主殿下。」

羅德裏格和湛藍天空極近的藍色眼睛,強而有力地看向她。

聽見其聲音,連亞瑟也豎起了寒毛。從腳趾到頭頂,全身霎時顫抖,拼命忍耐眼淚流出。將我們的所有意志化作言語的父親,讓他眼睛深處發亮。亞瑟于內心呐喊,沒有錯,我們一直等著這一刻來臨。

「女王陛下向我等騎士團下了诏令!!」

站在普萊朵殿下面前,羅德裏格喊出騎士團長洋溢威嚴和霸氣的聲音,讓空氣爲之震動。除了站在近處的亞瑟等人,連下方的所有騎士的皮膚都受到震撼。

「六天以後!在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的指揮下,我們將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進行防衛戰!! 被任命的騎士要迅速做好准備!!」

好帥氣。父親的模樣讓亞瑟不由得都要張嘴了。每一次看見那道背影時,他都會想。每當被那道聲音震撼身體時,都不禁這麽想。

「總有一天,我也會站在那裏。」

『這個嘛,升到騎士團長,就算你過關。』

亞瑟想要成爲騎士團長。他想起史提爾的話,胸口急遽變熱了。自己還配不上那個位置,無法說出口。實力、能力,一切都還不夠。即使如此,亞瑟也認爲是「還不行」。

不過,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自己也要成爲像父親一樣的騎士團長。想到要成爲適合繼承那個位置的出色騎士,從胸口深處到全身都變得好熱。太過炙熱,讓他不禁握拳按住铠甲的胸口。他咬緊嘴唇,往前方一看,這次羅德裏格後退幾步,讓出位置,普萊朵便遞補似地走上前。

深紅色的卷發飄動,受到日光照射的景象,彷佛讓亞瑟胸口的火焰成形。

「我是第一公主普萊朵•羅耶爾•艾比。」

亞瑟察覺那道聲音清澈作響,也微微顫抖。在大批騎士面前表露緊張的她,即使如此也穩穩站直,挺起胸膛。接著,她提高音量,帶著炙熱的聲音回蕩。

「現在……即將成爲同盟國的哈納茲歐聯合王國需要我們的力量。」

「我們」。她只是這麽一說,又讓胸口的火焰點燃了。彷佛讓她自己和騎士們合而爲一的話語,對亞瑟而言意義深遠。

「我將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 爲了守護許許多多的人們,請把各位引以爲傲的力量借給我!! 請……」

聲音一度止住。從背後看過去,她用力吸氣,讓纖細的身體漲大。

亞瑟絲毫想不到她會說出什麽樣的話語。只是覺得,她專注地面對騎士們的背影,和六年前一樣美麗。吸氣後,普萊朵擡頭。爲了讓聲音傳達至另一端、並列到地平線爲止的騎士們。接著,她用力地發出那道炙熱的聲音。

「請幫助我!! 請助我一臂之力!!!!」

那一刻。戰吼貫穿整個空間。每位騎士都朝天空高舉起手臂、撕破喉嚨般吼叫。激昂的歡聲,即使傳到街區也不足以爲奇。那是甚至可能讓身旁的騎士聾掉的響亮咆哮。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充斥陣陣吼叫之中,騎士們的另一道聲音,沒有化爲言語的聲音,于在場的每個人耳邊回蕩。

「我等很久了。」

現在這是爲她而戰的時刻。爲了六年前,拯救許多騎士團成員的普萊朵,這次輪到他們出力。無數名騎士的心靈合爲一體。

普萊朵本身似乎也被騎士們的歡聲嚇到,身體有些搖晃,接著有如要讓自己振奮,立刻端正了姿勢。騎士們的聲音讓她揮手,身體朝向所有方向回應。她終于主動尋求幫助的事實,讓守護那道背影的亞瑟喜悅到眼球發麻。

「……爲什麽她能夠那樣存在呢?」

在高台的樓梯下方,看著普萊朵等人的史提爾,聽見突如其來的問題,靜靜地皺起眉頭。他沈浸在普萊朵精彩無比的演說余韻之中,賽德利克那聽在耳裏也像是毫無脈絡的問題,讓人一瞬間也想裝作沒聽見。不過,一看見對方睜大嘴、著迷地被她奪走目光的側臉,胸口便吵鬧起來。普萊朵和賽德利克同年齡,身爲王族的一舉一動和他可用天差地別形容,她讓賽德利克爲之折服也說得通。不過那雙眼中寄宿的火焰,怎麽看都令人感受到用敗北或尊敬無法予以囊括的熱氣。

「因爲她是普萊朵第一公主。擁有身爲王族的榮譽、威嚴及操守。她具備一切、是弗利吉亞王國引以爲傲的第一王位繼承人,是應當成爲女王的尊貴公主。」

因此,我無法原諒意圖玷汙她的你。帶著這種含意,史提爾怨恨歎息般地中斷了話。雖然想拯救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意志和普萊朵一致,不過對方想親吻她的頭發、想奪走她的唇、擅自吃掉送給亞瑟的料理而惹哭她,在在都令人無法原諒。他已經決定,自己要代替心地善良的普萊朵,攬下一輩子都不會予以原諒的職責。面對華爾、吉爾伯特,當然還有眼前連王弟這頭銜都不配的愚蠢第二王子都一樣。

賽德利克沒有察覺來自眼鏡另一側的冰冷視線。他也忘了呼吸,彷佛仰望天空般看向高台,也沒有察覺史提爾告知的話語,暗指她對普萊朵的愚蠢冒犯的指責與訓斥。無知的第二王子,僅僅理解了字語表面的意思。接著……

「…………她好美。」

這不是回應。他彷佛在自言自語,對自己說呢喃的話語被歡聲蓋過,只有一旁的史提爾聽見。縱使那是贊美,唯有的險惡的情緒和怒火在史提爾的體內蔓延後留下。自己也不曉得爲何有這些感受。只是,現在他能說的……

「……爲了讓她的美麗永遠不被玷汙,才要有我們在。」

原諒他人並不容易,史提爾一清二楚。而持續不原諒,有時也令人非常痛苦。即使如此,爲了守護普萊朵,他決定這麽做。六年前和亞瑟許下約定以後,他的意志就沒有改變。就像亞瑟彌補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一樣,自己也要貫徹亞瑟做不到的事情。

普萊朵現在依然保持潔白無瑕的話,自己就依其比例染黑。她所原諒的人、相信的人、伸出援手的人,只有自己不予以原諒。

──她保持「善良」,我保持「嚴格」。

歡聲好一陣子沒有停歇,最後等聲音開始轉弱時,羅德裏格便命令騎士們解散。聚集的騎士們興奮也沒有冷卻,開始往高台下聚集時,賽德利克和史提爾沒有繼續談話。

彼此都知道,不會受到原諒、不會予以原諒。

「……那麽,接下來志願者會蜂擁而至吧。」

騎士們的歡聲停歇時,高台上的克拉克從喉嚨出聲,呵呵笑了。他的手放在亞瑟和卡拉姆的肩上,理解意思的卡拉姆也微微笑了。

「是啊……應該說選拔時不要又演變成互毆就好了。」

「騎士團內,能夠和普萊朵殿下同行的『只有』半數成員。很遺憾地,我這個副團長會留下來……卡拉姆、亞瑟,普萊朵殿下……還有羅德裏格就拜托你們了。」

是!克拉克的托付,讓兩人一起大聲回答。緊接著,克拉克也不在意就在卡拉姆面前,伸手摸了摸亞瑟的頭,讓亞瑟眼睛有點上揚地瞪視他。

「亞瑟!」

音色起伏的聲音讓他轉頭一看,普萊朵在她背後的羅德裏格守護下,回到他們身邊了。亞瑟一邊朝她說辛苦了,一邊察覺,眼前的她額頭布滿令人難以置信的大量汗水。

「我剛剛表現還好嗎?有沒有把意思表達清楚啊?」

普萊朵一邊難爲情地伸手向自己扇風,一邊笑著,不禁讓他胸口一縮。爲什麽這個人總是這麽美麗呢?亞瑟咽下口水,擡高了肩膀。

「是的……非常出色。我和大家都很感動。」

胸口的情感滿溢而出,讓他只能說出孩子氣的感想,亞瑟因此很難爲情。不過聽見坦率的話而放下心的普萊朵,籲了口氣,朝他笑了。

「那就好……能多一個人願意幫忙都好。」

不對,不如說要減少志願者會讓老爸和克拉克很辛苦。亞瑟心中這麽想。畢竟從普萊朵口中聽見情況時,羅德裏格就非常煩惱該如何把人減少到半數。羅德裏格那少見的爲難表情,豈止亞瑟,連卡拉姆都拼命忍笑了。

「啊!對了,亞瑟。耳朵靠過來……」

普萊朵就像察覺什麽而出聲,突然雙手抓住亞瑟肩膀靠近。普萊朵的臉猛然靠近,讓亞瑟的心髒加速跳動。

「其實,我有事想拜托你。明天晚上……」

普萊朵爲了簡潔傳達而快速地咬耳朵,同時她的呼吸直接掠過耳際,讓亞瑟比起話語,後者更吸引他的注意。

不過途中普萊朵的話,讓他思緒一口氣清晰了。說完以後,「怎麽樣……?」極近距離下的她,讓亞瑟爲了讓臉上的熱度降溫,頻頻用力點頭回應。普萊朵開心地朝他笑,僅僅如此就令人要停止呼吸了。她有事拜托已經令人很開心了,還在近距離朝著他笑,讓他真心以爲心髒是否會停止跳動。

「那麽走吧,普萊朵殿下。」

卡拉姆確認了普萊朵和亞瑟談完話以後這麽說,浮現溫柔的笑容,牽起普萊朵的手。卡拉姆這種自然的舉動,讓亞瑟打從心底尊敬。竟然能這麽自然又流暢地牽起普萊朵的手,自己實在無法做到。

現在「還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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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章 殘暴公主與第二王子

──我打從心底渴望回去。回到只覺得知足的那個時候。

「賽德利克!! 你又逃課了吧!?」

蘭斯•席路瓦•羅威爾。去年才登基成爲國王的大哥,從下方朝著待在庭院樹木上睡午覺的我怒罵。他和我同樣一頭金發,浏海整個往後梳,他擡頭,銳利的焰色眼神朝著我。

「哼!本王子不需要,就算不特地跟人學東西,本王子本身就有充分價值了。」

我鼻子哼著歌,回覆時,大哥一腳踹了我待在的樹木。咚,隨著震動,樹木突然開始晃動,我不禁攀著眼前的樹枝。

「做什麽!如果本王子從樹上掉下來受傷的話……」

「幹脆受點傷,乖乖待在房間算了,蠢蛋!! 這麽一來,就不用擔心王子都這個年紀了還會逃課!」

「本王子這張帥氣的臉蛋若有傷口,誰要負責啊!?」

誰理你,快點下來!由于他大罵,我莫可奈何地起身。仔細一看,連宰相達利歐也聽見騷動,而待在大哥的背後待命了。雖然以前有些過節,不過卻屢次向我道歉的老好人宰相。當他向我道歉超過一千次以後,就算不見得能對他敞開心扉,現在已經能原諒他了。

雖然也可以直接跳下去,不過被大哥逮到的話,我會再次被帶到教師身邊聽課。我站在樹枝上,朝著略上方的城堡窗戶伸手。雖然距離有點遠,不過跳躍能夠勉強勾到。當我這麽想的期間,「別想逃!!」大哥再次從下方朝著我怒吼……看來就算有點胡來,還是逃跑比較好。

「來,抓好……不可以太亂來喔。」

突然有只手從窗戶內伸了出來。我擡頭一看,有個白發輕盈晃動的男人,細框眼睛底下的金色眼睛朝著我露出笑意。

約翰•林奈•杜懷特。他和同年齡的大哥不一樣,身體線條纖細,長相中性,因此乍看之下是個斯文的男子,不過他可是我哈納茲歐聯合王國一翼的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國王。

「約翰哥和大哥果然不同,很好說話。」

我握住約翰哥的手,直接往上一躍,從窗戶進入城堡內。

「約翰!! 不要縱容賽德利克!!」

大哥的怒吼聲從窗外繼續傳來。約翰哥熟稔地關上窗戶,同時大哥的怒吼變模糊,窗戶砰地作響。

「賽德利克。不可以讓蘭斯太傷腦筋喔。畢竟他才剛習慣國王的工作。」

約翰哥一邊和藹笑著一邊規勸我,而我隨口回話,在附近的椅子坐下。

「大哥太誇張了。本王子用不著學習,有這帥氣容貌就足夠了。」

「賽德利克,你已經十七歲了……而且,回避念書的理由也已經消失了吧?」

約翰哥柔和的聲音好言相勸,我不由得陷入沈默。約翰哥從以前就曉得我刻意不念書的原因。

對于沒有被父王和母後養育記憶的我而言,唯有大哥和約翰哥理解我,是家人。大哥繼承王位以後,成爲先王的父王和母後便和曆代國王一樣,退出了表面舞台。雙親別說養育了,甚至沒有出手幹涉,采取放任主義,讓我對他們沒有感情。雖然他們隱藏身分待在國內,不過只有身爲國王的大哥知道在哪裏。而且,恐怕我們已經不會再見面了。

豈止婚姻,縱使我們死去,他們也不會出席葬禮。只對公務有興趣的那些人和我們,僅僅是只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十三年前,大哥開始照顧我。九年前,大哥朋友的約翰哥開始有時會照顧我。當時的事情,我未曾忘記。由于有大哥和約翰哥陪伴,現在我才在這裏。

大哥、約翰哥,以及我也對自己現在的立場由衷滿足。只要這種生活能夠持續下去的話,我們就能夠一直歡笑。

「至少試著學習禮儀或教養如何?雖然現在只和國內的人相處,蘭斯遲早會開放國家,接著參與國外社交界的機會也會增加吧?爲了那種時候不丟臉……」

「不需要。本王子只要走在路上,任何人都會爲本王子傾倒屈服。只要有這等美貌,本王子想做什麽都可以!」

我一如往常的話語回應了約翰哥的規勸。

大哥和約翰哥計劃將來增加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與國外交流的機會。不可能一直鎖國下去,畢竟世界局勢不斷轉變,大哥從以前就這樣對我們說。

「賽德利克……那是因爲你只了解國內的情況喔。一來到國外,一定會遇到你必須克盡禮數的對象……也會遇到比我和蘭斯更偉大的人。」

「大哥和約翰哥是國王吧?那麽就算有那種人,也是對等的。無須擔心。遇見那種人的話,至少我會笑一笑。」

任何人都會因爲我笑而喜悅,女人甚至會面紅耳赤。所謂禮節,終究是對身分比自己高的人做的。

「你老是說這種話……」

約翰哥歎氣、嘀咕,一臉困擾地垂下眉毛,望向門。等我察覺時,咚哒咚哒的不平穩的腳步聲已經逐漸接近了。

「看來還是更嚴格念你比較好。」

他退後幾步,伸手稍微打開門。叽……發出輕微金屬聲的同時,「人在這裏嗎!?」男人的怒吼聲響起。

「賽德利克!! 我今天真的要把你綁在桌子前!!」

砰咚!大哥來到房間裏。他呼吸紊亂,奔向我,而我想再次從窗戶逃跑時,約翰哥爲了阻斷我的去路,擋在我的眼前。

「說起來,你總是讓我忙著追你,讓約翰勸你!! 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和約翰也沒那個空閑一直照顧你!!」

「不用照顧我也沒關系!! 大哥你們還有公務吧!! 國王可沒有那麽閑吧!?」

「只要你肯乖乖念書,我們就不需要做這種事情了!!」

既然知道我們很忙,就別讓人那麽費心,蠢蛋!大哥抓了我的頭。當我怒吼別這麽做、頭發會亂的,他便更用力弄亂了頭發。我一掙紮,大哥衣服底下的項煉瞬間滑了出來。接著約翰哥便以熟悉的動作幫忙把項煉放回大哥的衣服內了。

……我喜歡大哥。

「賽德利克,蘭斯也很擔心你喔。這樣下去的話,將來連攝政或宰相的職位都無法交給你。」

「不需要!攝政和宰相,有弗格斯和達利歐在吧!? 我只要做我自己就有充分的價值……」

「你必須改掉那種幼稚的想法。就算現在年輕又帥氣,五十年後你又要怎麽辦?」

「五十年後,我當然一樣是花美男!!」

「人都會老化喔。」

我當然曉得那種事!! 我一大叫,約翰哥又歎了口氣,給大哥暗示般地點了點頭。下一刻,大哥從背後用手臂用力勒住我的脖子。我感受到生命危險,認輸說會回到教師身邊乖乖聽課,他終于放開了我。

「你願意以神之名發誓嗎?」

約翰哥一邊輕笑,一邊看著我和大哥的樣子。他靠著桌子,拿起頸部的十字架項煉讓我看。

「如果神比本王子還美麗,本王子就願意發誓!」

我把被大哥絞頸的怒氣發泄在約翰哥身上。接著,約翰哥的笑容絲毫不變,左右拉扯我的臉頰。「不可以亵渎神喔。」他柔和地說,我不斷點頭以後,他便原諒了我。

約翰哥治理的柴涅恩希斯王國和我國不同,是相當虔誠的國家。他們會向神祈禱、歌唱,以及感恩。我們身爲聯合王國,彼此國家的國情則直接保留下來,薩希斯王國和柴涅恩希斯王國之間文化的差異非常大。

文化、信仰在許多方面都有出入的兩個國家,以前曾遭受柯佩蘭蒂王國的侵略。爲了保護自己,以前衝突不斷的兩個鄰國統合爲一個國家以後,擊退了侵略,那是一百零六前年以前的事情。

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國王約翰哥也是虔誠信徒,當我和大哥還是孩童時,造訪柴涅恩希斯王國,已經看過好幾次約翰哥在祈禱或是參與宗教儀式。雖然我和大哥都不相信神或祈禱……不過並不討厭約翰哥那持續向神祈禱國家和平的的模樣。

「賽德利克……已經……沒事了。」

回到教師等待的房間前一刻,爲了不讓我逃跑,陪我過來的約翰哥這樣跟我說。

他的笑容也像苦笑,唯有金色的眼睛帶著柔和的情緒。

「………………我知道。」

我的視線移開約翰哥,回到房間。

……我喜歡約翰哥。

大哥和約翰哥。只要這兩個人幸福就足夠了。從孩童時期就陪伴在我身邊、守護我的人,只有他們兩個。這樣就好。這樣下去,國家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原本是這麽想的。直到柯佩蘭蒂王國的使者踏入我國的那一刻爲止。

「嗚………………大哥……、……約翰哥……」

我和普萊朵訪問騎士團完畢回來以後,已經是深夜時分了。我讓帶來弗利吉亞的侍女和士兵全都離開房間。

雖然曉得已經是就寢的時候,但是沒有睡意。我身體陷入房間的沙發,把頭發往後梳,無法承受地雙手用力抱頭,身體前屈不動。我垂頭,緊緊閉著眼睛,然而無論經過多久,不斷萦繞的思緒都無法平靜,滿腦子淨想著不吉利的事情……我一直想起壞事。

『特此告知。柴涅恩希斯王國將被納入拉吉亞帝國的統治……應該說,向我柯佩蘭蒂王國臣服。』

突如其來踏入我國土地,柯佩蘭蒂王國的三名使者如此宣言。雖然門衛想趕人,不過他們卻拿「亡國之禍」來威脅,消息便傳入王城內。

全盛時期的柯蘭佩蒂王國,在一百零六年前曾經企圖侵略我國,現在是拉吉亞帝國的殖民地。換言之,就是拉吉亞帝國的走狗。對那些使者的宣告感到狐疑的約翰哥,邀請使者們進城。由于這種異常事態,大哥和我也趕到約翰哥的身邊。

柯佩蘭蒂王國的使者,以唯我獨尊的態度向約翰哥撂話了。一切都是拉吉亞帝國的意志。爲了擴張領土,要將柴涅恩希斯王國納入柯佩蘭蒂王國的統治之下。毫無任何條件,只是強硬地占領。

『不過我們也大發慈悲。現階段,我們想要的並非『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只有『柴涅恩希斯王國』。並且會讓你們自由選擇想成爲行省或者殖民地。』

什麽慈悲。結果依舊企圖征服柴涅恩希斯王國。況且遭受柯佩蘭蒂王國……拉吉亞帝國統治的話,約翰哥的國家會被迫成爲奴隸生産國。還必須定期將自己的國民當成奴隸上繳。

『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考慮。想抵抗也無所謂。然而,不只我國,雅拉塔王國、拉弗雷西亞那王國也已經在動員備戰了。憑你們這種不敢跟外人往來的一個小國……就算變成兩個小國聯手,也不是我們對手。』

實在屈辱。我、大哥……和約翰哥,只能夠咬牙忍受。正因爲是小國,統合成爲一個聯合國家才能存活至今。周圍的國家逐漸遭受拉吉亞的統治,約翰哥和大哥也十分理解。不過,我國統一以後便鎖國,保持不幹涉他國的中立立場,也免于來自他國的幹涉。然而,那些人的態度就像不把我們當一回事,毫無理由便「決定」奪取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其中一國。

況且,對方甚至並非拉吉亞帝國,而是其殖民地柯佩蘭蒂王國。有如表示我國只配當走狗的走狗。一個月的考慮時間也一樣,正因爲曉得無論我國如何掙紮都贏不了,肯定才給我們這些時間吧。

約翰哥考慮投降。他說,贏不了。不可以讓人民白白犧牲,至少得守護國名和文化。

『我也解除和薩希斯王國之間的同盟吧。畢竟,如果還是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說不定拉吉亞帝國會希望薩希斯王國也投降。』

柴涅恩希斯王國的人民也如此希望。如此告知大哥的約翰哥,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即使如此,大哥也大聲表示要和一同作戰、不可能解除同盟關系之類的。

擁有長年交情的同盟國,鎖國並持續抗拒與他國交流,相對的,我國的人民彼此團結一致。就像柴涅恩希斯王國不希望把薩希斯王國牽扯進來,薩希斯王國全體人民,都希望兩國作爲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共同奮戰。

況且,這一百零六年之間不斷加深、薩希斯王國與柴涅恩希斯王國的王族和高層之間鴻溝,也在這幾年由大哥等人填補了。現在全體國民都很關心彼此的國家。

大哥和約翰哥之間的談話就像兩條平行線,彼此都毫不退讓。

我們需要救援。此時我想到的,是我國的開國准備安排得宜之前,向我國提議交流和結盟,而我們不斷予以拒絕的其中一個國家。大國弗利吉亞。

爲了增加同盟國,尤其從一年以前,弗利吉亞王國便屢次送來提議結盟的書信。沒理由不予以利用。

隔天,我前往港口。大哥從以前就不斷進行逐漸拓展與他國交流的准備。作爲第一步,他從登基以前便就著手與亞尼莫奈王國貿易的事宜,從一年前上了軌道。那一天,正好亞尼莫奈王國的貿易船預計入港。甚至有如上天指引,造訪港口的人並不只有常見的那些商人,還有一個特別的人。

亞尼莫奈王國的第一王子裏昂•亞多尼斯•柯洛納利亞。

以前,大哥曾經說過。裏昂第一王子表示,鄰國弗利吉亞王國的普萊朵第一公主提議和我國交流、結盟。聽說弗利吉亞王國身爲大國,近幾年拓展邦交,甚至大力提倡同盟共同政策等,加強穩固國家彼此的關系。從一年前便頻繁送來的書信、大國弗利吉亞,加上其同盟國的王位繼承人裏昂第一王子。這些條件在在令人覺得上天站在我們這一邊。

『你有意和普萊朵談判結盟嗎……』

『沒有錯,從今天算起,十一天以後我將到達弗利吉亞王國。我尤其盼望能和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進一步交流。請務必將這件事向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傳達。』

當我向裏昂第一王子探聽他是否依然和弗利吉亞王國維持友好關系時,他表示,返回亞尼莫奈之後,正好預計訪問弗利吉亞王國。聽見我的請托,裏昂第一王子點頭,爽快答應了回國後,會立刻向普萊朵第一公主傳達這件事。

大國弗利吉亞王國。擁有廣大國土與強大軍力。而且並非奴隸制國家,與我國的國情相仿。和許多國家建交,還是備受敬畏的特殊能力者國家。只要能夠獲得這個國家的幫助,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就能夠得救。

大哥表示,不能因爲要打仗,就向至今爲止抗拒的國家表示願意接受結盟的希望,而且面對拉吉亞帝國又更加如此。約翰哥表示,不能爲了自己國家,連薩希斯王國也跟著蒙羞。如果因爲這種原因而希望結盟,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會被視爲只在陷入危機時才想依賴他國,恬不知恥的國家。不過,我才不管這種事。

還有比失去柴涅恩希斯王國更難堪的恥辱嗎?弗利吉亞王國是女王制。只要看見我的容貌,不管是女王還是公主都會爲我傾倒。當她們爲我的魅力臣服以後,再談論我國狀況即可。這麽一來,縱使要和拉吉亞帝國爲敵,也會爲了我,照樣締結同盟。接下來,只要帶著大批援軍回國即可。只要知道弗利吉亞王國成爲友軍,約翰哥和大哥一定會爲了守護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挺身抗戰才對。

我請托裏昂第一王子傳話後,隔天一大早,便只帶著貼身護衛和侍女離開國家。「我去向弗利吉亞王國請求援軍」、「我出國一下」,留下給大哥和約翰哥的信。

事情很簡單,只要看見我的容貌,任何人都會成爲我的愛情俘虜。接著要盡可能拖延結盟談判的事宜,然後讓普萊朵第一公主喜歡上我即可。大哥說,她還沒有未婚夫。若有必要,由我和她締結婚約也沒關系。只要能夠處于有利的立場進行與我國的談判,那就無所謂。我本身離開國家,我國尚有大哥和約翰哥坐鎮,也不會有問題。一般而言,來自遠方的結盟談判需要花費三天,教師以前曾經這麽說過。

三天就足夠了。憑我的風采,人家一定很快爲我著迷,建立有利盟約,甘願派兵救援。還來得及才對……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嗚。」

我雙手抱頭,手肘靠在桌子上。爲什麽會變成這樣?我越思考,就越糊塗了。我的行動被柯佩蘭蒂王國……拉吉亞帝國察覺了嗎?爲什麽事態會變得如此糟糕?只剩下六天了。現在敵國正在准備侵略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而大哥他……

「……嗚。」

我光思考,內心就十分忐忑不安,彷佛有道狂亂的浪潮晃動了體內。大哥精神失常,我原以爲弄錯了。不過是事實。因爲我讓他耗費不必要的心神。

大哥老是在擔心我。只有大哥在那個時候幫助了我。只有約翰哥在那個時候體諒了我。排斥他人、無法信任他人、總是受人保護、只會造成他人困擾的我,唯有大哥和約翰哥總是沒有放棄我。

我原本以爲總算換我能夠幫助兩人了,結果卻是這樣。爲什麽總是這樣?爲什麽,我總是在扯大哥和約翰哥的後腿?

約翰哥打算守護我、大哥和薩希斯王國。他解除同盟,在柴涅恩希斯王國遭受統治以後,至少避免拉吉亞帝國與我們有所牽連,才這麽做。可是、可是我……大哥、人民都……!!

我壓抑聲音,太用力咬牙,下巴都疼起來了。我弓起背、沈下身,等一回神,身體已經微微發抖,這個時候。

叩叩……單調的聲音突然在房間內響起。

我轉頭看向聲音來源,是從房門傳來的。有人從外面敲門。我調整呼吸,爲了不讓人察覺聲調,「怎麽了?」我簡短回應。

難道我國又發生了什麽事嗎?還是說是拉吉亞或者柯佩蘭蒂王國派來的刺客呢?

我渾身僵硬,等待門外的回應。然而我沈默等了一陣子,沒有回應。相對的,叩叩叩,再度回了敲門聲。

我覺得詭異,靠近門邊。門外應該確實有衛兵守著。如果是衛兵,當然會回應我的問題。不過敲門的主人卻一語不發。

「誰,報上名來。」

我來到門前,再次問道。我拿起劍對准門,以遭受襲擊也能隨時應對。

「我是普萊朵•羅耶爾•艾比喔……你好。」

普萊朵!? 爲什麽她過來了……!?

我大吃一驚,從門邊後退,渾身發顫。不過,一察覺普萊朵就在房間外等待,便趕忙朝著門伸手。

「不用了,門關著沒有關系。請保持這樣……如果傳出奇怪的誹聞,對彼此都不好。」

我讓衛兵稍微遠離了,她繼續說。從聲音聽來確實是她。

「……有什麽事嗎?還是說,我道歉得還不夠嗎……」

我不曉得她造訪我房間的意圖,也不曉得她爲何選在這種深夜時分過來,腦袋一片混亂。我耳朵靠近門扉,詢問她。

「也不算是有事。也不是要你道歉……那並非你幾句道歉就能了事的問題。」

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讓我的胸口一縮。我隔著衣服緊握住項煉,直接掐著胸口。她果然尚未原諒我的所作所爲。

我爲了讓她喜歡我,想逗弄她,但一切舉動都被視爲冒犯。我想主動獻上許多女性盼望的親吻,騎士亞瑟和卡拉姆也視爲冒犯而阻止了我。我偶然撞見普萊朵在下廚,一心想著由我吃掉的話她肯定會開心……反而惹她哭泣、被她討厭了。

我暫時關在房間一陣子,前往庭園轉移心情後,騎士們爲了護衛我而進入王居了。我感到困惑時,發現了普萊朵,便急忙對至今的過錯道歉,不知爲何她察覺了我的目的,反而叱責了我。

『你也太蠢了吧!?』

我當時彷佛覺得,我想幫助大哥和約翰哥而掙紮一事遭受否定了。我的常識對她……在外界完全無法通用。就像大哥和約翰哥說得一樣。不如說我越想挽回情勢,結果就越不如意,受人嫌惡。

不只有普萊朵。騎士亞瑟看向我的眼神也帶著不尋常的敵意。從她的輔佐史提爾第一王子和吉爾伯特宰相的話來看,判明了過去的行爲全都被視爲冒犯。這樣下去別說原本的目的,連結盟也結不成了,焦躁和危機感混雜,因她的話語而破裂。

我頭腦充血,一回過神,已經壓制住了她。就算是我,也理解這種行爲大有問題。然而我卻無法壓抑憤怒,衝著她發泄。此時被近衛騎士們壓制……我甚至心想一切都完了。別說結盟了,這麽一來真的無法拯救柴涅恩希斯王國了。結果,我根本無法幫助大哥和約翰哥──

「不用擔心。」

彷佛看穿了我內心的話語從門扉的另一邊向我傳來。我嚇了一跳,擡頭,她尖銳的聲音靜靜地延續下去。

「母王很積極看待結盟喔。一切肯定會很順利的。」

碰咚,門輕輕被晃動。同時間,門的另一端略低的位置,傳來她的聲音。我理解她靠在門上,坐下了。

「令兄……一定不會有事。而且,那也不是你的過錯。」

「………………爲什麽你能夠這麽說?」

我不想漏聽自言自語般音量的她的聲音,也靠在門上。我慢慢地直接坐在地面上,聽見了不像是隔了一道門,清楚的「我知道」的聲音。

「因爲我是預知能力者。包含你真正的目的、柴涅恩希斯王國被盯上一事……我都一清二楚。」

「……那麽,柴涅恩希斯王國……果真會遭受侵略嗎?」

在她的預知中,看見了柴涅恩希斯王國遭受襲擊。那麽,表示無論我如何掙紮,都會受到柯佩蘭蒂王國的攻擊。

「但不表示會戰敗。我和母王都在爲此行動。未來一定開始變化了。」

「…………口說無憑。」

我無法接受她的說法,不由得予以否定。我原本應該對憐憫我的第一公主心懷感激才對。

不過她絲毫不在意,再次說:「不會有事。」

「你做的一切……非常差勁,還繞了遠路,不過就只有造訪我國一事沒有做錯……都是爲了令兄吧?」

大哥。僅僅那句話,又讓我心髒彷佛被掐住般疼痛。他現在也很痛苦嗎?

那個大哥,就是已經被逼到這種地步了吧?

在一旁,或許親眼看見事情發生的約翰哥,又會怎麽做?他應該不想看見摯友的大哥發狂的模樣。他被身爲國王的職責壓得喘不過去、連值得倚靠的大哥也精神失常,現在到底多麽痛苦呢?

……大哥和約翰哥都在痛苦。

我也沒有回應普萊朵,止住呼吸。我彎曲原本攤在地上的一只腳,手用力抱住腳。

「………………賽德利克?」

或許她因爲我沒有回應而感到奇妙,喚了我的名字。不過彷佛有東西堵住喉嚨,我無法出聲,取而代之用放在背後的手敲了兩次門回應她。

「……沒事的。一定來得及,我和你保證。」

有如看見我的模樣,她的聲音比方才更輕柔,回應了我。我很清楚,她爲了讓我安心,慎選了詞彙。

「有我在……有弗利吉亞王國在。所以不會有事。」

叽哩,我不禁咬緊了牙。如果不這麽做,就會發出聲音。

「不要說只剩下六天…………要說再過六天,一切都會落幕。只要等個六天,一切就能回歸日常。」

我把礙事的浏海往後梳。緊咬顫抖的嘴唇,閉著嘴,喉嚨莫名疼痛、幹涸。

爲什麽她總是這樣……!爲什麽,她分明也不接受來自我的好意;爲什麽,她分明承受了來自我的各種所作所爲……爲什麽,她嘴上說討厭我、不原諒我……爲什麽……

「爲什麽!! 你要……那麽……關心我……!?」

我喉嚨痙攣,聲音一陣陣發出。吐出的聲音,氣勢弱到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有些話語沙啞不堪,即使如此我總算說完後,喉嚨深處又哽住了。

我搞不懂這個女的。她爲什麽這麽關心我?她對我絲毫沒有好感,然而卻兩度拉起我的手。她嘴上說著不原諒,說著討厭我,爲什麽卻對我說了這麽體貼的話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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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03 pm

「嗚……別這樣……!……不要讓我産生期望……是我……不好……」

可以得救什麽的,我不希望把這些說法當真,手舞足蹈以後又被推入絕望之中。我又會得意忘形,做了多余的事情……暴露那種醜態。

我的所作所爲全都是弄巧成拙。我全都錯了。把應當學習的事物全都放著不管,結果就是這種慘狀。

我雙手蓋著臉,呻吟。我想抗拒她的話,又想聽下去。我不曉得應該怎麽做,雙手按住嘴,包覆眼睛周圍的指頭使力。

「我不是爲了你喔…………我這麽做……只是在贖罪。」

她平淡地說道。我無法完全理解意思,沈默流逝,「你遲早會知道的。」她停頓了,繼續往下說。

「因爲我認識。家人或是珍視的人遭遇困難卻無能爲力,因而痛苦悲傷的人……認識好幾個人。」

她說好幾個人。這句話有些低沈。彷佛被話語中的重量牽引般,我更加弓起了背。和我同年紀的她,至今爲止到底看見了什麽事情呢?

「……所以我才過來。雖然你也非常討厭的我就算過來,也只是讓你困擾而已。」

不是的。我不討厭你。是你討厭我。「你要」討厭我吧?我根本沒有討厭你……!

雖然我想這麽辯解,不過喉嚨依然幹涸,發不出聲音。我爲了不讓門另一邊的普萊朵察覺喉嚨的幹涸和緊縮,竭力咬牙壓抑聲音。然而我的抵抗,也在她繼續說了「而且」以後化爲泡影。

「一個人哭泣的夜晚太過漫長了。」

……我感覺自己的眼睛逐漸睜大。我屏息,理解那番話的意思。我的雙手從臉上挪開,在模糊的視野中緊盯著手掌。手整個被眼淚染濕,積滿了眼淚,從手腕流至手臂。指尖撫摸臉頰和脖子,那些部位也帶著同樣的濕氣。

──我分明那麽竭力咬牙壓下聲音。

我好想問她爲什麽曉得,不過忍住了。我不想承認她的話,直接陷入沈默。

「……你可以哭喔。我說過了吧?現在我是你的夥伴。」

我放棄,用力吸了鼻子,彎起雙腳膝蓋,伸手抱緊。我這副德性,分明只有大哥和約翰哥看過。

我眼睛緊靠在膝蓋上,想止住眼淚,眼淚卻沒有停止的迹象,滿溢而出。我用沙啞的聲音回覆:「這種樣子不能讓人看見。」我已經在她面前二度暴露醜態了。我無法原諒自己繼續醜態畢露。不過她說:「隔著一道門,我看不見。」正確且不留情地抨擊我。

「而且,面對討厭的對象,不需要裝模作樣吧?所以就算你訴苦也沒事的………………畢竟你是那麽拼命啊。」

有如知道我的一切似地宣告。

說真的,她是什麽人?我鼻子堵住,一邊咬牙一邊用嘴巴呼吸,眼淚都流到嘴裏了。喉嚨緊縮,嗚咽聲止不住。有如被擠壓般而打算說出口的那一刻,全身抖得比之前更嚴重。我喉嚨顫抖,道出摻雜嗚咽聲的話語。

「嗚……大哥……精神失常……嗚…………這不可能……!!」

老實說我不想相信。就算曉得是我不好,即使如此……心志那麽堅定的人會受挫而失去理智,讓我由衷祈禱是否哪裏弄錯了。

「……因爲我的錯……嗚……他一直……很痛苦……!! ……即使如此也不屈服……也很努力……也沒有討厭過我………………大哥怎麽會精神失常……!!」

我希望這是謊言。回國以後,我希望他會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跟我說你被騙了。我希望他到時會大罵我擅自出國。

「嗚……約翰哥……爲什麽……我們是一個國家…………明明這樣發誓了……!大哥……明明也這樣希望…………嗚……爲什麽…………爲什麽他不讓我們一起背負……!!」

我也想成爲他的助力。希望他不要那樣說。無論是何種形式,希望我們一起作爲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活下去。

無法回報給大哥和約翰哥,在這種地方成爲兩人負擔的自己實在令人憎恨。

我一回神,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向普萊朵訴苦,還是在向自己吐露實情。眼淚只是一直往下流,讓我嗆到,甚至讓人難以呼吸。然而話語沒有停歇,如潰堤般繼續宣泄而出。

「爲什麽……爲什麽是我國……!? 嗚……!偏偏……爲什麽選擇我國……大哥和約翰哥…………做錯了什麽……!?」

救救我們……誰都好,請務必救救大哥、約翰哥、我國、人民……

「……沒事的。」

嗚咽聲變嚴重,夾雜在句子裏,在不成話語的哀歎之中,唯有她的聲音透過門清楚傳來。我心想她又要安撫我了,同時彷佛要倚靠那番話般豎耳傾聽。

「讓我們守護住一切吧。」

你所珍視的一切。她這麽說,聲音有如清流般澄澈。而從不摻雜任何迷惘的話語中傳來的……是無比的強大。

眼淚又從眼中溢出,不過身體停止發抖了。我咽下口水,再次緊緊蓋住浏海和臉,咬緊了牙。

我不曉得她爲什麽能夠這麽保證。只不過,這次我回應了她的話。

「……嗚……好……!!」

我必定會守護。我是爲此,現在才在這裏的。



「……嗚。請問是什麽意思,女王陛下。」

閃過銳利光芒的眼中,燃燒著火焰。彷佛憤怒和憎惡從全身滿溢而出。像是在質疑話語,以及……有如早已預料到的口吻。他向女王踏出一步時,飾品便發出當啷當啷的劇烈聲響。

「咦?不要讓我說好幾次啊。」

她嫌麻煩似地回話,在寶座上交叉腳,再次開口了。

「我要把薩希斯王國成爲我國的行省……直接說是侵略會比較清楚嗎?」

一邊醜陋地揚起嘴角,一邊讪笑的她,讓他端正的五官劇烈扭曲了。

……賽德利克。記得這是遊戲的……回憶……啊啊,不要。接下來他會──

「爲什麽!! 從那之後過了一年!! 我國確實按照您的、弗利吉亞王國的要求!穩定地持續供應我國的黃金啊!!」

他提高音量、呲牙裂嘴、憤怒不已。感受到敵意和殺氣的衛兵向他舉起武器。

「成爲我國的行省,那些事情依然可以照做啊。」

她的語氣,有如在說某種無聊事一樣。她手指卷弄著自己的深紅色頭發。

「你也可以反抗呀?除了金礦以外毫無可取之處的弱小國家能贏的話。」

叽哩,賽德利克咬牙。握住的拳頭顫抖,唯有目光,彷佛要燒盡一切的眼神看向女王……看向我普萊朵。

「您願意保障我國的安全。相對的,我國敞開了緊閉的國門……沒有抱怨,以及無償持續提供黃金給弗利吉亞。」

他壓抑,繼續說道。低沈、呢喃般的聲音有如地鳴聲,于谒見廳回響。

「獻給一年前陷害我……我國的您。」

聽見他的話,普萊朵心情極佳地揚起嘴角。彷佛在享受端正的臉龐扭曲的模樣,陶醉地眼睛發亮。

「那也無可奈何吧?怨恨我沒有道理喲。彼此別說同盟了,根本沒有交流過,卻特地要人拯救自己國家危機,是你不對。況且……」

普萊朵手肘放在扶手上,悠哉地撐著臉頰笑了。她暫且停頓話語,承受他的視線以後,裂開嘴角,抽動著惹人厭的笑容。

「我就是想要有個世界最大的珠寶箱呀。」

礦物國柴涅恩希斯王國。普萊朵沒有說出現在已經亡國的國名,如此比喻,讓賽德利克全身散發出殺氣。純黑而不祥的那股顔色,唯有女王陶醉地忍俊不住,發自內心不斷讪笑。

「不過,我想想……你接受條件的話,也可以放過你喲。」

普萊朵臉上浮現沒有絲毫女性妩媚的詭異笑容俯瞰他。

條件……?睜大眼的賽德利克,讓普萊朵裝腔作勢地看了他好一陣子後,繼續往下說。

「我那個沒用的妹妹,第二公主缇雅菈今年十六歲了。如果你……」

普萊朵說道。她的口吻有如想到新遊戲。她不改笑意,相對的賽德利克的臉越來越緊繃。他睜大眼睛,歪著嘴,側耳傾聽她的話語。

「……您希望我那麽做……!?」

他的表情就像狐疑爲什麽要讓自己那麽做,讓女王的眼角滿意地放松了。呵呵……普萊朵別有含意地笑著,「因爲,」把話說下去,開心地回答。

「那孩子被心愛的男人背叛,染上絕望和憎恨而死去的表情,讓人很想看看呀?」

啊哈哈,她剛才或許想像了,發出笑聲。她那有如保留小小的期待、帶著少女般的語調,滲出深沈和瘋狂,令人不覺得是年輕女子的聲音。

「不想做也沒關系喔?那種情況,不過是你的國家從地圖上消失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彷佛打從心底覺得無所謂……以及,有如在玩弄對方反應般止不住笑意,如此說道。賽德利克垂頭,表情苦悶,臉部扭曲,讓她的嘴角更加往上揚了。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只不過欺騙、殺害一個人就能夠拯救自己國家喔?況且你雙手早就染上鮮血了。」

他的眼睛用力睜大。被咬緊的牙齒喀叽作響。爲了不讓話語脫口而出,竭力阖上顫抖的下巴。她以彷佛欣賞花朵般的眼神,優雅地持續眺望他的糾葛。她就像故意等待賽德利克主動開口。

猶豫了幾秒以後,他做好心理准備似地開了口。其雙眼充滿屈辱和悖德感。

「唔……我知道了。憑我的美貌,要讓關在高塔、足不出戶的一位公主愛上我是很容易。相對的,還求您能保障我薩希斯王國的安全。」

賽德利克拼命維持體面,痛苦地道出的這番話,讓普萊朵就像期待已久地漾開了笑容。

「那麽,我也順手解放你的鄰國吧?」

他訝異睜大的彷佛熊熊燃燒的雙眼。他擡頭,緊咬嘴唇,有如確認對方說的話而屏息。

「請問是真的嗎……?」

「對,真的。」

只要我出手,這種小事輕而易舉。她輕輕晃動交叉翹起的腳,玩耍般地優雅地笑了。此時賽德利克察覺某件事而咬緊嘴唇,再次露出嚴峻的表情望向普萊朵。他展現不會輕易受騙上當的堅定意志。

「唔……可是,現在前柴涅恩希斯王國是拉吉亞帝國的行省……縱使普萊朵女王陛下出馬,縱使弗利吉亞王國有意,也很難恢複該國的地位吧?」

「可以喔。因爲拉吉亞現在有無法違抗我的理由。」

她的聲音清晰,肯定說道。彷佛沈浸在優越感之中的聲音和表情,令人不管怎麽思考都不覺得像說謊或吹噓……連已經無法相信他人的賽德利克也如此認爲。

「只要達成我提出的所有條件,你不但可以守護住自己國家,甚至能夠救回一年前由于你自己愚蠢而無法拯救的鄰國……怎麽樣?有點幹勁了嗎??」

呵呵,她別有深意地笑著。她陶醉地欣賞賽德利克眼中的情緒從困惑、期待、疑惑、焦慮依序變化,身體顫抖的模樣。接著,當那些情緒合而爲一的那一刻,她准備萬全地開口了。

「不過,假如我的條件中有一個沒有達成,屆時……」

她咧開嘴……嘴角兩端靜靜地、詭異地往上揚。同時,看見他面無血色,紫色的眼睛便染上欣喜。

「薩希斯王國以後,要把國民和黃金一樣當作『商品』出貨。」

也就是成爲奴隸生産國。女王笑說,讓賽德利克滿頭大汗。恐懼逐漸蔓延他的身體。賽德利克經過好一陣子,視線終于從有如瘋狂化身的她身上移開。

「那麽,和缇雅菈第二公主之間的婚約……」

「哎呀,你以爲能夠白白讓你們訂婚嗎?」

爲了打斷賽德利克的話,普萊朵故意清楚地說道,嘲笑他。她從寶座上愉快地俯視由于驚愕而睜大雙眼的賽德利克。

「好歹也是要和本女王的妹妹締結婚約喔?怎麽能夠讓你們輕易訂婚呢?」

她強調「本女王」,有如想只憑言語便擊潰藏不住困惑神色的賽德利克,清楚聲明。「不過,那麽一來……」賽德利克原本想說,首先連讓塔內的公主墜入愛河的前提都難以實行了,而她則以早就知道的態度嘲笑。

「我想想……也好,我也可以幫你想點辦法啦。只要你拿出一些誠意。好比說……」

她故意做出陷入沈思的舉動以後,眼睛瞄向全身緊繃、等待自己說出條件的賽德利克……接著笑了。

「你來舔我的鞋子吧?」

火紅的眼睛,染上一抹驚愕。他懷疑對方是否在開玩笑,即使蹙眉、抽動,她也沒訂正的意思。不如說,她嘴角的笑意沒變,交換了翹起的腳。女王無可動搖的權力與優越的笑容,直接擡高了下巴,緩緩地俯視賽德利克。

「就是現在,就在這裏。」

她舔拭自己的嘴唇,把磨得光亮的鞋子伸向賽德利克,像是在催促他。

鑲嵌了寶石裝飾品、毫無一絲塵埃的鞋子。然而,不是那種問題。她命令一國王子舔自己的鞋子。沒有比這種行爲更嚴重的恥辱和侮辱了。甚至不是要人親吻在腳上,也稱不上立誓。單純只是強者強制要求弱者隸屬與服從,以及侮辱對方的行爲。

有如想讓人瞧見散發璀璨光澤的鞋子,女王搖晃腳尖,嗤笑。「怎麽了?不做嗎??」她故意以輕柔的疑問語氣詢問。

賽德利克因爲屈辱而渾身顫抖,勉強挪動抗拒的身體,一步步走向普萊朵。

他以要咬碎牙齒的力道緊咬牙,慢慢地單膝著地,在普萊朵的腳邊跪下。僵硬身體的動作和步伐,皆被厚重的地毯吸走了聲音。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碰觸了女王的鞋子。

她背叛了先背叛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自己,讓大哥精神崩潰,奪走了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名字與文化,使其墮落成奴隸生産國。更把他的國家當成人質,有如惡魔般女人的鞋子。

──啊啊,不要。對了,遊戲中,這個場景只有出現剪影。

由于屈辱,整張臉嚴重扭曲,臉上肌肉痙攣,即使如此也慢慢張嘴,臉湊近普萊朵鞋子的賽德利克。

把自身的榮譽、氣節和尊嚴悉數舍棄的賽德利克。

無法相信任何人,持續懷疑現在這種行爲真的能夠有助于拯救自己國家和柴涅恩希斯王國嗎?滿腦子疑問,即使如此也只能倚靠眼前唯一方法的賽德利克。……爲了大哥和人民,舍棄了一切,伸出舌頭。

──…………不要。不要這麽做。

他那頭美麗的金發,比舌頭先碰到了普萊朵的鞋子。

──就算他這麽做也白費工夫。因爲,普萊朵從一開始就不打算……!!

賽德利克慢慢地、緩緩地,彷佛做好心理准備地閉上眼。有如扼殺了自己心靈。美型的王子向自己臣服、跪在腳邊的模樣,讓普萊朵因爲興奮而臉頰泛紅,她和賽德利克相反,雙眼睜大、發亮。接著,他的舌頭慢慢靠近普萊朵的鞋子……

──我不希望。我不想看見他這個樣子。驕傲、喜歡兄長、太過溫柔的他的這種樣子……─ ── ─這種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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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06 pm



「這三天,讓你久等了。」

隔天一早在谒見廳,彼此問候完畢以後,母王便趕緊向賽德利克開口說道。賽德利克回應不會,用力抿嘴,有如等不及母王的回答。從他的模樣,令人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地避免做出多余或魯莽的舉動。

史提爾、威斯特王舅、父王和吉爾伯特宰相都站在母王左右手邊。按照時間造訪的我和缇雅菈原本也打算移動到指定的位置,不過母王笑著說:「站在原處就好。」

先別提缇雅菈,母王大概有話對我說吧?母王優雅地笑著開口。

「先從結論說起。我們弗利吉亞王國願意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薩希斯王國結盟。」

我們相信你的說詞。母王的話,讓賽德利克大力吸了口氣。

「唔!……真的嗎……!?」

他的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但雙眼充滿希望。母王回應沒錯,說明:「因爲威斯特、史提爾和吉爾伯特得到確切證據了。」我也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不愧是睿智三人組。而且沒想到連吉爾伯特宰相也幫忙了。這麽一來,我終于也……

「那麽,普萊朵。」

話題突然抛向我,我只有嘴巴平靜地道出「在」,心髒大力地撲通跳動。我朝向母王端正姿勢,面露微笑,「我也有事情要向你傳達。」她接著說。

「這次防衛戰。某個國家自願和我們弗利吉亞王國共同抗戰。」

母王的話,豈止我,連賽德利克也嚇一跳地驚呼。他的反應不在話下,畢竟是爲了鎖國的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而與拉吉亞帝國爲敵。大國弗利吉亞王國還沒問題,到底是哪個國家……

在我思考時,母王向站在她斜後方待命的史提爾眼神示意。史提爾回應她行了禮,往前踏了一步。

「亞尼莫奈王國願意提供我國騎士團前往進行防衛戰的必要物資。」

……裏昂!?

出乎意料的國名讓我張大嘴。亞尼莫奈王國確實和薩希斯王國進行交易,和我國也擁有同盟關系!! 不過國家規模甚小,現在貿易也才步上正軌,最重要的是那個國家怎麽想都不會被牽扯進戰爭!!

我想說的話堆積如山,反而啞口無言,讓史提爾略感有趣地微笑,繼續往下說。

「大約兩天前,裏昂王子向我探詢。他願意幫忙提供武器和必要物資。昨天傍晚時分,亞尼莫奈王國的國王也正式派遣使者傳達意願了。今天早上,我們也派出了使者,想來最慢明天早上就會收到大量物資了。」

五天以後就是防衛戰,且預計明天下午啓程等事都寫明白了,史提爾說明。由于太過突然,我原本以爲這麽做會有困難,不過史提爾就像曉得我的擔憂,「他們送出第一封書信給我國時,就已經開始准備物資的運送了,不會有問題吧。」他也補充道。不愧是貿易最大國。他們有充沛的資源,多到甚至能夠輸往他國吧?畢竟那個國家不常動武,武器庫存一定很可觀。

「該國還表示,這是普萊朵第一公主的首場戰役。肯定值得期待。」

浮現親切笑容的史提爾,讓我的嘴角微微抽動。不需要對人施加這種壓力啦!雖然如果要求爲了前未婚妻的我提供物資的話,裏昂和國王作爲同盟國肯定也會不遺余力啦!!

說到在兩天前探詢意願,肯定是和我談話以後。定期訪問中,史提爾和裏昂見面的機會並不多,但他們到底什麽時候交情這麽好的?

「與亞尼莫奈王國之間的合作,和防衛戰同樣全權委任給普萊朵吧。」

你做得到吧?母王惡作劇般地笑著,我心生困惑的同時,也點頭答應。就算要合作,他們只是提供武器給我國罷了,不會有問題才對……話說回來,爲什麽裏昂突然這麽做呢?兩天前的談話中,他根本沒提過要加入防衛戰呀。

「史提爾和威斯特也證明了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清白了……對你産生不必要的懷疑,容我致歉。」

「您客氣了。貴國爲救援我國挺身而出,這份恩情,我永生難忘……!」

賽德利克垂下頭,單膝跪地,表達感激之意,而母王回以溫和笑容。她表示,一切都是爲了同盟、爲了雙方,要他擡起頭來。

「接下來,我國將傾全力支援你們……那麽,接下來要談到關于弗利吉亞和哈納茲歐雙方的重要內容。」

母王這次向吉爾伯特宰相眼神示意。吉爾伯特宰相點頭,往前踏一步,開口說明。

「從昨天起,到今天早上爲止,已經逮捕了七名罪犯。雖然每個人的手法有所差異,不過所有人確實都是敵國派出的奸細。」

吉爾伯特以平靜的口吻訴說,讓我大受衝擊。不只有我,連缇雅菈大吃一驚,雙手捂住嘴,賽德利克則說:「有七個人……!?」我也有同感。吉爾伯特宰相簡短回應了我們以後,開始流暢地說明。

「起初有兩個人,在貨車上裝設火藥搬進騎士團演習場,打算引爆時被逮個正著。接著,另外兩個人也用同樣的方法打算通過城門時,被逮捕了。而一個人僞裝成衛兵,一個人竟然冒充成經常出入王城的高階貴族……只身威脅王城的侍女,想讓她帶路,因此便誘導他而予以逮捕了。」

……我張開的嘴已經阖不攏了。首先,有這麽多的人嘗試潛入王城,這件事本人就讓人吃驚。尤其王都各處都有派衛兵巡邏。然而卻足足有七個人逃過守衛的眼線。更何況,也確實有人冒充成功,暫時潛入了王城內,令人懼怕。

這幾年,國家全體,尤其王都和王城的警備越來越森嚴。現在已經設置了世界首屈一指的防衛體制。而逃過如此森嚴戒備的七個人,又是如何輕易逮捕的?

無論哪一件事,在在讓人吃驚。在我們驚訝的期間,吉爾伯特宰相也繼續說:「順道一提,在潛入街區或王都內就被逮捕的人,光是昨天和前天逮捕的人數就有兩位數了。」

「恐怕嘗試潛入國內時就被逮捕的人數也差不多吧。」

吉爾伯特宰相平靜的說明,或許讓人重新切身感受到我國已經被牽扯進去,賽德利克有如揮拳般地握緊了拳頭。

「在騎士團的協助下,盤問了所有被逮捕的人,不過沒有人說出委托人的身分。他們只是拿錢辦事而已。其中也有人一度堅不吐實,但在突破心防後,得到的幾乎還是同樣內容……只不過。」

吉爾伯特宰相暫且停頓,臉上浮現爽朗的笑容。他閃耀的純黑笑容率先透露,有收獲。

「確定是是柯佩蘭蒂王國的人。」

這個國名,不禁令人吞咽口水,屏息。他們果然知道賽德利克前來向我們弗利吉亞王國求助了。恐怕他們想出手妨礙而派出奸細。爲了不讓弗利吉亞王國參加防衛戰,或者不讓我們以萬全的體制上戰場。想盡可能削弱我們的兵力,甚至牽制住弗利吉亞王國,以將柴涅恩希斯王國納入自己手中。

拉吉亞帝國果然也有關系吧?他們交給母王的和平往來書信,並非偶然的可能性增加了。吉爾伯特宰相指出,那些人恐怕是爲了妨礙弗利吉亞王國而派出的奸細,和我的想法相同。最後,「我們會繼續和騎士團合作,保衛王城……保衛國家。」如此下結論的吉爾伯特宰相,令人感受到不會放過任何人的強烈意志。難不成,捉到那七個人的也是吉爾伯特宰相嗎……?我逐漸浮現了這種可怕的感受。

「換言之,這種狀況已經成爲柯佩蘭蒂王國和我國正式衝突的理由了。」

母王的話語,沈重而清楚地落在我的身上。也就是說,已經無路可退了。母王接著動作優雅地把視線投向我。她的眼神比以前溫暖,臉上帶著笑意,「普萊朵。」再次喚了我的名字。

「我全權委任給你這名『女王代理人』……那麽,首先你要怎麽做?」

說說看。母王笑著,她早已知道我會說什麽。賽德利克眼神訴說他一頭霧水,稍微轉頭看向我。

我向母王點頭,也爲了向賽德利克說明,清楚地提高音量。我早已決定這麽做了。

「騎士團組成『先行部隊』,明天將從亞尼莫奈王國收到的物資彙整裝載完畢後,借由先行部隊的能力出發,三天後抵達薩希斯王國。」

我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靜靜點頭。唯有賽德利克尚未理解,啞口無言地凝視我……看來待會兒必須對他詳細說明。

母王笑說,「很好,那就拜托你了。」我回她一個禮,就在這個時候。

「……請、請問……!」

那道委婉的聲音突然響起,讓任何人都注視她。我也心想怎麽了,轉頭看過去;缇雅菈把手放在胸口,身體往前傾,弓起了背,重新看向母王。母王的眼睛有些睜圓,無語地催促她繼續說,而缇雅菈咽下口水後,再次開口說。

「我也……可以和王姊一同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嗎……!?」

咦!? 我太吃驚,「缇雅菈!?」不由得叫了出來。不過缇雅菈沒有收回她的話。她緊咬嘴唇,由于緊張而面紅耳赤,凝視母王。任何人都因爲驚訝而啞口無言。連史提爾也雙眼圓睜,沒有阖上張大的嘴巴。

「……這麽做,表示你也要站在戰場上嗎,缇雅菈?」

母王睜大的眼睛緩緩朝向缇雅菈,詢問她。「是的!」由于缇雅菈不假思索地大聲回話,母王便和左右的威斯特王舅、父王、吉爾伯特宰相沈默地對上彼此眼神。他們當然會感到困惑。就算缇雅菈是第二公主,依然未成年。而這次的目的地是危險的戰場。和前往街區視察的情況截然不同。

「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是重要的同盟國。既然王姊和王兄都要前往戰場,就不可以只有我留下。我想要親眼見證、親身面對!」

那強而有力的眼神,表示缇雅菈本身也理解這件事和遊玩或視察不同,不用問她也曉得。

母王輕輕地扶額、做出思考的舉動後,呼……微微歎了口氣。

「……關于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事宜,已經委任給普萊朵了……就交給你判斷吧。」

咦咦咦咦咦咦!? 母王!! 等一下,讓我判斷嗎!? 把可愛的缇雅菈托付給我沒關系嗎!? 是說我很寵溺缇雅菈,母王分明一清二楚啊!!

我甚至忘了保持儀態,嘴巴一張一阖。待會我絕對要向母王抱怨!! 當我在心中大喊、盯著母王時,「王姊……」一旁傳來請求聲。我不敢轉頭看她,絕對贏不了她的。我膽怯地看過去,她雙眼濕潤,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至今爲止,每當我前往危險的場所時,一定會留下缇雅菈。雖然對外我和缇雅菈同樣沒有上戰場的經驗,不過缇雅菈和實際上已經實際闖蕩多次的我不同,她真的沒有任何經驗。

不過,對于第二公主的缇雅菈而言,確實是必要的經驗……不對!就算這樣,這種事情可不是校外教學觀摩那麽輕松寫意!! 爲了累積經驗而把妹妹帶過去,對方就算震怒也不足以爲奇。不過,要這麽說的話,我也因爲同樣的理由,從母王那裏拿到了女王代理人和前往戰場的權限呀……!! 最重要的是,過去一直忍耐,多次等待我們回來的缇雅菈主動希望這麽做。就算上戰場,我們是指揮的立場。由于騎士會守護我們,主動拔劍作戰的機會相對較少。不過肯定還是很危險,我也一樣,不曉得在戰場上時是否能好好守護缇雅菈……

「王姊,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妨礙王姊。我身爲第二公主,一定會聽從王姊的指示。請你允許我共同面對命運就好。」

當我仔細思考的期間,缇雅菈那雙漂亮的眼睛也筆直朝著我,向我請求。嗚嗚……我不禁呻吟,這次我咽下口水。接著……

「……好吧。」

我屈服了。我「唉……」地歎氣,接著快速補充:「不過,有條件。」

「防衛戰中,缇雅菈要留在薩希斯王國待命。」

會成爲戰場的地方是柴涅恩希斯王國。我率兵作戰時,要讓缇雅菈留在薩希斯王國。雖然薩希斯王國同樣也會成爲戰場,不過能夠避開戰火中心處,肯定相對安全吧?雖然缇雅菈仍有話想說,不過她把話吞了回去,「我答應。」點頭答應了。其實她肯定想跟到柴涅恩希斯王國吧?不過那樣實在太危險了。「還有,」我繼續往下說。

「如果母王允許,可以讓吉爾伯特宰相也同行嗎?」

緊接著,聽見多道屏息聲。豈止史提爾,連吉爾伯特宰相也驚訝地眨眼,「我嗎……?」他難得回問了。雖然我對他有些抱歉,不過點了點頭。

「是的。我很清楚,爲了和拉吉亞帝國會談,威斯特王舅、父王和母王無法前往薩希斯王國。不過就像我的身邊有史提爾,和我一同前往的缇雅菈也需要護衛和另一名輔佐。」

如果有個萬一,我不見得能夠立刻下令。吉爾伯特宰相擅長臨機應變,最重要的是他武藝高強、機智過人。他一定能夠守護好缇雅菈。

母王贊成地回應:「吉爾伯特確實很適合。」接著詢問般地轉頭望向吉爾伯特宰相。

「若是女王陛下和普萊朵第一公主有令,我自當欣然接受。」

吉爾伯特宰相承受母王的視線以後,深深行禮,最後朝著我和缇雅菈露出溫暖的笑容。……說真的,把擁有妻子的吉爾伯特宰相帶到戰場上,讓我深深感到抱歉,然而莫可奈何。吉爾伯特宰相沒有一臉不情願,光是欣然接受,我就松了口氣。吉爾伯特宰相果然也擔心可愛的缇雅菈。我由衷認爲,幸好缇雅菈在這種時候也很有人望。

「那麽,明天就要出發了。雖然事出突然,祝各位武運昌隆。」

「我待會向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說明。」我接著告知,賽德利克便沈默地點頭。母王優雅又溫柔地點頭後,其白晰的修長手臂往一旁揮動。

「……接下來。」

周圍的衛兵們收到指示,再次打開門。她不是要讓我們離開,而是要讓外人離開,谒見廳內的所有衛兵都快速地走出門,離開房間了。

所有衛兵都離開房間以後,從依然敞開的門,出現的是騎士團長、副團長、卡拉姆隊長和他所率領的第三隊。門從外面關上,騎士們井然有序地列隊、整齊劃一地走進房間。由于正面看見威風出現的騎士團長和副團長的緣故嗎?我身後的亞蘭隊長和艾利克副隊長都咽下口水,喉嚨咕噜作響。

騎士團長等人走到我們後面幾步的位置停下來,所有騎士當場跪下。所有人同時間跪下,即使站在地毯上,铠甲也铿锵作響。

「原本,我應該和先行部隊一同前往薩希斯王國。然而,當天我必須親自迎接拉吉亞帝國使節……而這是異常事態。同盟締結分秒必爭。」

最重要的是,我身爲女王得親自前往薩希斯王國親眼確認。母王動作流暢地把金色長發挂到耳後,優雅地朝著賽德利克微笑。見到令人震攝的威嚴,賽德利克退了半步,身體有些搖晃。

「因此,這次就當作特例,借用吾兒史提爾的力量吧。」

史提爾往前踏了一步。他淺淺行了禮,彷佛在輕笑,看向賽德利克。接著,母王批准後,他緩緩開口。

「原本我的特殊能力應該保密。只有特定人士知道能力真相。」

當然,是基于我的意志而保密的。史提爾笑著瞄向我。史提爾盡可能不讓外界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他甚至從以前就說,只在我需要時使用,自己特殊能力的詳情,連父王和母王也予以隱瞞。我、缇雅菈和亞瑟都尊重史提爾的意志,一定會讓知道特殊能力的人不對外張揚。

「因此,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情,在哈納茲歐聯合王國也請隱瞞到底。」

史提爾冷靜地說道,賽德利克滿臉困惑、一頭霧水地點了頭。史提爾見狀,滿意地笑了後,繼續說下去。

「然而,爲了我國的同盟與同盟國。以及爲了母王和王姊,我也將毫無保留地使用這種能力。」

正因爲現在已經肯定將與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結盟,我國騎士團和王族的特殊能力終于能夠對外人展現了。流暢得體的言辭,以及莊重雍容的態度,正是這個國家的第一王子。他刻意露出的親切微笑,充斥身爲王族的威嚴。

「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薩希斯王國的『座標』已經確認完畢。」

史提爾一示意,同時卡拉姆隊長和第三隊作爲史提爾的護衛同行。接著在催促下,賽德利克帶來的衛兵和侍女們拿著行李,趕來一旁。

「我的特殊能力是瞬間移動。只要有該場所的座標,一瞬間就能夠讓我自己和所碰觸的東西移動到那個位置。」

移動至「座標」。六年前首次在他人面前使用,也是最後一次。特殊能力本身在公開場合使用,這次是第二次。現在的史提爾和以前不同,能夠輕易瞬間移動至座標上的位置。甚至能夠輕易地一次讓六名成人瞬間移動過去。

「首先,我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及護衛一起前往王城。接著查看國王的情況後,我用瞬間移動接母王過去。假如國王陛下已康複,便當場簽署盟約,假如有困難的話,由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代理簽署,這個流程沒問題嗎?」

史提爾滔滔不絕地說明之後的流程,賽德利克咽下口水後,答應了。面對這種驚風駭浪的發展,賽德利克還能跟得上,老實說我有點佩服他。

「那麽我出發了,王姊。」

「好的,路上小心。」

史提爾轉身朝向我,開口確認。和我締結從屬契約的史提爾,未經由我允許,無法前往遠處。

跳過馬車和入國手續,還請諒察。我們之後入國時,會歸還馬車。史提爾隨口說,首先讓卡拉姆隊長爲首的第三隊騎士依序從眼前消失。

如此突然又無聲無息使人逐一消失不見的景象,讓賽德利克和他的護衛們睜大眼睛。史提爾也不在意他們的反應,這次也依序碰觸賽德利克的家臣們,讓他們瞬間移動離開了。最後,史提爾流暢地伸手。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請體驗我國……不對,是『世界』最快速的移動方式。」

史提爾的話語,讓賽德利克用力屏息。他有些遲疑地握住史提爾伸出的手之前,看向了我。他那朝著史提爾睜大、火紅的眼睛直接望向我,抿嘴。我帶著對史提爾的信任用力點頭後,賽德利克便做好心理准備似地牢牢握住了史提爾的手。而下一刻,賽德利克和史提爾同時消失無蹤了。

他們前往了對外鎖國的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薩希斯王國……的內部。



我和賽德利克王子一齊瞬間移動,視野轉換以後,眼前的是初次見到的風景。

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薩希斯。紅磚砌成的小房屋栉比鱗次,每間房屋的顔色些微不同,但整體而言建築物的外觀相仿。我應該瞬間移動到王都了,不過鄉間城鎮般的悠然景致,不禁令我松懈下來。我聽說這裏是金礦的土地,加上賽德利克王子身上戴著各式豪華的飾品,原本以爲這裏會是一座金碧輝煌的都市,實際景象和我想像的截然不同。

「賽德利克殿下……!!」

我們從王都帶著護衛們前進,到達王城以後,這個國家的攝政和宰相前來迎接我們。即使我們這些異國人讓他們雙眼圓睜,他們也趕到賽德利克王子身邊,由衷地浮現安心的表情迎接他。

「……抱歉,這種時候多虧有你們支撐了國家……大哥的情況呢?」

賽德利克王子單手依序抱住攝政和宰相,最後手放在他們肩上。他低沈的聲調,讓攝政含糊其辭,宰相微微垂下了頭。看來國王尚未康複。賽德利克王子回應後,攝政稍微擡頭詢問:「他們是……?」

「弗利吉亞王國的騎士團。以及第一王子史提爾•羅耶爾•艾比殿下。」

我配合賽德利克王子的介紹,向前走了一步。弗利吉亞王國之名讓在場的國家高層屏息,驚愕地張大了嘴。

「我是方才承蒙介紹的史提爾•羅耶爾•艾比。由于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和母王……羅莎女王的命令,因而前來。我國將與薩希斯王國結盟,爲守護柴涅恩希斯王國一同奮戰。」

我帶著笑容這麽說,宰相和攝政便嘟嚷,「沒想到真的來了……!」「賽德利克王子成功了……!?」……看來他們原先並不看好賽德利克。

「倘若可行,希望現在能立刻結盟。我們已經准備好盟約了,剩下只有場所和等你們同意。」

母王也隨即會到達。我一說,攝政便開始安排簽署條約的場所。接著他走到賽德利克王子身邊,「請前往蘭斯國王身邊……」壓低音量引導他。

假如現階段國王難以親自簽署結盟條約,身爲第一王位繼承人的賽德利克王子等親自和母王結盟……前提是母王親口傳達這件事時,狼狽不堪的這個男人,來到這一步時不會心生膽怯的話。

「我先離開一下。」他如此傳達後,會先把我們帶到會客室。我們暫時分手,賽德利克王子快步和攝政等人離開……他還不夠格。

我把倏地閃過腦海的想法壓下,目送他離開。我無意識中按著眼鏡黑框。

在宰相引導下,我和騎士等人前往會客室。我也想過應該瞬間移動去迎接母王了,不過也考慮到萬一賽德利克王子在臥病在床的國王前心生膽怯、猶豫結盟的情況。這種情況,在找來母王前,我就算威脅,也必須讓他接受事實。

我們在會客室等待了一會兒,門靜靜地被推開了。敲門聲讓我站起來,賽德利克走了進來。他微微垂下頭,面無血色。他比前往國王身邊之前,眼睛的色彩更爲深沈、灰暗又冰冷。

「…………國王……依然重病纏身。」

房間一片甯靜,正因如此才能夠聽見賽德利克王子低喃聲明的微弱聲音。「恐怕他無法參與結盟的手續。」他無力地接著說,身上絲毫沒有霸氣。

他果然膽怯了嗎?我回應:「您很難過吧?」當我想勸谏他,即使如此第二王子應當親自參與結盟,就在這個時候。

「因此。」

賽德利克王子清晰的聲音,突然在房間內回響。比我原先還想說的話,音量還大上許多。我吃驚得眨了兩次眼,他擡頭,面對面牢牢看著我。

「我身爲國王代理人,第二王子賽德利克•席路瓦•羅威爾會代理國王結盟。請把羅莎女王陛下帶來此處……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

第二王子確實堂堂伫立于此。正是能夠清楚說出意見的王族。他挺直了背杆,緊握住的拳頭敲向胸口,一臉嚴肅,絲毫沒有直到剛才的陰沈模樣。帶有強烈意志的火焰在眼中燃燒,甚至不讓我有反駁的余地。

「……那麽,這麽一來就我們便是同盟國了。四天以後,我國騎士團必定會作爲援軍趕到。希望兩國之間友誼長存。」

我用瞬間移動把母王等人帶來後,沒過多久,弗利吉亞王國與薩希斯王國便順利結盟了。

明天,騎士團會從我國出發,我和王姊他們,將再次造訪這個國家吧。

「感激不盡……!!」

母王的話,讓賽德利克王子點頭,兩人用力握手。當他低頭時,身邊的攝政等人也都向母王深深低頭……這個國家人民的禮節沒有什麽特異之處。也就是說,賽德利克王子至今爲止的冒犯舉動,全都是他本人的責任。

我只發出鼻息,悄悄歎氣,看著賽德利克王子。他剛才握手而舉起手時,手腕上的飾品當啷作響,低頭時,脖子上的飾品也發出了聲響。在那種田園般的王都街道上,唯有他的打扮格外華麗,到底怎麽回事?不過,當他下定決心代理國王時,和母王簽署盟約時的模樣,不管怎麽看都是高貴王族風範。

「那麽,我們先離開了。我由衷祈禱各位旗開得勝。」

母王接著說,也祝國王陛下盡早康複。宰相和攝政也已經聽完威斯特王舅的說明,接著回去就好。騎士團長也向宰相等人打過招呼,和副團長一同轉身。和前來時,我依序牽起一個人、又一個人的手,親手用瞬間移動把人送回去。

最後,我逐一碰觸第三隊的騎士,讓他們瞬間移動時,輪到包含卡拉姆隊長在內的最後五個人時,我故意停下動作。

「話說回來……不好意思,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可以和你聊一下嗎?」

不會占用太多時間。我挂起笑容這麽一說,賽德利克王子微微歪頭,也答應了。我請一名騎士向母王轉達,我會和賽德利克第二王子稍微談話以後再回去,只留下卡拉姆隊長護衛,讓其他騎士瞬間移動離開了。

「不好意思,卡拉姆隊長。請陪我一下。」

卡拉姆隊長毫無迷惘地回覆,遵命。不愧是騎士團中數一數二的幹練騎士。能夠臨機應變突發的狀況。我向他道謝後,筆直地望向賽德利克王子。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現在請立刻帶我們到國王的房間。」

「什麽!?」

雖然我在最後壓低聲音,不過賽德利克王子隨即叫了出來。唉,他當然會有這種反應,怎麽可能帶人到國王的病床邊呢?而且還讓第二王子親自帶路。這次我被人懷疑常識有問題也莫可奈何……可是。

『史提爾,我想私下拜托你……薩希斯王國的……』

我想起昨天前往騎士團傳達防衛戰的诏令時,普萊朵對我說了悄悄話。前往騎士團的馬車讓人准備好爲止,短暫的一瞬間,普萊朵主動抓住我的肩膀,拜托了我。也爲了回應她的期待,此時我必須做好事前的准備。

「只是確認一下。帶我們過去以後,我們會立刻離開。」

「確認……?」

賽德利克王子浮現訝異的表情,這讓他周圍的家臣們也開始驚訝起來。沒辦法,我爲了盡早處理完畢,把臉湊過去,在他耳邊呢喃。

「這是爲了普萊朵第一公主,我想親眼確認國王病情的實情。」

我曉得這話實在無禮至極,卻依然說了出口,讓賽德利克王子睜大了眼。他身體面對我,往後退了一步。用驚愕形容,他似乎有話想說,稍微張嘴後又緊緊阖上了。接著,霎時垂下的視線隨即擡起。

「……往這裏走。」

賽德利克王子要家臣們不用擔心,轉身背對我們。當啷當啷,他身體一動,裝飾品又當當作響……普萊朵的名字果然能影響他。

雖然擅自提到普萊朵的名字,讓我有點過意不去,不過就結論而言也不是謊言。我隱約覺得,這個男人聽見普萊朵的名字就會行動。由于他在起初三天對普萊朵的冒犯行徑,讓他愧疚了嗎?還是說,即使對普萊朵犯下無禮舉動,普萊朵也成爲他的後盾,把他帶到母王身邊的恩情?我並不曉得。

我一邊承受衛兵和侍女們的視線,一邊跟在賽德利克王子的背後。雖然我不斷感受到螫人的視線,故意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承受就沒有問題。簽署盟約的房間和國王的房間距離並沒有多遠。一方面也是他們的王城與我們王城相比之下規模甚小的緣故吧。賽德利克王子簡短爲我說明,這裏分成幾乎沒在使用的老舊南樓,中央樓及北樓。從簽署條約的房間往北邊前進,賽德利克王子說服房間前的衛兵,讓他開了門。

畢竟是國王的房間,是和我國同樣寬敞的空間,擺滿許多寶物,尤其也擺設了鑲嵌黃金裝飾的日常用品。不過,由于房間內窗簾整個拉下,那些擺飾也黯淡無光。在房間深處,侍女和衛兵圍繞在床邊,這個國家的國王就沈睡在那裏。賽德利克王子進入房間當下,侍女們和衛兵都朝他低頭。他一揮手,其他人便陸續離開房間了。同時間,他方才的模樣彷佛就像假的一樣,他背影散發的氣勢也虛弱下來。

這個男人的變調到底是怎麽回事?至少在我眼中,他不像在演戲,也不像裝腔作勢。亞瑟也從來沒有表示過這個男人會裝腔作勢。如果是哪一邊的面貌都是他真正的模樣,爲什麽會區分得這麽徹底呢?

我心中在意背對我們的那道背影,走近國王的床邊。賽德利克王子說國王患了「急病」。不過……

「這是……」

我不禁發出聲音。卡拉姆隊長似乎也說不出話來,伸手微微遮住了嘴。太過駭人的慘狀,也讓我後退一步。

真的只是單純的急病嗎?

雖然他的眼睛張得極大,卻沒有聚焦。他的呼吸嚴重紊亂,彷佛現在也有人掐著他的脖子,擡起脖子呻吟,而侍女剛才應擦拭過的額頭和脖子,也不斷流出汗水。他明明躺在床上,身體卻一顫一顫,有如嚴重痙攣般地發抖。那個模樣,連看的我都要跟著痛苦起來了。他一邊喘氣,一邊呢喃「住手」、「不行」,聲音沙啞,也嚷著其他谵語,不過由于呼吸紊亂,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最糟糕的是,他的身體非常衰弱。原本身體應該很健壯,不過痛苦而胡亂揮動的手扭曲而瘦弱,臉頰開始凹陷。不管怎麽看,都不是一般的病狀,他發狂了。

卡拉姆隊長也有同樣的想法吧?柯佩蘭蒂王國的侵略、弟弟離開、對拉吉亞帝國的恐懼等,原因有好幾種。無論如何,他的精神失常,徹底喪失心智……雖然他對母王謊稱急病,卻願意帶我來看,恐怕普萊朵也曉得吧?正因如此,他才沒有對提到她名字的我們隱瞞到底。

砰咚,最後一個人離開房間,關上了門。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人,賽德利克王子冷靜地開了口。

「他似乎從十三天以前……就是這種狀態。」

即使睜開眼睛,其他地方也完全沒有恢複。呢喃般訴說的賽德利克王子,拿起侍女留下的毛巾,輕輕擦拭他兄長的額頭。

「雖然盡可能讓他喝水和進食,看來……還是不夠。」

沒事還長得這麽高大才會這樣。賽德利克王子發出類似牢騷的抱怨,不知不覺間,對我的口氣也不再居僅有禮。他無力笑著,眼中的火焰悲哀地晃動。

他現在無力的模樣,和他最初前往探視國王後的模樣忽然重疊了。親眼看見兄長這種慘狀,當然會難掩驚慌。應該說,第一次看見這種瀕死的慘狀,其後這個男人還能夠露出那麽強而有力的眼神?他剛造訪我國時,我原本以爲他單純只是個愚昧之徒……看來並非只是如此。

「……非常抱歉。」

我一回神,已經開口道歉了。我原本只想在進入這個房間以後,便打過招呼後立刻回國的。只不過,我也確實想確認國王因病無法親自簽署條約的理由是否爲真。我分明至少思考過這就像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般的行爲。

罪惡感讓我低頭致歉,而賽德利克王子靜靜搖頭了。

「我才該道歉,抱歉讓你看見這種醜態……我很感謝你,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

多虧有你,我才能這麽快趕到大哥身邊。他如此告知的聲音,毫無任何情緒起伏。那也當然,他當然不想讓人看見家人這種樣子……即使如此,一提到普萊朵的名字,他也答應了。那麽,身爲普萊朵輔佐的我,就有義務回應他的誠意。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我在此告辭了。」

我行了禮,向他告辭。接著賽德利克王子回應我的話以後,「四天以後……就拜托你們了。」再次向我低頭。

「還有,這件事也和我的特殊能力一樣,請務必保密。」

我爲了不讓卡拉姆隊長聽見,再次向賽德利克王子講悄悄話。這次他立刻認真聽了。

我向他呢喃。帶著我用了普萊朵的名字,強硬地要他帶我來這裏的、忏悔的意思。

「今晚,王姊會來這裏。如果你想立刻和國王陛下說話,就把其他人支開,你自己留在這裏就好。」

賽德利克王子的呼吸和動作,一瞬間止住了。緊接著,他再次猛然看向我,一頭霧水,表情僵硬。我也換下客套的表情,正面承受他的反應。

「我會回應你的誠意。我和……王姊都一樣。」

我放在背後的手伸向卡拉姆隊長。當我確認他確實碰到我的手,當場想用瞬間移動的前一刻。

「……!……!!……!…………!!」

國王又呻吟了。滿口谵語。幹涸的喉嚨擠出的沙啞聲音,確實成爲了詞彙。「哈納茲歐」「柴涅恩希斯」「守護」「守護」「約翰」。

我和卡拉姆隊長聽見後都閉上了嘴。賽德利克王子垂下眼,「……我知道。」彷佛輕聲回應般,朝向國王呢喃……國王剛剛的那些話,肯定是讓他本身作爲代理人決定簽署盟約的一切理由。

「……告辭了。」

我行了禮,這次使出瞬間移動了。在離開爲止,我的視線都沒有從賽德利克王子身上移開。

似乎依然有話想說,火紅的眼珠搖曳著。

「華爾,下次什麽時候回弗利吉亞?」

啊──?華爾聽見抛向自己的問題,回了一聲沈吟般的聲音。深夜時分,不屬于任何國家的平原,圍著營火的時候。當他大口咬著帶骨肉,伸手拿起最後剩下的兩瓶酒時,凱梅特這麽問他。在他身旁,用餐完畢後用特殊能力喚出水洗手的賽菲柯,也微微歪頭。

「……還要一星期左右。」

普萊朵交給他的書信,今天也配發完畢了。不過他不會當場收到回覆。今天送達的各國書信,以及之前送達書信的國家的回信,他都必須前往領取才行。有時快的話,也會當天收到回覆,有時也會等待超過一星期。

華爾送達完最後的書信以後,總是會在當地的王都度過幾天,不過這次沒有國家讓他想逗留。那個國家雖然是弗利吉亞王國的同盟國,卻也是允許奴隸制的國家,豈止奴隸,連奴隸販子也在街上昂首闊步。縱使那裏只是把奴隸當作刑罰認可,和亞尼莫奈王國同樣不允許買賣。不過由于鄰國就是奴隸大國拉吉亞帝國的殖民地,許多奴隸販子也關注此國。與其在這種國家中度過,買齊糧食和酒來到國外的無人地帶露宿,要好得多了。

凱梅特的意思彷佛想早點回到弗利吉亞,「那又怎麽了?」華爾只如此回問。凱梅特雙手拿著吃到一半的肉,視線落下,在意地開口了。

「…………我在想,最後遇見主人時,她似乎很辛苦……」

我很擔心。他只說出這句話,沒有指出是誰就把話吞進肚子裏。他們出發前見到普萊朵,大喊「最討厭」賽德利克的她聽見史提爾的話以後,趕忙離開會客室,就是最後一次見面。

「我沒興趣。反正她又插手沒有人拜托她的閑事了。」

「誰?那個哈納茲歐的王子殿下?? 她明明說了那麽討厭耶?」

「她就是那種臭小鬼。」

賽菲柯的話,讓華爾把咬到的骨頭一起吐了出來回應。一邊單手拔開酒栓,一邊斷言的他,讓賽菲柯眼睛睜圓回問了。她也對普萊朵那句「最討厭了」印象深刻。華爾雖然有同感,卻也深切曉得,她並沒有機靈到嘴上說「最討厭」,還會撒手不管。雖然實際上也瞥到她臉色大變、衝出房間的側臉,但也沒有意願爲此特地跑去看她。原本最近比起以前沒有相見的時間已將更長了,他也不想爲了去見沒事找事瞎忙的普萊朵,然後還得等上半天。

他大口喝酒,喉嚨咕噜作響,背靠著大小剛好的岩石。他心裏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雖然最近天氣變暖和了,夜風卻久違地冷冽,今天三個人又要擠在一起睡覺了。就算有營火、大型土牆包圍、沾滿沙塵的毛毯、身穿厚重的外套,只要野營時覺得寒冷,賽菲柯和凱梅特總是會貼在自己身上。現在塞菲柯也把沾滿沙塵的毛毯拖出來,靠著自己。

他厭煩地籲了口氣:「吃完以後要熄火。」向還在吃飯的凱梅特中斷對話。凱梅特也理解其意思,著急地開始咬起剩下的肉。慌張的凱梅特讓華爾傻眼地說:「又會噎到的。」塞菲柯便說:「都是因爲華爾催他啦!」朝他臉部噴水。就在這個時候。

「……!……想幹嘛?」

華爾原本凶惡的眼神更加銳利,突然壓低聲音。突如其來映入眼簾的身影讓他挑起單眉,不悅地沈下臉。華爾那顯而易見不是朝著自己、帶有敵意的聲音,讓賽菲柯和凱梅特也屏息,轉頭看向他瞪視的地方。

華爾覺得現在要對付人很麻煩,「喀叽」地轉動脖子。他挺起背,咂嘴,露出獠牙般的牙齒。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想到,他們的快遞工作會猛然劃下句點。

隨著那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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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 頁 5 Empty 回復: 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08 pm



把賽德利克送回薩希斯王國,母王等人和史提爾一起返回我國,爲了明天開始准備,城內一整天都忙碌不已……都是爲了以萬全的態勢從事防衛戰。

來到就寢時間,我只留下一盞微弱照明,沒有上床。我也沒有換上睡衣,穿著禮服,在從窗戶灑落的月光下等待他們。

「……!對不起,這麽晚了還要你們過來,亞瑟,史提爾。」

看見用瞬間移動出現的兩人,我第一句話是道歉。明天他們倆也要和我一起出國,卻把人在這種深夜叫來,我真的很抱歉。

「哪裏的話。我才是抱歉讓你等了這麽久。」

「不會,是我耽擱太久……接下來要過去吧……?」

史提爾笑著回話,亞瑟身穿鬥篷,我對他們點頭。

「對……我的請求那麽突然,兩人都對不起。」

我得在出發之前好好道歉,再次低頭。就算情況緊急,我找到機會就向他們倆講了悄悄話。即使如此,聽見突如其來的請求,兩人都沒有露出厭煩的表情,答應我了。現在也是,別說一臉困擾,他們還在眼前朝我笑著。

「應該說,很高興這次你立刻就對我們說了。」

史提爾的話,讓亞瑟也跟著點頭。我看見兩人體貼的表情,說:「因爲我們約好了。」我也不經意跟著笑了出來。

『請和我們約定。下次務必倚靠我們。無論需要……或者不需要我們的力量都一樣。』

我在一年前讓人非常擔心,當時史提爾對我這麽說,和我約好了。下次一定要把話講開。

我也已經和不在場的缇雅菈說明過,今晚我打算有何行動。我原本以爲她會想像防衛戰一樣跟過來,不過她只給我忠告,要我小心賽德利克、不要離開史提爾和亞瑟身邊。

「……那麽我們走,王姊。」

史提爾開口,同時亞瑟深深戴上兜帽。我頭一次看見他穿鬥篷,似乎是向艾利克副隊長借的。由于我也煩惱該如何隱藏亞瑟的特殊能力,他這種打扮過來,令人松了口氣。我向史提爾點頭,和亞瑟一起握住他的手。

「我們先過去薩希斯的王城,接著找到賽德利克以後,請他帶我們到國王的房間……」

「不用了,他已經帶我去過國王的房間,我們就瞬間移動到那裏。我想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人也在那裏。」

咦!? 史提爾蓋過我的話,不禁讓我傻眼地叫出聲。

「因爲王姊說『我想幫助薩希斯王國的國王,明天晚上你和亞瑟一起幫忙』。我判斷這麽做會比較快。」

「我也是,因爲普萊朵殿下說『明天晚上想去幫助薩希斯王國的國王』,我才借來這身鬥篷,所以弄得比較晚。我原本以爲能馬上和史提爾會合……非常抱歉。」

我的反應,讓史提爾滿足地笑了,而亞瑟和他相反,直接朝著我低頭。他的動作,讓豎起的銀色長發從兜帽內落下,不禁讓我笑了出來。

「謝謝史提爾。亞瑟也不用道歉喔。」

畢竟你連鬥篷也准備好了。我一邊這樣說,一邊碰觸爲了不讓長發掉出來,而解開兜帽,想重新綁好頭發的亞瑟的手。我走到他身後,快速地把他的頭發綁成團子狀後紮好。這麽一來,就算戴著兜帽垂頭,頭發也不會掉出來了。

「幸好我立刻找你們商量。在那之後,我非常放心。」

我跟他們倆開口,曉得他們會幫忙後,就絲毫不煩惱了。因爲我打從心底認爲,一定會順利。

我接著說:「不愧是史提爾。」摸了史提爾的頭。我沒想到能夠直接前往國王的寢室。史提爾也還不能直接瞬間移動到賽德利克身邊,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備,要從王城內部做潛入作戰了。況且我找兩人商量以後,他們還做了更多的行動。真有一套,讓我好想直接抱緊他們。

「那我們趕緊前往國王的房間…………史提爾?亞瑟??」

我打起精神,想出發而擡頭一看,不知爲何兩人都愣住了。史提爾或許已經在緊張了,臉有點紅,一手按著頭,另一只手捂住了嘴,而亞瑟則微微垂下臉,把原本深深戴好的兜帽,又拉得更緊似地,捏住兩端的布。這樣子別說臉了,連脖子都看不到了。他低聲說:「頭發……」像是呢喃。對男生而言,團子頭果然很難爲情嗎?

「……沒事,我們走吧,王姊。」

「~~……非常抱歉,我沒事。」

兩人總算回應了,這次我和亞瑟一起握住史提爾的手。下一瞬間,我的視野從熟悉的房間切換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大床。

房內擺設了鑲嵌金色裝飾品的日常用品,彷佛被那些物品包圍,有個像是國王的男人沈睡在床上。室內有好幾盞微弱的照明,在那些照明的照射下,男人的發色和四周擺飾品的光芒反射相襯,有如散發金色光芒一般。

賽德利克就在一旁。他還沒察覺我們到了。他也沒有坐在椅子上,直接跪在床邊。雙手有如祈禱般交錯,靠著兄長沈睡的床。不對,或許他正在祈禱。他十指緊緊交扣,手抵著額頭,垂頭一動也不動。他現在是什麽表情呢?我光想像,胸口就疼痛了起來。

「……賽德利克。」

我輕輕呼喚他的名字。即使我低聲叫道,他似乎也沒有聽見。我再次稍微提高音量,這次輕輕碰觸他的肩膀。

他的肩膀用力一顫,手挪開額頭,緩緩轉身朝向我們……他現在也快哭出來了。甚至令人覺得沒有流淚不可思議,他俊秀的五官嚴重扭曲,緊咬牙,火紅的眼神充滿擔憂和哀傷。甚至讓我想起四年前的吉爾伯特宰相。

奇妙的是,我們出現在這裏,他似乎不怎麽吃驚。他微微睜大眼,屏息,凝視我。有如一直忍住不哭,他眼睛突然盈滿水氣。

「……普萊朵。」

他和那個時候一樣。最初收到國家送來的書信,想回國時的表情一樣。

我彷佛聽見,他全身上下呐喊「救救我」的聲音。

「……已經沒事了。」

我輕輕把手放在他肩上,看向亞瑟。賽德利克就像現在才察覺他,「那個人是……?」開口問了。我們帶來用鬥篷遮住全身的人,也讓他有點困惑。

「他是極機密的存在……這件事,請務必對貴國、我國……母王和其他人在內都保密。」

這麽說以後,史提爾輕拍了亞瑟的背。收到他的指示,亞瑟在想來十分狹窄的視野中走向國王。

在床上仰躺不語的國王,沒有聚焦,眼睛睜大。幹燥的眼球四處轉動的模樣,不禁令我有些畏懼。他的手和臉頰都凹陷了,看起來很衰弱。亞瑟手伸向國王。雖然賽德利克戒備地想起身,不過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把人押住。我一邊壓下他,一邊有些強硬地說「不會有事」,他便主動抑制自己身體般,緊握拳頭,待在原處。

亞瑟手掌輕輕放在用力張大的那雙眼睛上,溫柔地拉下國王的眼睑。有如要讓死者離去般,連我的胸口也有些不安。接著,他輕輕碰觸國王額頭。

他的特殊能力是治愈萬物疾病。就算是精神失常……「發狂」,在前世醫學上也不過是精神疾病的一種症狀。那麽就算只是暫時的,亞瑟不可能治不好。

(插圖009)

他的手只是碰到額頭,國王混亂的呼吸就舒緩了。仰起的喉嚨逐漸放松一般,慢慢陷入枕頭。不斷流下的汗水,也在不知不覺中如潮水般退去。原本嚴重的身體顫抖也慢慢靜止,從國王口中發出靜靜的吐息聲。

耗費的時間比瑪莉亞當時還短,亞瑟的手慢慢離開他的額頭。國王的表情逐漸放松,相對我身旁的賽德利克表情染上驚愕。他睜大的眼睛、嘴巴似乎阖不攏了。接著,「大哥……!?」他聲音沙啞地嚷著,就在這個時候。

「………………?……」

原本閉上的眼睑,國王再度緩緩睜眼。彷佛從夢境般舒服清醒地睜開了眼。

「大哥!……是我……認得我嗎……!?」

賽德利克壓抑焦躁的情緒問道。他身體前傾,窺看國王面孔般說道。

雖然國王暫時仍一副茫然的樣子,眨了幾次眼睛後終于聚焦,視線朝向賽德利克。他擡起沈重的單手,放在賽德利克頭上,握住。

「……你回來啦……賽德利克……」

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嘴角溫柔地微微舒緩。

那一瞬間,賽德利克的眼淚終于撲簌簌地流下。他緊咬著露出的牙齒,手掌不斷擦拭從眼中流出的眼淚。他只顧著擦眼淚,指尖撩起了浏海,用力抓住。他發出吸氣般的聲音,緊緊按著眼睛,想壓下眼淚,不過再怎麽竭力忍耐,眼淚也一直流下。每當他手掌擦拭眼淚時,手腕上的飾品就會當啷作響。

「……?……怎麽了……」

國王發自內心感到疑惑。他還沒察覺吧。他長時間失去了神智,頭腦或許還跟不上現況。

「……國王陛下。」

我代替泣不成聲的賽德利克,向國王開口。國王立刻聽見我的聲音,轉動了脖子角度。他雙眼圓睜,「你們是……?」肩膀微微緊繃。有如要回應他的問題,這次史提爾往前踏了一步。

「很榮幸見到您,國王陛下。我的名字是史提爾•羅耶爾•艾比,是弗利吉亞的第一王子。而這一位是普萊朵•羅耶爾•艾比殿下。她是弗利吉亞王國的第一公主。」

「什麽……!?」

國王訝異地將眼睛睜得極大,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用力翻開身上的毛毯,看來頭腦一口氣清醒了,紅眼滿是驚愕。

「普萊朵……殿下……!? 弗利吉亞……!!」

他當然會大吃一驚。畢竟在他的記憶之中,和弗利吉亞尚未有過接觸……除了我送出的提議結盟的書信,和親弟弟突然出國以外。

「賽德利克!! 你真的……!? ……!等一下!! 現在什麽時候了!? 到底是什麽狀況!? 約翰他……柴涅恩希斯王國怎麽了……!?」

「請冷靜下來,國王陛下。」

史提爾安撫國王,說會驚動其他人的。他的意識和頭腦終于運作了。國王理解現況,睜大眼睛環顧四周。或許一口氣叫喊後,幹涸的喉嚨讓他覺得異常,按住了喉嚨,賽德利克便把放在一旁的水杯遞給國王。由于他的動作粗魯,幾滴水濺濕了國王大腿上的被褥。

賽德利克依然一只手按住眼睛,因流淚而臉泛紅,體貼地遞給兄長的水杯中,水面劇烈晃動。國王反射地接過杯子,一鼓作氣喝光了水。他或許多少平靜下來了,籲了口氣,深呼吸以後,身體重新面對我們。

「我是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薩希斯王國的國王,蘭斯•席路瓦•羅威爾。很抱歉這麽晚才自我介紹,還讓你們看見這麽難堪的樣子。」

當場深深低頭的蘭斯國王,縱使身穿睡衣,確實散發身爲國王的威嚴。

「……如果不介意,請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他低沈、清晰的聲音,和剛才臥病在床的模樣就像不同人。他和賽德利克一樣的火紅眼睛發亮,望著我們。

史提爾回應他,點頭表示:「由我說明吧。」蘭斯國王專注地聆聽說明,不錯過任何一句話,始終陷入驚愕的情緒當中。

他至今精神失常,已經好幾天沒有意識。賽德利克前來我國商談結盟,今天已在薩希斯王國擔任國王代理人,和母王順利結盟。還有柴涅恩希斯王國主動解除同盟。每一項消息都讓他十分震驚。再加上,柯佩蘭蒂王國宣布提前侵略,已經是十天以前的事情了。要他保持冷靜也有點強人所難。雖然我一瞬間擔心他是否又會精神失常,幸好完全沒有那種迹象。他單手按著頭,從頭到尾沒有反問史提爾的說明,全都聽進去了。

最後史提爾表示,我們像這樣造訪一事,請務必向母王和王城的人保密,說明完畢後,蘭斯國王點頭答應後,沈默了幾十秒。

「……首先。」

打破沈默的那一瞬間,蘭斯國王用力掐住站在一旁的賽德利克肩膀。賽德利克的衣服被用力拉扯,剛停止流淚的眼睛整個睜圓。唯有殘留在眼角的眼淚落在半空中,整個人被拉過去,倒在蘭斯國王面前。

「這個大蠢蛋!!」

蘭斯國王緊握拳頭,朝著拉扯到自己手邊的賽德利克的頭用力打下去。

賽德利克嗚哇地呻吟後,「幹嘛啦!?」發出抗議的聲音。即使如此蘭斯國王也不理會,緊揪著弟弟的金色頭發,就像要拔下來。

「突然就離開國家!還冒稱是我的代理人想擅自跟他國結盟!!」

如果不是約翰阻止我,早就派兵把你抓回來了!! 蘭斯國王一口氣壓低聲音,露齒責罵。

「因爲大哥派不上用場,無可奈何才這麽做的! 除了本王子以外,還有誰能夠結盟──」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以及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

蘭斯國王沒有把賽德利克的話聽完,重新望向我們,並緊緊揪住的賽德利克的頭,一起用力朝著我們低頭。賽德利克也被國王的手壓住,跟著低下頭。隨著他動作,我有印象的項煉隱約從蘭斯國王的衣服中露出。

「我這個蠢弟弟給你們添了天大的麻煩……!! 舍弟尚欠教養,恐怕多所冒犯……!!」

怎麽辦,國王深深向我們致歉了。他都這樣了,我實在說不出口起初三天賽德利克有多麽魯莽。即使我慌張地揮動雙手,開口說:「請……請您不要在意。」緩頰時不由得語帶肯定。

「住手啦大哥!本王子的頭發會弄亂的!?」

「你的頭發從一開始就是亂的,蠢貨!夠了,你閉嘴!!」

賽德利克的抵抗徒勞無功,他和擡起頭的國王相反,頭依然被重重往下壓。國王以不像是幹癟手臂使得出來的力道壓制著弟弟。接著他以單手用力的狀態,重新擡起臉望向我,眼神中帶著真摯。

「這次,縱使過去我未曾接受結盟的提議,弗利吉亞也願意在我國窮途末路之際助一臂之力,感激不盡。既然已經結盟了,等防衛戰以後,我必定會回以相應的謝禮。」

蘭斯國王接著說,他也會立刻查看盟約的內容,此時視線倏地投向站在我們背後待命的亞瑟。「話說回來,那位是……?」全身上下可疑至極的身影,讓蘭斯國王稍微蹙眉,亞瑟則沈默地深深壓下兜帽。

「他是我的國民。我聽說國王陛下精神失常,借助了他的力量。連我母王也不曉得這個人的特殊能力。這件事請務必保密。」

國王驚呼什麽,重新向亞瑟道謝。他低喃,特殊能力者好厲害,此時他爲了回憶而獨自偏過頭。

「不過……爲什麽我會精神失常…………?」

他似乎沒有記憶。柯佩蘭蒂王國宣告縮短期限以後,他煩惱如何時候,記憶就突然中斷了。他處在極大的壓力之下,突然發狂也並非不可能。只不過,就算亞瑟的能力能夠讓他恢複神智,能夠康複得這麽徹底,令我感到有些奇妙。先讓他恢複神智,能夠和賽德利克交談,知道弗利吉亞王國派遣援軍的話,一定能康複……我原本是這麽盤算的。

然而別說這樣,當他清醒以後,縱使一頭霧水,也沒有再次發狂的迹象。應該說他很快理解了狀況,也絲毫沒有慌亂。

難不成,亞瑟的特殊能力甚至能夠除去這種壓力或病因的記憶的一部分,使人安定下來嗎?……不對,如果是這樣,四年前在冊封儀式後的慶祝會上,曾和亞瑟握手的吉爾伯特宰相就不會做出那種暴行了才對。雖然我在前世也不了解「疾病」的詳細定義,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被詳細分類,因此我不清楚,不過一度恢複神智的話,就能夠康複得這麽徹底嗎?我原以爲,沒有解決根本原因的話,他就算立刻陷入混亂、失去理智也不奇怪。

而且遊戲中,是當前狀況加上遭受弗利吉亞背叛才讓他發狂,然而爲什麽提早演變成這種事態?還有其他事情比遭受弗利吉亞的背叛帶來的打擊更嚴重嗎?還是說,單純只是看見賽德利克回國以後,放下心了?不過,從他現在的模樣,感受不到。況且,和遊戲中時間上的差異也很奇怪。至今爲止,騎士團的襲擊、瑪莉亞過世的日子、裏昂被陷害的日子,在在都沒有偏差過。

「誰曉得,本王子才想問。」

賽德利克終于逃離蘭斯國王的手,一邊整理自己頭發,一邊瞪著兄長。「弗格斯、達利歐和大家都很擔心你,待會兒要好好道歉。」他環抱起雙手,向蘭斯國王說道,「你最沒資格跟我說這種話,放蕩王子。」國王這樣回應。

「總之,能夠借助弗利吉亞王國的力量,實在太可靠了。明天一早,我會親自前往柴涅恩希斯王國。怎麽能夠允許他們單方面解除同盟……我不會讓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結束。」

緩緩這麽說的蘭斯國王,讓我也用力點頭。我也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好,我也如此希望。四天以後,我會和我國騎士團前來支援。在那之前請做好准備。」

也請您調養好身體。我這麽補充後,國王再次深深朝我低頭。雖然他的臉頰和手臂都凹陷了,不過全身上下散發著霸氣,看來無須擔心。話說回來……

幸好國王的狀態只是「這種程度」。

遊戲中沒有蘭斯國王的圖像,只有語音。一年以後遊戲開始時,賽德利克有提到:「大哥只剩下一身皮包骨。」雖然在賽德利克路線中,由于最後安排了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所以有提到蘭斯國王恢複神智就是。

現在蘭斯國王有點消瘦,不過身體還很健康,體格也很結實,最重要的是依然有單手制服賽德利克的力氣。這麽一來,四天以後他應該能夠充分康複。

「普萊朵、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

我被叫了名字,轉頭一看,賽德利克泫然欲泣地看著我。什麽?我一問,他有些難以啓齒地移開視線,接著又直直看向我。

「……謝謝。我對你們實在感激不盡。」

他靜靜壓低聲音說完後,主動深深低頭。他身上的飾品又當啷作響。

「…………可以聽我說一句話嗎?」

我朝著依然低頭的賽德利克輕輕詢問。他有些驚訝地擡頭,簡短回答好後,我走向他一步。

「直到四天以後,我國騎士團造訪弗利吉亞王國之前的這段期間……我要給你功課。」

我平靜地傳達,曉得自己的聲音稍微變低沈了。賽德利克端正的五官緊繃,「你說。」回應了我。站在我們身旁觀看的史提爾,也表情僵硬地把視線投過去警告。

我靜默了一段時間,雙手用力握住賽德利克的肩膀。我的指尖使力,牢牢盯著他火紅的眼睛。這是爲了不讓我接下來的話,聽起來像是玩笑話。

賽德利克肩膀用力起伏,臉整個僵住了。畢竟至今爲止我都像這樣朝他怒叱或踢了他,他當然會有這種反應。

我小心翼翼不讓聲音傳到房間外,深吸了口氣,接著聲明。

「給我去念書……!!」

「………………?…………你說……什麽……??」

賽德利克蹙眉,對我的話一頭霧水。原本緊繃的表情又更僵硬了。我繼續對沒有理解的他說下去。

「關于防衛戰,你從現在開始要拼命學習各類知識。戰術武器陷阱都好,總之去學習。畢竟需要第二王子你的力量的可能性並不是零!!」

我連喘氣的時間都覺得可惜,朝他滔滔不絕說著,接著他臉部放松,一臉訝異地看著我。「那是……預知嗎??」他詢問後,「在那之前的常識啦!!」我重重叱責他。我不曉得現在的他上戰場會做出何種暴行。原本僅僅三、四天學習不可能有所成果,是就算被責罵「什麽也別做」也無可奈何的程度。不過他一定能夠做到。我有確信,才說得出口。

「還有,你要好好聽令兄……國王陛下說的話!知道了嗎!?」我這麽說,他雖然還一頭霧水,「知道了……」也點頭答應了。在蘭斯國王面前叱責第二王子,不曉得他是否會不開心,我看過去,結果他似乎無比震驚地眨眼。雖然似乎沒有生氣,或許有點錯愕。外國的第一公主這麽粗暴,他當然會錯愕。雖然我連忙向國王道歉,「不會,我才要道歉……」他嘴上這麽說,眼睛依然瞪得好圓……我越來越不好意思了。

「那麽我們差不多該離開了。容我再次提醒,今晚的事情務必保密。」

史提爾大概察覺我的危機了,機靈地插嘴。接著,他朝著我,以及離我們一步遠的亞瑟伸手,這個時候。

「!等一下。」

賽德利克有些慌張地踏出腳步,朝著亞瑟奔過去。視野不佳,加上賽德利克突然接近,讓亞瑟往後退了半步。就算這樣,賽德利克也不介意地湊到亞瑟面前,伸出雙手握住慌張的亞瑟的手。

「這次真的十分感激。我不曉得你是什麽人……唔,這雙手果然是男人的手吧?個子也挺高的,算了無妨。多虧了你,大哥得救了。以後你如果有事,不用客氣,盡管來找我。若有意願,我也可以納你爲我直屬的臣子。」

滔滔不絕朝著鬥篷下的亞瑟訴說的賽德利克,從途中就讓我開始頭痛了。不對,那個人是我的近衛騎士耶?就算不曉得他的真面目,爲什麽要在第一公主面前果斷地挖角啦?只要曉得亞瑟的特殊能力,每個國家一定都想要他。就是爲了阻止這種事情發生,才隱藏他的真面目的,這個人實在……

在我一旁,史提爾忍俊不禁地苦笑了。他甚至轉身回頭說:「不要緊,他這樣還算好的。」我還疑惑他怎麽講了這些話,結果看見蘭斯國王抱頭,肩膀抖動。他真的很生氣。他咬緊牙,「實在……萬分抱歉……!!」謝罪從齒縫間擠出。如果現在的狀況可以大聲說話,他早就怒吼了吧?這段期間,賽德利克也繼續猛攻。

「可惜你不是女人。如果是女人,我就會娶你爲妻,讓你幸福快樂一輩子。不過真的很感謝你。雖然無法直接看到你面孔、知道你名字,令人遺憾……!對了。」

賽德利克依然緊握住就算身穿鬥篷也令人曉得有多麽錯愕的亞瑟的手,接著突然想到某件事般,松開了他的手。終于被解放的亞瑟後退一步時,他絲毫不在意,一口氣拔出戴在自己右手中指上的兩個金色戒指。接著他強硬地握住狼狽不堪的亞瑟的手,強迫他握住戒指。

「這是謝禮,雖然不多,希望你收下。若有必要,這場戰爭結束以後,要我准備多少都沒有問題。爲了回報你的大恩大德,我願意實現你任何希望。請務必再次來到我國──」

碰唰!突然有個枕頭擊中賽德利克後腦杓。轉頭一看,蘭斯國王把自己背靠著的枕頭丟了出去。

「給我差不多一點,賽德利克。別再繼續丟人現眼了。」

國王一邊竭力壓抑想怒吼的情緒,一邊滿臉通紅地緊皺眉頭。他再次向我和史提爾道歉。接二連三不斷致歉的國王,讓我覺得有點可憐。

「什麽話!? 我可是誠心誠意地表達感激之意耶!?」

賽德利克一邊按住頭,一邊聲明:「不用擔心,從身高來看,他不是弗利吉亞的王族!」怎麽辦,我好想吐槽。

即使如此,在蘭斯國王叱責下,他向亞瑟道謝之後打算離開時,這次反而被亞瑟握住手。亞瑟拿著戒指,拼命想還給賽德利克。他一舉一動、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我不能收下這種東西」的意思。不過,賽德利克不會因此退讓。

「不,你就收下吧。說真的即使……獻上我的雙手也不夠。如果這樣有失禮數,那麽我道歉。不過…………現在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事。」

他一手放在想退還戒指的亞瑟的手上,靜靜地推開。雖然鬥篷下的亞瑟看不見他那有點複雜的笑容,不過其平靜的聲音已經充分傳達意思了。

「……我以賽德利克•席路瓦•羅威爾之名,誠心誠意道謝。無名的救世主。」

賽德利克的聲音微弱,用今天最爲低沈的音量,確實如此呢喃了。他這次真的轉身背對茫然的亞瑟,朝向我和史提爾低頭致意。

「普萊朵,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我也由衷感激你們……等一切結束時,務必讓我正式道謝。」

由衷表達謝意的賽德利克,讓我喉嚨深處有些哽咽。說真的,如果在他收到書信,也就是昨天時,或許能夠趕到國王的房間。就算不這麽做,如果能夠跟他說明瞬間移動或治愈疾病的特殊能力,以及騎士團先行部隊的事情的話,或許能夠讓他稍微冷靜下來……不過,我沒有說明。尚未確定要結盟以前,不能說出我國特殊能力者的事情。這是考量萬一有陷阱或間諜的可能性,而訂下的規矩……然而我分明很清楚他國家是清白的。

所以,昨晚我才陪伴他。他什麽都沒被告知、也不曉得後來會如何發展,只能徒等待,心裏一定不好受。

我把「對不起」吞回肚子裏,眼前賽德利克的感謝讓我沈默點頭。此時此刻,我這麽說就太卑鄙了。不管怎麽看,在他不得不原諒的場面這麽說,也不能真心當作道歉。所以我表現在行動上。

「……四天以後,我必定前來。爲了守護我國同盟國……『哈納茲歐聯合王國』。」

我的話,這次讓蘭斯國王也露出強而有力的眼神朝我低頭。

我們向他行過禮後,史提爾牽起我和亞瑟的手。在視野切換的前一刻,賽德利克火紅的眼睛直直盯朝向了我們。

「謝謝你們兩人。」

視野轉換至自己房間,我道謝後,史提爾輕輕放開了手。

「不會,幸好國王順利康複了。這麽一來,他肯定能指揮防衛戰吧。」

史提爾笑著回話,我也點了點頭。蘭斯國王看來也很有精神,真的明天就能前往柴涅恩希斯王國吧?突然地,我轉頭看向沒有反應的亞瑟,他還深深戴著兜帽,人僵在原地。他怎麽了?累了嗎?

史提爾也察覺他的情況,「餵,怎麽了?」有些粗暴地摘下亞瑟的兜帽。亞瑟沒有抵抗,兜帽被拿下,臉露了出來……他臉色非常蒼白。

他額頭冒出大量汗水,嘴唇不斷顫抖。我擔心他是否弄壞身子了,這時亞瑟說「這個……」,他舉起不斷發抖的手,讓我們看從賽德利克手中收到的戒指。

「這麽貴重的東西……我要怎麽處理啊……!?」

他這麽說的期間,也難掩混亂,眼睛的焦點渙散。亞瑟驚慌失措的模樣十分有趣,讓我不禁笑了出來。史提爾也感到有趣地揚起嘴角,看向在他發抖手心中彈跳的兩枚戒指。

「確實是很名貴的禮物。不愧是以金礦馳名的薩希斯王國的第二王子送的。」

史提爾這番話,更讓亞瑟手僵住、繼續發抖。那是讓見慣高級飾品的我和史提爾都爲之屏息的戒指。乍看之下是設計簡單的金色戒指,但仔細一瞧,上頭遍布以羅威爾王家紋章爲首,精致無比的造型紋路。不愧是自戀王子賽德利克。身上戴的飾品全都是稀世寶物級別的吧?而且,還收到兩枚戒指。只論黃金首飾的話,或許比我和缇雅菈的所有首飾都還更名貴……不過我對現在的亞瑟可說不出口。

「你就收下吧。賽德利克第二王子也說這是他的感激之情吧?」

「太沈重了!!」

史提爾的話,亞瑟前傾怒吼。雖然他緊握著戒指,以避免身體震動而落下,不過這段期間他的手也不停發抖。

「不想要的話就賣掉吧?可以賣到好價錢喔。畢竟是那個薩希斯王國出品的頂級飾品。相信一拿出來就會立刻傳開。」

「別人送的禮物怎麽能夠拿去賣啦!!」

不愧是亞瑟,說得太好了。他似乎真心覺得不曉得該怎麽處理。一般男生更是不懂怎麽處理這類珠寶首飾吧?而且亞瑟還是騎士。平時絕對不會戴戒指。

「那麽介意的話,幹脆按照賽德利克王子的希望,去當薩希斯王國的騎士吧?話說在前頭,你的價值與其相比……」

「咦?不可以喔,亞瑟是我的騎士。」

他這麽輕易跳槽到薩希斯王國的話,我就傷腦筋了。就算沒有特殊能力,正因爲有亞瑟陪伴才能跨越的危機,以及被他幫忙的情況,數也數不盡。最重要的是,對我、缇雅菈和史提爾而言,他無可取代。或許有史提爾的特殊能力的話,就能經常去見他,不過搭乘馬車要花費十天以上的國家距離太遙遠了。如果他對薪水不滿意,我會好好找吉爾伯特宰相和父王商量的。我如此心想而說了以後,才察覺自己把史提爾的玩笑話當成真心話,不小心插嘴了。

亞瑟也因爲我突然打斷話而吃了一驚嗎?他身體一顫,停止動作了。史提爾笑著來回看向我和亞瑟……糟糕,我把談笑氣氛整個破壞了。

「啊……對不起,不小心就說了。」

我趕忙對打斷兩人談話道歉。不過亞瑟沒有回話,不知爲何沈默地把摘下的兜帽再次戴好。我惹他生氣了嗎?

唯有史提爾愉悅地窺看兜帽下的亞瑟,「……她這麽說。有何感想?」浮現邪惡的笑容。怎麽辦,我會被當作沒有幽默感的公主。

亞瑟一邊壓住兜帽,一邊貫徹沈默。我沒想到他會那麽生氣。我滿心擔憂,慌張而膽怯地伸手碰向亞瑟肩膀。我手指碰到亞瑟肩膀時,亞瑟失去平衡地當場跌坐在地了。

「咦!? 亞……亞瑟!?」

他甚至氣到不想被我碰!?

我不禁後退一步,叫了亞瑟。雖然史提爾忍俊不住地掩嘴大笑,亞瑟仍垂著頭,把兜帽拉到底,僵在原地。

「對、對不起,我沒想到惹你這麽不開心……」

「~~唔……不、不是的!!這是……」

這次亞瑟提高音量,打斷了我的話。他難得打斷話,話說到一半時,都快聽不見聲音了,讓我阖上嘴,等他說完。

「……~唔…………我……只是……很開心而已……」

亞瑟低喃,讓我納悶地歪頭。他在爲什麽事情開心呢?難道史提爾想對亞瑟說「那種戒指比不上你的價值」嗎?我懂,被人稱贊比那種高級戒指還有價值,讓人既開心又難爲情吧?不過亞瑟實際的價值,就算排除能力,身爲騎士、身爲人都比我們更令人尊敬。他還是一樣謙虛。

亞瑟沒有生氣,讓人松了口氣,我拉回話題,「亞瑟,總之你就收下那些戒指吧。」我這麽說道,亞瑟便拉著兜帽,頻頻地堅定點頭了。

「那個……我已經收到比戒指還棒的東西了……沒問題……好…………我會好好珍惜……」

我每當看見戒指就會想起……!他握著戒指,輕輕擡起手回答。賽德利克向他道謝,那麽令人開心嗎?唉,他好歹是薩希斯王國的第二王子,我懂那種心情。總之他都說沒問題了,似乎有心收下戒指,太好了。

差不多該爲明天做准備了。依然抖動肩膀發笑的史提爾表示。我也點點頭,再次向兩人道謝今天的事情。

聽見史提爾這麽說,亞瑟搖搖晃晃站起身,最後拉下兜帽向我道別。我一看,他滿臉通紅,就像煮熟的章魚。因爲他把兜帽戴得很緊,很悶熱吧?我們互道晚安以後,史提爾用瞬間移動讓亞瑟從我眼前消失了。

接著,「那麽,我也告辭了。」史提爾向我打招呼……我留住了他。

「啊……史提爾等一下。」

聽見我的聲音,史提爾睜大眼,停下動作。他問怎麽了,聽見他這麽一問,反而讓我難爲情。不過我已經留下他了,我便直接奔向史提爾,用力抱住他。

「……!? 普……普萊朵!?」

「對不起,讓我抱一下。」

發生了太多事情,接下來又有戰爭等著。我的腦袋一片混亂也莫可奈何。這幾天過得太快,在他們倆過來之前,腦中一直萦繞各種思緒。不過當亞瑟和史提爾出現時……我大大松了口氣。

我前去見總是口頭爭吵的賽德利克時,親眼看見蘭斯國王病況時,我認爲都是因爲兩人相伴,我才能作爲公主保持堅定的態度。

明天必須出國,爲了親赴戰場。所以……

「現在稍微……讓我撒嬌一下。」

爲了明天起,又能身爲第一公主堂堂面對。

我額頭埋入比自己個子更高的史提爾肩膀,手輕輕繞到他背後。我因此開心,抱緊他的手臂用力。或許力氣太大了,史提爾的肩膀微微顫抖……不過他貼在我背後的手也用力。比起弟弟,更有如哥哥一樣的史提爾的強大、體貼和溫暖,讓人十分安心。

經過好一陣子,我緩緩松開手的力道。史提爾也放開環住我背後的手,配合我的動作。我的臉拉開他肩膀,在近距離看向史提爾的臉,或許我使出太多力氣了,他滿臉通紅地回望我。

「謝謝你,史提爾,我打起精神來了。」

被女生手臂壓迫而呼吸痛苦,讓你有點忍耐不了嗎?這話我可對男生說不出口。相對的,我滿懷感激地回以笑容,史提爾接著後退一步,手背掩住嘴。他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可以……問你嗎……?」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鏡黑框。我回答當然可以後,他終于回看我。

「爲什麽……突然…………那樣對我?」

而不是找亞瑟或缇雅菈。他低聲這麽對我說,讓我有些害臊地下意識用手搔了臉頰。缇雅菈確實是妹妹,亞瑟也曾說過會陪伴我。只不過……

「因爲史提爾……知道我最差勁、最遜、最沒出息的一面。」

一年前,是史提爾包容了由于憎恨裏昂弟弟們而不由得哭泣的我。我認爲,他也會包容現在這麽弱小的我。

我一邊說,一邊不禁笑了出來,接著不曉得是否多心了,史提爾的臉又更紅了。難不成,未經過許可就突然撒嬌的姊姊,惹他生氣了嗎?不過,「讓我抱抱啦!」這話更令人難爲情,我實在說不出口。

「這麽突然,真的很抱歉,我下次會克制的。只是今天想打起精神──」

「不用克制……也沒關系。」

慌張道歉的我,史提爾突然蓋過我的話。我驚訝地停止說話,史提爾滿臉通紅地挪開視線,挑起眉,像是被自己說的話嚇到。即使如此,我等他繼續說,他便整理思緒,支支吾吾地開口了。

「我…………很高興能被普萊朵倚靠。所以,那個…………普萊朵不介意的話,隨時都可以找我撒嬌……」

聲音最後微弱到都快聽不見了。我勉強能夠聽見,不過史提爾或許沒有自信把話講清楚,瞥了我一眼後,隨即移開視線。不過他的體貼令我十分開心。

「謝謝你,史提爾…………!啊。史提爾也隨時可以找我撒嬌喔?」

我帶著確實聽見,以及身爲姊姊想被他倚靠的意思傳達。他又低喃:「不了,我就……」卻立刻止住話,最後遮掩嘴角,沈默地點了點頭。

「……你真的好詐……」

我覺得聽見了微弱的聲音。咦?我回問。不過,「沒什麽。」他快速打斷我。他的臉依然绯紅,「那麽,我就告辭了。」史提爾打起精神地望向我,禮儀端正地道別之後,這次真的用瞬間移動消失了。

最後我也熄滅照明,也沒有換衣服,直接爬上床。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渾身疲憊。當我放松時,身體也變得好重。我沒換衣服,明天就讓洛蒂和瑪莉罵吧。

到了明天,我會和騎士團、亞瑟、吉爾伯特宰相、史提爾和缇雅菈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和我國自豪的先行部隊一起出發。專精移動的他們,肯定能夠趕上。

我一邊翻身,一邊想起剛才賽德利克的模樣。他的兄長,國王清醒後,他沒有靠在任何人身上,獨自落淚的模樣。由衷向亞瑟道謝,憑現在能夠做到、誠心誠意表達感激之情的模樣……以及,自我中心的態度和蠻橫的舉止,全都是他真實的模樣。

「…………你很痛苦呢!」

我回想起遊戲中的賽德利克,不由自主發出聲音。朝著不在眼前、位于遙遠異國的他。遊戲中,他的國家當作人質,遭受女王普萊朵隨心所欲利用,再也無法信任人類的他,唯一能夠坦率交流的對象,唯有發瘋而持續臥病在床的兄長。

遊戲開始時,他終究只是薩希斯王國的「第二王子」。他一直向人民和他國隱瞞國王精神失常,持續保持「代理人」的立場做事……他相信總有一天,兄長會清醒。

爲兄長著想的體貼王子。沒事的,兄弟一同歡笑的日子一定會到來。

我不允許約翰國王像遊戲裏一樣缺席。



「真是的……竟然這麽晚了。」

他獨自走在夜路上,歎氣。吉爾伯特今天又捉到了入侵者,宰相以王都爲中心,在街區四處走動的結果,回家的時間比平時還晚了許多。

等一回神,他一邊轉著右肩,一邊呢喃:「已經有年紀了。」雖然用他的特殊能力就能維持年輕力壯的身體,不過他想盡可能和友人亞伯特、妻子瑪莉安娜、愛女史黛拉一起變老,依然堅持不用自己的特殊能力。

今天逮到的那些嫌犯也如吉爾伯特所料,都是柯佩蘭蒂王國的人。他拜托騎士團嚴格盤問,發現還有另外兩名余黨入侵了弗利吉亞王國。光能夠預測鼠輩的處理,就應該當作收獲了。他想盡可能在出國之前根絕入侵者,便一邊爬坡,一邊靜靜思考。

他以習慣的步伐踏上歸途,距離心愛的家只剩幾公尺距離時。

「吉爾伯特•巴特拉。」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他以爲是鄰居,輕輕轉頭望過去。不過,眼前的是外表可疑的男人。男人深深戴著兜帽,即使天氣不寒冷,卻穿了一件長大衣。

「……你是哪位?」

吉爾伯特以冷酷又冰冷的聲音回問男人。那個男人不存在自己的記憶之中,他淺淺眯細了細長的眼睛。他大概有頭緒了。

「真虧你能夠獨自追查到這種地步。」

男人沒有回答問題,不理會對方,繼續說道。對此,吉爾伯特「啊……」地回應,沒有特別驚訝。應該說能夠多驅除一只鼠輩,機會正好。他一邊想著,一邊讓右手手指喀叽作響。男人也沒有察覺他的動作,一邊笑著,一邊朝吉爾伯特伸出手。

「這是命令。你也成爲我的棋子。」

吉爾伯特的動作猛地停止了。那決不是充滿魅力的邀請。只不過「命令」這個詞彙,讓他理解對方多少擁有談判的條件。

沈默著等待,讓男人以爲吉爾伯特動搖了,此時揚起嘴角。

「爲了柯佩蘭蒂王國,不准派出騎士團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或者也可以予以妨礙。這麽一來,我就給予你想要的獎賞。而且……」

男人中斷話語,凝視吉爾伯特的臉笑了。男人露牙,蠕動舌頭說,等待接下來阻撓自己的宰相表情痙攣。

「只要遵循我的命令,你的家園和妻小就能平安無事。」

男人指著吉爾伯特宰相的宅邸發出嘲笑。一直在遠處監視吉爾伯特的他,也找到了住處。也曉得他有心愛的妻小。就算貴爲宰相,並非王族的他,家裏的戒備比起王城也不算森嚴。他也已經告知另一名夥伴了。二對一的話,至少能夠潛入屋內,要殺個幼兒輕而易舉。吉爾伯特還不曉得他有另一名夥伴,無計可施。

吉爾伯特垂下頭,肩膀用力抖動。男人注視他的模樣,心想無論對方是膽怯或者生氣,也只能按照他所說的去做,正要嘲笑眼前宰相的時候。

「……呵……哈哈!!」

吉爾伯特抖動肩膀,忍不住放聲大笑。男人訝異想著,他腦子不正常了嗎?吉爾伯特一邊笑著,一邊揮手說:「這可失禮了。」感到有趣地皺眉,重新望向男人。接著……

朝向男人展現絕對零度的笑容。

毛骨悚然。無論怎麽思考,自己都占有優勢,男人卻反射性地想要逃跑。男人握拳怒吼:「哪裏好笑了!?」吉爾伯特便毫無迷惘地走向男人面前,順勢單手掐住他的脖子。男人太順勢被掐住脖子後,終于想到掙紮。不過他越掙紮,掐住脖子的手勁就越強。

「你們只剩下兩個人了。既然曉得我至今的行動,恐怕現在,剩下一人也在附近某處監視我們吧?……那麽,我最好做給他瞧瞧。」

吉爾伯特眯細的眼睛緩緩睜大。同時男人也不成聲地「嗚……嗚……」地喘氣。

「只要拿心愛的妻子和女兒交換,我就會聽你的話?……哈哈。臉皮真厚,思考真單純。」

吉爾伯特掐著無法呼吸、想要氧氣的男人脖子,慢慢將其往上擡高。雖然男人浮在半空中的腳不斷擺動,對吉爾伯特絲毫沒有影響。

「我很清楚。你們很著急吧?同夥減少、失去武器、來自拉吉亞的恐懼及柯佩蘭蒂王國的壓力。然而在這塊遙遠的土地上,甚至沒有聯絡方法,也無法掌握現況,沒有任何成果,一事無成,只是虛度光陰。」

吉爾伯特的語氣決不粗暴,卻散發比吼叫更強大的怒氣。男人也忘記掙紮,拼命地想保住性命。連吉爾伯特的話都聽不進去。

「啊啊……真是太膚淺了。」

陶醉的口吻詭異地穿入男人鼓膜。男人五官扭曲地一瞪,吉爾伯特只揚起嘴角笑,細長的眼睛散發駭人的光。

「雖然不曉得你的夥伴在哪裏看著,不過至少告訴你這件事吧。」

當男人覺得死定了的瞬間,掐住他的手放松了。脖子和手之間騰出空間,男人用盡全身拼命吸氧氣。即使男人在手中「呼、咳」地喘氣掙紮,吉爾伯特依然繼續往下說。

「我現在的一切幸福,都是某位貴人賜予的。那是縱使有柯佩蘭蒂王國全土……不對,就算給我全世界也不能比擬的大恩大德。」

他看見男人反應,愉悅地又緩慢掐緊脖子。男人裝作粗暴地掙紮,把手伸進懷中掏槍時,吉爾伯特另一只手把男人的手連著手槍捏碎了。「呀啊啊啊?」男人叫聲更響亮了。

「如你所知,我的愛情屬于深愛的妻子和女兒……然而我的性命和人生,各自獻給了不一樣的對象。」

男人叫聲越發激烈,聲音響亮,吉爾伯特困擾地輕輕朝著手中的脖子施力。有如栓上蓋子一般,男人的慘叫聲消失了。

「正因爲那一天得到了救贖,我才在這裏。」

男人意識越來越模糊,手腳無力地下垂時,吉爾伯特稍微吐了口氣。他以輕松模樣用力把男人丟到地上,擦拭被掙紮的男人的口水弄髒的手。

「……唉。真不想把這種東西帶進家門口。」

真沒辦法,他歎氣,背起了男人。接著慢慢走著,來到自宅前,最先見到衛兵。雖然衛兵看見他背著男人睜圓了眼睛,不過他不在意說:「今天也辛苦了。」

「不好意思,請你聯絡通訊兵。我抓到了柯佩蘭蒂的侵入者。」

他優雅一笑,衛兵便腳步飛快地衝入了宅邸內。

基于柯佩蘭蒂王國的入侵者可能出現,他已經在自己宅邸派了通訊兵……擁有通訊特殊能力的「衛兵」。雖然攝政威斯特建議派遣騎士,而非衛兵,不過他拒絕了。就算身爲宰相,與其讓並非王族的自己擁有特別待遇,不如把人手派到街區的防衛警備上。只要派一個能夠跟王城和騎士團通訊的通訊兵就非常足夠了。畢竟自己的屋宅,從以前就有能夠信任的衛兵常駐于此。

在那之後一小時內,騎士團便從王城騎馬趕來,把男人帶走了。吉爾伯特認爲,只要予以盤問,要逮到最後一個人只是遲早的問題。不過一個人能做的事情有限。騎士團明天就會出國了。這麽一來,縱使有人想對弗利吉亞王國出手,對戰況也沒有意義。倘若沒辦法阻止行動目的的騎士團出發,剩下的頂多是自取滅亡或逃走罷了。

──絕對不會那麽輕易讓人奪走。而且,這次也不會動搖。

「我回來了,瑪莉亞……抱歉那麽吵鬧。」

(插圖010)

宰相發自內心笑著,走入屋宅內。體貼的妻子笑著出來迎接,說她很擔心,且由于通訊兵的聯系,被吵起來的女兒也跑下床,一邊揉眼睛,一邊看著回家的父親,笑開了。

「……把拔!」

他抱緊女兒,看見那和母親相似的柔和眼神,無意識地放松了嘴角。他一邊親身感受籠罩自己的幸福,一邊向妻子和女兒傳達明天開始的「遠征」。

他撫摸因擔憂而垂下眉毛的妻子頭發,跟因爲好幾天不能見面而寂寞地垂下眼的女兒約好,「等我回來,一起去吃好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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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10 pm

第四卷 第三章 殘暴公主與哈納茲歐聯合王國

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薩希斯王國。由于我國騎士團先行部隊特殊能力的移動方法發揮作用,原本搭乘王族馬車需要耗費十天的路程,我們按照預定計畫,三天就抵達目的地了。

我們在緊閉的國門前叫住衛兵,似乎已經傳話下來,立刻讓我們入國。我們在街區移動時,薩希斯王國的人民便睜圓了眼睛,仰望馬匹上的我軍。各處都傳來竊竊私語,「那是弗利吉亞……!?」「確實是公主……」「如賽德利克殿下所說。」,看來在我們到達之前,賽德利克和蘭斯國王似乎已經通知人民了。雖然人民似乎有些膽怯,不過特殊能力者國家弗利吉亞早就習以爲常了。

在到達薩希斯王國的幾公裏之前,我們都用特殊能力的移動方法前進,不過現在以一般的馬和馬車移動。我現在也像個國家代表乘坐在馬匹上,率領騎士團。缇雅菈和吉爾伯特宰相待在馬車內,不過輔佐的史提爾以陪同我的形式,同樣騎馬移動。

「……人民的樣子和我之前過來時沒什麽兩樣。」

史提爾從我背後壓低音量告訴我。現在他不是王族的打扮。不是平時的典雅服飾,而是身穿铠甲和漆黑外袍的模樣,和臉上的黑框眼鏡十分相襯,非常帥氣。那是配合遠征和防衛戰的正式戰鬥服。話雖如此,其實我和史提爾的外袍都是我的專屬侍女洛蒂和瑪莉親手縫制的。每次作好一套都會予以改良,品質也變得幾乎和騎士團的制式外袍沒有兩樣,因此便急遽當作正式服裝了。

我的铠甲是女性用的,款式上有點不同,但幾乎和大家的铠甲沒有兩樣。深紅色的外袍,帶出了一點的女人味,起碼我這樣覺得。爲了避免一頭長長的紅色卷發礙事,也在頭上綁成馬尾,讓我的女人味又更淡了。

雖然王城也准備了正式的公主戰袍,不過我穿這套衣服比較自在,母王也允許了……雖然要蒙混爲什麽我有這套衣服,非常辛苦。

唯有待在馬車內的缇雅菈,身穿王族正式的白色外袍。金發的缇雅菈十分適合那身穿著,相當可愛。她和我同樣綁了馬尾,也增添不少英勇的氣質。雖然發型一樣,女生魅力這麽不同,讓我有些傷心。

「我是弗利吉亞王國,普萊朵•羅耶爾•艾比!身爲同盟國,率領援軍前來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助陣!!」

我們來到薩希斯王國最南側的王城前。我大聲喊話,不僅讓衛兵,也爲了讓王城裏的蘭斯國王和賽德利克也能夠聽見。薩希斯王國的王城本身並沒有像弗利吉亞王國的王城大到誇張,應該說是適中的大小。建築本身只也區分成老舊的南樓、北樓和中央樓三棟,曾經爲了結盟而造訪此地的史提爾告訴了我。和遊戲制作人員設定過頭、如巨大要塞般的弗利吉亞王國的王城不同,就像是繪本中那般可愛的城堡。守在城前的衛兵慌張地奔進城內。我們等待了一會兒,仰望城堡,「普萊朵!?」從城內傳來聲音。是賽德利克。

「我依約前來了,賽德利克。」

我擡起視線,望向從城堡窗戶俯視我們的賽德利克。雖然距離遙遠,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他的視線確實朝向我。不知爲何賽德利克沒有回應我們,愣住了,接著緩緩地從窗邊退開。或許想下樓來到我們身邊,賽德利克轉身背對我們時,那一瞬間他柔順的金發飄向窗外。

守在王城前的衛兵,帶領我們前往進城。「國王陛下已等候多時。」他有些不熟練地迎接我們和騎士大軍。

「普萊朵……!!」

我下馬,被帶往城堡內部谒見廳的途中。賽德利克有些喘著氣,一臉嚴肅地奔向我們。他奔跑時,身上的飾品就當啷作響。他原本拔下戒指送給亞瑟的指頭上,又戴上新的戒指。我好不容易率領援軍趕來,他的表情卻絲毫不安心,讓我理解有事發生了。

「賽德利克,怎麽了?」

賽德利克來到眼前,我身後的近衛騎士亞瑟、卡拉姆隊長,以及缇雅菈和史提爾也來到我左右邊……不知爲何,有些人依然對賽得利抱持敵意。

聽見我的質問,賽德利克先緊抿嘴唇,緊皺眉頭移開臉。接下來就要去見蘭斯國王,他或許在煩惱是否現在說明。不過幾秒後,他沈重地開口了。

「約翰哥……柴涅恩希斯王國的約翰國王,不但不接受我國支援,甚至全面封鎖國境了……!!」

賽德利克帥氣面孔的表情又更加陰沈了。他痛苦道出的話,讓我不禁啞口無言。有所印象的發展,有如遊戲中以驚人的速度跳過劇情般的感覺襲向我。

「我是薩希斯王國的國王,蘭斯•席路瓦•羅威爾……『幸會』,普萊朵•羅耶爾•艾比第一公主殿下。」

在谒見廳,蘭斯國王坐在寶座上迎接我們。他嘴上說著初見用的招呼語「幸會」,眼神別有含意,看向我和史提爾。

「『幸會』,國王陛下。我的名字是普萊朵•羅耶爾•艾比。能見到您,倍感榮幸……聽說您罹患了急病,還盼目前安好?」

我也回應他的意思,故意裝作不知情問候。蘭斯國王回不要緊、讓你們擔心了,目光有些柔和。雖然他身穿王族的衣服掩蓋住了身形,至少臉頰已經沒有凹陷,看來似乎真的不要緊了。原本他似乎體格壯碩、結實健康吧?當時的模樣就像沒發生過,他極有國王風範的戴著黃金飾品、身披鬥篷,全身上下散發王者的氣質。

彼此介紹完畢後,終于進入正題了。關于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國境封鎖的詳情。

「……那是在我病後清醒的隔天早晨的事情。」

根據沈重地親自說明的蘭斯國王表示,他們一大早立刻前往柴涅恩希斯王國。原本薩希斯王國和柴涅恩希斯王國就彼此緊鄰,國土也不大,雙方王都就像隔壁城鎮感覺的距離。雖然文化差異不小,由于距離十分接近,過去爭奪國土和衝突的情況不斷,不過成爲聯合王國以後,就作爲兩大都市馳名。

蘭斯國王帶著賽德利克等人前往柴涅恩希斯王國時,國境相連的道路上似乎築起了高聳的邊界牆……柴涅恩希斯王國單方面整個阻擋通行了。

根據附近的居民表示,在解除同盟後,柴涅恩希斯王國隨即在短期內完工。蘭斯國王也大吃一驚,雖然立刻就想越過邊界牆,不過被附近居民阻止了。工程開始後,幾名薩希斯王國的居民想越過邊界牆時,邊界牆另一側的衛兵便會開槍威嚇。

『現在已解除同盟,我國和薩希斯王國便是敵人!! 國王下令不得讓任何人通過!跨越國境者,就算是王族也不能原諒!!』

某個衛兵似乎如此聲明。萬一強硬跨越國境,真的出現傷患或引發衝突的話,別說修複同盟關系了,甚至會演變成對立狀態。因此蘭斯國王和賽德利克也無法通過國境。即使投遞書信,或者向邊界牆對面告知蘭斯國王康複的消息,也沒有得到回應,持續膠著的狀態……我,還有不甚了解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內事情的史提爾等人都理解了。柴涅恩希斯王國打算只犧牲自己。

向柯佩蘭蒂王國全面投降,加上即使國內被攻陷,爲了不讓鄰近的薩希斯王國遭受波及,因而決定徹底斷絕關系。全都是爲了守護薩希斯王國。

我的視線從蘭斯國王落到地面上。遊戲開始時,柴涅恩希斯王國確實已經在國境築起邊界牆了。不過和這次的原因截然不同。況且,是在遭受侵略以後才築起邊界牆的。

「……那麽,國王陛下有何打算呢?」

我打破了持續好一陣子的沈默。取決于回答,我們也會無計可施。現階段,我弗利吉亞結盟的只有薩希斯王國。「您已經放棄了嗎?」我謹慎地壓低聲音詢問,蘭斯國王便用力搖頭,按壓額頭。

「就算國境被關上,大致上也能夠粗略預測柯佩蘭蒂王國進攻的方向。只要從國外繞過去,在兩軍接觸的地帶部署士兵即可。不過,那種場合就無法期待來自柴涅恩希斯王國的支援。約翰國王……和柴涅恩希斯王國國民投降的意志都很堅定。」

換言之,只有前來支援的我們和薩希斯王國對上柯佩蘭蒂王國和其他兩個國家。在這種狀況也想幫忙的話,確實只能這麽做了。只不過,假如他們已經准備投降,我們卻橫加幹預、興風作浪的話,完全就是我方在自以爲是……也可說是自私自利的傲慢行徑。最糟的情況,就是由于我們鬧事,使得柴涅恩希斯王國被視爲企圖反抗,而被迫成爲行省。

「陛下……那可能會違背柴涅恩希斯王國的意向,還是要如此行事嗎?」

我曉得這番話有點莽撞,也如此訊問。不過,這個問題不得不問。畢竟我們是爲了薩希斯王國前來此處的。

蘭斯國王靜靜地,重重地點頭。

「我國……哈納茲歐聯合王國長期鎖國,在廣大的世界中,我們在小小的圈子內側一直相依爲命。就像柴涅恩希斯王國庇護我國一般……我國國民在柴涅恩希斯王國也有許多珍視的人。」

蘭斯國王接著說,每一天都會有人民來到王城,請求拯救柴涅恩希斯王國。他的言詞,讓賽德利克、攝政、宰相和周圍的衛兵們也跟著點頭……他們珍視的人……家人、情侶或朋友也在那裏吧?作爲一個國家一路走來的兩個國家,就是如此親密。

「我不可能……舍棄他們。」

國王垂下眼簾,沈重的話語在寬敞的房內微弱地回響。其帶著煩憂的目光沒有射向任何地方,垂落于地面上。我稍微瞥向賽德利克,他果然一語不發地咬緊了牙,緊握住的拳頭顫抖,連戒指都陷入皮膚內。家臣、衛兵和任何人都一臉嚴肅,現在已有如挂念著柴涅恩希斯王國人民,緊抿嘴唇。我看見他們……打從心底松了口氣。

「……我知道了。幸好我能夠聽見陛下的想法。」

非常抱歉,恕我屢屢冒犯。我一邊道歉,一邊爲了下一句話用力挺胸吸氣。這麽一來,我也無須迷惘了。

沒有時間了。因爲一到明天,柴涅恩希斯王國將成爲戰場。

「那麽,現在我立刻前往柴涅恩希斯王國,親自找國王談判吧。」

什麽……!? 我說出口的同時,蘭斯國王睜大雙眼。他仰起因煩惱下垂的肩膀,身體前傾,目光投向我。豈止蘭斯國王,賽德利克、攝政、宰相,連衛兵們都懷疑耳朵,所有人都注視著我。

「就算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國王拒絕我們幫助,至少應當傳達我軍抵達,和蘭斯國王康複的事宜。我們跨越國境,直接找上約翰國王說明。」

「雖然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不過,弗利吉亞王國的第一公主普萊朵殿下,如果你有個萬一……!」

蘭斯國王的聲音首次因慌亂而顫抖。我爲了讓他們安心,特地回以笑容。

「感謝您爲我擔心。不過,沒有問題。」

只要有最後頭目普萊朵的戰鬥能力,就算對方不僅限于警告式開火,而是直接狙擊,我要閃避或擋開子彈都不算難。甚至用了史提爾的瞬間移動,確認座標後,就能跨越邊界牆直接侵入柴涅恩希斯王國也是可行的。不過,甚至沒有那種必要。

「因爲現在,我國引以爲傲的精銳騎士團就在這裏。」

我帶著笑容,揮手示意在我身後待命的騎士團以及騎士團長。我的視線移開表情寫著一頭霧水的賽德利克等人,看向身後的騎士團長。怎麽樣?我笑著問,騎士團長的眼神認真,同時回應不帶任何遲疑。

「任務是越過擋住國境的邊界牆,不能傷害柴涅恩希斯王國的人民當然不在話下,要在『雙方沒有任何人受傷』的前提下,把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送抵該國王城……沒有錯吧?」

騎士團長的反應就像表示「絲毫沒有問題」,讓蘭斯國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我詢問「辦得到嗎?」,毫不遲疑地,「現在就能執行。」騎士團長隨即回答。史提爾、吉爾伯特宰相,連缇雅菈也不怎麽吃驚,守著我和騎士團長交談。

「國王陛下,請交給我們處理。我一定會把薩希斯王國的心意傳達出去。」

我飄動著外袍,鄭重行禮。身爲第一公主,最重要的是,身爲爲了拯救他們而造訪此地的人而行動。

我明白。柴涅恩希斯王國並不希望成爲殖民地。話語還沒有傳到國王約翰耳中。我國騎士團則可以予以實現。接著……

只要話語傳達後,柴涅恩希斯王國必定會奮起。

「……這裏就是通往柴涅恩希斯王國王城最近的路嗎?」

我擡頭看向被領來的那條路,向蘭斯國王詢問。

「是的,現在被築起的邊界牆給整個封鎖道路了。」

攝政先點了點頭回答。擡頭一看,那道邊界牆高到連站在成人肩膀上都構不到牆頂,橫向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光是爬過這道高牆,就必須花費許多工夫了吧?

「臭約翰,手腳還是這麽快。」

環抱起手臂,有些憤恨地如此低喃的蘭斯國王,驚慌表情與話語相反,憂心忡忡。攝政表示,約翰國王宣布解除同盟,是在蘭斯國王病倒後僅僅兩天。他們聽見約翰國王的最後一句話是,「願神保佑薩希斯王國」這個太過善良的句子。恐怕蘭斯國王認爲,是自己的緣故,才把約翰國王逼到甚至築起了邊界牆。

我再次仰望邊界牆,回想遊戲設定。

柴涅恩希斯王國,國王約翰。對于攻略對象賽德利克而言,和蘭斯同樣重要、是如同他兄長般的存在。賽德利克爲了幫助他和他的國家,獨自來到弗利吉亞王國請求援軍。不過普萊朵背叛,讓柴涅恩希斯王國的曆史落幕了。

「那麽,普萊朵殿下。和我們騎士團同行的,只有普萊朵殿下嗎?」

騎士團長一邊向騎士們下命,一邊詢問我。接著在我回答之前,史提爾先往前踏了一步。

「既然王姊要去,輔佐的我當然也會同行。」

就麻煩吉爾伯特宰相留守吧?史提爾接著以親切的口吻說,吉爾伯特宰相便回以優雅的笑容,表示同意。那麽就是我和史提爾過去……還有。

「賽德利克……你要怎麽做?」

我轉頭向他搭話。或許沒有料到會被我點名吧?他睜圓了眼睛,張大嘴愣在原地,暫時沒有說話,接著開口了。

「也……讓我去。」

他有如疼痛般,連同手環按著自己手腕,咽下口水。只不過,他望向我的眼中確實燃燒著堅定的意志。

賽德利克的發言,讓國王張大嘴想制止他……不過沒有說出任何話。相對的他看向我,等待我回答,就像交給我決定。

「……怎麽樣,騎士團長?」

我也詢問擔任整體指揮的騎士團長。騎士團長簡短回覆:「沒有問題。」我的目光再次投向賽德利克。

「……不能總是讓弗利吉亞王國處理。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要去的話,希望我也能夠同行。由我來帶你們到王城……我想親自和約翰哥……約翰國王說話。」

他就像下定決心說了這些話。並非「我想去」,而確實令人感受到「我非去不可」的意志。我也點頭說「我知道了」,他便稍微籲了口氣,放松肩膀力氣。表情緊繃,也朝我道謝「感激不盡」。

「那麽我……我也要去!!」

沒想到這次換缇雅菈自願了。到底怎麽了?史提爾說要同行時,她還是目送我們離開的態度,現在卻有些慌張地走向前,再次望向我和騎士團長,目光整個投向賽德利克的方向。難不成進入賽德利克路線了!? 雖然我一瞬間這麽思考,不過她的眼神整個充斥敵意……她似乎戒備到甚至想一路跟著我。

騎士團長也因此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比起賽德利克,缇雅菈更讓他沒預料到吧?缇雅菈緊抿嘴唇,走到我身旁,再次提高音量朝著我和騎士團長說「拜托了!」。雖然史提爾開口低喃:「缇雅菈,不用那麽擔心……」不過缇雅菈也搖了搖頭。

我也沒有說話,試著問騎士團長是否沒問題,他同樣回「可以」,朝我低頭致意……應該說我才想低頭致歉。要去的人數居然越來越多了。

「……那麽,請把我們四個人送到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國王身邊。這段期間,我們會跟著騎士們。」

可以吧?我問向史提爾、賽德利克和缇雅菈。三人也用力點了頭。看著我們,騎士團長也帶著了解的意思點頭。「遵命。」他行禮後,繼續朝騎士們下指令。最先來到前面的,是各隊中擁有某種特殊能力的騎士們。

他們各自拿著長繩索的一端,來到邊界牆面前。下一刻,在騎士團長號令下,他們一口氣跑上了牆壁。他們輕易攀著邊界牆微妙的凹凸處,沒有拿出武器插入牆面,憑穿著铠甲的身體輕而易舉往上攀登。如果是穿著輕便的平民也就算了,身穿沈重铠甲的騎士輕松攀登的模樣,讓賽德利克張大嘴嘟嚷:「他們是攀岩的特殊能力者嗎……?」騎士團長便回:「不是的,這是我國騎士團所有人的能力。」由于他立刻正經回應,讓我不禁笑了。我想確實有攀岩的特殊能力者啦。

接著,所有騎士爬到邊界牆上方時。從邊界牆另一側,「什麽人!?」「不准爬牆!」「回去薩希斯王國!!」「不回頭就開槍了!!」傳來焦急的聲音。同時還「砰砰」地開槍警告。

蘭斯國王、賽德利克、攝政等人也屏息,「那樣遲早會被擊中的。」擔憂地出聲。不過無須擔心。因爲他們都是槍擊無效化的特殊能力者。就算沒有铠甲保護,和槍有關的攻擊都無法傷到他們的身體一絲一毫。

登上邊界牆的騎士們,確認繩索另一端由薩希斯這邊的騎士們拿好,便往柴涅恩希斯那一側跳下去。守護邊界牆的柴涅恩希斯衛兵,也沒料到即使他們開槍威嚇,卻有人敢跳下來吧?邊界牆另一側傳來驚呼的叫聲。槍聲不斷響起,很快就停歇了。看來騎士打倒邊界牆另一側的所有衛兵了。

邊界牆另一側,傳來幾度拉扯繩索的暗號。拉住繩索一端的騎士們,幾乎同時向騎士團長報告:「已經確認安全了。」聽見以後,「第九隊,推進。」騎士團長下令。來到前方的是針對秘密行動特化的第九隊。首先是幾名騎士出列,握住邊界牆上的繩索,接著消失了。

不只是他們,連他們握住的繩索,以及拉著繩索末端的騎士也全都消失了。有如史提爾用了瞬間移動,刹那間消失無蹤,賽德利克等人又發出驚呼。

「那是透明化的特殊能力。他們和繩索都還在,請放心。」

吉爾伯特宰相帶著優雅的笑容幫忙說明。張大嘴的蘭斯國王,只伸手掩住嘴角以後點了一次頭,看來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麽感想了。

透明化的特殊能力,能把本人、觸摸的物體以及相連接的物體全都變透明。現在他們用了能力,讓握住繩索、觸摸繩索的騎士和邊界牆另一側的騎士全都消失無蹤了。

他們消失以後沒過多久,從握住繩索的騎士們所在的場所,「所有人已經到達邊界牆最上方了!」傳來如此聲音。看來所有透明化的特殊能力者都登上去了。

從沒有任何物體的場所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賽德利克肩膀一顫。雖然他凝視著騎士們應該在的場所,當然看不見。

「那麽普萊朵殿下、史提爾殿下、缇雅菈殿下、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各位准備好了嗎?」

騎士團長詢問我們時,第九隊的騎士隊長向各騎士們下指示。接著,騎士們各自站到繩索端的場所待命。

我和史提爾等人依序由騎士攀上繩索把人帶過去。首先,史提爾握著繩索的一端,和騎士一起消失了。那一刻我原本以爲他用了瞬間移動,不過從看不見的場所傳來聲音,「我先過去了,王姊、缇雅菈、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雖然看不見身影,不過聽見了繩索「叽叽……」的絞緊聲,讓人曉得他正在攀登。騎士並非一個人上去,而是有在協助史提爾攀繩,稍微花了點時間,即使如此很快就傳來下一道暗號了。

下一個是缇雅菈。她向我打過招呼後,便和騎士一起消失了。緊接著,同時傳來騎士「失禮了」的聲音和繩索的絞緊聲。大概騎士抱著缇雅菈攀登上去了吧?似乎很輕易就上去了,以和獨自攀登差不多的時間回傳了暗號。

「接著是普萊朵殿下。」

下一個輪到我。跟著我的第九隊騎士大概挺緊張的,表情僵硬,臉上的肌肉在抽動。記得他是凱尼斯隊長……?要抱人的話,我確實比缇雅菈還重,或許他有些壓力。我一說萬事拜托了,他便惶恐地嚇了一跳,回應:「請交給我……!」

握住繩索前,我向蘭斯國王和吉爾伯特宰相打過招呼,望向賽德利克。我和一直注視我的他,眼神立刻就對上了。他或許誤以爲我在瞪他,那瞬間肩膀一顫。

「賽德利克……我等你來。」

我如此告知後,他朝我點了兩次頭。我的視線回到繩索的方向,伸手握住。

指頭碰觸硬質的觸感,握住繩索的當下,直到剛才看不見的繩索便清晰地映在視野中。我仰望邊界牆上頭,也能夠看見握住繩索的騎士朝著這裏揮手。那是第二批攀登上去,擁有透明化的特殊能力者騎士。一起變透明的人,似乎能夠看見彼此的身影。不過我依然看不見其他變透明的特殊能力者的模樣。

雖然凱尼斯隊長立刻想抱起我,不過在那之前,我跟他說自己想攀登看看。史提爾從一開始就想自己攀上去,因此我也想試試看。我握住繩索,腳踏上牆壁。在身後跟著我的凱尼斯隊長一邊向我說明攀登的方法,一邊擔憂地支撐我的背。接著我對手臂施力,朝著邊界牆,一鼓作氣一蹬!…………上不去。铠甲底下的手從繩索滑下,別說說踏出步伐了,應該說腳依然踏著邊界牆,手不斷發抖。

最後頭目普萊朵的弱點,沒有力氣。話說回來,雖然有普萊朵從高處往下躍的場景,卻完全沒有用繩索攀登的場景。女王普萊朵也沒有必要那麽做,要說理所當然也確實如此。不過連鋼鐵也能斬斷的普萊朵,竟然連攀繩都做不到?

「……對不起,拜托你了。」

由于我覺得太丟人了,便壓低聲音請求,避免讓任何人聽見。凱尼斯隊長也沒有傻眼,回答我「是」,便一手輕松地把我抱了起來。我爲了避免掉下去,也主動抱住他的脖子和雙手,接著他靈巧地用抱住我的左手和自由的右手,輕輕攀登邊界牆。就算我是女生,能夠輕巧抱住穿上铠甲的人的騎士,不禁讓我感歎地說:「真有本事。」……當下,凱尼斯隊長又臉紅了。或許因爲我向他搭話,讓他不禁想起了抱人的重量。總覺得有點抱歉。

即使如此,凱尼斯隊長也順利躍過邊界牆,下降時,也直接幾步踩過凹凸不平的牆面,順利降落到地面。雖然我大概也能夠自行跳下來,不過沒有握住繩索的模樣會被其他人看見,而且途中自己跳下來也不太好,我就繼續接受讓他幫忙了。

握住繩索一端的史提爾和缇雅菈笑著迎接我,我被放下來後,注意手沒有放開繩索,和兩人會合。接著賽德利克和其他騎士也會合,我們便順利秘密潛入了柴涅恩希斯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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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 頁 5 Empty 回復: 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13 pm



柴涅恩希斯王國。四處盡是以白色爲基調的建築物,小間的教堂和噴水廣場等美麗的建築鱗次栉比。到了王都,許多場所都不是泥土地,而鋪上了磚瓦。在日常生活中或許會有大批行人往來的大道上,現在幾乎不見人影。相對的,許多民衆紛紛聚集在各個教堂、廣場象征十字的石像前祈禱。最多人聚集在柴涅恩希斯王國的王城。

這裏和薩希斯一樣,王城同樣位于國家最南邊,于此並設的大教堂中,擁有國家中最大、最古老的鍾。現在也大批國民聚集于此,爲明天祈禱。

「……國王陛下。今晚,您那種身體還要出現在人民面前嗎?」

衛兵打開房門,輕巧進房的攝政向國王詢問。他在顧慮從房間窗戶一直眺望人民樣子的國王,壓低音色。這幾天,國王沒有一天睡得好,豈止攝政,王城內人盡皆知。他不只眼睛下方浮現黑眼圈,天生的白發讓纖細的身體線條顯得更加憔悴虛弱。

「沒錯……現在我只能做到這件事了。抱歉,拜托了。」

悲哀地笑著的國王,讓攝政痛苦地扭曲表情。他現在是何種心境?光曉得其中一點,王城任何人都會痛心疾首。

沈默地再次眺望窗外的國王,靜靜地握緊了脖子的十字項煉。他的目光從街區挪向另一頭的國境。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曆史開始以後,一度撤除、隔開兩國的邊界牆,現在再次被築起了……不是由其他人,是他親手下令的。

爲了虔誠的人民,各地建設許多教堂和十字架的象征與祈禱場所的這個國家,在明天柯佩蘭蒂王國侵略以後,就要建設起奴隸場,他滿腦子都是這件事。

成爲殖民地,就能保留文化。人民依然能夠向神祈禱。只不過,「神之下人人平等」「我們會平等對待家人和朋友」「相信、深愛朋友。相信、深愛家人。相信、深愛弱者。相信、深愛鄰居」等信念的自己國家要出口奴隸,沒有更矛盾的情況了。這個國家的信仰也很快會終結吧?那個時候,人民的怒火該朝向何處呢?

柯佩蘭蒂王國?拉吉亞帝國?無力的自己國家或自己?抑或導致這種結果的國王?幹脆讓所有矛頭指向自己,獻出自己首級,讓人民心靈多少能維持平靜的話,約翰心想這麽做也不錯。縱使這麽做無法讓他們真正得救也一樣。

「……我最後看見的景色,會是在斷頭台上面嗎?」

作爲把曆史悠久的國家搞得一塌糊塗的愚蠢國王。約翰如此喃喃自語,就在這個時候。

「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女子堅定的聲音,突然在房間內響起。然而現場並沒有女子。他們終于聽到幻聽了?還是說那是神的聲音?約翰和攝政等人思考,環顧四周,再次聽見聲音了。

「我知道這麽做很魯莽,這麽冒昧地造訪,我向您道歉。國王陛下。」

同時,身穿铠甲的女子突然現身了。那是有一頭晃動的深紅色頭發,眼神銳利的女子。女子背後,更有多個人跟著現身。「你是……!?」約翰大吃一驚,話到一半就止住了,不過目光停在站在那名女子背後的青年身上。

「賽德利克!? 你爲什麽在這裏……!?」

邊界牆、衛兵、如何來到此地,無法說出有條理的話語。他無法判斷眼前的人是夢境抑或現實,指尖顫抖。雖然攝政下令要趕來的衛兵舉起槍,不過看見賽德利克的模樣當下遲疑了。

「約翰哥,聽我說。」

他靜靜開口的聲音,讓約翰抿嘴。他推了細框眼鏡,另一手做出指示,要周圍的衛兵們放下武器。

「……援軍來了。弗利吉亞王國和我薩希斯王國……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結盟了。現在大批弗利吉亞王國的騎士來到薩希斯王國。我能來到這裏,都是多虧了他們幫忙。」

賽德利克有些遲疑的說明,讓約翰、家臣們豎耳傾聽,不放過任何一句話。

「援軍」、「弗利吉亞」等詞彙讓家臣們一片嘩然,無法置信地看著彼此。其中唯有約翰環起雙手,緊抿嘴唇,懾人的視線投向賽德利克。就算他理解賽德利克的意思,依然猶豫接受這個事實。

「……還有。」

約翰沒有反應,讓賽德利克尴尬地視線遊移,暫且停頓。沈默幾秒後,火紅的眼珠筆直地投向約翰。

「大哥已經沒事了。」

至今爲止最堅定的話語。直到方才全身僵硬的約翰睜大眼,明顯動搖了。

「蘭斯沒事了……?」

約翰用微弱而含糊聲音回問。那是依然無法置信、狐疑、卻也帶著些微希望的聲音。普萊朵等人有如等待約翰的回答般屏息,守護兩人交談。

「沒錯,大哥清醒了。現在身體一如往常硬朗。如果懷疑……不對,就算沒有懷疑,也請前來我國王城,大哥清醒以後,一直很擔心約翰哥。」

賽德利克的話,讓約翰金色的眼睛再次動搖。他嘴唇微微打開,叫著蘭斯。他一想起最後一次見面時,蘭斯那發狂、無法對話的模樣,僅僅如此就內心動搖。他吐了口淺而長的歎息後,自然感覺盤踞體內的不安逐漸散開了。他吐完氣後,此時第一次浮現柔和的笑容。

「…………太好了。」

由衷感到放心。他舒緩嘴角,眼角放松。賽德利克看見已經見慣的那種表情,也籲了口氣,「約翰哥。」當他想向前走一步的時候。

「現在立刻回到薩希斯王國,賽德利克。」

約翰語氣清晰,以劃清關系般的冰冷聲音聲明。他聲音低沈,不是作爲賽德利克的「兄長」,全身充斥作爲「國王」的威嚴。兄長預料外的變臉,讓賽德利克張著嘴,停止動作了。唯有那雙鮮紅的眼睛詢問約翰「爲什麽」。

「這個國家明天就要成爲戰場了……不對,說不定就在今天,他們會提早攻過來。在那之前,你快逃吧。」

「約翰哥!聽我說!我……薩希斯王國有戰鬥的意志!! 就算柴涅恩希斯王國繼續抗拒,我們也會挺身而出!! 絕對不會讓柴涅恩希斯王國變成奴隸生産國……」

「如果輸了,連薩希斯王國都會失去一切!!」

國王約翰發出有如裂帛般的喊聲。

他的目光移開賽德利克,重重落在腳邊。突然吼叫,也讓賽德利克身體後傾,家臣們也掩住嘴角。而普萊朵也一樣驚愕。

──……沒想到他竟然反駁了賽德利克。

遊戲中,賽德利克和弗利吉亞王國的援軍一同回到薩希斯王國,說服兩人,兩國立即展現對抗柯佩蘭蒂王國的堅定意志。預料外的發展,讓普萊朵掩不住驚訝,只能來回看著賽德利克和約翰。

突然怒吼,因而想要氧氣,用力晃動肩膀、調整呼吸的約翰,發出「叽哩」的咬牙聲。「約翰哥……?」賽德利克睜大眼,叫喚約翰。約翰再次開口回應他。

「唔……蘭斯倒下時。弗格斯攝政和達利歐宰相真的處理得很好。」

連第二王子賽德利克也離開國家,加上蘭斯精神失常,連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每一位醫師都束手無策。提到當時狀況的約翰,壓低聲音回應。

「不過,我注意到了。你們完全就是被柴涅恩希斯王國連累而已。」

清晰道出的話,讓約翰露出悲哀的笑容。連賽德利克眼中驚愕的火焰也大幅晃動。

「王城的人們都非常擔心蘭斯……還有從城堡消失的你喔。以及…………自己國家的未來,每個人都既害怕又擔憂。」

國王病倒,我國該怎麽辦?賽德利克殿下人在何方?假如殿下有個萬一,沒有了國王領導,該如何拯救柴涅恩希斯王國?約翰接二連三說出的話,讓任何人都能輕易想像王城的人彼此討論的模樣。沒有一個王族出現在人民面前的狀態,不可能讓人不會不安。

「…………我也害怕起來了。」

低喃的那句話讓賽德利克屏息。一直把約翰當作兄長仰慕的賽德利克,不相信他會說喪氣話。而賽德利克也理解,現實就是這麽折磨他。

約翰臉朝向表情僵硬的賽德利克,靜靜地笑了。他勉強自己露出的笑容,眼神還嘴角都扭曲了。

「…………或許連薩希斯王國的人民也會全部失去……屆時人民的絕望,是蘭斯倒下時無法與其相比的吧?」

聽到這裏,普萊朵終于理解了。遊戲中,蘭斯發狂是在與柯佩蘭蒂王國開戰前一刻。不過現實中,在戰爭前就發狂了。蘭斯倒下,被驚慌、絕望和焦躁感染的薩希斯王國的人民,都讓約翰親眼目睹了。如同戰敗後的光景,讓他理解了。他們柴涅恩希斯王國,把那些人民牽扯進更令人恐懼的情況之中了。

只憑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無法打贏戰爭,任何人都很明白。由于國王蘭斯精神失常而恐懼、膽怯、痛苦的王城上下,以及摯友發狂的模樣,已經足以讓約翰內心受挫了。

假如向柯佩蘭蒂王國刀刃相向,豈止柴涅恩希斯王國,連薩希斯王國的文化、國名和曆史都會被悉數奪走。

「被盯上的只有柴涅恩希斯王國。那麽,應當承擔的有柴涅恩希斯王國就夠了……和你們無關。」

金色的眼珠帶著光輝,強而有力的視線正面投向賽德利克。自己已經做好覺悟,他帶著這股意志,拉開了界線。蘭斯清醒的話又更加如此,他不想讓有如弟弟的賽德利克或任何一個薩希斯人民被連累。

將這股決意放于胸口,故意以嚴厲的言詞要人立刻回去,當約翰想繼續說下去。

「你說『無關』……!? 胡說八道。」

賽德利克的聲音顫抖,這次打斷了約翰的話。他的肩膀、拳頭抖動,飾品發出微弱的當啷聲響。話語突然被打斷,約翰的眼睛睜得好圓。他不斷用力眨眼,目光沒有移開賽德利克。下一刻,怒吼聲震動了任何人的鼓膜。

「我們是一個國家吧?!!!!!」

聲音用力回響,撼動了皮膚表面。可用激情形容,賽德利克的感情震動了空氣,直撲而來。他表露激情,走向約翰。

「就算文化、國名有所差異,這件事也無可動搖。兩邊都是大哥和約翰哥約好要全力守護的祖國吧?假如薩希斯被盯上,約翰哥現在不會和我們期望同樣一件事嗎?」

他「咚咚」地快步走向約翰,鞋子幾乎要踩到對方了。一度釋放了怒火,讓他聲調多少冷靜下來,即使如此從他體內又再度竄出籠罩的熱氣,熊熊燃燒。

沒有爲了壓抑怒氣而喘口氣,賽德利克繼續說道。

「連累我們?那種說法是侮辱。我們哈納茲歐聯合王國早就是同舟一命。不是寫張解除同盟的廢紙就能改變的。既然都是需要守護的『我國』國民,哪有區別啊?」

被霸氣壓制,約翰甚至無法眨眼,往後退了兩步。最後,賽德利克的眼神堅定,再次深深吸了口氣後聲明。

「約翰哥……我和大哥,以及薩希斯王國的人民都很生氣。對恐嚇威脅,試圖傷害『我國』國民的侵略者生氣。」

斷言後,賽德利克一度緊抿嘴唇。他眯細現在也顯得混亂的眼睛,緩緩伸手抓住約翰的手,緊緊握住。

「……我怎麽可能撒手不管?犧牲約翰哥你們而得到的安穩沒有意義。」

我和大哥都一樣。賽德利克接著如此說,讓睜大眼的約翰眼神又更加混亂了。他對快要扭曲的嘴角使力,逃跑般地別過整張臉,避開賽德利克的目光。有如被白發的顔色覆蓋似的,連他皮膚也逐漸變得蒼白。連被賽德利克握住的指頭都微微發抖。

他原本已經做好覺悟了。他已經和人民整理好思緒,決心與神同行,接受了自己命運。然而現在,賽德利克的說服確實撼動了他的覺悟。

不爲其他,因爲替生平至友表態的寶貝弟弟的衷心說服。

他身邊家臣們也被他的迷惘影響,屏息以待。「國王陛下……」他們低喃,等待國王判斷。國王早已向國民們傳達方針,讓人怎麽能夠輕易決斷,選在明天即將來臨的這個時候,宣布由投降改爲開戰公告。

因爲身爲國王的決斷,關系到所有人民。

再次降臨的漫長沈默過後,約翰有如要壓抑顫抖的身體握拳。接著,他這次回握了被賽德利克握住的手。來自約翰的強大力氣,讓賽德利克肩膀大幅晃動。

一度緊緊閉起眼睑的約翰垂下頭,下一刻,他帶著強而有力的眼神擡頭。

「唔…………艾斯蒙德攝政。趕緊找來祭司,准備進行『血誓』。」

籠罩霸氣的聲音讓攝政肩膀大幅晃動,「馬上去辦。」慌張地提高音量回應。

「約翰哥……?」

約翰的話,讓賽德利克表情歪斜,用微弱的聲音問道。他沒有放開握住的手,有如祈禱般牢牢看著約翰。約翰確認攝政邊對衛兵們下令邊奔走的模樣後,靜靜地重新看向他。

「……賽德利克,因爲是你說的。我就相信你的判斷吧。」

約翰這番話,讓賽德利克火紅的眼珠散發強烈的光彩。他屏息,帶著微弱的喜悅和信任,再次呼喊「約翰哥」。

「只不過……就算我的想法轉變了,假如國民不願意也莫可奈何……這點你要做好心理准備。」

嚴肅皺眉、緊抿嘴唇的約翰,讓賽德利克的面孔緊繃。他理解,事態已經來到僅憑國王命令也無能爲力的地步。不過。

「不會有問題。」

她清楚地宣言。

那是爲了向困惑、再次又將被陰影籠罩的他們宣示沒有錯。

遊戲中,賽德利克帶來的女王普萊朵態度囂張至極,簡直目中無人,不是放言威脅就是發號施令,強迫陷入困惑的他們只能聽命行事。現實中,那種作法不能用。不過,假如沒有得到全體國民的承諾和協助,原本能夠守護的性命也會變得無法守護。

「如果有個萬一,我還是會跟你們同進退。」

這個時候,普萊朵•羅耶爾•艾比早已做好覺悟了。

柴涅恩希斯王國城內的大聖堂,是和王城並設的教堂並肩的另一個聖地。國王登基、曆史偉人或國家要人的出生或紀念、王族的婚禮或訂婚等儀式,國王向人民的演說,這類全國性活動,經常選在這裏舉行。

這一天依然有大批人民蜂擁而至大聖堂,想聆聽國王已舉辦過數次的演講。由于這次演講包含重要事項,王城衛兵和士兵們也聚集于此,團團圍住人民站立。偏偏選在這種時候演講,讓人民各種揣測交錯,對于明日感到不安之中,有如要斷絕這股騷動,國王現身了。

柴涅恩希斯王國的曆任國王之中,以明君著稱的約翰•林奈•杜懷特。

受到人民大力支持的國王一現身,在衛兵喊話之前,所有人民都不作聲了。在信仰象征的十字架底下,他們仰望伫立于階梯上方的國王,雙手交錯,許多人開始祈禱。

沈默成爲名爲無音的聲音,他們豎起耳朵。凝視國王的一舉一動,豎耳傾聽,等待他親口說出的言詞。

經過漫長沈默以後,國王帶著強烈的意志與覺悟,開口演說。

他將取消向柯佩蘭蒂王國投降。

他將和薩希斯王國和弗利吉亞王國共同舉兵,展開防衛戰。國王這番話讓任何人都懷疑自己耳朵。原本祈禱的人民也松開交錯的手,發出聲音,緩緩擡頭,無力地張大嘴。

「大家當然會感到困惑。不過,就像我國挂念薩希斯王國一樣,他們也爲了拯救我國而展開行動了……縱使我國打算投降,他們也會介入柯佩蘭蒂王國和我們之間,爲反抗侵略而出兵。」

「怎麽會?」「竟然還是連累薩希斯王國。」「爲什麽演變成這樣?」「這樣他們就……」「無法守護薩希斯王國。」「我們好不容易做好覺悟。」「神啊!」衆人臉上充滿困惑神情。群衆中,「請陛下說服蘭斯國王!」有個人忍不住地叫喊出聲。他的聲音影響身邊的民衆,朝著彼此點頭,要求國王三思。

他們擔憂的不是自己。而是薩希斯王國的安全。

約翰深深理解,用力搖頭。「不行,他們的意志堅定。」他如此告知,更讓吵鬧的場面更嚴重了。

「不可以只讓他們挺身作戰,只有我們受到保護。我希望和他們以及弗利吉亞王國共同舉兵,抵抗敵軍,請大家諒解。」

「弗利吉亞」這個詞彙,讓原本目光投向約翰的人民視線彼此交錯。對于長年鎖國、與外在社會隔絕的他們而言,「弗利吉亞王國」就像另一個世界的話題。雖然約翰說明那是和拉吉亞帝國匹敵的強國,不過他們滿是狐疑,不曉得是否值得信任。況且特殊能力這種神秘的存在,也有不少人民認爲是否爲背離神的異端份子。

爲了消除人民的不安,約翰帶著破釜沈舟的決心,向家臣們示意。看見祭司和其手中抱著、小型陶瓷容器和短劍,讓好幾名人民驚訝地大喊,「那是」、「難不成」。

「血誓」。

在柴涅恩希斯王國的信仰之下,建立不可推翻誓言的儀式。交換誓言者締結契約,同時混合彼此的血液,將其誓言化爲言語或留在白紙黑字上。對他們而言誓言比性命沈重,用于信仰、婚約和重大決定上。在正式儀式中立下的誓言,只要曾在神的底下一度發誓,便絕對不允許違背誓言。縱使是王族或祭司,也會因此遭受重罰制裁。

「各位都不安和困惑都情有可原。所以我將在此立誓。我不會讓柴涅恩希斯王國成爲殖民地,必定會全力捍衛我國文化和國名……以我這條命發誓。」

約翰雙手放在祭壇上,清楚聲明,吸引了任何人的目光。一旁的祭司循著正式儀式向神祈禱,詠唱誓言,把葡萄酒倒入容器中。祭司倒入的葡萄酒,是用來代替「神」和「人民」的血。只要滴入立誓者的血,就和確實對神和人民立誓是同義。

祭司恭敬地遞上鑲嵌複數種類寶石的短劍。接著,只要把他的血滴入容器中就結束了。

約翰做好覺悟,在人民面前,把短劍對准了指頭,擺出架勢,就在這個時候。

「請、請等一下!!」

人群之中,有個人發出痛苦喊叫聲。在一片甯靜中,他的叫喊清楚回蕩,也確實傳入國王的耳裏。約翰停止動作,目光投向那個人民,有如祈禱般雙手交錯的男人,惶恐地面對約翰,也拼了命大聲訴說。

「國王陛下的覺悟,我們也充分理解了!然而無論陛下的覺悟多麽高尚、真誠……就能打贏根本打不贏的敵人嗎?況且弗利吉亞王國真的能夠讓人信任嗎?您能保證我們不會因此慘敗而喪失一切嗎!?」

渾身發抖、眼淚奪眶而出、即使曉得自己的發言多麽冒犯也拼命喊叫的那個男人,沒有民衆能責怪他。而他本身也比任何人都理解自己是什麽身分,依然如此訴說。

抿嘴,視線投向自己的約翰,讓那個人民也忘記眨眼,繼續訴說。

「我……我們!! ……就算我國真的敗給了柯佩蘭蒂王國!也不期盼國王陛下受罰!! 況且……況且……!」

男人眼淚落下,牙齒喀喀作響,彷佛連他自己也膽怯說出下一句話。即使如此,感情先滿溢而出,男人抱持那是自己最後的呐喊也無所謂的覺悟喊叫。

「假如反抗柯佩蘭蒂王國!而且輸了!! 假如陛下的身體、性命在交戰中有個萬一的話!! 那個誓言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以現在請陛下重新考慮……!! 如此訴說的男人,讓他身邊的人民終于捂住他的嘴,圍住他,要他住口。不是爲了責怪他冒犯國王,而是爲了保護他不被受罰。不過同時聽見那番話的大批民衆也跟著同意,「請陛下重新考慮。」開始反覆訴說這句話。他們爲了阻止重要的國王自棄般的舉動,拼命呐喊懇求。

約翰全身上下籠罩在民衆的顧慮和體貼下,放在祭壇上的手在發抖。連親身的覺悟也無法讓人民安心,被自己的無力感所苛責……

「覺悟不足夠嗎?那麽,由我來系牢枷鎖吧。」

高亢且堅定的女子聲音響起。

突然從祭壇上、而非從民衆之中傳出的聲音,讓人民再次嘩然。約翰轉頭看聲音傳來的方向,沒有掩飾困惑、慌亂。視線前方,有名身穿铠甲的女子出現了。「她是誰?」「竟敢冒犯國王陛下。」「到底怎麽了……」民衆口中嚷嚷。

身穿铠甲的女子沒有猶豫地前進,走到國王身旁,視線投向人民的方向。

「我是弗利吉亞王國的第一公主,普萊朵•羅耶爾•艾比。和薩希斯王國結盟,爲柴涅恩希斯王國帶來援助,是這場騷動的源頭。」

她堂堂道出的那番話,讓吵嚷聲更大聲了。「弗利吉亞。」「是她。」「多管閑事……」「陛下好不容易做好覺悟。」各處傳出、類似敵意的情緒開始混入吵雜之中。

約翰睜大眼,「你怎麽那麽說?」壓低聲音問她。她的口吻,有如自己是蠱惑兩名國王的壞人。這麽一來,人民說不定會抗拒和弗利吉亞王國共同戰鬥。

即使如此,她也不在乎地朝著人民呐喊。

「既然連國王陛下的『覺悟』都無法傳達給各位的話,那就連他的死也一起賭上吧。假如約翰國王陛下無法達成誓言時……」

她中斷話語,所有人再度籠罩于寂靜之中。普萊朵再次向人民加重聲音的力道。

「國王陛下活生生地接受火刑,借此贖罪,你們說怎麽樣?」!?!!!?!!!!!!!

不成話語、近乎慘叫的騷動回響于大聖堂內。連約翰也太過吃驚,啞口無言地張著嘴,臉和身體都僵住了。

冒犯陛下、無禮至極、弗利吉亞的惡魔。民衆的敵意越來越重。緊張和焦躁,這些對准公主的情感化爲利刃射向她。把那個人從神壇上拉下來──聲音此起彼落,現在也將化爲一個聚合體的時候。

「屆時,我也站在他身旁,一同遭受火刑吧!」

絲毫沒有猶豫的言語,再次讓大聖堂內被寂靜籠罩。有如懷疑是否聽錯、確認一般,任何人登沈默地等待公主的下一句話。

公主掌握了這股寂靜,再次開口。

「假如,憑我弗利吉亞王國的力量也未能取勝的話,使得各位成爲柯佩蘭蒂王國的殖民地或者行省,屆時我會和約翰國王陛下一同親自投向火焰。將衣服、皮膚、肉體,一切都攤在民衆眼前,將我的心髒獻給你們吧。」

就跟貴國國王陛下的尊貴身體同樣下場。公主那泰然自若的語氣,讓人民甚至也忘記吵鬧。彼此只以眼神對話,渾身僵硬,彷佛在懷疑公主到底多麽認真?腦袋是否有問題?

「我是弗利吉亞王國的第一公主。我無法不負責任地向各位的『神』發誓。因此,我就向接下來提到的尊貴人士發誓吧!」

任何人的身體、嘴巴甚至表情都僵硬地注視公主。在這之中,唯有公主本人悠然自在地動作,轉頭看向啞口無言的約翰,接著再次看向人民。

「我向各位所敬愛的約翰國王陛下,以及國王陛下深愛、期許的各位人民發誓。我基于『血誓』,在柴涅恩希斯王國的『神』面前立誓。」

公主這麽說,動作俐落地拿出短劍,輕輕劃開自己的指頭。血從指頭冒出、流下。她看見後,把短劍遞給約翰。

「我弗利吉亞王國,明天必定會成功捍衛同盟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倘若有失,我和國王陛下,將一同烈火焚身、化爲焦炭。」

約翰大口咽下口水,這次割開了指頭。他和公主一樣,指頭滲出血滴,膨脹溢出。接著,有如向彼此展示一般,把指頭的血滴入裝滿葡萄酒的容器內。

滴答,血滴落下,水面晃動。

哦哦哦哦哦……彷佛腦袋的資訊處理跟不上,吵鬧掀起波瀾。剛剛確實已經立下血誓了。

那和弗利吉亞王國的隸屬或從屬的誓言不同,毫無強制力。不過,在人民面前進行公開儀式的現在,意味著堅定的誓言。

公主也沒有止血,手抽出腰間的佩劍。約翰也嚇了一跳,不由得膽怯地後退一步。人民也張大嘴,發出聲音,仰望著劍。

她宣言,基于血和誓言的自身決心。

「我國是擁有廣大土地及強大軍力的大國弗利吉亞!而守護各位的,是我國引以爲傲的王國騎士團!! 沒有理由敗給『區區三個國家』!」

普萊朵霸氣十足的發言,這次沒有任何人譴責。在神的象征十字架之下宣告的她,模樣看來也相當神聖。

「我國的的榮譽是守護自己國家,以及守護許下同盟誓言的友邦!那麽各位的榮譽又爲何!? 連敬愛的國王陛下和薩希斯王國人民的覺悟也不相信,那又能信仰什麽了!?」

她提出質問。朝著已經認輸挫敗的人民心靈訴說。

「國民,站起來!」

「國王陛下所愛的薩希斯王國的第二王子殿下,相信我弗利吉亞王國。而陛下也相信那位第二王子殿下,相信了我們。那麽這一次輪到各位相信了!!」

咚!! 她當場重重一腳踏向地面,甚至令人懷疑是否會破壞祭壇。因其炙熱的聲音而肩膀顫抖的人民,並不明白那是她的踏腳聲,抑或是自己心髒的跳動聲。

(插圖011)

接著她最後以宏亮的聲音宣言了。基于血的契約。

「弗利吉亞王國必定會守護周全!! 和期盼這個國家未來的約翰國王陛下一起守護!! 薩希斯、弗利吉亞和國王陛下都奮起的現在!剩下的只有榮耀的柴涅恩希斯王國人民的各位了!! 柴涅恩希斯王國打算讓國王陛下孤身抗戰嗎!?」

幾近挑釁的呐喊,讓所有人民都啞口無言。他們現在終于察覺,放棄這個國家未來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他們本身。

公主說到這種地步後,晃動肩膀喘氣,後退了幾步,只留下約翰,自己待在後方。了解她的意思,也無須交談確認的約翰擡頭,再次從祭壇上牢牢看著人民。從遠處,也能夠曉得他雙眼的意志與方才截然不同。縱使噤聲、陷入沈默,也絲毫不令人感受到焦躁和不安,帶有堅強的意志。

正因如此,他這國王再次喊話了。他相信,現在誓言和決心都伴隨所有人。

「……我們將與鄰國一齊保護神深愛的這個國家。我將啓程,爲了各位和孩子們的未來。人民呀!!和我一同站出來吧!!爲了這個國家的、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未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群衆的吼叫如龍卷風般缭繞、旋轉、盤旋,竄上的霸氣好似能夠衝破大聖堂的窗戶。所有人都和國王陛下一同、和哈納茲歐聯合王國一同、和神一同、和弗利吉亞一同呐喊、吼叫、高舉拳頭。

「神與我們同在」有人喊道,爲了回應,人民又更大聲了。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即使話語幾乎被人民的叫喊吞噬、蓋過,約翰也轉頭看向待在他斜後方的普萊朵開口了。普萊朵也聽見了那微弱的聲音,一邊歪頭一邊再次看向他。

「你爲什麽……」

「約翰國王陛下萬歲!!」

國王陛下萬歲!! 陛下!陛下!! 群衆的聲音這次將他的話語整個蓋過了。

他爲了回應民衆的呼喊而舉手、展示,接著聲音又更大聲了。雖然普萊朵也察覺他似乎有話想說,不過現在比起這種事,她朝著約翰露出笑容。

不等人民的吼叫和士兵的戰吼平息,他朝著普萊朵伸出手。比起話語,先在人民面前表達對她的感謝。

約翰朝著自己伸出的手,讓普萊朵毫不遲疑地面帶笑容回握。她牽住、握緊手,最後也主動朝著柴涅恩希斯的人民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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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14 pm



「王姊!」

「王姊!!」

「普萊朵殿下!!」

我留下約翰國王,早一步離開祭壇後,似乎臉色大變的史提爾、缇雅菈、亞瑟以及卡拉姆隊長和騎士的各位都跑向我。況且,賽德利克等人也跟在他們身後。從我和約翰國王一起登上祭壇後,大家就一直站在角落看著我們。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不過柴涅恩希斯的人民也願意一起戰鬥了……」

「你爲什麽那麽亂來!?」

……第一句話就是怒斥。我幾乎沒有被史提爾怒斥的經驗,不禁陷入茫然。

大概是向王城的人借的,缇雅菈隨即拿繃帶包紮我的指頭。對了,血誓時我用短劍劃開指頭了。老實說傷口也很小,不怎麽痛,我忘得一幹二淨。

「沒事的喔,傷口不大。到明天就好了吧。」

「不是那個問題!」

這次換缇雅菈罵我了。她拿著繃帶靈巧地纏繞傷口,眼眶有些濕潤。怎麽辦,我拿利刃讓她那麽擔心嗎?

「王姊明白嗎!? 『血誓』原本是信仰的儀式!! 如果你沒有成功守護住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話……」

「是啊,我已立誓,屆時會和陛下一起被處以火刑。」

什麽,原來在擔心這件事呀。我一邊心想幸好不是擔心讓我拿短劍有危險,一邊笑著回應史提爾等人。

我的反應或許讓人大感意外,史提爾啞口無言,張嘴愣住了。他和缇雅菈似乎都有點面無血色,不如說我才擔心起來了。

「因爲如果不說到那種地步,民衆一定不會相信弗利吉亞王國的。」

就算我邊苦笑邊向兩人這麽說,他們的臉色依然鐵青。如他們倆所擔心的,血誓確實無法打破。畢竟在大批民衆面前發過誓,就算是異國的儀式,假如弗利吉亞打破誓言,也不能當作鄰近各國的典範。最後我也立下血誓,不能嚷著「我沒說過那種話」逃之夭夭。不過……

「只要我們勝利,普萊朵殿下就絕對不會遇到那種事情了吧……?」

當我想開口時,亞瑟搶先一步說了。他無比低沈的聲音,讓直到剛才都臉色鐵青的史提爾、缇雅菈,連卡拉姆隊長也驚訝地轉頭看他。豈止聲音,不知爲何亞瑟全身散發驚人的霸氣,讓人連皮膚都受到刺激。有如狼一般銳利睜大的藍眼,直直地望向我。

他大概生氣了,連回以笑容的我也不由得抖了抖身體。

「是……是啊,當然。只要守護好哈納茲歐聯合王國和約翰國王的話,就不會有事。我是爲此立誓的。」

亞瑟渾身散發的霸氣之驚人,連其他第九隊的騎士也有些膽怯。「餵,亞瑟。」史提爾低聲叫他,卡拉姆隊長把手放在他肩上。

「……那就好。我絕對會保護好她……!!」

對吧?亞瑟以比呢喃更微弱的聲音,看向一旁的史提爾。整個露出有如戰鬥霸者般眼神的亞瑟,讓史提爾少見地有些被壓制般地沒說話。「當然。」不過他也不假思索地以周圍聽見不見的微弱聲音回答,敲了亞瑟穿著铠甲的腹部。

卡拉姆隊長看見後,也有些安心地籲氣,再次敲了亞瑟肩膀。

「……王姊。」

眼眶濕潤的缇雅菈擔憂地窺看我。我說抱歉讓你擔心了,摸了摸她的頭,而她靜靜地搖頭了。

「沒事的,因爲我相信大家肯定會勝利。我絲毫不怕喔。」

我如此笑說,這次史提爾也終于放松肩膀力道籲了口氣。

「……這件事我會親自向騎士團長報告。」

噫!?

「咦!不用吧!!」我不由得慌張地叫喊。即使如此,史提爾也毫不留情地繼續向卡拉姆隊長說:「請告知亞蘭隊長和艾利克副隊長這件事。」等一下!!讓騎士團長知情的話,他肯定會怒火中燒!!

我捏住史提爾的衣角請求,「爲了提升士氣,將不擇手段。」結果被他笑著拒絕了。總覺得史提爾和吉爾伯特宰相越來越像了!!這次輪到我面無血色了。

「不要說萬一,現在就算是億分之一……我們也都絕不能輸。」

我「依然」會向吉爾伯特保密,請放心。就算他這麽說,我卻一點兒也無法安心。是說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可以輸吧!?

推著眼鏡黑框、如此告知的史提爾,這次全身散發黑色的氣勢。怎麽辦,史提爾和亞瑟肯定都生氣了。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轉頭一看,是約翰國王。他向人民的演說似乎正好結束了。距離也不遠,不過約翰國王喘著氣站到我面前。他調整細框眼鏡的位置以厚,金色眼睛牢牢盯著我。等他調整好呼吸後,「爲什麽……」最初只說了這句話,接著繼續。

「……爲什麽……別說同盟了,爲了過去甚至沒有任何交情的小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身爲大國弗利吉亞王國第一公主的您,和小國柴涅恩希斯王國國的我的我性命並不對等。」

緊皺雙眉、表情陰沈的他,那些話並非謙虛或自卑,是由衷的想法。

他的言辭有如在期盼得到令人接受的回答、也像在責怪魯莽的我,讓我不由得暫時哽住話……不過答案很簡單。

「因爲我和同盟國的薩希斯王國的蘭斯國王,以及賽德利克約好了。」

「可是!! 爲了我國這種小國……您要賭上性命……!!」

「爲了人民。這是國家無上的財産與價值。」

「唔……!!」

我清楚斷言的話,讓約翰國王睜大眼,一語不發。他的手反射性握住胸前,直接握緊從脖子上垂下的十字架項煉。他就像無法順利呼吸地喉嚨打顫,文雅而端整的五官扭曲了。

……大國弗利吉亞何必介入至此,我也並非不明白他會想予以質疑。不過老實說,憑最後頭目普萊朵的一條命,能夠讓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全體人民站起來的話,我認爲已經十分劃算了。柴涅恩希斯王國也有人民。他們只要握住弗利吉亞和薩希斯王國伸出的援手,我們就能夠守護他們。難得有方法能夠得救,我認爲無法用盡任何手段,也應該讓他們願意握住援手。我的命很廉價的。況且……

「我終究只是發誓而已。改變人民心意的是國王陛下本身。而讓我們行動的正是賽德利克。」

我的視線移開約翰國王,用眼神示意般地轉頭看向待在我們後方的賽德利克。話題突然轉向他,似乎讓他大吃一驚,霎時晃動了肩膀。他睜圓的紅眼牢牢看著我和約翰國王。

「就像他最初所說的,找來我們的是賽德利克……而且,既然您相信了他的話而行動,我也能夠協助國王陛下。」

……老實說,賽德利克的信任不容忽視。

超乎我預期的,親眼看見摯友蘭斯國王精神失常,和因其困惑的王城人們,讓他的心靈嚴重受創。賽德利克也好,約翰國王也罷,對他們而言蘭斯國王就是如此重要的存在吧?只憑我們來到國王身邊,也不曉得他是否願意行動。和約翰國王親近、且蘭斯國王弟弟的賽德利克,才讓他行動了吧?……這兩人原本如此相互信任,在遊戲中竟然仇恨彼此。

遊戲開始,蘭斯早已發狂,賽德利克則一邊向他國隱瞞兄長精神失常,一邊持續支撐國家。而約翰,對于背叛柴涅恩希斯王國、陷害他們成爲行省的賽德利克……

他極其憎恨賽德利克。

倘若賽德利克沒有帶來「假」援軍,阻止柴涅恩希斯王國全面投降的話,他們就不會淪爲他國行省了。摯友蘭斯也因此失常了。況且,弗利吉亞王國背叛同時,賽德利克在普萊朵威脅之下,簽署了把自己國家的金礦悉數讓渡給弗利吉亞王國的誓約書。

結果看在任何人眼中,賽德利克就只是想拉攏弗利吉亞王國,而出賣了柴涅恩希斯王國。

原本堅信不移,卻遭受背叛了。挂念國家和摯友的心,遭受原本信任的人背叛的怒火及哀痛轉變爲憎惡,投向賽德利克一個人。

遊戲的賽德利克路線中,造訪弗利吉亞王國的約翰和賽德利克偶然撞見的場面氣氛相當緊張。「……唔……約翰哥……」陰沈招呼的賽德利克,面對約翰極爲膽怯。不過相對的,「別用那個名字叫我……!! 你這龌龊小人……!該死的禍害!」約翰則厭惡地回話。

自己國家的國王也是胞兄發狂,被當作兄長仰慕的人和其人民所憎恨。由于自己向弗利吉亞王國求助的緣故,反而多此一舉,讓大家陷入不幸。尤其被當作兄長敬愛的約翰憎恨的打擊重大,使得賽德利克變得無法相信人類了。確信擁有無可動搖的信任和情誼的約翰憎恨他,讓他徹底崩潰了。

賽德利克路線中,他唯一能夠信任的對象只剩下蘭斯。他獨自向發狂的蘭斯說話的場面,是從平時的自戀王子所令人無法想像的,充斥著悲怆感。

遊戲中,賽德利克和約翰的情誼被普萊朵一刀兩斷了。只不過,在最後的局面,約翰聽從普萊朵的命令阻擋賽德利克……最後讓出道路了。「不是爲了你,是爲了蘭斯。」雖然他如此主張,不過看來對賽德利克依然還有一絲情意。

遭受背叛的反作用,讓約翰打從心底憎恨賽德利克,而受人憎惡的反作用,則讓賽德利克嚴重不信任他人的,堅定的情誼。

「賽德利克……」

約翰國王輕輕喚了他的名字。賽德利克忍受似地稍微緊咬下唇。他有如無法離開原處般地愣住,唯有視線牢牢投向約翰國王。而約翰國王先動了。

他慢慢走到賽德利克面前。他比高個子的賽德利克略矮,所以必須仰望他。接著手輕輕放在他頭上。

「……你長大了。」

他摸頭。到發尾都梳理整齊的金色頭發,被約翰國王的手撫摸,飄動了。感慨萬分嘟嚷的約翰國王,讓賽德利克瞪大眼,接著別開視線後垂下頭。

「…………別這樣,約翰哥,我已經十七歲了。」

垂頭、讓人看不清表情,他的聲音微弱而顫抖地回話。不過約翰國王就像已經習慣了,浮現柔和的笑容,也沒有停止手的動作。

「不說『別弄亂本王子的頭發』嗎?……我比你大四歲喔。」

最後,爲了把他的頭發梳整齊而朝同方向摸頭的約翰國王,順勢把手放在賽德利克的肩膀上。

「謝謝你,賽德利克……真是辛苦你了。」

聽見這句話的當下。垂下頭的賽德利克的眼中,撲簌簌流下眼淚。起初小顆到令人以爲是錯覺的眼淚,逐漸變得大顆,撲通落下。有如呼應淚水的多寡,他的肩膀用力抖動。

在遊戲的世界中他一直渴望碰到的手,這一天確實碰觸到了。

「……是嗎?約翰同意了。」

說服完柴涅恩希斯王國後,我們再次返回薩希斯王國的王城內。順利返回報告的我們,讓蘭斯國王安心吐了口氣。我向表情比起當初稍微柔和些的蘭斯國王點頭,繼續說明。

「是的,多虧了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殿下說服約翰國王,他和柴涅恩希斯王國已作好上戰場的覺悟了。」

身爲女王代理人的我也和約翰國王,與柴涅恩希斯王國正式作爲哈納茲歐聯合王國,跟弗利吉亞王國進行了締結同盟和達成協議的手續。老實說,我很想把約翰國王帶來這裏,不過只憑他那一場演說,無法向全體國民傳達國家打仗的意思。雖然國民間已經傳開,不過也包含准備作戰,他暫時無法離開王城。

「關于國境的邊界牆,暫時難以全面撤除,至少緊急撤除了我能們所跨越的部分牆壁,也已下令解除所有衛兵的守牆警備。再等一陣子,軍隊就能順利地彼此往來了吧。」

我依序說明,蘭斯國王也頻頻點頭,說:「設想如此周到……多謝!!」由衷表達了感激……老實說,我並沒有出力。不過就當作是對接送我們的騎士們的贊賞,我就感激地接受了。

「剩下的問題,就是防衛戰中各國的布陣與防衛方針……」

弗利吉亞、薩希斯、柴涅恩希斯。這三個國家必須守護柴涅恩希斯王國。就算是小國,也是一個國家。雖然多少能夠預測敵國進攻的方向和戰力,不過戰爭中的軍力部署至關重大。我的問題,讓蘭斯國王回答:「關于這一點,我國已做好一定的准備了。」不過他環起手臂,有些爲難地沈吟。

「不過,既然多了弗利吉亞王國的援軍和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協助,重新思考部署是必要的。」

「是的。關于這一點……」

實在惶恐……不禁含糊其辭的我,讓蘭斯國王納悶歪頭……我得繼續說明。縱使我都深入這麽多了,不過介入到這種地步,真的就像遊戲中目中無人的普萊朵狂妄行徑,我不喜歡這樣。

思及此,我立刻感受到背後傳來的恐怖氣息,不由得放棄了。

「……我國賢能的宰相、騎士團長及下一任攝政史提爾提議。請務必于此緊急召開『三國』的作戰會議……您意下如何?」

我介紹的同時,吉爾伯特宰相、騎士團長以及史提爾都走向前……其中兩個人散發非常可怕的霸氣。

蘭斯國王大概也感受到了,不尋常的霸氣讓他肩膀一晃後,「三國……?」如此反問了。沒有錯,三國。

蘭斯國王的疑問,「由我說明吧。」吉爾伯特宰相優雅地舉高手一笑。

「非常抱歉,這麽晚才自我介紹。我是弗利吉亞王國宰相吉爾伯特•巴特拉。」

非常榮幸見到陛下。吉爾伯特宰相一邊問候,一邊輕輕地重新握好手中的紙束。

「剛才普萊朵殿下等人從柴涅恩希斯王國回到這裏之前。把我國的一名通訊兵和幾名騎士留在約翰國王身邊了。」

「通訊兵」陌生的詞彙,再次讓蘭斯國王臉上寫滿疑問。吉爾伯特宰相理解後,向背後的一名騎士示意。和他說明的是不同的通訊兵。

通訊兵把手放在寶座附近的柱子上,「薩希斯王國的『視點』固定完畢。立即聯系通訊。」反覆念了好幾次。等待一陣子後,這次寶座正前方,『這裏是柴涅恩希斯王國,已確認影像。現在通訊中,要求回答。』出現聲音的同時,也出現了通訊兵的影像。

這種景象,連蘭斯國王也大吃一驚,「什麽!?」他大叫,滿臉驚愕。

「這是我國借由特殊能力者的聯絡方式。柴涅恩希斯王國的影像現在傳到這裏。相對的,從那根柱子能看見的影像,也會傳送至柴涅恩希斯王國。」

吉爾伯特宰相不在意蘭斯國王的反應,簡單地爲他說明。影像另一側,騎士也作了同樣的說明。……對柴涅恩希斯王國的約翰國王說明。

『太好了……你真的、真的很有精神……』

「!約翰!?」

聽見熟悉聲音的蘭斯國王,以及他身旁的賽德利克的反應都很大。原本占據整個影像的通訊兵退開,他背後是坐在寶座上的約翰國王。影像中的約翰國王看向斜邊。影像一定就在那個方向吧?

『蘭斯……真的太好了……我很高興又能看見你那麽有精神。』

「啊啊,抱歉,讓你那麽擔心。就像你看見的,現在不用擔心了。」

約翰國王由衷喜悅的的聲音,從影像另一側傳來。蘭斯國王聽見後,也露出強而有力的笑容回答。接著,「應該說你才臉色不好吧?那種樣子能夠戰鬥嗎?」蘭斯國王一斥責,約翰國王便苦笑地回話。

兩人放松肩膀談笑的模樣,十分傳達了彼此都多麽痛心。我在意賽德利克一語不發,看向他,他站在蘭斯國王身旁,倚靠柱子,獨自小聲地笑了。

「……抱歉打擾兩位陛下歡談,請問可以進入正題了嗎?」

就像算了時機,吉爾伯特以平靜的口吻問道。影像另一側的約翰國王,以及在場所有人都回應,集中精神。

接著吉爾伯特宰相等人提出明天的作戰和部署計畫。縱使確實察覺史提爾和騎士團長身上異常的霸氣,卻也絲毫不膽怯的吉爾伯特宰相,令我再次尊敬他。

作戰會議中,約翰國王表示:「如果打算如此布陣的話,就必須重點加強此處戰力。」蘭斯國王則提議:「那就加強司令部和這座高塔的防衛。」史提爾也進言:「如果是我,就會攻擊這裏。以防萬一,請布署幾名我國的騎士加入王城警備。」「當作事前准備,趁著今晚請帶我參觀兩國王城內的各處。」也提到緊急狀況時通知結束戰爭的方法等,各種意見交錯。騎士團長也判斷騎士的布署方面是否可行、有效,而我也有時提議,有時聆聽談話……同時腦中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我和賽德利克等人再次跨越國境,返回薩希斯王國後,史提爾隨即向吉爾伯特宰相和騎士團長簡短地傳達了已說服約翰國王。在那之後,他只找來了騎士團長,說明了我立下血誓的情況。

我表示,爲了獲得民衆的信任也無可奈何,也覺得騎士團會贏才這麽做,拼了命辯解。即使如此,他非常非常憤怒……如我所料,整個人怒火中燒。

當騎士團長聽見我介入約翰國王的演講時,頂多單手抱頭。不過在那之後,聽見假如我沒守護好就要被處以火刑的發言,那瞬間他來回看著史提爾和我,眼睛睜大到極限。而當他聽見我立下血誓時,他終于雙手抱頭,「您又來了……!!」發出咬牙般的聲音。接著史提爾說,「請盡管念她。我這第一王子允許。」允許騎士團長時,他便以在遠處窺探我們的騎士們和吉爾伯特宰相聽不見的音量說,「您爲什麽要那麽隨意浪擲自己的生命!?」「戰爭可不是遊戲,沒有絕對的情況!」「這已經超越能向女王陛下和王夫殿下報告的限度了!」「對我軍而言,這場防衛戰的意義整個轉變了啊!!」他滔滔不絕且氣勢洶洶地責罵我。

我不由得垂下頭,縮了肩膀,直到騎士團長說教結束前,整個人都像個縮頭烏龜。視野一角,史提爾一直同意地點頭,賽德利克也尴尬地按著自己喉嚨,眉頭緊皺……我那遺憾公主的面貌整個被看光光了。由于近衛騎士任務而陪同我的亞瑟和卡拉姆隊長,也因騎士團長盛怒的氣勢而挺直背脊,有如在反省沒有阻止我似地緊抿嘴唇。

最後,我本身也不斷道歉後,「即使如此,我確實是抱著如此覺悟來參戰的。」當我如此傳達後,騎士團長有些放棄似地歎了口氣。

『原本這次的防衛戰……我們就絲毫不打算輸……只不過。』

騎士團長重重地開了口,最後,以至今爲止比不上的、帶有重壓感的聲音,與驚人的霸氣風暴般往上竄。由于太過驚人,豈止我,連身旁的缇雅菈、賽德利克、亞瑟等人都一口氣挺直了背杆。

『也就是說,這場防衛戰。已經不止于關乎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存續……』

騎士團長說到這裏,緩緩後退,把話交給唯一泰然自若地史提爾。接著史提爾露出笑容,眼神完全不帶笑意地接下棒子。

接下來,他有如宣言般朝我說出那句話……讓我也抽動嘴角,只能回答「是」。史提爾的口氣越來越像吉爾伯特宰相的同時,也讓我看見比以前更加冷酷無情的威斯特王舅的影子。光騎士團長就這麽可怕了,幸好他們願意暫且對吉爾伯特宰相保密。現階段對第九隊下了封口令,也請賽德利克不對外張揚,爲了不引起更多混亂,也對吉爾伯特宰相和蘭斯國王保密……雖然騎士團長表示,「明天布置戰陣前,我會激勵騎士士氣,到時會由我向他們說明。」總之他似乎會讓參戰的我國騎士知道這件事。

如果也讓吉爾伯特宰相知道的話,事情會更一發不可收拾。事到如今我才膽怯起來,也靜靜回想史提爾剛才說的話。這場防衛戰,已經不止于關乎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存續……

『更攸關我國弗利吉亞王國的未來。我的王姊,同時也是……下一任女王,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我這輩子,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自己非得竭力活下來不可。

明天,將會決定無數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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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15 pm

第四卷 野營夜話

「絕對不可以讓火熄滅。隨時戒備敵人襲擊,若有異常狀況,立即回報。」

是!! 騎士團羅德裏格的號令一下,騎士們齊聲答應。

從弗利吉亞王國出發,前往哈納茲歐聯合王國的第一個夜晚。已經抵達國境之外的他們,現在停下腳步了。他們以最短的距離前進,一路上盡可能減少過境的國家,晚上也選擇在野外紮營過夜。沿主要道路順利前進,比原定行程更快到達預計的野營地點後,沒有勉強繼續趕路,而是開始著手野營的准備。原本搭乘王族馬車十天的距離,已經縮短爲三天,雖說是越早抵達越好,不過這次不只有騎士團,連王族也一並同行。既然已經按照當初行程進行,繼續倉促行軍才是下策。

騎士們熟練地搭建好各營帳,從王族的過夜營帳到作戰會議總部都搭好了。接著騎士團,安排了優先順序守護的崗位。

夜已深,所有人搭好帳篷後,騎士團內也沒有閑暇放松。用餐完畢後,各隊也安排人手在負責崗位、照顧馬匹、整備軍械、哨戒巡邏,大批騎士爲聯絡報告而在野營地內外來來去去。由于在王城演習場以外的地方新兵就不會同行,總隊騎士得自行處理所有雜務。除了負責輪班守夜的騎士,終于到了全軍歇息就寢的時間,營地終于也安靜下來了。

「……王姊。這麽晚了對不起,王姊已經睡了嗎……?」

這個時候,有名公主離開自己的帳篷,抱著枕頭來到此處。在護衛的騎士們守護之下,缇雅菈來到隔壁帳篷。守備的騎士得到帳篷主人允許後,缇雅菈來到入口,細眉不安地垂下。造訪幾十分鍾前道過「晚安」的對象,令她猶豫不決。不過不習慣的床和第一次野營,讓缇雅菈小小的心髒不安跳動,已經足以妨礙她入誰了。她抱著枕頭,穿著睡衣,來到姊姊身邊。

「不會,沒關系。我也睡不著呢。」

歡迎,普萊朵帶著柔和的笑容,邀請妹妹進入自己的帳篷。她那麽說,讓表情整個亮起的缇雅菈,踩著啪哒啪哒的腳步聲進入帳篷內。原本已分配許多人手駐守在帳篷外,由于兩名王族待在同一個地方,人數兩倍的騎士包圍了帳篷四周。

「今晚一起睡吧。床有點小,沒關系嗎?」

讓騎士把床搬過來吧?普萊朵這麽問,缇雅菈雀躍地回答:「沒關系!」爲了王族搬來的簡易床鋪,沒有兩人平時睡的床寬敞,不過讓兩名纖細的女子睡在上頭也不成問題。

普萊朵本身就寢時並沒有睡不著的迹象,不過卻擔心妹妹是否因爲野營而不安。等缇雅菈真的造訪帳篷時,她輕笑了,也因爲缇雅菈沒有逞強而來到自己身邊,讓人很開心。如果有必要,她也想過和史提爾商量後,只在晚上讓缇雅菈回到王城的寢室比較好,總之一起睡的話,能讓缇雅菈安心就好了。

「王兄已經睡了嗎?我們三人也可以現在一起睡啊……」

抱著枕頭、趴在床上的缇雅菈,讓普萊朵苦笑說:「史提爾是男生。」就像他們姊妹各自被分配到獨立的帳篷,義弟史提爾當然也在不同的帳篷內就寢。老實說,如缇雅菈所言,史提爾人在這裏的話會令人覺得安心,不過在大批騎士圍繞下並不容易。就算是個別寢室,在用布隔出的帳篷中,人影容易被察覺。

「外面怎麽樣?還看得見星星嗎?」

「是的。不管看幾次,星空都非常漂亮。還有,我也看見先行部隊的騎士爲了整備軍械,有開動交通工具。」

「先行部隊」和「交通工具」,讓普萊朵回想起白天的移動。先行部隊的成員基本上是由各隊的隊員組成,是因應必要的事態而另外編制的特別部隊。六年前騎士團襲擊事件中也編制了這個部隊,她記得一清二楚。

一般而言,長距離移動時都騎馬,或搭乘馬車。既然搭乘馬匹移動,生物的體力和腳程都有極限。就算王族馬車和騎士團的馬匹比一般馬匹更有力氣、更持久,也更快速,不過在耗費數日的移動上,就算途中讓馬匹休息,每一天能夠前進的距離也有極限。不過,唯有先行部隊的移動不一樣。

弗利吉亞王國特制的堅固貨車。能夠因應狀況快速移動,以普萊朵的前世比喻,體積大小從小轎車、大卡車到大型巴士都有。不只有行李,連馬匹和人通通能夠載運的特殊貨車,以及普萊朵等人搭乘的馬車的客車部分,負責牽引這些車體的並非馬匹。而是先行部隊斥候以特殊能力制的二輪車。

因應各種狀況,根據腳程、跳躍力、讓馬匹行走時不會疲勞等特殊能力而編成了先行部隊,不過基本上由駕駛特殊能力者制的二輪車的人所組成。動力不是科學而是特殊能力,因此不能用機械形容那種工具。由于不是以燃料發動,且若非打造該工具的特殊能力者本人,也不能發動工具,也有諸如此類的缺點。不過同時也可能做到普通機械不可能實現的功能,也是特殊能力制的優點。

那種交通工具乍看之下給人重型機車的印象,不過只要跟貨車和客車連接的話,便能夠予以拖曳,也不用在意重量。雖然不到汽車的速度,單獨運作時與奔馳的馬匹速度相當,不過能夠不用擔心載運的行李重量,維持前進的速度。因此,需要長途運輸人員物資時能有穩定而快速的發揮。由于體積過大的貨車不適合因應狀況移動,不適合用于先行,一般不常使用,不過像這次在長距離移動時載運大批行李就很方便。

王族搭乘的客車也各自和特殊能力制的二輪車連結,其他貨車則設計成同樣大小、相互連結後接上二輪車,等于是沒有車頂的電車或汽車的狀態。就連一般來說難以拖曳的沈重貨車,也能輕松拖動。而騎士團總隊的馬匹要花上一天能運輸的距離,改使用不會疲勞的二輪車,就能在一個半小時抵達。

『借由先行部隊的能力出發,三天後抵達薩希斯王國。』

普萊朵和羅莎聽到賽德利克表示的短暫期限也不以爲意,也是因爲有這支部隊。其他國家可做不到同樣的事。

「明天也會用同樣方法前進呢!很緊張刺激呢。」

「是啊。不過到達哈納茲歐聯合王國附近的話,就得要顧慮他國耳目,必須改用馬匹移動……」

弗利吉亞王國總隊騎士特有的高速移動方式,肯定會引發其他國家警戒。屆時就會把貨車上載運的馬匹替換下二輪車,改用一般的方式移動。普萊朵一邊在腦中反刍出國前騎士團的說明,一邊在坐著的床上躺下。她也學缇雅菈抱著自己枕頭趴下。

「還好睡嗎?能睡得著嗎?」

「我還沒有很想睡……王姊困了嗎?」

缇雅菈笑著,直接把枕頭抵著下巴。原本獨自待在帳篷內,內心忐忑不安,不過一想到能夠和普萊朵一起睡,這次便開心地睡不著了。即使過去王兄和王姊曾經在自己入睡爲止在身旁陪伴,不過沒有像現在一樣睡在同一張床上。

透過微弱的照明,能夠看見彼此臉龐的狀況,也讓普萊朵內心浮現前世校外教學和外宿的情況。嘴上說著睡不著,一臉天真無邪笑容的缇雅菈,連自己也跟著笑了。即使腦袋明白爲了明天的移動行程最好早點就寢,另一方面一想到這種機會不常見,就有點舍不得睡了。她和缇雅菈望著彼此,一度發出輕笑就停不下來,彼此都不斷咯咯笑著。

「…………對了,缇雅菈。我說故事給你聽吧?」

「!可以嗎?」

我想聽!缇雅菈響亮的回應聲在帳篷內回響。對于愛好讀書的缇雅菈而言,姊姊說的故事就像個獎賞。普萊朵會說什麽樣的故事呢?缇雅菈腦中浮現過去曾經讀過的書名。無論是只讀過一次的書,或者中意而反覆閱讀的書,能夠聽見普萊朵親口講述,就令人期待得不得了。缇雅菈在床上擺動雙腳,用力抱著枕頭。妹妹充滿期待的眼神,讓普萊朵浮現羞澀的笑容後開始思考。機會難得,來說缇雅菈沒有聽過的故事吧。普萊朵腦中浮現前世知名的幾個童話。考量缇雅菈的喜好是兄妹聯手打倒魔女的故事,或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她便講了代表性的故事。

「灰姑娘……怎麽樣呢?」

那是什麽故事!?缇雅菈前傾的臉湊近,讓彼此的鼻子都碰到了。沒有聽過的故事名稱,讓金色眼睛如寶石般發亮的妹妹,普萊朵慢慢開口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心地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就和你一樣呢。普萊朵一邊想著,一邊說故事。

前世只要是女生就曾經憧憬過的,和王子結爲連理的幸福童話。



「…………從此以後,灰姑娘就和王子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普萊朵以緩慢的口吻訴說結尾,爲故事落幕。

接著,缇雅菈拍起手來。她在聽故事時就不斷翻身,現在身體面向普萊朵躺下。縱使曉得普萊朵是爲了讓自己睡著而說故事,不過聽故事反而讓人更清醒了。灰姑娘遭受繼母和繼姊虐待令人悲傷,不過好心的魔女、南瓜馬車和玻璃鞋,每個情節都讓人雀躍不已。最後包含自己最喜歡的句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這個故事如果是書籍,甚至讓她想反覆閱讀。

「好棒的故事!王姊是在那裏看見這個故事的?」

「我也不記得……哪裏看來的呢,只記得是很久以前就知道的。」

普萊朵說不出口,不是很久以前,而是在前世看過。缇雅菈炙熱的視線,讓普萊朵苦笑著蒙混過去,在床上交叉雙腳。普萊朵撫摸訴說「我想讀讀看!」用力握緊雙手、真切盼望的缇雅菈卷發,安撫她。這裏不是童話故事,而是女性向遊戲的世界,不過眼前心愛的妹妹正是主角,令普萊朵有些出神地深深感慨。缇雅菈盯著姊姊似乎望向遠方的眼神好一陣子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事,開口說了。

「……果然王子就該是個溫柔體貼,又會疼惜自己的人才好呢。」

是呀。缇雅菈可愛無比的那番話,令普萊朵變得羞澀地笑了出來。不過缇雅菈嘴邊靠著床,直到方才的好心情就像沒發生過,現在緊蹙起細眉。她的回話哪裏不好嗎?普萊朵納悶地歪頭回看,此時察覺姊姊眼神的缇雅菈,也打起精神似地舒展了眉頭。她想轉移話題,反過來向眼前的姊姊抛出話題。

「拿王姊身邊的人比喻的話,王姊覺得他們是什麽樣的王子呢?」

身邊的人?普萊朵用力眨眼回看。說到自己身邊的男生,普萊朵想到好幾個人,不過史提爾和裏昂本來就是王族了。更何況在社交界見面的許多男人也都是貴族、王族之類能接近王族的權貴。那麽,一想到除此之外的人,缇雅菈便說,「比如說……」繼續給了提示。

「比如說王兄、亞瑟……吉爾伯特宰相、華爾、裏昂王子、各位近衛騎士……遇見灰姑娘的話。王姊認爲他們會如何讓灰姑娘幸福呢?」

缇雅菈有如用悄悄話的音量訴說,讓普萊朵心想,總覺得真的越來越像外宿旅行的夜晚了。不是假設成「王族」,而是假設成「灰姑娘故事中的王子」來比喻,如此訴說的美少女缇雅菈,讓普萊朵心想,刻意不跟自己處境比擬也顯出她的溫柔婉約。我想想……普萊朵這麽說以後,以作夢般的心境浮現微笑。

「首先說到史提爾……他肯定會找到人。親手調查整個國家後,立刻就找到人了。縱使找到天涯海角,他也會把人找出來……史提爾就是這種個性。」

前世的遊戲中也一樣。把跟攻略對象一起躲在街區的缇雅菈找出來的,大多是史提爾。一方面也是因爲他能夠用瞬間移動,即使沒有和他墜入愛河,他必定會擔憂仍是無可取代存在的缇雅菈。而現實中的史提爾,同樣也是必定會趕到身邊的存在。只要一度不想放手,肯定就不會放棄。他會追尋到任何地方,即使世界上任何人都放棄了,他也會繼續找尋。現在也爲了下一任女王的自己的王政,而在威斯特攝政的身邊拼命學習的他,一定會這麽做。

接著當他找到灰姑娘的話,最後也不會放過虐待灰姑娘的繼母和繼姊吧。他肯定不會原諒讓珍視的人受苦的存在。當普萊朵把想法說出口,缇雅菈也同意:「王兄肯定會這麽做……!」睜大眼睛用力點頭。妹妹過于直接的反應,讓普萊朵發出笑聲,「不過他肯定會愛護灰姑娘的。」補充道。現在史提爾也很珍視家人和摯友,因此普萊朵才有自信如此斷言。

「亞瑟……他應該根本不會去撿玻璃鞋,而是直接去追灰姑娘呢。即使灰姑娘搭馬車逃跑了,他依舊會追上去,直到雙腳動不了爲止。然後……灰姑娘肯定忘不了他追趕的模樣。」

前世的遊戲中,亞瑟抛棄了騎士團長的穩定高位,和缇雅菈一起逃到街區。而攻略以後,他也辭去騎士團長的職務,作爲缇雅菈的伴侶成爲王夫。

現實中的亞瑟,依然遵守成爲騎士的誓言,現在也爬到副隊長的位置。專心一志守護珍視的人和誓言,四處奔走的他,才不會因爲區區馬車而放棄。縱使曉得追不到,也會持續前進,直到自己的極限來臨,這是普萊朵的想法。就算是一見鍾情,只要亞瑟認爲對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肯定會追上去……然後,見到他那種樣子,被追趕的灰姑娘也會想下馬車吧。畢竟過去一直被虐待的灰姑娘,看見戀慕的對象一直追著自己啊。如果是亞瑟,用玻璃鞋找出人以前,就會帶給灰姑娘展現真正自己的勇氣吧。

缇雅菈說:「亞瑟肯定會追上去!」對浮現于腦中的王子亞瑟打氣,普萊朵也同意她,微笑以對。

「雖然吉爾伯特宰相已經是瑪莉亞和史黛菈的王子了……如果瑪莉亞是灰姑娘,他肯定也會專心一志地把人找出來呢。」

以最有效率的速度找到人。如此確信的普萊朵,想起在前世遊戲中看過的吉爾伯特和瑪莉安娜的過去。雖然她知道只有大致上的內容,不過吉爾伯特爲了深愛的女子,從社會底層爬到宰相高位,他的熱情和愛情就是如此堅貞。正因爲那份愛情過于純粹,他過去才會不小心走上歪路吧……他若擁有王子的權力,他更是會不擇手段,這是是他的優點也是缺點,他想必會果斷采取最實際最有效的手段吧。

既然是無比深愛妻女的他,肯定會讓灰姑娘瑪莉亞過著幸福的日子。思及此,普萊朵認爲,就算那對夫妻遭遇到一些阻礙,但無論在任何世界,他們還是會克服困難,結爲連理。只要不像遊戲中面臨無可挽回的死別,如文字所述,吉爾伯特就算人生重來好幾百次,也會把對方找出來厮守一生。吉爾伯特的話,這種事情肯定能夠達成。缇雅菈也說:「肯定沒錯。」當成自己的事情般自豪地同意。普萊朵補充:「而且他絕對會讓灰姑娘幸福到最後一刻。」這次缇雅菈也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華爾……似乎不會想找人呢。」

呵呵,普萊朵因自己說的話笑了出來,缇雅菈也跟著她笑了。就算墜入愛河,他追逐特定女性的模樣,實在令人無法想像。只見面過一次的話,華爾似乎就會說「沒有緣分」,幹脆地放棄了。

應該說華爾身邊的部下們會開始拼命找人呢。普萊朵繼續開玩笑地說。基于普萊朵深知的灰姑娘的故事發展,不得不幫王子找出戀慕的灰姑娘的部下們,面對華爾一定會很辛苦。普萊朵想起華爾總是嘴賤調戲自己,覺得他當上王子的話恐怕會引來很多情感糾紛,盡管這樣想有些缺德,但總覺得就是會這樣。不管怎麽樣,爲了讓王子找到命中注定的伴侶,大臣才會舉辦舞會,這是普萊朵的結論。而既然是讓那種能王子認真起來的對象,王城的人想必會拼了命把灰姑娘找出來。

「然後當他找到灰姑娘,得知灰姑娘的真實身分……就會和她一起逃跑吧?」

他不會把人娶回王城,應該說他會離開王城和灰姑娘一起生活。普萊朵沒來由地就覺得肯定會這樣。說著說著嘴角不禁泛起微笑,讓缇雅菈也同意姊姊的想像,點了點頭。

「裏昂……那一天以後他會每晚舉辦舞會吧?直到灰姑娘再次出現爲止,不斷舉辦舞會。如果是他,就算經曆一千個夜晚也會等待下去。」

前世的遊戲中,一直關在房間內的裏昂,被缇雅菈吸引以後,便每天等待她造訪。就像持續等待缇雅菈所帶來的餐點和衣物,一定也會待在王城持續等待灰姑娘出現。現實中,每當身爲盟友的自己訪問亞尼莫奈王國時,他都會溫暖地迎接人來。肯定就算經過好幾年,「等你好久了。」裏昂也會這樣帶著甜膩笑容,張開雙手等著灰姑娘,這是普萊朵的想法。而在等待的期間,總是有極富魅力的其他女子出現,裏昂也不會看對方一眼吧?既然是擁有莫大愛情的他,只要決定只愛灰姑娘一個人的話,一定不會想找其他人。直到和她重逢爲止,裏昂連作夢也會夢見灰姑娘,一直愛著對方,普萊朵能夠想像。普萊朵的形容,讓缇雅菈也有些陶醉地回說「真美好」。她由衷認爲,那種愛情故事既浪漫又美好。

缇雅菈少女般的反應,讓普萊朵心想,裏昂在灰姑娘逃走之前,肯定就會傳達心意的吧?接著……普萊朵臉頰頓時熱了起來。有如被蠟燭的火刺激的觸感,讓普萊朵一手按住臉頰,緊抿嘴唇了好幾秒。接著,她倏地想起出國前的早晨,亞尼莫奈王國交給騎士團的貨物,以及給自己的信件。

大量物資和武器、彈藥。貨物中裝滿許多連弗利吉亞王國也尚未持有的最新型武器,像是你光系列第一代中未曾見過的手榴彈,以及連普萊朵一看就曉得火力驚人的槍枝和大炮。由于把尚未掌握用途的武器直接拿來使用有危險,根據羅德裏格當下的判斷,這類最新型武器幾乎都留在弗利吉亞王國,除此之外,整體支援物資分量依舊多到綽綽有余。一同寄來的信上,也祝普萊朵旗開得勝,還有慰問,最後以「一如那時約定」這簡短的句子做總結。普萊朵想到這裏,便重新思考,說不定現在的裏昂已經不僅僅在舞會上等待了。他這次主動自願提供物資,就是很好的證明。和遊戲中不一樣,現在完美王子裏昂爲了國家的發展和貿易,甚至具備主動出海前進的行動力。普萊朵思考的結果,「他或許會主動去找灰姑娘……」喃喃地向缇雅菈修正想法。看見今早混亂的缇雅菈,聽見普萊朵的話以後,頓時浮現某種想像,呵呵地晃動肩膀笑了。她似乎察覺什麽似的笑聲,讓普萊朵也同聲回應後,「說到其他近衛騎士……」再次開口了。

「亞蘭隊長……一開始就不會讓人逃跑呢。在灰姑娘逃離當下就會追上去,握住人家的手吧。」

普萊朵和亞瑟以外的近衛騎士,透過護衛相處後,比起當初更爲親近,也多少了解他們的性格。她也曉得,亞蘭是身體能力格外突出的騎士。她也從亞瑟和艾利克口中聽說過風評,前往騎士團視察時,也實際看見了。亞蘭除了作爲騎士隊長監督隊員以外,也看過他和人過招訓練時的模樣。遊戲中身爲騎士團長的亞瑟,現階段徒手對決也經常贏不了亞蘭的理由,她也明白了。而這樣的亞蘭,肯定不會讓灰姑娘逃跑。實際上灰姑娘恐怕玻璃鞋還沒弄掉就被他拉住了,普萊朵心想。

「接著當時間一到,灰姑娘的魔法解開以後……他一定會接納灰姑娘的。」

亞蘭似乎會說,你這身打扮也不錯。普萊朵輕笑著說下去,缇雅菈也閉上眼睛,輕易就想像到了。

當初被任命爲近衛騎士時,亞蘭面對普萊朵,比任何人都還緊張得渾身僵硬,不過最近越來越習慣,也可說是近衛騎士中最隨和的騎士。如果普萊朵向他攀談,「我覺得超棒的呢!」「我假日都泡在酒館。」亞蘭也會輕松地回應閑聊。這次沒有辦成功的、慶祝亞瑟的升遷,也是亞蘭提議普萊朵親手下廚,而且他也自願幫忙試吃和看好亞瑟。從艾利克口中聽說的風評提到,部下的騎士們百分之百尊敬和憧憬亞蘭,也說得通了。這樣的亞蘭,就算灰姑娘想隱瞞穿著破爛衣服的真面目,他也會絲毫不動搖、依然滿面笑容,這是普萊朵的想法。

普萊朵想起兩年前的殲滅戰中,自己身上的平民服裝變成迷你裙尺寸當時,亞蘭隨即把外套借給自己穿的情況,也能夠想像亞蘭也會對灰姑娘這麽做。亞蘭看見身爲公主的自己那種打扮,也沒有錯愕或嘲笑,依舊禀持一貫自然態度地對待自己,這樣的他,就算看見灰姑娘的魔法解開,也絲毫不會吃驚吧。

「說到卡拉姆隊長……他大概不會公開尋人。他一定也會察覺灰姑娘有事隱瞞,可能會刻意喬裝易容私下尋人。」

卡拉姆被任命爲近衛騎士之前,亞瑟就經常提到他,也是被選爲最傑出騎士隊長的菁英騎士。亞瑟從以前就經常不斷稱贊他,因此普萊朵等人也早就曉得他是能力和個性都很出色的人,實際上他作爲近衛騎士守護自己後,表現得正如亞瑟所述。卡拉姆早早就牢記打理她們身邊事務的專屬侍女和近衛兵傑克的名字,察言觀色的能力也很優秀。普萊朵前往騎士團視察時,不止在練習中,連休息時間或練習的空檔,就會有騎士找他攀談。他甚至會陪除了他負責的第三隊以外的騎士,以及並非總隊新兵的商量,不惜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給予適宜指示或建議。假如有身體不適或心有煩惱的騎士,他也會立刻察覺,跟對方攀談,普萊朵也曾目擊過這類場面。這樣的卡拉姆,在灰姑娘逃跑時,就會基于顧慮她的想法而做出最妥當的行動,這是普萊朵的想法。灰姑娘想隱瞞真面目的話,卡拉姆行動時應該會顧及不讓她的隱情曝光,以避免危及她的立場。

比如說,在灰姑娘買東西時裝作意外相遇。普萊朵翻身,從橫躺變成仰躺,看著帳篷頂端繼續說。

「假如重逢時灰姑娘沒有察覺卡拉姆的身分,或許他也不會揭穿吧?卡拉姆會厘清她的情況、明白她的心願以後……再求婚。」

不是以王子,而是以一個男人的身分求婚。普萊朵一邊想起總是紳士無比、如同騎士楷模的卡拉姆,一邊這麽說。她腦中浮現,隱瞞王子身分的卡拉姆溫柔地向穿著破舊衣服的灰姑娘伸出手的模樣。彼此都曾一度隱瞞身分立場以後發展的戀愛也很美妙,普萊朵心想。在殲滅戰中,華爾和賽菲柯及凱梅特會合以後,卡拉姆當時也很照顧依然維持孩童模樣、隱藏真面目的普萊朵等人。很可怕吧?已經沒事了。面對弱小立場的人,也能像那樣體貼顧慮的紳士卡拉姆,無論灰姑娘是何種身分,一定仍會愛著對方。缇雅菈也躺在普萊朵身旁,頻頻點頭。

「說到艾利克副隊長……他不會只是單純喜歡上灰姑娘,一定也會擔心她吧。」

灰姑娘匆忙離開,是否有急事呢?她趕上了嗎?討厭自己了嗎?女子夜晚獨自搭馬車離開不要緊嗎?穿著玻璃鞋跳舞,還在一只鞋子脫落情況下跑步,腳是否會痛呢?這只玻璃鞋弄丟了,不要緊嗎?諸如此類。普萊朵折手指說,艾利克的話一定會擔心到每一件事。

普萊朵聽亞瑟提過,在殲滅戰救出被綁架的販賣人口被害人時,艾利克負責殿後守衛後方安全,就明白他很爲人著想,爲他人而行動。

「他找到灰姑娘的話……一定會連她的份一起哭泣吧?最後則會說『幸好找到你了』,摟住灰姑娘。」

你很辛苦呢。失去雙親,被當作仆人對待,孤孤單單。普萊朵認爲他會這麽說,純粹地爲他人哭泣。比起自己和愛上的女子重逢的喜悅,善良的艾利克更會爲灰姑娘平安無事而安心,並且因爲想到她的苦難而哭泣,普萊朵打從心底這麽想。

普萊朵一想到,知道亞瑟升遷時,艾利克就像當作自己的事情一樣開心,就更確信了。艾利克是之後上任的三名近衛騎士中,面對王族的他們最無法消除緊張的人,不過熟悉以後,他看著他們自然的互動也會開心地笑著,或者擔心地臉色大變,栗色眼睛寫滿驚慌。另外,賽德利克對于冒犯行爲向自己謝罪時,衆人提醒普萊朵不應該原諒對方時,艾利克也是代替自己憤怒的其中一人。看見穩重又溫厚的艾利克生氣時,讓普萊朵很驚訝,不過普萊朵也認爲,艾利克就是這麽有同理心。在同理心的層面上,艾利克或許比卡拉姆和亞蘭更擅于待人接物,不過當事人肯定沒有那種自覺吧。他是第一隊優秀的副隊長,同時也是亞蘭引以爲傲的可靠騎士,然而他總是說「我還差得遠」「還需要改進」如此謙虛地回應。普萊朵記得亞瑟提過,艾利克在新兵時期,能力就飛躍性地提升,是個努力家,不過讓他的素質開花結果的到底是什麽樣的契機或原因呢?普萊朵個人是挺有興趣的。

(插圖013)

普萊朵不由得陷入沈思,一語不發,這樣缇雅菈閉上眼睛點頭……

「因爲他就是那麽體貼呀…………缇雅菈?」

普萊朵忽然察覺缇雅菈的話變少了。她轉頭一看,缇雅菈雙眼都閉上了。側耳傾聽,也聽見「嘶……」的呼吸聲。雖然普萊朵自己只是沈浸在想像之中而開心起來,不過缇雅菈聽見體貼的近衛騎士們的話而睡著的話,會做個好夢吧?普萊朵輕輕摸了她的頭。普萊朵看著剛上床時靜不下來的模樣就像假的一樣、一動也不動入睡的缇雅菈的睡臉,此時想起另一位「王子」。遊戲中,是主角缇雅菈的王道攻略對象,現實中則被討厭、戒備的王子。

──賽德利克……又是如何呢?

普萊朵沒有說出口,只在胸中問著自己。至少他會追趕逃走的灰姑娘,撿起玻璃鞋,派人尋找吧?就和剛才講過的其他王子一樣,也同樣能夠找出灰姑娘。就算灰姑娘混在一億個人之中,賽德利克也不會漏看或看錯,一瞬間就把人找出來……就在普萊朵想到這裏時。

「?餵──!艾利克、亞瑟你們幹嘛啊!警備任務怎麽那副姿勢啊!」

帳篷外忽然傳來的聲音,讓普萊朵反射地身體僵住了。她隨即想到是熟悉的聲音,一邊直盯著面前「嗯~」地發出微弱聲音沈睡的缇雅菈,一邊阖上嘴。亞蘭隊長,她心中念著,豎起耳朵。

「亞蘭,你不要那麽大聲啦。別忘記這裏是王族的帳篷。」

亞蘭的大嗓門,讓卡拉姆出聲指責。他斜眼看向壓低聲音說「對耶」的亞蘭,和普萊朵等人所在的帳篷,接著一邊用手指壓住浏海,一邊目光朝向眼前的兩人。

在王城,就寢時間以後,近衛騎士就會把護衛工作交給近衛兵,回到騎士團演習場,不過野營中的現在不一樣。在危機四伏的野外,有大批騎士守護王族,而近衛騎士的他們也輪班,始終擔任普萊朵的護衛。原本他們是上午、下午輪班擔任普萊朵的護衛,而到了夜晚,原本上午護衛的亞蘭和卡拉姆,也前來帳篷換班。至今爲止在普萊朵的帳篷外護衛的亞瑟和艾利克……

面紅耳赤,全身發熱,弓起了背。

「~~……很抱歉…………」

「失禮了…………這就……換班……~~……」

就算受到亞蘭指責,兩人也無法立即重振精神。手臂遮掩嘴角、垂下頭的亞瑟,以及雙手無力垂落,唯有拳頭緊緊握住,不斷冒出熱氣的艾利克都呼吸紊亂,無法對上騎士前輩的目光。亞蘭不解歪頭,卡拉姆則來回看著兩人和周圍的騎士,因那個模樣而訝異地皺眉。只有周圍從頭聽到尾的其他騎士,帶著難以言喻的笑容,看著兩人。

兩名公主待在同一個帳篷,外面則聚集了兩名護衛對象的騎士。爲了保護她們,衆多騎士都站在帳篷四周。嚴禁私語,而且警戒任務需提高警覺、不錯過絲毫風吹草動……第一次在帳篷外宿而興奮的普萊朵等人的聲音當然會傳入他們耳中。畢竟隔開空間的不是牆壁,而只是帳篷。

起初還令人莞爾。兩人開心地嘻嘻笑著,接著第一公主爲了哄妹妹入睡,講起床邊故事時,也有不少騎士的注意力不禁被吸引。亞瑟和艾利克也同樣如此。聽見充滿少女情懷與夢想故事的護衛,開始感受到铠甲底下有難爲情的感覺,但同時也冒出溫馨情緒……直到缇雅菈出乎意料地暴投了。

王子!? 王子!? 問那些人怎麽做嗎?我們可以聽嗎?騎士們困惑無比,愣在原處閉上嘴,唯有雙眼瞪大,在這之中忙著聊天、一無所知的公主繼續了話題。

起初聊到史提爾時還不打緊。不過,接下來被提到的亞瑟,當場只能拼命忍耐不讓自己吼出「請饒了我吧!!!!」。現在可是王族的就寢時間,所有騎士都處于高度警戒狀態,自己絕對不能擅自出聲、引發騷動。亞瑟的臉很快變得通紅,想到尊敬的騎士們聽見自己的話題,讓他二度咬緊了牙。如果不是在進行護衛任務,肯定就當場蹲坐在地,無法動彈,然而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他這麽做,只好撐起雙腳,拼命忍住了。被放入那種愛情故事的王子角色,已經讓亞瑟夠難爲情了,竟然還提到他甚至會追著馬車跑。對于愛情,在他人眼中自己看起來竟然是那麽熱情的人,這件事也讓人大吃一驚。同時,亞瑟一想到自己或許真的能夠追上行駛的馬車……他一想像搭乘那輛馬車的人不是灰姑娘,而是第一公主,就害羞到想當場消失。不過,當亞瑟一開始聽見普萊朵說「心地非常善良的女孩子」時,就一直把灰姑娘當成了普萊朵,其想像揮之不去。

而艾利克現在也沒有余力顧及亞瑟。起初缇雅菈提到史提爾和亞瑟時還好,接著也舉例近衛騎士的他們,便能夠輕易想像話題即將輪到自己。從亞蘭、卡拉姆、以及艾利克自己被當作話題聊完後,他心髒跳得太劇烈,連呼吸都很辛苦。艾利克屢次淺淺地反覆呼吸,只有血液循環變好,心髒仍疼得不得了。垂落的雙手握拳,保持意識清醒,不過他越聽,越覺得只聽見在稱贊自己,讓他沒有余力喘息。原本普萊朵對自己過度稱贊的話語,已經足以讓腦袋沸騰,她還用如雲朵般柔軟的聲音稱贊自己「很體貼」。

直到一年前才剛成爲普萊朵的近衛騎士,對艾利克而言,普萊朵把自己拿來想像這件事已經令人無法置信了。在艾利克被提拔爲近衛騎士以前,雖然也曾經和普萊朵有過交集,但也只有僅僅幾次。普萊朵原本是只能從遠處眺望的存在,她對自己有那些想法,本身也令人很開心。雖然艾利克最近加入談話的機會變多了,不過成爲近衛騎士當初,別說附和了,光話題被抛向自己時就難以回應。直到一年前,對艾利克而言,原本普萊朵就是這麽遙不可及的人。

從六年前,騎士團襲擊事件當時,艾利克仍是名新兵的時候。

『被大岩石卡住無法動彈的騎士團長爲了讓我們逃跑,獨自殿後……』

當時的無力感,現在也在胸口留下傷痕,比爪痕的傷口更深。因爲造成羅德裏格無法動彈的大岩石落下時,艾利克人就在羅德裏格身旁。如果艾利克當時沒有那麽稚嫩的話,羅德裏格就不會被大岩石卡住腳,直到現在艾力克也這麽認爲。當時拯救了羅德裏格和他們新兵們的普萊朵,艾利克依然對她無比尊敬、憧憬、以及感謝。

那一天的慘狀,讓艾利克留下想殺了自己的後悔,且因爲擁有對普萊朵的那些情感,現在他才能當上副隊長。

「總有一天,我也想和那位尊貴的公主一樣」。艾利克成爲第一隊副隊長以後,也依然持續希望,爲此現在也努力不懈。

對于這樣的艾利克而言,身爲崇拜對象的普萊朵能親切地對自己說話,這件事當時就對心髒很不好了。因爲普萊朵拯救了原本是新兵的自己的性命,拯救了自己作爲騎士的心,讓自己蛻變成作爲現在的騎士的自己,是獨一無二的人。除了艾利克以外,當時被普萊朵拯救的新兵們也同樣仰慕普萊朵,而且艾利克比任何人都認爲,自己尤其在騎士團當中沒有出色的才能,對他而言現在當上副隊長,自己在騎士團中也絲毫不出衆。自己終究只是仰慕普萊朵的、大批騎士中的一個,然而這樣的艾利克卻被普萊朵拿來比喻成「王子」,心靈當然承受不住。

現在照理說必須要向長官亞蘭和卡拉姆壓低聲音說明才行,不過實在說不出口。偏偏從普萊朵口中聽到那些贊賞,在說出口前,視野就已經模糊了。艾利克在聽說能夠成爲普萊朵近衛騎士的那一晚,也哭了好一陣子。

慌慌張張說不出話的艾利克,卡拉姆第一時間發現他的異狀。「亞蘭」他拍了對方肩膀,視線掃向四周的騎士們示意,讓亞蘭也隨之看過去。發現得知整個事件經過的騎士們個個緊抿嘴唇,只是望向艾立克等人和普萊朵待的帳篷,這個時候……

「…………那個……不好意思……難道各位都聽見了嗎……?」

普萊朵細若蚊鳴的聲音,這次讓在場的所有騎士都肩膀一顫。她從聽見亞蘭的聲音以後就抿起嘴唇,不過聽見擔憂似乎明顯狀況有異的艾利克和亞瑟的聲音以後,以及出乎意料地實際體會帳篷隔音差到再輕微的聲音也能夠穿透後,甚至也不用推理了。剛才那些難爲情的妄想,全都讓人聽得一清二楚,使得普萊朵在床上有自覺地全身發熱,同時也拿出勇氣詢問。如果亞瑟和艾利克覺得不舒服,是自己擅自把別人拿來做奇妙的妄想而覺得尴尬,一個弄不好會惹他們對自己失望或氣憤,普萊朵一想到這裏便不打自招了。無論如何,普萊朵認爲亞瑟和艾利克肯定是聽見自己談話才不對勁。即使普萊朵壓低音量,以避免吵醒缇雅菈,一察覺帳篷另一側的談話頓時停歇,她便堅信她們倆的談話都被聽見了。

都聽見了嗎……?普萊朵再次詢問,騎士們困惑也是否應該回應。公主問話當然應該要回答,然而這麽做,表示承認他們都聽見了剛才的談話。就算他們沒有那種意思,一個弄不好,可能被認爲身爲騎士卻偷聽公主的談話。索性當作什麽都沒有聽見嗎?所有騎士都陷入苦思。

亞蘭也察覺騎士們的反應,抓了抓頭。歸根究柢,如果他沒有向兩人搭話,或許就不會被普萊朵察覺了。接著,

「……啊~是我,亞蘭。非常抱歉,在您休息時還這麽大聲講話。請問您之前說了什麽嗎?」

亞蘭故意攬下事情面對普萊朵。沒想到直到剛才都不在現場的亞蘭會在不清楚情況下介入,連亞瑟和艾利克也有所反應,瞪大了眼。聽見亞蘭應聲,普萊朵也說:「沒關系,我一直醒著。」膽怯地躺在床上,微微擡頭。

「……其實現在缇雅菈也在這裏。缇雅菈已經睡著了,我們一直在剛剛都在聊天還拿一些熟人來比喻,不小心提到亞瑟、艾利克副隊長……還有亞蘭隊長和卡拉姆隊長了。我擅自拿大家來想像,還隨便說出口…………對不起。」

幹擾到大家了,對不起。普萊朵接著向帳篷周圍的騎士們道歉。對話被人聽見,完全是自己的疏忽,不過那些騎士辛苦值夜班,守護她們,她們卻悠悠哉哉地聊天吵鬧,讓普萊朵覺得對不起騎士們。普萊朵預料外的道歉,讓周圍的騎士們也紛紛回應,不過不像平時一樣整齊。一方面覺得尴尬,一方面也聽見缇雅菈已經睡著,便不敢大聲回話。其中,唯有亞蘭若無其事地又出聲了。

「請盡管聊我,沒關系!應該說能被普萊朵殿下提到,我覺得很榮幸!啊,如果我有哪裏不好的地方,請直接跟我說,沒關系!」

我會改的!亞蘭直接的表示,這次讓普萊朵也慌張起來。「不是那樣啦!!」回話的聲音太大聲,讓缇雅菈也微微出聲。普萊朵一想到被誤會自己在說亞蘭等人的壞話,便心想幹脆把難爲情的妄想說出口還比較好。

「那、那個……其實我剛才講公主的故事給缇雅菈聽,于是聊到王子……」

普萊朵著急地快速說明,講到比喻的事情後,說得越來越不順暢。普萊朵有自覺自己的想像十分令人難爲情,也用微弱的音量說明完畢了。最後,她獨自雙手捂住臉。跟亞蘭和卡拉姆說明自以爲是的妄想,讓普萊朵臉都快冒出火來了。不過若此時含糊其辭,事後他們從亞瑟等人口中聽見,也令人尴尬又相當丟臉。與其那樣,爲了不讓人誤會自己有惡意,由自己主動說明還比較好。

普萊朵說明的妄想,讓一直沈默聆聽的卡拉姆,也站在亞蘭後面一步的地方,面紅耳赤。他按住浏海,咬緊了牙忍耐,不過卻無法阻止臉變紅。他和曾閉眼的亞瑟等人一樣,縮起肩膀。他按住浏海的手指,也微微遮掩臉部。

普萊朵對于亞瑟、艾利克和亞蘭的想像,也挺符合他們的特征,而以客觀的角度來看自己的想像,頭腦冷靜的部分也不由得同意了。的確,假如在社交界遇見那樣的女子,卡拉姆有自覺會先設想對方是否有隱情。首先應當思考不違背本人意願的方法,也是事實。

只不過,沒想到普萊朵會想像自己在大街上求婚,卡拉姆認爲,恐怕和一年前前往亞尼莫奈王國機密訪問有關吧?雖然他原本只是想給被裏昂親吻臉頰而困惑不已的普萊朵意見而已,但不小心……只要想起當時的情況,卡拉姆臉都要冒出熱氣了。面對其他普通女子還不要緊,面對普萊朵,卡拉姆總是會感到害臊。

『你是騎士!! 直接守護民衆,是我國的希望之光!!失去一名騎士,日後導致的結果,是無法拯救原本得以拯救的多少生命啊!!』

卡拉姆也是六年前被普萊朵震攝到的騎士之一。

被譽爲菁英騎士、最傑出騎士隊長,屢次獲准出席重要典禮的卡拉姆,原本對于王族沒有絲毫個人敬意和興趣。縱使把王族視爲神聖化身誓死效忠,但卡拉姆十分理解,對王族而言,自己並非是「卡拉姆•包爾德」,只不過是「一名騎士隊長」,。以騎士身分自豪的卡拉姆,原本只想以騎士身份精益求精而專注地磨練自己。

正因如此,理解騎士的榮譽、風範、偉大,普萊朵對所有騎士的贊譽,深深刺入了卡拉姆胸口內。而且那不只是單純的空口白話,她也身體力行拯救了騎士團長羅德裏格的性命。

那位尊貴的公主,才是值得騎士犧牲奉獻的對象,卡拉姆第一次對王族有了這種想法。聽見六年前的那場宣言,卡拉姆僅在心中對普萊朵誓死效忠。過去,爲了前往騎士生涯的高峰,爲了拯救眼前的人民,爲了夥伴而盡心盡力,只是作爲結果獲得的最優秀騎士隊長的稱號,也讓卡拉姆視爲能夠直接向普萊朵問候的榮譽了。在普萊朵獲邀請的吉爾伯特派對上,騎士團內發生了衆人爭搶出席權的狀況,當時亞蘭提議「互毆」,卡拉姆甚至也參了一腳……卡拉姆一想到比起典禮規模更小的派對,又能夠親眼見到她真實的一面,就無法退讓。

如果是以前的卡拉姆,就算有亞瑟推薦,自己多半還是會因爲顧忌太多、以受寵若驚爲由而拒絕。不過現在,只是聽見普萊朵稱贊自己成爲王族近衛騎士,臉就熱了起來。如果是從以前就透過史提爾有所交流的亞瑟,那還說得通,不過普萊朵對于交情不深的他們,也理解每一個人的個性到甚至能夠具體想像,這讓卡拉姆別說生氣了,應該說更爲感慨……只不過,加上普萊朵對于自己也稱贊得太過頭了,這讓卡拉姆再怎麽想平靜接受,臉也莫可奈何地熱了起來。卡拉姆心想幸好隔著帳篷,對方看不見自己,也回普萊朵「您過獎了」,並做了三次深呼吸以後,深深行了禮。雖然卡拉姆比起亞瑟和艾利克可說無比快速地重振精神,不過在這之後,看到前方那名摸著後頸,和他同一年入團的騎士,讓他立刻擡頭。

「哎呀──殿下能這麽想,是我的榮幸!雖然我不太了解那個灰姑娘的故事,不過假如是普萊朵殿下,就算沒穿禮服、鞋子,我也絕對會追過去的喔!」

哈哈大笑、爽快說道的亞蘭,讓卡拉姆那一刻真的想往他的後腦勺打下去。相對的,卡拉姆無言地拉了他耳朵,代替因驚愕同樣也啞口無言的騎士們,「太冒犯了!」直接在他耳邊以最微弱的音量怒斥。即使音量低到有如呢喃聲,不過從他身上的霸氣和上吊的眼角,讓亞蘭也立刻明白卡拉姆生氣了。

「抱歉抱歉。」亞蘭嘴上這麽說,看來沒有反省。亞蘭憧憬普萊朵當初,只要面對面就經常渾身僵硬,不過成爲近衛騎士的這一年,他也相當習慣和普萊朵相處了。原本亞蘭面對王族也不會太拘謹,面對普萊朵也早早就展現親切的態度……只不過,亞蘭在下午交班前,都一直因爲普萊朵身穿戰鬥服的模樣而渾身僵硬,緊張得滿臉通紅、眼神遊移,卡拉姆可是一清二楚。現在也可說是隔著帳篷才能那麽從容自在,假如眼前看到身穿戰鬥服的普萊朵,他肯定會渾身僵硬,也無法好好地回話,卡拉姆沒說出口,如此確信。無論看見普萊朵多麽有女人味的打扮,或者看見她露出肌膚的模樣,亞蘭都很平靜,唯有身穿戰鬥服的普萊朵另當別論。要說爲什麽,亞蘭開始仰慕普萊朵的原因也一樣。

『給我覺悟吧,這些惡黨。』

因爲六年前她的戰鬥,亞蘭透過作戰會議室的影像親眼目睹了。

當時年僅十一歲的少女挺身而出,獨自面對強盜,用狙擊、劍術、體術橫掃全場的模樣,讓亞蘭有如被閃電擊中一般,五感全被奪走了。只要想到自己十一歲的模樣,就沒有理由不尊敬。她那嬌美又亮眼的戰鬥模樣,現在依然烙印在亞蘭眼底。擁有「第一隊」、「總隊騎士」的頭銜,亞蘭在酒館也常遇見女人主動前來搭讪,不過他過去忙著鍛煉,對女人絲毫沒有興趣。不過六年前那個時候,年僅十一歲的普萊朵讓亞蘭第一次感受到「女性」的魅力。

現在,亞蘭甚至成爲憧憬的普萊朵的近衛騎士,不過自六年前,他尊敬、仰慕普萊朵一事,在騎士團已經人盡皆知。騎士團襲擊事件後,再次造訪騎士團演習場的普萊朵,亞蘭比任何人先一步自報名號:「屬下名字是亞蘭。」他的武勇從當時就毫無變化。也由于和卡拉姆同一年入團,卡拉姆總不客氣地稱呼他「體力笨蛋」、「鍛煉笨蛋」,亞蘭就是這麽努力鍛煉,不過除了騎士和鍛煉以外,他並不常爲任何事物這麽著迷。對于戀愛也毫無興趣的亞蘭而言,自從仰慕普萊朵以後,現在對其他女性也不感興趣了。他在這次的防衛戰也負責護衛,假如有機會也想看普萊朵戰鬥的模樣,是他的真心話。總有一天也想和普萊朵交手看看。六年前的少女普萊朵壓倒性的戰鬥力當然如此,在兩年前的殲滅戰中也親眼目睹她高超劍術的亞蘭,對于普萊朵戰士的那一面的仰慕別說淡化了,而是越來越大。身穿正式戰鬥服的普萊朵,正是自己理想的化身。亞蘭本身也有自覺,正因爲隔著帳篷才能夠保持平時的態度談話。一想到明天又要待在身穿那鮮豔戰鬥服的普萊朵身旁護衛,現在就緊張兮兮得心跳加快。說到故事中的灰姑娘,管她是有多麽美麗、多麽善良,既然她想逃跑,沒有理由的話就不會追趕上去,然而把對方當成普萊朵的話,無論什麽狀況,亞蘭都想追過去。

「你爲什麽老是那麽極端!」

壓低聲音怒斥的卡拉姆,也讓亞蘭邊捂著耳朵邊笑著回應。正因爲被仰慕的人稱贊,才無比開心,帶著善意回應,是亞蘭作風的禮節。不如說聽見稱贊後,明明人在帳篷外卻重視禮節低頭鞠躬致意的卡拉姆,讓亞蘭覺得他好死板。

即使普萊朵細聲細氣地回了「謝謝……」,聲音中帶著羞澀,亞蘭也回應「不會!」毫無動搖。亞蘭甚至有余力瞥向視野一角中終于調整好呼吸、擦拭汗水的亞瑟和艾利克。交接了,你們去休息吧。亞蘭輕喚,各自拍了兩人的背。在亞蘭催促下,艾利克和亞瑟也各自向普萊朵出聲告辭,爲了休息而轉身……

「那個……~~普萊朵殿下!」

亞瑟起伏的聲音帶著心意已決的情緒,他大聲喊道。原本終于褪去紅潮的臉再次沸騰,原本和艾利克一起轉過身,不過亞瑟獨自用力轉回身體。

原本以爲亞瑟會直接離開,普萊朵問「什麽?」,翻了身。亞蘭和艾利克也挑起眉毛盯著他,唯有卡拉姆說「再小聲點啦」,叮咛了亞瑟。聽見卡拉姆指責,先咽下口中氣息,一度抑制氣勢以後,亞瑟用力握住雙拳。

「恕我直言……如果我遇見的人是普萊朵殿下,絕對會追過去,追上您!就算那時沒追上,我之後絕對會尋找您,找到您!!」

突然熱情宣言的亞瑟,讓普萊朵雙眼圓睜。那一瞬間普萊朵不懂他的意思,不過她立刻曉得是剛才灰姑娘話題時,亞瑟接在亞蘭宣言以後的話。這麽一說,在舉例亞瑟的場合,普萊朵只想像了灰姑娘搭乘馬車以前的情境,難道亞瑟因此誤會,普萊朵不認爲他能夠和其他騎士前輩們一樣找得出灰姑娘嗎?單純只是亞瑟能夠追上灰姑娘的印象比較強烈罷了,不過亞瑟那種表明「我也能做到」而予以訂正的態度,讓普萊朵覺得很可愛。亞瑟也是名出色的騎士,普萊朵起初就很明白。況且在前輩亞蘭之後,特地說明假設自己行動的情況,這一點也很有規矩的亞瑟的作風,思及此,躺在床上的普萊朵就笑了。

盡管普萊朵看不見,仍握拳、宣言的亞瑟,讓看著一切的騎士們也沈默地憋笑。在亞蘭精明地把騎士的忠誠化爲言語向普萊朵訴說時,自己只顧著害臊,沒有回任何話,這讓亞瑟很不甘心。假如時間經過越久,這個話題也會讓他越來越難以啓齒。尤其在史提爾面前的話,會羞恥到說不出口。假如史提爾知道普萊朵親口把自己比喻成王子的話,史提爾會壞心眼且愉悅地捉弄自己,亞瑟能輕易想像。正因如此,此時此刻亞瑟也想對普萊朵宣言那些話。對象是灰姑娘的話還好,如果是普萊朵的話,身爲騎士的自己最後必定會把人找出來。早已經把王子角色的前提忘得一幹二淨的亞瑟,阖上嘴以後,也上下晃動肩膀,調整紊亂的呼吸。「真熱情……」亞蘭如此笑說,開心地看著亞瑟,而卡拉姆同樣低聲回應:「輪不到你說。」歸根究柢,亞瑟這麽想對普萊朵宣言,也是因爲亞蘭的起頭。艾利克也一邊爲自己扇風,一邊守護著亞瑟和帳篷。經過幾秒,帳篷還沒有傳出回應,讓亞瑟心想普萊朵已經睡著了嗎?還是說自己說得太誇張了?他開始不安。接著再經過三秒……傳出害臊般的咯咯笑聲。

「謝謝你,亞瑟。」

呵呵,隨著這句話,亞瑟又聽見普萊朵溫暖的笑聲。在靜谧的夜晚中,又讓騎士們聽見那些話,亞瑟事到如今後悔地肩膀緊繃,等著下一句話。接著……

「你是我的騎士。不要緊,我都知道。我也不打算把你讓給灰姑娘喔。」

呵呵,普萊朵帶著自豪的聲調,讓亞瑟這次臉都要噴火了。轟隆!! 豈止臉部,連發梢也成爲火球般的感覺,讓亞瑟張嘴,身體搖晃。雖然艾利克慌張地支撐他了,不過只是碰到肩膀,就非常清楚亞瑟身上帶著不尋常的熱氣。「要好好休息喔。」普萊朵語氣開心地結束話題,艾利克則代替無法出聲的亞瑟回覆「晚安」。接著,艾利克帶著「太好了」的情緒連拍了兩次亞瑟肩膀,不過亞瑟毫無反應。不過艾利克腦袋的某處思考,也可以把普萊朵的話當作對亞瑟的升遷祝賀。由于賽德利克的緣故,升遷祝賀不但搞砸了,在延期的那一天別說要給他驚喜,渾身散發沈重的黑色霸氣的史提爾,還帶來最糟的傳話。

『賽德利克第二王子惹王姊哭了。』

緊接著,藍眼珠的亞瑟眼神變了,面露殺氣的模樣,艾利克等人記得一清二楚。雖然亞瑟不曉得原本准備了驚喜,不過之後史提爾表示,「王姊因某個特別的理由而做的料理」,說明料理被吃光的過程以後,即使到隔天,亞瑟依然對賽德利克怒火中燒。就連應該安撫人的前輩亞蘭都說,「亞瑟!你可以生氣!」,眼神充滿怒意,握住亞瑟肩膀,就連卡拉姆和艾利克都沒有否定。亞瑟現在已經了解賽德利克的狀況,對他的怒火也已經平息,會和普萊朵一同出力,不過他依然不曉得自己是蒙受重大損失的受害人。

不過,能夠從普萊朵口中聽見作爲騎士開心不已的話語,僅僅如此就已經能夠充分當作是對亞瑟的獎賞了吧?不止艾利克,連騎士前輩們都這麽認爲。

我告辭了。艾利克拉著滿臉通紅的亞瑟交接以後,離開現場…………而察覺騎士們異狀的羅德裏格,正好來到她們帳篷前。

看見被艾利克拖走、亞瑟泛紅的側臉,帳篷周圍奇妙的氣氛和亞蘭的好心情,羅德裏格也沒有確認普萊朵是否已入睡,「還請安歇,普萊朵殿下。」低聲出言警告了。沒想到連羅德裏格都來了,普萊朵也以走調的聲音回應,連耳朵都躲到棉被中。

出乎意料,連校外教學被巡邏老師責罵晚上不好好睡覺的經驗都體會到了,普萊朵于腦中某處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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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後記

大家好,我是天壱。感謝您購買本書。

由于讀者的支持,攻略對象終于全員到齊了。這次的故事是「結盟談判篇」,王子賽德利克和普萊朵是主軸。希望讀者能再次看見,不知不覺間有大批人陪伴、疼愛、仰慕的王族普萊朵。

這次也非常感謝鈴ノ助老師描繪美麗的插圖。尤其番外篇的插圖真的很美,太過華麗,讓我驚訝無比。關于賽德利克,連細部的設定也畫了出來,我非常開心。

最後,購買本書的讀者、一直在追網路版的讀者、鈴ノ助老師、負責漫畫版的松浦ぶんこ老師、寄支持信的讀者、一迅社的工作人員,和出版相關人士。推銷、陳列本書于店面的業務、書店工作人員、還有幫助我的責編、支持我的家人朋友,我向所有人獻上誠摯的感謝之意。

希望還有機會能夠和心地善良的各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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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19 pm

第四卷 特典『身爲父親、身爲宰相』

「史黛菈感冒了?」

被普萊朵和缇雅菈雙眼圓睜地望著,吉爾伯特聳了聳肩膀。兩位公主略過招呼,急急追問:「史黛菈還好嗎?」讓他不由得老實回答了。

他的愛女,今年兩歲的史黛菈感冒,臥病在床。

「她還好吧?什麽時候感冒的……」

「請不用擔心。她不是第一次感冒,也看過醫生了。」

他回答普萊朵,細長的眼睛也和亞瑟四目相交。雖然知道讓治愈疾病的特殊能力者的他一碰就能夠治好感冒,也覺得沒有必要而拒絕了。雖然預料到一臉擔憂的亞瑟會提議探病,不過小孩子的感冒還不需勞煩到他。

「內人如今也照顧習慣了,我也挺會照顧病人的。」

隨著優雅的動作展露笑容的吉爾伯特,讓普萊朵也回了一個笑容,沒有多說什麽了。她理解他過去多年照顧重病垂危的妻子瑪莉安娜,當然清楚小孩感冒不值得大驚小怪。

「比起剛出生後夜晚嚴重哭鬧的時期相比,現在史黛菈能夠溝通,也曉得明確的病因,所以很輕松。」

經曆過生死交關的吉爾伯特,暫時性的感冒確實只是區區小事。

現在自己有錢買藥,也能請醫生看病,外出時也能交給傭人們照顧。而且既然知道原因只是一般感冒的話,就不用懼怕。

接著普萊朵問:「感冒有沒有傳染開來?」換了別的話題,「我非常注意健康。」他也回了無懈可擊的回答。有過妻子長年臥病在床的經驗,讓他深切理解疾病的可怕之處,以及健康管理的重要。

「我今天會照常工作,克盡職責以免任何政務有所延宕疏漏。」

原本沒有特別要事的話,吉爾伯特就不會留下來加班。他身爲宰相的工作都會在工作時間內完成,往往還能祭出加倍的成果。

很、很辛苦吧……?在家庭方面和宰相方面都展現出色的工作能力,讓普萊朵開口慰勞,缇雅菈也跟著頻頻點頭。「如果有我們能夠做到的,請盡管說!」握緊雙拳、熱情激昂的缇雅菈說。但吉爾伯特輕輕搖晃手、客氣拒絕了。實際上,他一點也不覺得辛苦。要說爲什麽……

「比起和她待在肚子裏的時期,只能讓內人獨自照顧,光是現在能讓我和傭人們也都能夠分攤照料她的工作,這女兒已經夠孝順了。」

那麽我先告辭了。禮儀端正地致意後,離開房間。

他放松水藍色的眼睛想著,回程路上買個花送給心愛的妻子和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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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31, 2023 12: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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