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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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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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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5 pm

第一卷 第一章 任性公主的覺醒

我的人生稱不上一帆風順。即使如此,也過得還不錯。

我在高中三年級時考上短期大學後,煩惱著該如何充實度過剩下的長假。乾脆把偷偷沈迷的女性向遊戲從系列第一代重新玩一遍吧。當我哼著歌通過十字路口的瞬間……由于交通事故,人生便無足輕重地落幕了。

……我現在回想起前世的記憶。

「公主……!請振作點!!」

「普萊朵殿下!!」

身邊的侍從們如此叫喚,我則抱著頭,膝蓋癱軟,整個人失去平衡,當場失去意識。

「誰去叫醫師來!!也向女王陛下與王夫殿下報告!!」

「第一公主殿下出事了!!」

我的名字是普萊朵•羅耶爾•艾比。

今年八歲,是這個國家女王的大女兒,也就是第一公主。而且,這裏是前世我在死去之前打算重玩一遍的女性向遊戲「你與一線光芒」的世界……不過,爲什麽偏偏是普萊朵呢?竟然轉生成這種最差勁、邪惡、邪門歪道的最後頭目!!

清醒後,我果然躺在床上。張開雙眼,一邊暫時看著豪華絢爛的房間天花板一邊思考。在視野一角,複數侍女有些在原地慌慌張張,也有人跑出房間叫人了,但我現在無心理會。

……我只能再活十年嗎……活到與前世同一個年紀時,人生竟然將再次結束。

我茫然無措,一注意到時,腦袋竟然已經完全接受我前世的記憶了。明明對于今年八歲的小孩,這份事實實在太重大了。不過無論怎麽想,這個世界都和前世玩過的遊戲一樣。從登場人物、路人角色、世界觀設定都一模一樣。

這樣的我,普萊朵,在十年後已經讓這個國家分崩離析,作爲遊戲的最後頭目君臨國家的頂點。對攻略對象的心靈造成無法抹滅的傷害,而我將付出生命對主角和他們償還這股罪孽。

我轉生的這個世界,是前世沈迷的女性向遊戲「你與一線光芒」。

這款遊戲在衆多女性向遊戲中也是少見能推出複數作品的系列作,而這個世界則是系列的第一代。玩家普遍昵稱「你光」,受到廣泛支持,是說我最先沈迷的雖然是有推出動畫的系列第三代,不過從第三代入坑,往前玩了前一代、前前一代,也鑽研了第三代以後的作品,只要推出新作,我一定會玩。

「普萊朵!!」

聽見「碰咚」的聲音,父王就打開門走進來了。在衛兵開門之前,他自己就把門打開了。

「父王……」

由于眉間深深刻著皺紋,因此父王常被誤認爲在瞪視人,乍看之下神情嚴肅,其實他非常慈祥,雖然有時也會嚴格要求,基本上還是很疼愛我這個女兒。他是我最喜歡、自豪的父王,是這個國家的女王的丈夫,也就是王夫。

想和女兒兩人談話。他這麽說,在周圍待命的侍女和衛兵便匆匆忙忙地離開房間。

「你還好吧?」

「還好,我突然頭痛……」

「醫師說你的性命無礙……不過羅莎也非常擔心你。」

羅莎是母王的名字。這個國家的女王。這個國家最高的權力者不是父親,是我的母親,羅莎•羅耶爾•艾比。由于忙于女王的公務,我幾乎見不到母王。雖然父王總是這樣對我說,她因爲公務十分忙碌,其實很想見你,但我現在明白了。真正的理由是……

「父王。」

什麽,怎麽了?視線中,父王定睛看著躺在床上的我的臉。

「我有個六歲的妹妹吧?」

「!?」

沒錯,這裏是遊戲世界的話,那個人當然存在。缇雅菈•羅耶爾•艾比。小我兩歲的妹妹,這個國家的第二公主,同時……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我才剛取回前世的記憶,還沒有注意到這一句話的嚴重性。

「你爲什麽知道……!?」

出生後第一次看見父王如此吃驚。

……咦?不過這個景象,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難不成你也和羅莎一樣,覺醒『預知能力』了嗎……!?因爲這樣才昏倒的嗎!!」

他認真地盯著我的臉,輕輕撫摸額頭上的頭發。我的頭發遺傳自父王的深紅色,與母王的卷發。

「啊啊……恭喜你,普萊朵。你是我國真正的第一王位繼承人哦。」

父王這麽說,眼角隱約泛出淚水,對我笑了。不過,相對于父王的笑容,我卻因爲自己不經大腦的言論而說不出話。就像金魚一樣嘴巴一張一阖,拚命忍耐,不讓自己大叫出聲。

沒錯,我剛剛的言論……不就是遊戲中普萊朵的年幼回憶場景嗎!!

這個女性向遊戲「你與一線光芒」的舞台是大國「弗利吉亞王國」。這裏是世界中唯一,能夠誕生出擁有特殊能力人物的不可思議國家。

「預知能力」…………在幾百人之中,才會誕生一名特殊能力者。其中格外稀奇的,就是只有這個國家的王位繼承人才會被授予的「預知能力」。雖然每個特殊能力者的能力都不同,每隔幾十年,只有王族才會覺醒預知能力。其中大多是第一王位繼承人,尤其是女性才會覺醒,而弗利吉亞王國的習俗是,將獲得這種預知能力的人視爲「下任王者的啓示」,讓其繼承下一任的王位。

遊戲中的場景是,普萊朵八歲時突然昏倒,清醒後說出仍未公開的妹妹存在。這一天就是父親對普萊朵表明妹妹存在的日子。正是普萊朵的預知能力覺醒,以及獲得王位繼承權的瞬間。

不就是現在的狀況嗎!!談論這件事的攻略對象往往都對此表示「那就是這個國家悲劇的開始」!!

雖然對爲此開心的父王不好意思,但我對按照遊戲發展的這種狀況只是再度陷入絕望。雖然我總算脫離金魚狀態,思索這並非預知能力的藉口,卻也想不出好主意。父王對陷入茫然的我開心好一陣子後,說:「現在就好好休息吧。有些事你還不曉得,之後再談吧,也包含妹妹……缇雅菈的事。」便離開前往向母王報告了。在父王離開後,在房間外待命的衛兵和侍女們隨即進入室內。

「妹妹…………」

我低喃道,注意不讓周圍聽見聲音,這次轉頭看向能將庭園一覽無遺的房間窗戶。

「我已經……全都一清二楚了。」

高貴、睿智的母王,與輔佐母親、慈祥的王夫父親。我的妹妹缇雅菈•羅耶爾•艾比遺傳到雙親的睿智與仁慈。她是第二公主,是這個女性向遊戲的主角。從誕生後就身體虛弱,考量到暗殺和綁架的危險,在六歲生日前都沒有公開她的存在,是嬌弱又惹人憐愛的公主。雖然是家人,但年幼的普萊朵一直不曉得有這位妹妹。

缇雅菈……與普萊朵這種乍聽之下就很高傲的名字不同,這個名字多麽可愛啊。不行了,八歲的身體一變得感傷,眼淚就要掉出來了。我心想邪門歪道的最後頭目不適合這樣哭泣,吸著快要與眼淚一起冒出的鼻水,不讓它流下來。

……沒錯,我是這個世界的最後頭目。成爲主角和攻略對象的宿敵,邪門歪道、唯我獨尊的女王,就是我普萊朵•羅耶爾•艾比。而我是遊戲中的任何路線都絕對會被攻略對象和主角制裁而死亡的反派,換句話說就是最後頭目。唉,雖然在壞結局,相對的是缇雅菈或攻略對象死掉啦……話雖如此,我沒有意願活用前世的記憶開挂進入壞結局。要說爲什麽,因爲主角缇雅菈與攻略對象都是善良的人,而最後頭目的普萊朵,是理所當然應該死亡的邪門歪道女王。

雖然「你光」是我最喜歡的遊戲,但包括我在內,可說一百人之中就有一百人無法喜歡普萊朵吧?尤其是玩家越喜歡攻略對象,則依比例越討厭這個角色。一想到我轉生成這個普萊朵,整個人火冒三丈。不禁像平常一樣一腳踢飛位于床邊的矮桌,讓隨侍在旁的侍女爲之一驚。

「啊…………對不起。」

糟糕,這種事不斷累積,就會變成窮凶惡極的女王吧……我這麽想而開口道歉,結果沈默地擺正桌子的侍女睜大雙眼,低聲回道:「小的擔待不起……」明顯不知所措。

我想也是。過去只要父王不在身邊,我就會大耍任性,對好幾位侍女大喊開除、懲罰或處死。當然,關于懲罰和處死,父王全都出面阻止了。即便如此,平時我在踢飛桌子後,反而會吵著大叫「快點擺好啊!!」吧。不過老實說,想起前世不起眼的平民草根性與倫理觀,加上知道自己下場的現在,實在無法這麽做。說起來,雖然普萊朵覺醒了預知能力這種驚人的能力,在遊戲裏卻完全沒有用在好的方面。不如說,會用來陷害攻略對象,或者即使知道悲劇即將發生也作壁上觀……這次的預知也一樣,只預知有個妹妹而已,如果能預知別的事情就好了。例如,對了,父王的──……

「啊!!」

我回神,快速跳下床。待在房內的侍女全都轉頭看我,連在門外的衛兵也跑進房內。他們紛紛嚷著「請問怎麽了」、「有什麽不適嗎」,但現在不是管這種事的時候。

「父王在哪裏!?」

「王夫殿下方才前去向女王陛下報告了…………」

糟糕,這樣下去……

「現在立刻阻止他!!不可以讓他搭上馬車!!」

「可是……女王陛下就在城內,因此不用搭乘馬車吧?」

糟糕,就算是第一公主的侍女,也不可能掌握女王突發的行程。畢竟他們從剛剛就一直陪在倒下的我身邊。

從窗戶探出身子,能夠看見庭園。而馬車就停在前面,父王現在正打算搭上馬車。由于身爲女王的母王因爲緊急公務而出城,馬車是父王爲了而准備的。

不行,不可以搭上那輛馬車!

「父王──!!」

我使出渾身力量大喊,父王停下腳步,悠哉地對我揮手。不對,我不是在送行。如果說不可以搭馬車,一定只會被認爲是小孩子在耍性子。

…………這樣的話。

我將腳跨在窗台上,探出身體。父王也因爲吃驚,整個人轉身看向我。

不愧是第一公主的房間。比透天厝的屋頂還高吧?先不說成長爲最後頭目的普萊朵,八歲的孩子從這裏跳下去的話,說不定會受重傷。

「公主!?請別這樣,公……」

「別過來!膽敢阻止我的話,絕不原諒!!」

我對侍女吼叫,整個人直挺挺地站在窗台上。只要失去平衡,就會直接倒栽蔥跌下去吧?風向正好是逆風,強風從正面吹過來。長長的頭發貼在臉和脖子上,令人呼吸困難。父親臉色大變,從下方大喊:「別這樣,普萊朵!!」

太好了,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我身上。

爲了不掉下去,我單手緊緊抓著柱子,大力吸了口氣。這是爲了讓聲音清楚傳到父王的耳內。

「父王!不可以搭那輛馬車!!那輛馬車的車輪壞掉了!您在見到母王之前就會發生意外!!」

就算有一段距離,也能看見父王無比吃驚。那是今天第二次的吃驚表情。在我把話說完時,從後方有個身穿铠甲的手伸過來。是衛兵。一回過神,他已經抓住我的身體,把我拉到房內。事情發生在剎那間,讓我愣住,從窗外傳來父王「立刻檢查車輪!!」的叫聲,令人松了口氣。

太好了,這樣就能安心了。

遊戲中,普萊朵的父親爲了盡早向女王傳達普萊朵平安無事,與預知能力覺醒的事,而搭上馬車離開,由于車輪壞了而發生事故,身受重傷。雖然沒有當場死亡,人送回城內時已經奄奄一息,撐到女王回來。而在死前,他向女王傳達普萊朵預知能力的覺醒後,就斷氣了。

遊戲中,普萊朵沒有預知到父親的事故。不過我在前世玩過遊戲,成功防範未然…………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想到這裏,由于我沒抵抗,衛兵也松開了手。我一回神,環顧房間後,不禁發出「噫」的怪聲。原本打算阻止我卻反而被大罵的侍女,蹲坐在原地哭泣。周圍的其他侍女也都僵在原地,所有人都臉色發青。只有把我拉回房間內的衛兵問道:「您有沒有受傷?」我在回答他之前,這次有個稍微年長的侍女走到蹲下的侍女前。她當場跪地磕頭說:「非、非常抱歉!!她做錯事了,懇請、懇請原諒她的魯莽…………」她顫抖著身體,不住道歉。

糟糕,我或許做得太過火了。

我現在是第一公主。而且在取回前世得記憶之前,是個非常任性的女孩。而我大吼「膽敢阻止我的話,絕不原諒」。接著,衛兵阻止了我。看在侍女眼中,只是想像我會遷怒而不知下達何種處罰,所以在恐懼吧?

…………我讓他們害怕了。普萊朵的,我的任性竟然如此…………

「對……」

越思考,腦中就越混亂。仔細一想,衛兵也是做好被普萊朵懲罰的心理准備而阻止我的吧?這都是爲了女王與王夫重要的女兒,爲了這樣的我。

「對……對不起~!!」

因爲感情被八歲身體影響的緣故嗎?只要想到任何痛苦事,就無法停止流淚。衛兵和侍女都爲此慌張不已。在父王臉色大變地回到房間之前,我只是不斷地哭著,並對添了麻煩的侍女與衛兵不斷道歉。

活了十八年的前世記憶蘇醒後就知道了。握有權力的可怕之處。以及被耍得團團轉的人有多辛苦。雖然這條命只剩十年,希望我至少別忘記這件事。

因爲我是這個國家的第一公主。

父王安撫嚎啕大哭的我,在我終于能夠說話之後,他責怪我說再也不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檢查車輪後,發現一個裂痕,以防萬一換上了另一個車輪。我提到這是預知能力得知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謝謝」他這麽說而緊緊抱住我。讓我淚腺又松弛了,我又哭出來,淚水無法停止。

之後,父王對回到城內的母王說明事情經過,女王知道後,大肆對整個國家宣傳我是王位繼承人。我介入打算詢問侍女與衛兵詳情的父王與他們之間,堅持是我不好,他們只是擔心我,要處罰就處罰我吧。父王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處罰任何人,結果所有人都沒有接受懲罰。

當天晚上,在我睡著之前,父王久違地陪在身邊。宛如在回憶往事般,緩緩地跟我說妹妹缇雅菈的事。原本預計今天要告訴我有個妹妹。一個月後在缇雅菈的生日可以見面。母王爲了照顧身體虛弱的缇雅菈與處理繁忙的公務,無法撥空見我。也提到她是什麽樣的女孩。父王撫摸著雙親遺傳給我的頭發,對我說了好多、好多遍。

「不過,你和缇雅菈都是我的寶貝女兒,這是不會變的。」

父王這麽說的時候,眼神真的好慈祥。

沒錯,就是這句話。如果父王活著,不斷對普萊朵訴說這句話,就不會如此扭曲了──……果然已經扭曲了吧。畢竟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已經目中無人了。

最後,我正式以王位繼承人的身分學習的課程也將逐漸增加,帝王學、民俗學、禮儀和儀式,談論這些的途中我越來越想睡。最後在成爲女王前,要盡快收養弟弟擔任你的輔佐──……講到這裏時,我就進入夢鄉了。

咦…………弟弟……??



「我不原諒你……我不原諒你……!!我要殺了你……!!」

有個男孩子在哭泣。他一邊哭泣,眼中燃燒著憎恨。

那個男孩子的視線前方有個女孩子。

女孩子還不曉得女性特有的檢點笑法,她捧腹大笑,低頭看著男孩子。

「啊哈哈,你白癡啊?怎麽可能做到。因爲你剛剛──……」

我知道這個男孩子、女孩子是誰。不對,我不僅知道女孩子是誰。她是……

我。

普萊朵•羅耶爾•艾比。她……不對,這個我就是對所有攻略對象造成無可抹滅傷害的當事人。而治愈那些傷痕的就是我的妹妹,遊戲主角缇雅菈。在遊戲結局,她代替受到制裁的姊姊成爲女王,與攻略對象攜手引導國家走向和平。

我在遊戲中看過這個影像。記得是,攻略對象的其中一人與過去的回憶場景。

「爲什麽要欺騙我!?我……我只是……!……想見面……只是這樣而已……」

我指著因痛苦而哭泣、咬緊牙關的男孩子,嘲笑他。打從心底感到開心的笑容,殘酷到令人無法想像只是個女孩子。即使被嘲笑著,男孩子也邊哭邊嚷著某個人好幾遍、好幾遍。想見面、想見面,他如此哭訴著。

「啊哈哈哈!……啊,對了,對了。這件事要對任何人保密哦?……反正,不會有人在意原本是骯髒平民的你吧。」

對于大笑的我,男孩子哭泣著,發出吼叫般的嘶吼聲。他再度反覆說出憎恨,說要殺了你。

記得名字是……史提爾。史提爾•羅耶爾•艾比。他是普萊朵的……義弟。

…………有誰、誰來救他。

他明明沒有任何過錯。

悲劇元凶的我無法拯救他。

能夠拯救他的……對,只有在城裏生活,他唯一救贖的義妹──……

「缇雅菈……」

我突然睜開眼睛…………似乎做了一場夢。

起床後,侍女幫我打理儀容,梳頭時,我看著自己的臉。遺傳自父王的凶惡眼神,不愧是最後頭目的長相。深紅色的頭發也遺傳自父親。只有微微的卷發遺傳自母親,雖然父王也爲我開心,不過瞳孔的顔色是紫色,就像個魔女。取回前世的記憶以後,老實說看著這張臉也很痛苦。畢竟窮凶惡極最後頭目的臉,可不是一大早就該看的東西。

在「你光」中,主角父親因事故身亡,女王母親也因爲大受打擊,宛如追隨丈夫般過世了。獲得預知能力的普萊朵很早就繼承王位,一直以來任性妄爲的普萊朵,疏離獨占母親愛情的妹妹,將缇雅菈軟禁在偏僻高塔。她窮奢極欲,導致人民生活困頓,國勢衰弱,原本和平的大國也逐漸成爲連周圍國家都爲之警戒的獨裁國家。

遊戲在十年後,缇雅菈成長到十六歲的生日開始。順道一提普萊朵十八歲。主角認識攻略對象,治愈他們內心的傷口,對抗女王普萊朵,過程中也斷斷續續展現自己能力,在高潮的對峙場面中,與普萊朵同樣被喻爲王者啓示的預知能力覺醒了。

「……萊朵殿下……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是!?」

侍女的聲音讓我終于回到現實。我發出奇怪的聲音,轉頭後,已經梳妝打扮好了。是當時我弄哭的侍女。明明發生過那種事,這位侍女依然和善地對待我……不對,不如說或許比以前更親切了。以前她並不會用如此柔和的表情看著我。侍女「呵呵」地淑女般的笑著,對我說已經結束啰。說真的,爲什麽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她是這麽棒的侍女呢?侍女是……

咦?此時我偏過臉。我想到這裏,轉頭看向侍女。

「你叫什麽名字?」

侍女雖然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不過立刻就對我微笑道:「小的名叫洛蒂。」在那之後我在城內四處走動時,也詢問昨天庇護洛蒂、對我道歉的侍女,與把我從窗戶上拉下來的衛兵名字,他們很乾脆就告訴我了。年長的侍女是瑪莉,衛兵是傑克。洛蒂、瑪莉和傑克。只是知道名字而已,感覺父王以外的存在第一次點綴了這座城內充滿絕望的生活。

只是過了一天,對我的眼光都改變了。過去雖然也身爲第一公主,但我的預知能力覺醒了,因此確定是第一王位繼承人。同時將父王從馬車事故中拯救一事的傳聞似乎也爆發性的傳開。一些人表示「聽說那個任性公主悔改了?」、「女神降臨到任性公主身上了」,或者也聽見有傳聞說我獲得預知能力而成爲與王位相應的高潔之人,雖然想否定一切,只能裝作沒聽見而拚命忍耐。什麽女神,只是取回前世的記憶而已,我就是我,遊戲中的普萊朵即使獲得預知能力也沒有改變窮凶惡極的態度。甚至更猖狂。

……我想不起來今天早上作的夢。總覺得是非常重要的夢……說起來,攻略對象是誰呢?整個系列,攻略對象包含隱藏角色,大概五個人左右……在攻略所有角色時,由于重覆進行好幾次,遊戲整體的流程都還記得,不過個別攻略對象的細節就沒印象了。說起來我沈迷的是系列第三代,世界觀相同的系列第一代與第二代,只有以前曾經全破關一次而已。之後我拚命玩第三代以後的新作,偶爾回過頭來玩的,就只有一開始沈迷的系列第三代而已。

前世時,在我想從系列第一代重新玩一遍時就死了。唉,之後見面就能想起來了吧?反正人生會按照遊戲發展……咦?說起來,遊戲中原本因事故過世的父王還活著,母王也很健康,這樣又會如何呢?

這個遊戲世界的故事能夠改變嗎??事到如今,我才無意間注意到重要的事,到了隔天。用晚餐時,父王通知我說,攻略對象之一的義弟會在兩周之後來到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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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極惡公主與義弟

我好憂郁。

今天是要成爲我弟弟的史提爾來到城內的日子。

……人生又按照遊戲發展了。父王提出義弟的話題時,真的很焦慮。我才八歲,領養義弟還太早了……雖然努力委婉地拒絕,不過王位繼承人代代都會收養比自己小的男性成爲王族養子當作輔佐,這是義務。就算才八歲,已經確立王位繼承權的話,現在必須收養義弟擔任輔佐。實際上就是我的近侍,未來的攝政。既然說到這種地步了,我也沒有話可以反駁。雖然是義弟,老實說就是王位繼承人專屬的特別輔佐兼近侍。成爲王族的近侍,需要有優秀的特殊能力等條件,而且必須是年齡比王位繼承人還小的男性。理由是避免暗殺什麽的,條件則是即使擁有王族立場也無法取代現王族的性別、年齡的人。

「史提爾……」

唉……我一邊歎氣,嘴上念著尚未謀面的義弟名字。遊戲中這個角色會成爲主角的義兄。

他一定已經受傷了。由于王族的命令,他得和最喜歡的母親分離。

史提爾•羅耶爾•艾比。

父親很早就因病過世,從小就由母親獨自拉拔長大的平民。他是特殊能力者,包括自己在內,能將碰觸的東西轉移到設定好的地方。記得是瞬間移動還是轉移之類的吧?

普萊朵利用他想見分隔兩地的母親的思念,設下圈套。透過締結「隸屬契約」,無法違抗她的命令,這根本不是「輔佐」,單純只是成爲她的「奴隸」。

當然,現在的我沒有這種打算……話雖如此,內心一角仍不安想著:「平民出身、沒有血緣關系的那孩子,就算我成爲姊姊,他真的願意聽我的話嗎?」一定是這個時候發現妹妹的存在,加上父親剛過世,讓普萊朵著了魔。肯定是此時史提爾的憤怒或是憎恨的反應令人愉悅,而記住折磨他人的快樂。之後也讓史提爾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在我沮喪地思考這些事時,聽見侍女洛蒂的聲音。要成爲義弟的男孩已經來到王城了,父王打算介紹給我。

「普萊朵。他是史提爾,這孩子今天起就是你的義弟了。年紀比你小一歲,今年七歲。以後就是你的輔佐了……將來會成爲攝政。雖然是平民,卻擁有瞬間移動這般非常優秀的特殊能力。你們要好好相處。」

父王這麽說而介紹給我的男孩,果然有我前世看過的遊戲中史提爾的影子。一頭漂亮的黑發與黑眼,白晰的肌膚與高挺的鼻梁。雖然外表稚嫩,現在是個可愛的男孩子,將來會成爲沈著冷靜、戴眼鏡的知性派角色呢……雖然現在還沒有裝備眼鏡啦。

想到這裏,我注意到遠比眼鏡更顯眼的東西,不禁往後退一步。

來到城裏之前,他的衣服和裝扮已經做了最低限度的打理。不過,正因爲全身穿戴整齊,手铐才格外顯眼。加上垂著頭、陰暗的表情,整個人就像罪犯一樣。雙手之間,系上讓人能一定程度移動的長鎖鏈。看在小孩子眼中也很清楚,宛如手環的物品,從光澤和寶石般的裝飾就可看出不是普通的材質。

「啊,那副手铐嗎?雖然很可憐……不過還得戴上一小段時間。他在來到這裏之前,多次想用瞬間移動逃跑,還有讓衛兵受傷,發生過不少事……現在已經接受現狀了,不過爲了不讓他逃跑,就暫時用手铐封住他的能力。」

父王說:「明天讓你締結『從屬契約』。之後就能解開這副手铐。」撫摸史提爾的頭。從前世的倫理觀來看雖然很過分,不過在這個世界理所當然。爲了不背叛王位繼承人,義弟得簽下「從屬契約」。

「從屬契約」是這個國家才有的契約。由特殊能力者制作的契約,只要在上頭簽下彼此的名字,一生就無法打破契約。話雖如此,「從屬」純粹只是無法背叛主人,若主人不允許則無法離開一定以上的距離。就是這種契約。

不過遊戲中的普萊朵讓史提爾簽下的是「隸屬」的契約。不僅有「從屬」不會背叛、得隨侍一旁的效力,加上絕對不會違背主人命令,具有強大的拘束力。普萊朵從過世的父王書庫中偷拿出來,在締結「從屬契約」的前一晚,讓史提爾簽名。還宣稱「只要在這裏簽名,我就讓你見到母親」。

由于事先簽下拘束力強大的契約,即使之後簽下「從屬契約」後也無法蓋過。平民出身,除了自己名字以外無法讀寫,七歲的史提爾知道這份簽名的可怕之處,是在締結契約以後。

不過,我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

我跑向一直低著頭的史提爾,握緊铐上手铐的雙手。

「我是普萊朵•羅耶爾•艾比喲!很高興見到你,史提爾。我們會成爲家人,今後請多多指教啰!」

我笑著這麽說之後,史提爾吃驚地擡起頭,接著又再度垂下臉,低喃道:「好的……」

咦??我好像在哪裏看過……

我的笑容不自覺地抽蓄,緩緩離開史提爾。對了,這也是在遊戲中見過的場面與台詞。在史提爾訴說的過去,年幼的普萊朵展現和善的笑容、接近史提爾,當晚就假裝成溫柔的姊姊,讓他簽下隸屬契約!!

果然命運就是按照遊戲的劇本前進……我內心滿是絕望,遠離史提爾後,父王說:「今天已經累了吧?爲了明天,你在房間好好休息吧。」帶著史提爾去他的房間了。

說起來,這次是父王介紹史提爾的。遊戲中好像是父王的輔佐官……之類的人介紹的。因爲父王還活著吧?咦?輔佐官大概另外有事吧?回想起來,父王來見我時,基本上都沒有帶著輔佐官,獨自前來,所以我不清楚。見面的次數大概一只手都數得出來吧?

……哦,那種小事先不管,顧好史提爾才對!!

現在比起模糊不清的記憶,眼前的史提爾更重要。我爲了追上父王與史提爾而跑出去。不知道房間在哪裏的話,之後根本束手無策!

史提爾的房間就在我房間低一層樓的位置。父王立刻聽見我的腳步聲,只告訴我房間位置後,「今天就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喚來洛蒂與瑪莉,讓我回到自己房間了。

不過這樣可不行!明天,在締結從屬契約之前,我必須和史提爾談談。記得遊戲中普萊朵是在晚上對史提爾設下圈套的。那麽按照遊戲,等到晚上應該有機會和史提爾聊天才對。

我回到自己房間,等洛蒂他們離開後,說要去找父王而離開房間。實際上我不是去找父王,而是父王的書齋。遊戲中普萊朵也潛入過,警備方面應該有辦法吧?我這麽想著,結果比想像中更輕易潛入了。我從抽屜裏找出想找的東西後,急忙在巡邏來之前將其塞入衣服中,逃出書齋。

晚餐的時間也同樣用今天已經累了的理由,史提爾就待在房間用餐。果然這裏也只能像遊戲一樣潛進去了。畢竟就在我房間下方,我也想過從窗戶綁好床單闖進去,不過不久前才給洛蒂他們添麻煩,所以不可以這麽做。而且就算我有前世的記憶,公主可不能隨便做出這種粗魯的舉動。

(插圖005)

那麽普萊朵呢?我該如何像遊戲一樣見到史提爾??我的話──……!

此時靈光一閃,我不禁露出奸笑。哎呀,我果然就是那個一肚子壞水的普拉朵女王呢……

我從房間拿出厚重的書,堂堂正正地在深夜走向史提爾的房間。來到房間前,果然有兩名衛兵在看守。

「普萊朵殿下。」

衛兵立刻注意到我。我回給他們一個微笑。

「我想讀書給史提爾聽。因爲那孩子還無法讀寫,父王也允許我了。」

我對自己房間前的衛兵也用同樣的說法。雖然我在說謊,只要端出父王的名字,他們應該不會阻止我。果然,衛兵爽快地讓我進去房內。

「史提爾……?我要進去啰!」

房間裏一片黑暗。我關上門,只依靠從窗戶照射進來的月光,凝視目光。

「普萊朵殿下……找我有什麽事……」

他在。

他坐在床上,抱著膝蓋。一擡起頭,臉色比白天見面時更不好。

「對不起,這麽晚來找你。明天締結契約前,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先跟你說。」

爲了不讓他恐懼,爲了不讓他害怕,我緩緩接近史提爾。就好像面對野生動物一樣。

「第一公主殿下有話跟我說……?」史提爾歪過頭來。

「我問你,史提爾。你想和母親見面嗎?」

史提爾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

啊啊,這種問法也和遊戲中一樣啊!普萊朵就是這樣讓他看契約書的。

大概因爲最近接連發生替代性經驗,越來越能清楚想起那個遊戲的內容了。

接著我讓史提爾看藏在衣服內的物品。

「那是……」

史提爾逐漸瞪大雙眼。

「這是你手铐的鑰匙哦。我偷偷從父王的抽屜中借走的。有了這個,你就能夠逃走了。」

沒錯,只要解開手铐,史提爾就能夠用特殊能力瞬間移動到母親身邊。遊戲中,史提爾也是用瞬間移動帶著主角移動到市區,或奉普萊朵的命令進行暗殺。史提爾的母親由于交出史提爾擔任下一任攝政,應該從王城收到許多報酬才對。和母親帶著錢逃往國外根本輕而易舉。這樣一來,史提爾就──……

「不行。」

他乾脆地拒絕了。

我不禁愣在原地,勉強移動驚訝合不攏的嘴問道:「爲什麽……?」

「媽媽說不可以再去見她了。她說要對普萊朵殿下克盡忠誠,忘記她,在城裏過著幸福的生活。如果我去找之前的家人,或者逃出王城,家人也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城裏的人在我來到這裏前是這麽說的。我不希望媽媽受到懲罰……」

史提爾加重握住自己膝蓋的力道,垂下臉。漆黑的瞳孔如水面般晃動,淚水彷佛即將溢出。

對了,所以遊戲中,他才會接受普萊朵「我讓你去見母親」的條件。只要獲得普萊朵和王城的正式許可,母親也就不用接受懲罰了。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王城的規矩是不可推翻的。成爲養子的人,不可能被允許去見原本甚至是平民的家人。也是因爲擔心暗殺和綁架,如此做也無法向國民顯示身爲王族的典範。這種事,只有八歲的我也能從大人們談話的情況中理解。

「一開始城裏的使者過來時說隔天就要走,我相當排斥,所以不斷逃走、反抗。不過王夫殿下給我兩周的時間,這段期間我和媽媽聊了很多事。分離時已經沒有遺憾,也好好道別過了,她有說她很愛我……」

就這樣低著頭的史提爾,用幾乎快消失的聲音低喃道:「我已經哭那麽久了……」

「而且,如果我逃走,就會去找其他小孩吧……朋友中也有人的家人只有妹妹,他也是特殊能力者……我不想要他代替我被找來……」

怎麽會這樣?他只有七歲,卻還擔心其他孩子。我對自己的膚淺感到羞恥。

如果記憶正確,遊戲中並沒有像這樣詢問史提爾心情的場景。

年幼男孩的話語,一一刺痛我的胸口。說真的,普萊朵……我是最差勁的人吧?竟然、竟然讓這樣的孩子……

親手殺掉他的母親。

讓自己締結隸屬契約,知道允許和母親見面是謊言,即使史提爾憎恨普萊朵,也因爲命令而無法對外說出隸屬契約,只能按照普萊朵的想法行動、被玩弄。而在缇雅菈生日的前一天,她宛如想起般地開口。

『對了,史提爾。當時約好了吧?我讓你去見母親。』

她這麽說,將匕首拿給史提爾。

『你用這把匕首去殺了母親,不可以被任何人發現哦。』

史提爾大驚,詢問爲什麽要這麽做,普萊朵邊笑邊對陷入絕望的他說道:「啊啊,終于看到你這種表情了。」接著,無法違抗命令而殺害母親的史提爾,留下嚴重的心靈創傷。

不過,如果是我,一定會如此下令吧?

如果沒有回想起前世的記憶,總是胡作非爲的我,無法理解這種殘酷。應該說,每天都在想該如何對待成爲自己玩具的史提爾,才會有更驚人的反應。

想到這裏,我對眼前垂下頭的史提爾湧出許多愧疚。就算想道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好,只能握住不需要的手铐鑰匙。史提爾大概注意到我沈默了,繼續開口說道。

「感謝您如此爲我費心。幸好是普萊朵殿下……不對,這是我的榮幸。不需要鑰匙。請回去吧。明天以後請多多指教……」

一回神,我已經抱住史提爾的身體了。

就算比我小一歲,他明明是男孩子,身體卻比自己還瘦弱,彷佛只要再用點力就會折斷。這個身體到底忍下多少痛苦,又有多少滿溢而出的溫柔呢?

能夠拯救他的不是我,是缇雅菈。

唯有年幼且擁有善良心靈的義妹能夠治療他的心靈,是他的寄托。身爲義兄爲了保護年幼的缇雅菈,千方百計設法不讓普萊朵發現或注意到這個妹妹,她的幸福逐漸成爲他的希望。盡管因爲普萊朵的命令,在殘酷的政治與狀況下,運用能力進行暗殺等骯髒事染紅了雙手,即使如此也沒有失卻人心,堅持在義妹缇雅菈面前當個溫柔的哥哥,守住最後的人性。

我無法拯救他,也無法讓他逃跑。他的一生只能被我束縛。那麽至少……

「我跟你約定……我絕對不會繼續傷害你……!!我會讓你和你的母親所在的這個國家的每個人露出笑容……!只要我還有一條命在……!!」

實在是太慚愧了,史提爾明明在忍耐,我卻先哭出來。至少爲了不被看到,我用從他背後緊抱住他的手擦乾眼淚,吸了吸鼻子。

在這種地方哭泣的姊姊,到底誰想依靠呢?

我繼續抱著沈默不語的史提爾,過了一陣子後,房間的門傳來敲門聲。衛兵說時間差不多了。

……太好了,沒有繼續流淚了。

我緩緩離開史提爾,這次他沒有低著頭,從一開始就筆直地看著我臉。雖然僅靠著月光看不清楚,但他的眼角確實帶著淚水……啊啊,我又只想著自己,連抹去他痛苦的淚水都做不到。

我用指尖擦乾他的眼淚,說:「這麽晚了,真的很對不起。晚安,你要好好休息哦。」勉強擠出笑容後離開房間。

史提爾雖然想回應我的話而張開嘴,嘴唇卻顫抖著,我沒有聽見他說話。

還剩十年。至少要做好自己身爲公主能夠做的事……沒錯,今天是我重新下定決心的日子。

隔天,締結從屬契約。雖然有些擔心連早餐時間都沒有露面的史提爾,不過他在父王指定的時間准時出現了。是錯覺嗎?感覺他的表情比昨天更加振作,見面時立刻對我問候:「早安,普萊朵殿下。」

契約本身,只是在幾名見證人與父王面前簽名而已。雖然只是連孩童的我都感覺不到一絲情緒的形式上的手續,即使如此,緊接在我簽完名後,用铐著手铐的手拚命寫著自己名字的史提爾,那副模樣刺痛了胸口。

父王身邊站著昨天想不起來的輔佐官。透明般的水藍色的長發在肩膀的位置綁住一束,往下垂放。細長的眼睛與頭發同樣是水藍色。雖然聽說比父王小五歲,但不管怎麽看,都覺得父王的年齡大上他許多。聽說他是特殊能力者,能夠自由自在操控自己的年齡,不會變老。雖然想不起來遊戲中的情況,但現在的外表就像他的實際年齡。不過那個人的姿態與老成的父王站在一起,格外顯得年輕。唉,雖然這麽說,父王也還沒三十歲呢……咦?到底是誰的外表年齡奇怪呀?

雖然前來主持儀式的祭司講了有些難懂的話,不過契約需要的只有我與史提爾的簽名而已,彼此寫完名字後,契約實際上就完成了。不可思議的光芒包圍著我們……並沒有發生這種事,雖然沒發生肉眼可察覺的現象,不過在史提爾簽完名的瞬間,感到自己胸口的跳動突然變得明顯。史提爾也不可思議般的按壓胸口,一定是因爲契約發揮效力了吧?

接著,父王如前一天所述,用我在今天早上偷偷放回原本位置的手铐鑰匙立刻解開史提爾的手铐。雖然史提爾張開又握緊變輕的雙手,不過當父王說「今後就多指教啦,我的兒子」並將手放在其肩上後,他用笑容回應了。其實我在想,缇雅菈就這樣進入史提爾路線,讓史提爾成爲了不起的王夫,對這個國家是不是比較好。遊戲中的史提爾由于普萊朵的緣故,十年後在義妹面前以外大致上是腹黑策士眼鏡的模式,不過按照這情況,一定可以成長爲正直的好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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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Empty 回復: 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5 pm

「普萊朵殿下!」

史提爾與父王談完話後,跑到我的身邊。昨天垂著頭的陰暗氛圍就像假的一樣。

「今後要請您多多指教了。我一定會守護好普萊朵和缇雅菈兩位殿下。」

男孩將手放在胸前,說出宛如騎士的台詞,對此父王在後方也松了口氣般露出微笑……咦?騎士??

雖然我有點在意,不過現在就專注看著對我露出笑容的史提爾。

「謝謝你,史提爾。不過我們已經是家人了,所以不需要稱呼我殿下。叫我普萊朵就好,母王也讓王舅用名字叫她哦。」

遊戲中,其他人都稱普萊朵爲「普萊朵殿下」或「女王陛下」,但我不想被其他人如此生疏叫著。不過史提爾卻突然變惶恐,又開始低喃嚷著:「咦?那個……不、我……」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我擡頭看向突然出聲叫喚的人,結果父王的輔佐官正定睛看著我與史提爾。

嗚哇,從下方的角度看過去,五官也很俊秀。咦?這張臉,果然在遊戲裏看過吧……不對,或許是不同的系列。

「威斯特攝政殿下雖然會在私下場合直呼女王陛下的名字,不過在人民面前,會改稱『女王陛下』或『王姊』。」

威斯特攝政是我的舅舅,也就是母王的義弟。是母王的左右手,也是與身爲王夫的父王擁有同等權利的大人物。

……是嗎?我反而沒有機會看到在人民面前的母王,所以並不曉得。

「那麽,在人前可以叫我王姊,沒有旁人在時叫我普萊朵。因爲我和史提爾是家人,是對等的關系。」

我如此說道而伸出手,除了史提爾,在周圍的見證人、父王以及輔佐官卻都雙眼圓睜。那些從以前就認識我的見證人,彼此談著「那位普萊朵殿下竟然……!!」而史提爾在這其中也不膽怯地回道:「……好的,王姊。」乖巧地回應我的握手。

「看來,在我好一陣子沒拜見尊容時,普萊朵殿下已經擁有了不起的女王器量了。不愧是年幼獲得預知能力的公主。當時聽聞能力覺醒,我還心想該如何是好呢。」

「吉爾伯特宰相,那是稱贊的話嗎?」

父王提醒了輔佐官。唉,剛剛那些意見都十分有理。雖然那些言論沒有禮貌,不過遊戲中的普萊朵,可是會成爲身爲女王最差勁的邪門歪道最後頭目。

被稱作吉爾伯特宰相的輔佐官聳了聳肩膀,低頭道歉:「非常抱歉,身爲宰相,是我失言了。」接著又說:「女王陛下沒有到場,真是非常可惜呢。明明是重要的第一王位繼承人,公主如此重要的儀式。唉,畢竟一個月前就訂好與鄰國的會議了。還有缇雅菈殿下的──」說到這裏時,被父王敲了頭。

……我果然在遊戲裏看過這個叫做吉爾伯特的宰相。

就這樣,在我的腦中還無法釋懷的同時,契約也完成了。父王叫來侍女洛蒂、瑪莉和衛兵傑克等人,我和他們一起返回王居。

途中,我和成爲義弟,也是主角缇雅菈的義兄一直牽著手。

我和史提爾締結契約,成爲家人之後,經過三天。

史提爾總是待在我的身邊,真的非常可愛。由于是平民出身,仍需學習禮儀和讀寫等許多事,生活應該很疲累,但只要一有空,立刻會來到我附近,只要叫他,就會笑著趕來我身邊,陪我一起讀書,或在城內和庭園裏散步。

我也學了一些學問和禮儀,多少有點自信,所以想教他,不過史提爾寶貴的時間已經分許多給我了,還要讓他複習學問,也太抱歉了。我和史提爾在一起時,會注意不要提到他的母親和我的母王,避免讓他想起母親的事。

雖然那一晚與他約好了,不過能爲他與他母親再多做點事就好了。我雖然如此心想,卻想不出任何好主意。

「對了,史提爾。來賽跑吧!比我們誰比較快跑到庭園!」

爲了甩開無法釋懷的想法,我直接跑了出去,史提爾大喊:「啊,請等一下,普萊朵!太狡猾……」

雖然我的腳程挺快的,不過史提爾一認真起來會更快。比起我,已經習慣和朋友賽跑了,那也當然。

不過,跑了十公尺左右,注意到史提爾沒有追上。我感到不可思議而轉頭一看──……

「史提爾!?」

史提爾倒下,趴在地面。我急忙趕過去,扶起他的身體。

太好了,膝蓋沒有磨破皮。不過臉色泛紅,呼吸也很混亂。怎麽看都不尋常。

「來人啊!史提爾出事了!」

我看向周圍的衛兵出聲叫喚,大家都注意到異狀,急忙趕到身邊。

史提爾、史提爾。不管我怎麽叫喚,只聽見他嘴裏喃喃念著某些呓語,不知道在說什麽。

衛兵傑克抱起史提爾趕回城內。我也在洛蒂等人的陪伴下追上他們。

……是感冒。

恐怕他從早上就勉強自己裝作沒事吧?聽見是疲勞造成感冒時,雖然松了口氣,我對史提爾因爲賽跑倒下之前,完全沒注意到義弟異狀的自己感到憤怒。

由于母王因爲公務,父王代理母王從事外交而不在城裏,所以聽聞此事的攝政威斯特王舅曾經來看過情況。小母王兩歲的威斯特王舅非常擔心幸會的史提爾。或許是因爲史提爾和自己的立場相同。雖然他的目光柔和,對于外表卻相當一絲不苟,是個很帥氣的人。

威斯特王舅用手壓著分成七三分的藍色頭發,走出史提爾的房間,來到在房間外面等待的我面前蹲下,刻意配合我的視線。

「由于離開親人在不習慣的城裏生活,所以累了吧?我也曾經這樣過。沒關系的,只要休息幾天就能恢複了。」

他這麽說,摸了摸我的頭。包含紳士的舉動在內,年近三十的威斯特王舅真的很帥氣。這個人如果是攻略對象就好了……不對,遊戲是在十年後才開始的。

「雖然不到完全禁止,不過盡量避免進他房間會比較好。萬一感冒傳染就糟了。」

他用依舊強硬的語氣補充叮咛我後,接著便離開去找母王了。

一回神,太陽已經下山了,窗外開始變暗。史提爾昏倒後,找來醫師,威斯特王舅前來探病,一整個匆忙,都忘記時間經過了。

我跟衛兵說一聲,對侍女洛蒂傳達晚餐時間再來迎接後,緩緩進入房內。

醫師開的藥奏效了,他現在正靜靜睡著。一開始注意到的差勁臉色也稍微恢複,我松了口氣,撫摸胸口。

我坐在床邊,從上方專注地定睛看著史提爾的臉。

史提爾果然是攻略對象。五官與遊戲同樣英俊。他的臉頰被汗水稍微弄濕了,我拿起手帕輕輕擦拭,以免吵醒他。

他有點在呻吟,皺起眉頭,看起來也很痛苦。記得遊戲中也有長大後的史提爾像這樣失去意識呻吟時,缇雅菈照顧他的圖片…………啊。

啊,我突然想起史提爾的遊戲畫面。

那是十年後的史提爾一邊呻吟一邊回想起以前夢境的場景。回憶中,普萊朵獨自來到當時感冒昏睡的史提爾房間。

『哼~明明是我的奴隸,卻擅自感冒了,臉皮真厚。』

她這麽說,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專注看著史提爾。

『丟臉的平民女人生的平民之子。我說,如果現在命令你在庭園中不斷奔跑到死爲止,你還動得了嗎?』

她哈哈大笑,並用手帕擦拭史提爾的臉頰。

『餵?你還能動吧?你的一生都是我的東西。快點治好病,我們再一起玩吶……?我專屬的可愛奴隸。』

陷入昏睡,呼吸逐漸變混亂的史提爾呢喃著什麽。我想不起來他說了什麽。只不過,普萊朵聽見他的話卻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沒用的男生!!就好像小嬰兒。你丟臉、淒慘、醜陋、身爲我的玩具、奴隸,像個小嬰兒,才沒有人想要你。母王也是,王舅也是………如果父王還活著也是,沒錯,你的母親也一樣,一定才不要你!畢竟你就像這樣,只會給一大堆人造成困擾啊。』

她如此地呻吟的史提爾繼續呢喃道。

『不過你很可憐,我就接收吧。畢竟你是我專用的奴隸啊?以後一直、一直都是……』

遊戲中,此時史提爾從惡夢中清醒,對照顧自己的缇雅菈第一次訴說了一些一直隱藏在內心的痛苦。

……啊啊,又是同一個場景的重現。

內心擔憂我的眉頭會不會像父王一樣固定住,並思考那些事時,史提爾和遊戲同樣發出呻吟。他嘴裏嚷著某些話。

我悄悄將耳朵湊近史提爾嘴邊。

「……媽……,…………唔,……媽…………唔、……嗚……媽…………」

史提爾不斷叫著媽媽,眼角浮出淚水,對此我因衝擊而無法動彈。

普萊朵,我,對這種狀態的史提爾說了什麽啊……

無法置信。不過,我比任何人都有自覺,自己的深處沈睡著這一面。

七歲的孩童渴求母親是理所當然的。而且還沒經過幾天。我前世念小學時,在露營或森林學校時一定有小朋友從第一天就因爲想家而哭泣。更何況史提爾一輩子都見不到母親了。締結契約,下定決心忘記過去,從今天開始帶著嶄新的心情……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他一直在忍耐。努力在城裏生活和學習直到發燒,明明只有七歲,卻因爲其他人的狀況而決定今後的人生,他一直、一直在忍耐……

當晚以後,我再也沒看過史提爾吐露不安、沈著臉或哭泣的樣子。越思考,胸口就一片痛楚,再也無法忍耐。

不行,又來了。史提爾明明在忍耐,不能只有我在哭……

就算這麽想,八歲的身體對感情非常誠實,也無法不去看史提爾的臉,結果大滴眼淚就不斷滴落在他的臉上。

心想必須離開,必須忍耐,必須停止流淚,越這麽想就越止不住淚水流下,結果就不斷哭著。

沈睡的史提爾眼睛用力一閉,他緩緩睜開眼。

糟糕,我這麽想的時候,史提爾已經完全睜開眼,看到我在哭泣,便不斷眨眼。

「普萊朵…………?」

你爲什麽在哭呢?史提爾只是一直凝視著我的臉,都讓人以爲會不會這麽問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讓你看到這麽醜的哭臉,讓你玩賽跑,沒注意到你的身體狀況,讓你和母親分開,沒有拯救你們倆……

我無法填補你的心靈,對不起。

想得越多,就越不曉得該從何道歉起。只是從喉間不斷發出哭泣聲,只能一直說出道歉的話語。

史提爾感到困惑,似乎已經完全清醒了。他流的汗與我的淚水在臉上混在一起了。

「爲什……麽……?」

終于擠出的疑問句刺痛了胸口。

爲什麽,爲什麽。在我想吐露一切時,忍下來了。即使說了這些話,一定只會讓史提爾消沈而已。

我並非希望他原諒我。只是,一想到若沒有想起前世的記憶,就會對他做出更殘酷的事,淚水反倒更加止不住了。

「……嗚……唔……你的………你明明孤孤單單…………我卻沒幫上忙……沒有注意到……對不起……」

我努力說出這些話後,又湧出止不住的哭聲。

我抱住史提爾的身體,彷佛要覆蓋住沈睡的他似的。透過棉被也能感覺,他的身體燙到宛如火在燃燒。

我將臉靠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

接著,驚訝的史提爾將手放到我的背後。這樣實在搞不清楚誰的年紀比較大。現在應該是史提爾需要安慰。這種沒用的女孩竟然是他的姊姊,竟然是第一王位繼承人,太丟人了。

沈默的史提爾似乎在思考該說什麽。這種沒用的姊姊,當然會讓他不安吧?

十年後,我會將這個國家弄得一團亂。墮落成最差勁的邪惡女王。我不知道屆時阻止我的會是史提爾、缇雅菈,還是其他攻略對象。

所以,正因爲是如此無地自容、沒用的自己。

「如果……我……成爲最差勁的女王……的話,……一定要……殺了我哦……」

至少,在你和你的母親、父王、缇雅菈或國民……任何一人陷入不幸之前。

我不曉得這些哭聲是否有好好化爲言語,之後哭累睡著了,而在洛蒂前來接我時,史提爾也已經睡著了。

就算是孩童,身分高貴的女性且身爲第一公主,竟然和沒有血緣關系的異性一起睡覺。侍女洛蒂與一同前來迎接我的衛兵傑克對此大驚。我睡眼惺忪,被傑克抱著移動,之後也越來越難爲情,請求兩人對父王和母王保密,兩人都小聲笑著回答我「那當然」。

……在回想起前世爲止,竟然完全沒注意到身邊有如此好心的人,我真的無可救藥啊。

經過幾天,史提爾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從獲得醫師許可的當天,便再度努力學習王城的禮儀和學問。不過,一到休息時間他仍然會前來我的身邊。

我們彼此都沒提過探病當天的事。

說不定當時在發燒的史提爾已經忘記了。

那樣也無所謂。畢竟如果變成他還要跟我道歉也很莫名其妙,忘記姊姊沒用的樣子絕對比較好。而且對七歲的孩童說「殺了我」也太超過了。遊戲的普萊朵果然確實在我體內。

雖然我覺得很尴尬,在那之後再也沒有去探望史提爾,這段期間也並非什麽都沒做。

用完午餐後,我有東西想在下一個學習的時間前交給史提爾,將他帶到父王身邊。

「這是特例,在城內也務必保密。」

父王說道,交給他一封密封的信。

史提爾疑惑地拆開信,看見裏面信紙的瞬間,不禁發出「咦」的聲音。他當然會吃驚,畢竟裏面是親生母親寫來的信。

「普萊朵對我提出請求。城裏原本會給你的母親報酬,但不要一次全額,改成每個月發給一定金額。相對的,你的母親每個月拿到部分報酬時,可以寫一封信給你。只不過,你只能在每年的生日回信,一年一次而已。」

當然,雙方的信件內容必須由包括自己在內的王城裏的人嚴格檢查,城內的事絕對不可以透漏給母親。你母親也接受這樣的條件,雖然父王繼續說道,恐怕得再重新說一次了。

因爲在這之前,史提爾已經放聲大哭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他握緊母親的信哭泣著。我從史提爾身後扶著他肩膀,看見這樣子也嚇了一跳。我沒想到史提爾是會哭成這樣的孩子。

他又……一直在忍耐吧?

我知道,就算對父王要求讓史提爾與母親見面,也不會獲得允許。

所以我才想到寫信。由于前世有網路或社群媒體,就算家人分隔兩地,用不著打電話或見面,也能夠互相聯絡。

雖然不允許頻繁的交流,至少稍微瞭解彼此的情況,有所聯系。我拜托好幾次父王,提到如果能聆聽市井平民直接的聲音,對國家的政治一定有幫助時,他終于考慮了。吉爾伯特宰相雖然有些困擾,不過去跟母王求准時,仍笑著說「不愧是女王的器量,兩位殿下都慈悲爲懷呢」。雖然父王聽見這句話,表情似乎有些暧昧就是。

不過太好了。

我從背後撫摸哭泣的史提爾的頭,他整個人轉過來緊緊地抱住我。

雖然之前史提爾已經好幾次、好幾次收到我的心意,不過他是第一次主動像這樣碰觸我。

壓低哭泣聲,變成嗚、嗚嗚……的呻吟聲,一想到說不定他多少接受我了,胸口變得暖暖的。

「我、父王和母王……還有你的母親,每個人都愛著你哦。」

我如此說道而回抱他,結果埋在自己衣服中的哭泣聲變大聲了。父王看著如此的我和史提爾,也對我們笑了。

史提爾……我的義弟。希望他也像這樣愛著缇雅菈就好了。

我透過房間窗戶看向外面,獨自想著未曾謀面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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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6 pm

之後史提爾回到房間,在用晚餐爲止,都將母親的信捧在胸前,沒有離開房間。難不成他又再度想回家了嗎……雖然我如此擔心,不過來用晚餐時,他的精神還不錯,我也放心了。

只不過………與一開始見面時的陰沈和其後的開朗笑容不同,那平靜又穩重的笑容像極了遊戲中的史提爾…………是我的錯覺嗎……?

還有,在那之後除了「王姊」和「普萊朵」,在他人面前叫我「普萊朵第一公主」的次數也增加了。如果他疏遠我,我像遊戲一樣被討厭的話,那該怎麽辦呢?事到如今有些感到害怕。

離制裁的時刻,還有十年。

史提爾•羅耶爾•艾比。

我在腦中覆誦了好幾次、好幾次,才能夠好好念出自己的名字。

沒有比帶著特殊能力出生更像詛咒的事了。我的爸爸死了,雖然只有媽媽,即使如此我身邊有慈祥的媽媽與街上的朋友,日子過得幸福。我的特殊能力非常稀奇,媽媽也很自豪,畢竟能夠移動東西,外出時也因爲這種特殊能力,能夠幫忙媽媽,我很高興。雖然生活並不富裕,除了媽媽教了名字的寫法以外,我還無法讀書寫字,也曾有過辛苦事,不過有這種能力一定可以找到工作,媽媽和鄰居也都說我頭腦很好,將來一定能夠成爲大人物,我很自豪。

不過,我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出人頭地。

次世代的攝政。王城的使者這麽說時,雖然我不太明白,不過從對方說話的樣子,我知道這是大事。但是,看見媽媽的臉色,我立刻理解並非好事。必須成爲養子。已經不可以再見到家人了。我聽見這些話後,立刻感到害怕。

不要,我才不要和媽媽分開。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媽媽只有我了,我也只有媽媽。

我非常排斥,無法忍受,于是使用能力逃跑,希望對方打道回府,不過媽媽在途中阻止我了。

王城的命令是絕對的……若不服從,連所有家人都會被判重刑。

已經無計可施了。使者說明天就要進城時,我腦中只想著要和媽媽一起逃跑。

不過此時王夫殿下下達命令,給我兩周的緩衝期。

這兩周,母親的工作也請假,整天都陪著我。雖然每天都笑著跟我聊了好多事……但我知道晚上我上床後,她都會壓抑自己的聲音哭泣。我才不要錢,不要帶走史提爾。爲了不吵醒應該已經睡著的我,她用雙手摀住嘴,邊哭邊如此說著,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離別時,我和媽媽都不哭了。

我一一記住媽媽交代的每句話,和忍耐的媽媽露出同樣的笑容。要過得好,保重身體,最喜歡你了,傳達這些事就盡全力了。我還記得,馬車逐漸遠離家裏、幾乎看不見時,媽媽如崩潰般身子縮成一團的景象。離別時,讓你看到我帶著手铐的殘酷樣子,對不起。雖然我想這麽說,但直到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即使到了王城,我腦中也只想著媽媽的樣子,來到王夫殿下面前也無法好好問候。雖然心想若因不敬罪被處死的話該怎麽辦,卻也無法調整好態度。我壓抑著情緒,身體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我原本就不擅長表現情感。

笑容、生氣、悲傷,縱使內心這麽想,卻難以用表情表現而出讓對方也能夠理解。即便如此,媽媽也完全瞭解我的想法,身邊的朋友也都不在意。當然,對我們好的人,和提供工作的人。如果希望對方喜歡自己,我會試著盡全力做出表情展現笑容,爲了和媽媽兩個人生活下去,我也區分作出對外打交道的表情。不過,現在卻也完全做不到……明明是那麽簡單的事。

普萊朵第一公主。在街上聽到的傳聞,盡是被寵壞長大,與女王陛下和王夫殿下完全不像的任性公主。

王夫殿下介紹的普萊朵殿下,是非常漂亮的女孩。深紅色的波浪卷頭發,漂亮的肌膚和粉色的嘴唇。她散發著非常高貴的氣息,令人無法想像只大我一歲。雖然她些許上揚的眼角,讓我覺得有點可怕。

王夫殿下爲她說明我的事和手铐的事。普萊朵殿下看見我的手铐,明顯忌諱的樣子讓我産生自卑感,在話題結束爲止都一直看著自己的腳尖。雖然陛下看著我說以後必須終生侍奉她,卻害怕被她討厭。不過,牽起我的手,對我問好的普萊朵殿下非常親切……即使如此,說不定她只是在假裝親切而已,我越這麽想,內心就越不信任她,即使裝客套的敷衍回應都做不出來。

我被帶到房間後,也完全沒有睡意,整個人一直縮在太過寬廣的床上。只要閉上眼睛,我就只想到媽媽哭泣的臉龐,好難過。

「史提爾……?我要進去啰。」

普萊朵殿下進房時,我嚇了一跳。完全無法想像她要做什麽,其實我完全不想與任何人交談,但害怕惹她不開心而回了話。

「普萊朵殿下……找我有什麽事……」

她現在找我有什麽事?反正到了明天,我就會成爲這個人實際上的隨從,必須一輩子服從她。這個人連我剩余的、只屬于我的時間,也打算奪走嗎?

我越思考,就像遷怒似的對眼前的普萊朵殿下感到憎恨,不過拚命忍耐,不讓她發覺。

我不可以在這裏讓普萊朵殿下不開心。

「對不起,這麽晚來找你。明天締結契約前,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先跟你說。」

普萊朵殿下說道,宛如顧慮我似的緩緩靠近。我原本以爲她會更不以爲意地走過來。果然是個好人吧……我不曉得。第一公主有話對我說,我越來越搞不清楚狀況了。我傾過頭,等待下一句話,普萊朵殿下更進一步接一近我。

「我問你,史提爾。你想和母親見面嗎?」

咦!?

心跳加快,我努力壓下「我想見她!」的想法,看著普萊朵殿下。

我想見她,非常想見她。

如果普萊朵殿下對我說可以見面,如果可以知道媽媽的消息,如果可以跟她說我過得很好,那我願意做任何事!任何事!!

普萊朵殿下浮現五味雜陳、笑容般的不可思議表情,從衣服裏拿出某個物品。

雖然光線昏暗,看不太清楚,看起來像是……鑰匙。

「那是…………?」

難不成那是……

我無法置信普萊朵殿下帶來那把鑰匙。如果真的是手铐的鑰匙,爲什麽要讓我看呢?現在房間裏只有我和普萊朵殿下。如果我施暴,從普萊朵殿下手中搶走鑰匙逃走的話,她該怎麽辦呢?然而,普萊朵殿下卻繼續說了我無法理解的話。

「這是你手铐的鑰匙哦。我偷偷從父王的抽屜中借走的。有了這個,你就能夠逃走了。」

逃走?我嗎??爲什麽??我完全看不出普萊朵殿下的意圖。不過比起思考,我的答案早就決定了。

「不行。」

我如此回答,這次普萊朵殿下吃驚地張大嘴。一瞬間,雖然也認爲是不是知道我無法逃走才講這這種欺負人的話,不過看見她的反應,看來並不是。

「爲什麽……?」

她是笨蛋嗎?果然每一個王族都不曉得我們的想法和狀況。

我越來越火大了。我壓抑著感情,同時講出媽媽的事,普萊朵殿下一直認真聽著我的話。談到這些時,也清楚回想起媽媽的事和哭泣的那個模樣,這次淚水整個冒出來。

不可以哭,就像媽媽對我笑一樣,我也得忍耐。而且我才不想被這種王族看見脆弱的地方。

爲了不哭出來,我好幾次都暗暗用力抓著自己膝蓋,繼續說道。

「而且,如果我逃走,這次會去找其他小孩吧……朋友中也有人的家人只有妹妹,他也是特殊能力者……我不想要他代替我被找來……」

這種事,只要我會媽媽只會痛苦而已。這麽一想,我也不禁開始期待,繼續裝可憐的話,普萊朵殿下會不會讓我和媽媽見面。

……乾脆就別忍耐,盡情哭泣好了。

如果她真的是愚笨的好人,或許會讓我和媽媽見面。畢竟也聽說王夫殿下很疼愛她。

我感受到自己內心沸騰的混濁情緒。不過,爲了不讓普萊朵殿下注意到而移開視線時,這種想法就被蓋過去了。

因爲普萊朵殿下露出十分哀傷的表情。

我想起離別時媽媽的表情。在忍耐什麽,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某個人忍耐、忍耐,無法承受時的表情。

爲了誰?……我嗎……?

不過,此時我只想到她過去到底有多麽被疼愛、寵溺,又有多善良。對于同情自己的普萊朵殿下,比起感動,愕然的情緒要更強烈。相對的,剛剛想利用對方的想法也變淡,我對沈默不語的普萊朵殿下出聲說道。

「感謝您如此爲我費心。幸好是普萊朵殿下……不對,這是我的榮幸。不需要鑰匙。請回去吧。」

不要再管我了。您又能爲我做什麽事呢?您根本無計可施,不是嗎?爲了隱藏這種想法,我打算結束對話,說出明天以後請多多指教的那個瞬間。

普萊朵殿下緊緊抱住了我。

一開始,我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普萊朵殿下要抱住我呢?爲什麽要用如此強大的力氣抱住我呢?爲什麽這個國家的公主會在我身邊呢?

爲什麽,這個人要如此哭泣呢?

我無法置信,但無論怎麽想,這都不是玩笑和演技。應該說,我知道她在我背後擦拭淚水、吸鼻子,不想被我看見。

「我跟你約定……我絕對不會繼續傷害你……!!我會讓你和你的母親所在的這個國家的每個人露出笑容……!只要我還有一條命在……!!」

普萊朵殿下如此大叫,果然語氣哽咽。她說不傷害我,只要有條命,就會讓我、我媽媽和所有人都露出笑容。爲什麽,爲什麽要說到這種地步……

被寵壞的公主、不配當第一公主,我聽說過各種傳聞。原本以爲她只是笨蛋、愚蠢、被寵壞的公主。然而,這個人卻如此爲我、爲我們國民著想嗎?

過去只會負面看待普萊朵殿下的言行舉止,全都翻轉過來了。我不認爲她只是被寵壞的公主。不可能說只要還有一條命這種話。

無論怎麽看待,她都是真的在我們國民費心設想,表現得完全是這個國家第一公主該有的樣子。

到方才爲止都沒有出現,與媽媽離別時和獨處時也不同,某種炙熱的東西湧出來,模糊了視野。聽見敲門聲,離開我的普萊朵殿下雙眼紅腫,擦拭我的眼角之前,我都沒注意到那是眼淚。「這麽晚了,真的很對不起。晚安,你要好好休息哦」,笑著說的普萊朵殿下,仍一臉想哭的樣子。

──爲什麽,爲什麽要爲我做到這種地步呢?

雖然想問,話卻說不出口。在普萊朵殿下離開房間爲止,我只能看著她的背影。

隔天是締結從屬契約的日子,我依然沒有完全消化普萊朵殿下昨晚的行動。

即使到早餐時間,我也不想見到普萊朵殿下,關在房間裏。昨天晚餐也一樣,雖然擔心是否會招惹王族不悅,不過那位普萊朵殿下與王夫殿下的話一定會原諒我,我的情緒比昨天穩定許多了。

我待在房間,一面思考。明明到昨天爲止內心只有絕望,現在稍微冷靜了。雖然不曉得只是因爲作好心理准備了、因爲知道普萊朵殿下與傳聞不同,還是說不知不覺流淚了所以輕松許多,不過身體的確比昨天更有活力了。除了戴上手铐的雙手沈重以外,沒有像昨天一樣沈浸在情緒裏。我看著房間的鏡子,嘗試著微笑。能夠做出不難看的笑容了。

我想過了。普萊朵殿下不是傳聞所說的任性公主,而是真正了不起的第一公主。而且也會爲我和國民著想。雖然無法否定太天真、人太好的一面,不過她和我的年紀幾乎相當,身邊應該也有年長的朋友。王族特有的特殊能力也覺醒了,那個人肯定會成爲女王。而我將成爲攝政,也就是國家排名第二的大人物。

就算現在很困難,只要普萊朵殿下中意我,長大後我與普萊朵殿下成爲第一、第二的大人物的話,也能夠改變國家的規矩,就算做不到,或許我能夠自由與媽媽見面。因爲屆時,已經不會有人會抱怨了。只要普萊朵殿下站在我這邊。長大後成爲女王的話,普萊朵殿下或許會以國家的規矩爲優先。不過,只要到那個時候她一直很中意我就好。這樣一來,或許就能改變規定本身,或許也能特別允許我和媽媽見面。因此,我現在開始得讓王夫殿下、女王陛下、妹妹缇雅菈殿下,以及普萊朵殿下喜歡自己才行。最糟的情況,即使普萊朵殿下結婚的人,未來的王夫反對,只要這些人喜歡,一定有辦法。畢竟王夫只有與攝政相當的權力而已。

果然重要的還是未來的女王普萊朵殿下。我要最大限度利用輔佐的立場,待在普萊朵殿下身邊,讓她最中意我。現在我還挺喜歡普萊朵殿下的。畢竟她爲了我偷鑰匙,還如此哭泣。而且,那句話……

『我跟你約定……我絕對不會繼續傷害你……!!我會讓你和你的母親所在的這個國家的每個人露出笑容……!只要我還有一條命在……!!』

我相信當時那句話是真心話。普萊朵殿下講出如此具有衝擊性言論,不論現在獲未來,那一定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吧?

決定了,爲了讓普萊朵殿下中意我,我要對她奉獻全心全力。

不是我在自誇,不過在鎮上我還挺受歡迎的。在男孩子之中,當然在女孩子之中也是。她一定會喜歡我。原本擔心和傳聞一樣,是任性又壞心眼的人該怎麽辦,看來這份擔心是多余的。那我就當個好孩子,更堅強,並且更優秀吧。

全都是爲了有一天能再見到媽媽,爲了那一天。

契約的時間接近,來通知的人敲門後,我立刻離開房間。普萊朵殿下已經在契約場所等待了。雖然我到場時,她還一副擔心的表情,不過我出聲問候「早安,普萊朵殿下」後,她便松了口氣般回應我。

祭司按照程序主持契約。雖然用代著手铐的手寫名字很麻煩,不過儀式順利地結束了。我的心跳變快,這是不可思議的刺激,我感覺自己與普萊朵殿下有聯系了。拿開手铐,雙手自由了,明明戴上手铐不過一天而已,雙手竟然輕到令人感到不自然。王夫殿下……不對,「父王」將手放在我肩上,說「今後就多指教啦,我的兒子」,我再度有成爲王族的感受。爲了不像昨天一樣用魯莽的態度回應,我用笑容回應。「爲了這個國家的未來,以及爲了普萊朵,你從今天開始要身爲王族好好努力。」父王對我這麽說時,我看見他滿意的笑容,內心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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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6 pm

談話告一個段話,問候完畢後,我立刻跑到普萊朵殿下身邊。

面帶笑容,樂觀進取,像個理想的輔佐,像個義弟!

「今後要請您多多指教了。我一定會守護普萊朵和缇雅菈兩位殿下。」

如我預料,普萊朵殿下露出溫柔的笑容迎接我來。沒問題,我一定能夠做好。不過,普萊朵殿下的下一句話,卻讓我受到預料外的衝擊。

「謝謝你,史提爾。不過我們已經是家人了,所以不需要叫我殿下。叫我普萊朵就好,母王也讓王舅用名字叫她哦。」

咦……不需要稱呼爲殿下?我們明明才剛成爲家人啊??女王陛下會讓攝政如此稱呼她,是因爲有確實的信任關系。身爲輔佐的話,要稱呼她「第一公主」或「普萊朵殿下」,身爲義弟的話就應該稱呼她爲「義姊」或「王姊」。不過若普萊朵殿下如此希望,我應該要回應她才對,不過就算不這麽做,昨晚明明才發生那種事,突然就拿掉尊稱,親昵稱呼普萊朵殿下,我還沒有做好心理准備啊──……

我沒有想出藉口和結論,只是低嚷著零碎的言詞,結果直接稱呼普萊朵殿下這件事越來越令人難爲情。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過去我也好幾次直接叫過年長女孩子的名字,不過這個人是這個國家的公主殿下,而且還這麽漂亮、優雅、溫柔……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一回神,作爲見證人出席的宰相看向我與普萊朵殿下。雖然他嘴巴在笑,總覺得眼神有些冷淡,給人討厭的感覺。

「威斯特攝政殿下雖然會直呼女王陛下的名字,不過在人民面前,會改稱『女王陛下』或『王姊』。」

宰相的話讓我稍微松了口氣。

沒錯,雖然我並沒有聽過女王陛下……母王與攝政的對話,這麽做才是正確的吧。在我拿掉尊稱之前,幸好有聽他這麽講。

我這麽想才沒多久,接著普萊朵殿下的話,又讓我更加吃驚了。

「那麽,在人前就叫我王姊,沒有外人在時叫我普萊朵。因爲我和史提爾是家人,是對等的關系。」

又要我叫她普萊朵!?而且還說了「對等關系」!

我才跟與普萊朵殿下締結從屬契約,那並非對等,看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主從關系。然而這個人卻毫不猶豫地主張自己和我是對等關系。雖然我立刻調整表情,叫了普萊朵殿下「王姊」,和她握手,老實說我的心情和身邊驚訝的大人一樣。在父王和宰相加入對話之後,我也一直想著以後私下場合時,該如何自然地叫普萊朵殿下「普萊朵」。

不過。

……一開始有點結巴。

加上,我用不曉得普萊朵殿下是否能聽見的聲音加了「殿下」。那是契約結束後,普萊朵殿下帶我到城內圖書館的時候。

第二次,不小心叫了普萊朵殿下。不過普萊朵殿下沒有生氣,而是笑著說「叫我普萊朵就可以了」。那是差不多該用晚餐的時間,該回去了。她叫了我的名字,而我回應時。

第五次時,我清楚說出「普萊……」。普萊朵殿下有些難爲情地笑了,回我「普萊朵」。接著……能普通地開口了。說聲晚安,就這樣回到彼此房間。

第八次時,我終于成功說出:「普萊……朵。」她開心地對我笑了。那時她說今天天氣很好,約我去庭園。

而在第十五次。

我不會結巴,能夠自然地這樣叫著她。一回過神,令人驚訝的是,當時「普萊朵」的存在已經完全滲入我的體內了。

從簽訂契約後,我就專注于學習。以學問和禮儀爲首,還有這個國家的曆史和計算方法。這些都是新的知識,腦袋都快無法負荷了,不過成功理解時也很開心,我積極地接受王城的教育。

我和普萊朵,學問的時間也幾乎在一起。由不同的教師教導,有時會在意普萊朵正在學什麽。一向教師詢問,普萊朵似乎很優秀。

原本頭腦就很好,聽說比起一般的王族和貴族的孩子,我理解的速度非常快。「話雖如此,史提爾殿下明明是在沒有基礎的情況下開始的,學習的速度也令人吃驚呢。」雖然這樣對我說,但我有股難以言喻的情緒。身爲輔佐,身爲義弟,稍微輸給普萊朵,不會招惹周圍的反感,才是最理想的。不過總覺得輸給普萊朵也有點不甘心。也想過好幾次,萬一不久後她問「要不要我來教你呢?」如何順利拒絕。我在內心一邊祈禱就只有別問我這件事,同時爲了不被這麽說,我在腦中更拚命複習當天學習到的內容。

心想下一次也要自然叫出普萊朵的名字,在腦中練習好幾次、好幾次,原本爲了變優秀,我必須記得、理解許多事才行,好在意普萊朵正在做什麽,若普萊朵教我念書該如何拒絕呢還是說果然身爲輔佐身爲義弟應該感激地接受她的好意也必須想起今天學習了什麽畢竟冷靜下來大家說過一陣子後也要開始學習劍的基礎也思考身爲王族的人該如何讓外表更得體……

一想到媽媽現在在做什麽,無論幾次,胸口都好痛苦。

……等我注意到,三天後的早晨,頭已經熱到像沸騰一樣。

不行,明明還有許多必須思考的事。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今天也要念許多書,得早點去見媽媽。得告訴她我過得很好。

當天的課程中,我努力裝作沒事,老師在講什麽幾乎聽不進去。之後得在腦中複習才行,我用模糊的意識如此思考。即使如此,我還是努力踏穩腳步,前往昨天和普萊朵約好的庭園。與普萊朵度過的時間總是非常療愈。她會用笑容迎接我,即使是無聊的小事也會開心對我笑,真的對我的存在感到喜悅,就好像與媽媽一起度過的時間一樣溫馨。今天只要見到普萊朵後,一定就能湧出活力才對。

前往庭園之前,我在外頭遇見同樣上完課的普萊朵。普萊朵對我展現一如往常的笑容,我不禁回了她一個笑容。

「對了,史提爾。來賽跑吧!比我們誰比較快跑到庭園!」

普萊朵跑出去,我慢了一拍開始追趕。

必須追上她,快點,要更快。跑步、念書、身高也全都全都全都──……

「史提爾!?」

一回過神,我的視野一片空白,也無法睜開眼睛。

普萊朵在拚命大叫。但是我卻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我現在怎麽了,全身沒有力氣,完全搞不清楚。

……啊啊……我……現在,應該思考什麽才好呢……

…………………………………………………………………媽媽…………

……我作了夢。

媽媽在那裏。一如往常背對著我在煮飯。

啊啊……明明終于可以見面了,別做飯了,來陪我聊天啊。

媽媽,你好嗎?

媽媽,我學了很多事哦。

媽媽,王夫殿下人很好哦。

媽媽,普萊朵與傳聞完全不同哦。

媽媽,鎮上的人對你好嗎?

媽媽,生活有沒有不方便?

媽媽…………你已經沒在哭了吧?

我抓住媽媽的衣角,媽媽慢慢地轉頭看著我。吃飯要等一下,現在在煮飯。她笑著對我說。啊啊,太好了,她在笑。我才這麽想,剛剛一直在做飯的媽媽卻蹲下哭泣。我再次抓了媽媽衣角。不要哭。媽媽,我還會來見你。我會好好努力。媽媽,有聽見嗎?我說,媽媽、媽媽……

「…………嗚…………嗚…………噫…………嗚…………」

她還在哭。

媽媽在那裏哭泣。

有某種東西滴到臉上,我眼睛還閉著,緩緩認爲剛剛做夢了。不過,仍聽見哭泣聲。難道我在不知不覺中使用特殊能力,來到媽媽身邊了嗎?

媽媽,不要哭。我就在這裏。

一睜開眼睛,在那裏的……是普萊朵,她流下大顆淚珠不斷滴在我臉上。

「普萊朵…………?」

我還在作夢嗎?不是媽媽嗎?爲什麽我在這裏?爲什麽這個人又在哭了?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也無法理解,只是一直往上看,普萊朵用無法承受的表情,一邊哭泣一邊看著我。之後才想說她的嘴巴終于動了,卻說出……

忏悔的話。

我不知道意思。爲什麽,這個人又要這樣哭泣呢?只有這個疑問在腦中不斷轉著。而我也緩緩地,終于講出想到的那句話。

「爲什……麽……?」

普萊朵聽見這句話,又忍耐般的蠕動了嘴,傳出混合哽咽聲的話。

爲什麽,你要露出這種忍耐般、忍受般的哭泣表情呢?

「……嗚……唔……你的………你明明孤孤單單…………我卻沒幫上忙……沒有注意到……對不起……」

說到這裏,普萊朵又嘴唇顫抖,無法成語,泣不成聲。

普萊朵彷佛要覆蓋般的抱緊了我。普萊朵的身體、香氣、柔軟全都飄逸在我的上方。不知爲何這讓我感到非常難爲情,身體由于緊張無法動彈,原本就很熱的身體又更加發燙。

普萊朵又靠在我的肩膀哭泣。

爲什麽?

在那個夜晚,這個人明明已經充分爲我哭泣了。

因爲有普萊朵在,我才能夠歡笑度過原本如此討厭王城生活。

因爲普萊朵在,對我說很好吃,也能期待用餐時間。

是普萊朵的話,從屬契約也讓人不害怕了。

是普萊朵的話,我也能對未來充滿希望。

普萊朵接受我,對我笑,需要我。這不是成爲助力的話,又該叫做什麽呢?

普萊朵理解、注意到我的痛苦。

沒錯,普萊朵拿來鑰匙的那個夜晚,我單純只是對再也無法與媽媽見面感到痛苦。媽媽不在身邊很寂寞,想到媽媽或許留下寂寞回憶而感到痛苦,對于無法爲變得孤苦伶仃的媽媽做任何事而感到痛苦,對于以後自己就天涯孤獨了而感到痛苦。

不過,普萊朵對我說了……不會繼續傷害我。

普萊朵和我約好了……會讓我、媽媽、國民所有人都能開懷歡笑。

她這麽說,抱住了我。

普萊朵在我注意到之前,就已經察覺了我的寂寞、痛苦、所有一切。所以當時,一直忍耐的眼淚才會滿溢而出吧。

她陪伴我。爲我哭泣。緊抱住我。祈禱我的幸福。對我說是對等關系。叫了我的名字好幾遍、好幾遍。而讓我叫她的名字。早上會對我問好,晚上也會對我問好,帶我到圖書館和庭園,給予我平穩的時間。

普萊朵填補了我的心。

然而,爲什麽要道歉呢?拯救我的,明明是普萊朵。

爲什麽、爲什麽……

等我注意到,已經直接回抱住普萊朵了。無法化作言語令人坐立不安。明明這份心情,直接變成一股溫暖全部傳給普萊朵就好了。在普萊朵停止哭泣前,我腦海中都想著這些事,普萊朵的氣息突然在耳邊響起,接著呢喃出的話語讓我整個人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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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6 pm

「如果……我……成爲最差勁的女王……的話,……一定要……殺了我哦……」

思考停止了。

花了不少時間才懷疑是不是聽錯了或錯覺。原本以爲不會再度從普萊朵口中聽見衝擊性的話語了。然而這句話卻像刀刃般,銳利地,深深地刺進我的心髒。言語、思考全都一片空白。原本身體明明那麽熱,現在卻以驚人的速度與汗水一起下滑。

殺了她……?

我不要。終于理解她的話時,最先浮現這個念頭。

不要,我不想殺了這個人。

不想殺了這麽善良的好人。

一回過神,停止嗚咽的普萊朵就這樣睡著了。普萊朵……?我出聲叫她,將繞到背後的手再度使力。確認即使這麽做也沒反應之後,我便靜靜地擡頭看著天花板。

這個人爲什麽這麽害怕呢?

這麽善良,爲國家著想,學問也很優秀的這個人,爲什麽認爲自己會成爲最差勁的女王呢?

我不懂。不過,如果總是面帶笑容、背負起包含我一個人在內的許多責任、善良的這個人也有恐懼的事的話。

(插圖006)

「我會保護你哦。」

我獨自對應該不會回答的背後低喃。

將這份小小的決心收進胸口,我緊緊抱住普萊朵的背後,閉上眼睛。

隔天,睜開眼睛時普萊朵已經不在了。早上來看我狀況的醫師說,以防萬一要靜養幾天。我不知道昨晚那是夢還是現實。明明能清楚地記起普萊朵的言語、溫暖和自己的決心,對于那件事卻完全覺得一點也不現實。普萊朵完全沒有來探病,我按耐不住,在經常和普萊朵在一起的侍女進房時詢問。結果她說,大概是昨晚來我房間探病時不小心一起睡著了很難爲情,才沒有來。侍女直接對我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說「她命令我,爲了不被王夫殿下和女王陛下責罵,要保密這件事,所以請放心」。多虧如此,終于能感覺昨晚的事是現實了。侍女說自己名叫洛蒂,重新對我低頭致意,說今後也請多多指教了。

在那之後有好幾天沒有見到普萊朵,雖然令人坐立不安,不過回想起當天的事,胸口就會變熱,我開始認爲不如說幸好發燒沒有惡化。

醫師許可之後,我立刻重拾禮儀和學問。感冒前的壓迫感就像騙人的一樣,腦中一片清爽,能夠記得更多事物。雖然感冒治好,一開始見到普萊朵時雖然有點緊張,不過普萊朵一瞬間露出害躁的樣子後,便用一如往常的笑容對我說「幸好你恢複精神了」,我也能夠放松肩膀的力道。

普萊朵沒有提起探病那天的事,我也沒有提。

普萊朵願意的話,這樣就好,畢竟我的決心不會改變。

當天用完午餐後,普萊朵叫了我,一起前往父親身邊。普萊朵要把我往前推似的將手放到我的肩上,等著父王的話。

「這是特例,在城內也務必保密。」

他的態度明顯很鄭重,我用雙手將其接下以免失禮。那是一封信。我想說大概是招待信而不在意地打開。拿起裏頭的信紙,不禁發出聲音。

「給史提爾」。

那個「史提爾」的字迹確實是,媽媽爲了讓我就算只會讀寫自己的名字也好,而教給我的,看過好多好多次媽媽的字。

爲什麽,不是說已經不能夠再聯絡了,不能再見面嗎?我認爲現在的自己已經見不到她了,所以、所以我才……

父王說這是普萊朵請求的,在說明信件的事情時,內心又湧上許多情緒。

每個月一次?能夠知道媽媽的近況?能夠確實曉得媽媽過得好。而且我生日時竟然能夠回信!!我竟然可以寫信給媽媽。就算想成爲女王輔佐官,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夠實現。即便能夠按照計畫進行,有好幾年以上絕對無法見面。沒錯,我明明原本已經放棄了。

對普萊朵和父王的感謝,對媽媽的思念和喜悅滿溢而出,等我回過神時已經在嚎啕大哭了。

竟然會如此大聲哭泣,我以前明明從來沒有這樣過。

即使如此,眼淚仍一顆顆往下掉,無法壓下從喉間滿溢而出的情感。

我突然注意到頭頂有個柔軟的觸感。立刻就知道是普萊朵的手。回頭一看,普萊朵親切的笑容讓我再也撐不下去,直接貼在普萊朵身上。

這個人,到底打算帶給我多少東西才甘願呢?

一邊心想在普萊朵和父王面前,這樣太丟臉了,卻也無法抑制眼淚掉落。

「我、父王和母王……還有你的母親,每個人都愛著你哦。」

已經忍不住了。

感情如海嘯般奔騰,無法抑制。在回抱住我的手內,讓我靠緊的胸前,感情爆發,頭腦已經放棄忍耐。宛如哇哇大哭的小嬰兒般,哭泣聲持續回響在城內。

光只是守護她還不足夠。

這份恩情、感激,我絕對要答謝她……就算花費一輩子也要做。

用無法化作言語的聲音向父王傳達好幾遍感謝,被普萊朵推著背後,離開房間。途中,普萊朵小聲對我說,見到在門另一邊待命的侍女和衛兵之前,要把信件藏在衣服內。

回到房間,爲了壓抑還在哭泣的聲音,我咬著自己的手,勉強安靜下來。

重新看向媽媽給我信。

「給史提爾」,光是看見這行文字,眼淚就又要掉下來了。

我打從心底認爲幸好有學會識字,努力學習真的太好了。媽媽的信中提到,她過得很好,鎮上的人對她很好,能寫信給我很高興,期待我寫的信,所以今後也能活下去,感謝允許這般特別處置的王夫殿下,一定要過得好,要注意身體,而在段落之間,寫了好多好多遍的「我愛你」。

我反覆讀了好幾遍,爲了不讓眼淚沾濕信紙,用衣服擦拭眼淚,吸了吸鼻子。將臉湊近信紙,隱約聞到媽媽的、家裏的味道。重新感覺到,啊,是媽媽呢。我讀了好幾十遍後,爲了不要讓城裏的人發現信件而思考收起來時。

「普萊朵殿下的任性真的很讓人困擾呢。」

從窗外傳來的聲音。

我的房間在普萊朵的正下方。能夠俯瞰穿過庭園到大型門口前的道路。

我不禁蓋住自己的嘴,緩緩走近窗邊。

「在王城前講這種事沒關系嗎?」

「我向教師確認過,今天的課堂公主和王弟都不在房間內進行,所以沒關系。比起這個,太大聲啰。再稍微小聲點。」

聽不太清楚。剛剛說普萊朵任性的其他人,之後就降低聲量了,就算勉強接近窗邊也聽不到。我很在意,久違地使用特殊能力。瞬間移動到聲音主人說話一旁的草叢陰影處。

瞬間移動的瞬間,聽見有人對周圍繼續說,我並沒有愚蠢到也會告知周圍的衛兵。包含剛剛大聲說話的人在內,似乎有多個人在。能夠聽見接連說出「哦」和「然後呢」等聲音。是誰?其中一個人的聲音我有聽過。

「不會,我對那個特別處置也提出好幾次意見……啊啊,關于處置的內容必須保密。這也是普萊朵殿下和王夫殿下的命令。」

「我能理解吉爾伯特宰相大人的辛勞了。不過……經您這麽一說,普萊朵第一公主依然是非常任性的樣子嗎?」

「是的,很遺憾。雖然也有部分傳聞指出在特殊能力覺醒後變成了不起的人了,不過她依然很自私地帶著甫來城內的史提爾殿下四處走動,連他不舒服的日子也讓他勉強跑步。說不定是弟弟在學習上已經嶄露頭角了,所以在忌妒吧?」

吉爾伯特!!

是當時和父王在一起的宰相。我拚命壓下因吉爾伯特的話而想從草叢中探出身體的念頭。

「王夫殿下果然也很疼愛普萊朵殿下……這次的特別處置也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憑我的力量無法阻止,實在不甘心。」

「不會不會,吉爾伯特宰相大人絕不需要爲此消沈!!」

「沒有錯!比起這個,就算是王夫殿下的親女兒,這麽一來,真令人擔憂她登基成爲女王的時候……」

「唉,畢竟輔佐、守護各位王族,正是我們的工作啊。普萊朵殿下還年幼,我相信總有一天一定……」

「吉爾伯特宰相大人真是慈悲爲懷。不愧是年紀輕輕就當上宰相的人呢。」

「不敢當,這番話我承受不起。只不過……王族必須爲人民而行動。得逐一被小女孩的任性和靈光一閃耍得團團轉,這就好像在說我很閑一樣。我只在這裏說……史提爾殿下也覺得自己沒有容身之地。就算是平民出身,普萊朵殿下每天都看不起史提爾殿下,在背地裏欺負他……」

因爲憤怒,手在顫抖。

完全都是謊言。普萊朵從來沒有欺負過我。然而,吉爾伯特卻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不過,史提爾殿下不愧是連教師都在談論,聰明伶俐的小王子。無論我們提出任何建議,他一定不會承認吧?不過,原本已經對普萊朵殿下成爲女王的將來感到不安了,看到這種情況,我的胸口也很疼痛。」

「竟然如此……連年幼的史提爾殿下都……!」

「如果王夫殿下與女王陛下也注意到就好了……對,比如我從以前就提議過的『特殊能力申請義務令』……特殊能力者現在仍尚未被納管,何處有能力者,甚至身懷何種能力……連這點也不明確,這次也是依靠傳聞、出動許多士兵才找到史提爾殿下。連這份勞力也會用到國民的稅金。只要管理的話,國家一定──……」

所有人都同意吉爾伯特的話。

「但是,我也是宰相。女王陛下對王夫殿下稍嫌過度寵信了,非常疼愛第一公主殿下的王夫殿下,以及任性自私,尚未擁有下一任女王器量的第一公主殿下,我都打算支持他們到最後一刻。啊,還有……這些話請務必保密。」

我偷看表情的瞬間,吉爾伯特討人厭的笑容映入眼簾,令人想忘也忘不了。

這句話說完後,吉爾伯特和其他人都解散離開了。配合這一點,我再度瞬間移動回到房間,從窗戶用眼睛確認背影。每個人都是在城內看過的人。

我不原諒。

我現在就想離開房間,對父王和母王說出一切。讓吉爾伯特和同意他的話的所有人都因不敬罪而判死刑。

明明全都是謊言。

但是,不可以。現在我不管說什麽,一定不會有人相信。父王和母王都會相信吉爾伯特吧?

不過,可是!!

特別處置是指和媽媽的信吧?說被下了封口令,彷佛是把好事說成壞事一樣。吉爾伯特的話充滿謊言,選擇相信謊言要更簡單的程度。

不過,他身邊所有人都相信。而且雖然說要保密,這些傳聞都會從城內流到城外吧?

普萊朵給了我多少東西?談論這些傳聞的家夥又給了我多少東西?

在王城內外,關于普萊朵、父王和母王不好的印象會擴散出去吧?雖然我還沒見過母王,竟然讓那麽溫柔的父王,甚至也把普萊朵當作壞人嗎?最重要的,說普萊朵的壞話最讓人生氣。就好像真的是殘酷的公主一樣……

『如果我成爲最差勁的女王。』

突然想起普萊朵的話。我不要,只有這點絕對不要。那個人不當女王,又有誰適合當女王呢?我絕對不認同。

大人們一定聽不進去我和普萊朵的話。一定會相信吉爾伯特的話。她明明那麽溫柔、大器、優秀,爲他人感到痛苦而哭泣的人,卻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和信任,只遭受批評,像吉爾伯特這種只有口才和外表得體的大人,怎麽能夠信任?

即使我想出手,前幾天才成爲養子的我還不足夠。

知識、信任、全都不夠。

只習得學問和計算並不充分。看似勇敢也沒有意義。得比任何人都狡猾、工于心計。

只會讀寫並不足夠。要查知人心和思考,習得與人對話後能獲得信任的人心掌握術。

只被普萊朵、父王、缇雅菈殿下和母王喜歡沒有意義。當個單純的「好孩子」並不夠。要在城內,不對,要被所有國民喜歡,連城外也是。

不過,普萊朵不需要變成這種人。

那麽純真且溫柔的人,保持這樣就好。她維持現狀,也是爲了這個國家好。我會連普萊朵的分,不過……連超越她的分一同成長,這樣就好。

聽說吉爾伯特是不會老的人。那麽,當我和普萊朵繼任後他也一定在。所以在那之前,我要獲得比吉爾伯特更多的信任。如此一來我成爲攝政之後,一定要把他從國家趕出去。其他人說什麽都沒關系,我的女王只有普萊朵一個人而已。無論被誰指指點點、被同情,我都會稱普萊朵爲第一公主。而只要我的風評越來越好,普萊朵身爲第一公主的風評也會隨著我的堅定支持而逐漸改善才對。

……希望媽媽也能了解普萊朵的事。我這麽想,重新打開了信。在信上看到「感謝王夫殿下」的句子。對了,媽媽只知道是父王下達的許可。其實明明是普萊朵請求他的。生日的信上我一定會寫。另外也要寫許多普萊朵的事。

我就這樣讀下去,這次在「我愛你」的文字上停止視線。

『我、父王和母王……還有你的母親,每個人都愛著你哦。』

不要緊。我一定會守護好。

那個溫柔的聲音、笑容、心靈,全都守護好。

普萊朵對我約好,只要她的命還在就會讓我、媽媽和人民開懷大笑的話,那麽我就花費自己的一生,從骯髒的大人手中守護普萊朵的心、身爲第一公主的普萊朵、身爲義姊的普萊朵和身爲一個女孩子的普萊朵。

普萊朵對我發誓不會繼續傷害我的話,那我也絕對不會讓普萊朵染上髒汙。即便我全身染黑,只有純白的她不會被弄髒。

這不是決心,是誓言。

我的名字是史提爾•羅耶爾•艾比。

是第一公主普萊朵的義弟,次世代的攝政。

我會待在普萊朵•羅耶爾•艾比身邊,成爲其助力,完成自身職責。

從現在開始,我只爲她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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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最差勁公主與家人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有人在哭泣。

在昏暗之中,聽見宛如野獸呻吟般的哭泣聲。咦……啊……是我。

「哎呀?史提爾,你已經回來啦?還真快。」

有人走近我。

看不清楚臉,女孩臉上宛如被塗抹般一片漆黑。

啊啊,對了,我因爲她的命令,去殺害媽媽後回來了。

在我見到媽媽時她很開心,不過非常驚訝。雖然我拚命說「快逃」,她仍搞不清楚狀況站在原地,因我的匕首而死亡了。「史提爾……爲什麽?」這句話依然在耳邊回蕩。流了血倒地的媽媽在哭泣。

我無法好好看向死去媽媽的臉,我丟下倒在地上的媽媽,我、我、我!!

「你有好好遵守命令,不被人發現而回來呢,好乖好乖。」

被撫摸頭令人惡心。我對看似開心的女孩湧起殺意。

如野獸般吼叫,將刺向媽媽的匕首,對那個女孩揮下。

女孩來不及躲開,刀刃往喉間刺下……的前一刻,手停下了。明明沒有絲毫的猶豫,手和身體卻不聽使喚。

「啊哈哈,你白癡嗎?怎麽可能殺掉締結隸屬契約的主人?」

女孩說道,笑了出來。啊啊,光聽見她的聲音就好像吐。

「爲什麽!!爲什麽要讓我殺了媽媽!?我和媽媽對你做了什麽嗎!?」

使出渾身力氣怒吼。不過,那個女孩聽不進去。

「什麽也沒做啊?當然是因爲有趣啊!啊啊,可愛的奴隸,史提爾。多虧有你,我最近很開心哦。」

女孩笑了。臉上浮現令人無法認爲是孩童的殘酷笑意。

「唔…………殺了我!!看見我痛苦那麽開心的話,那乾脆殺了我啊!!」

我對媽媽不在的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依戀了。

「啊?你在締結契約時,不是說要殺了我嗎?已經想死了?想要死去然後前往母親的地方?」

抵在她喉嚨的匕首在顫抖。明明再一點、再一點就能殺了她。

「那麽……這是命令。今後你不可以自殺。而今天的事和這個約定,也絕對不可以對任何人說。」

「什……」

她甚至不讓我尋死。

「啊啊,好棒的表情。你可以暫時維持這個表情哦?那麽晚安,史提爾。在明天的生日宴會前,要把那個骯髒的平民女人的血洗乾淨哦。」

女孩這麽說,哼著歌笑了。

我膝蓋跪地,對地面揮拳。

我大吼,連自己身爲人都忘了,只是一直吼叫。乾脆拿這把匕首刺向自己,一了百了就好了。

液體不斷流下臉龐,哭喊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即使從腹部使力發出聲音好幾次,痛苦、憤怒、悲傷都無法抑制。心靈和身體都無比痛苦,咳嗽、乾嘔,即使如此也沒有變輕松,無法呼吸。已經不行了。我不想活了。即使活著,也完全沒有好事。因爲媽媽已經不在了。明明是我世界上唯一的家人。然而我竟然得和讓我去殺了媽媽的女孩一直在一起。我明明已經孤單一人了,爲什麽偏偏得和那個女孩一直在一起不可?啊啊,如果我生下來沒有這種特殊能力的話,現在明明也能和媽媽一直在一起。爲什麽,爲什麽我有這種力量?不行了,我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討厭討厭已經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就算活著,我已經空無一物。沒有,什麽都沒有。因爲……

我將永遠孑然一身。

乾脆直接死去,就能去見媽媽,也能見到爸爸了。

不過已經無法死掉。因爲她這麽命令我。

「嗚……媽媽……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

只是想見你。只是這樣而已。

完全沒有傳達給她。也沒說出最喜歡你了。我一直、一直好想見你,爲此簽下名字的契約,而殺害媽媽。

…………我不原諒那個女的。

那是披著人皮的惡魔。

總有一天絕對、絕對要幫媽媽報仇。

爲此,我──……

「史提爾殿下,早安。」

拉開窗簾的聲音讓我睜開眼。似乎是侍女來叫我起床了。

「早安……」

我勉強開口回應,腦袋模糊地想著原來已經早上了。

窗戶的光芒刺眼,我再度躲進棉被中,揉了揉眼睛。

……怎麽了,感覺似乎做夢了。

就算回憶,也完全想不起來。

「您似乎有呻吟,還好嗎?」雖然侍女如此問我,但我連做了好夢或惡夢都搞不清楚。只不過揉眼睛時,有些淚水滲出來,所以應該不是開心的夢吧?

明明和媽媽分開後,連作夢都沒有哭泣過。我如此心想,終于離開床鋪。

…………唉,雖然在夢境以外有哭過啦。

我想起前幾天與普萊朵之間發生的許多事,臉頰發燙。不管想起任何事都讓人好難爲情,同時也感覺溫暖的情緒充斥在胸口。

我讓侍女們幫忙換衣服,確認今天的行程。

啊,對了,今天是…………

「以及,爲了明天缇雅菈殿下的生日宴會,要進行最後的調整。」

沒錯,普萊朵的妹妹。對我而言是義妹的缇雅菈公主,這個國家的第二公主。

我還沒見過她,明天就是她的生日宴會,同時也是對國民亮相的場合。

「謝謝你。王姊也很期待,我現在也很期待能見到她。」

我這麽說,露出微笑,侍女也回我一個笑容。

缇雅菈•羅耶爾•艾比。

這個國家的第二公主。普萊朵期待的話,那麽我也很歡迎。聽說她從小就身體虛弱,那得好好保護她。母王、父王以及普萊朵,所有國民都爲她的生日和存在獻上祝福。

……不過。

我一邊想著,准備好之後離開房間。我在寬敞的走廊前進,正走到階梯時。

「早安,史提爾。」

從樓梯上方聽見聲音。將來應該成爲這個國家最愛的人。以及我最重要的人。

「早安,普萊朵。」

不過,我不會弄錯。我的願望就是普萊朵的幸福,只是這樣而已。

明天是缇雅菈殿下的生日宴會。而同時,母王即女王將首度和作爲普萊朵的輔佐成爲養子的我,以及確立王位繼承權的普萊朵見面。對我而言重要的是這裏。

全都是爲了普萊朵,爲了她。



史提爾成爲我的家人過了好幾天。史提爾原本就是吸收能力強、聰明能幹的孩子,最近變得格外出衆。史提爾比起之前對書本更感到興趣,比起庭園,更常前往王城內的圖書館。雖然我原本擔心是不是因爲在賽跑時昏倒産生心理陰影而不想接近庭園,不過史提爾笑著說:「我想知道的事變多了。」

果然,從感冒治好的隔天,史提爾給人的感覺就變了。該說是冷靜沈著,還是背後……散發出和攻略遊戲時非常相似的腹黑感。之前私下談話時,我問他成爲攝政的話想做什麽,而他露出黑色的笑容說:「我很期待重新徹底評估王城中的人員與職務哦。」

……不對,但遊戲中的史提爾除了在缇雅菈面前和展現腹黑以外,不如說是對任何人都不會笑的冷酷角色。而現在的史提爾可說待人親切,王城內人們對他的風評也逐漸上升。我不願這麽想,但也不想輸他,在史提爾一旁拿起王族的曆史相關書籍開始閱讀。

雖然普萊朵在你光的遊戲中,用奸詐狡猾的策略和邪門歪道的方法讓主角等人陷入危機,但設定上除了個性以外被視爲完美女王,記性也非常好。雖然比不上知識型攻略對象的史提爾,但真不愧是遊戲的最後頭目。只要教導一次,基本上不會忘記,從取回前世記憶之前,理解能力就相當好。

然而,爲什麽完全無法理解身邊的人的心情呢?我光回想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就覺得丟臉。

就這樣,相對……不對,非常和平的日子中,我暫且和身爲遊戲攻略對象,十年後或許會前來殺我的史提爾共度日常……

「唉……」

好憂郁啊。

一大早侍女洛蒂就幫我打扮,同時我大大歎了口氣。

「怎麽了,普萊朵殿下?您對今天的生日宴會感到不安嗎?」

洛蒂擔心地透過鏡子看著我。

「不是,沒有這回事哦。我很期待能見到王妹和母王,只是有點緊張。」

我沒有說謊。我很期待與妹妹缇雅菈和母王見面。只不過……擁有前世記憶的現在,也有無法坦率高興的一面。

缇雅菈•羅耶爾•艾比。

因爲她也是慘遭普萊朵對待的受害人。

父王過世後,母王開始變憔悴。普萊朵在這樣的母王面前一邊裝做好姊姊,同時背地裏冷淡地對待突然出現的第二公主缇雅菈。沒用的人、丟王族的臉,每一天、每一天都被這麽說,缇雅菈對自己失去自信。遊戲主角在普萊朵繼承王位後,雖然被關在遠離王城的塔內,即便如此也沒有失去與生俱來的善良心靈,勇敢地活下去。由于從小被虐待長大,總是叫普萊朵「普萊朵殿下」或是「女王陛下」,表現出相對弱勢的樣子。雖然在每一條路線的最後,都會對被制裁後死去的普萊朵屍體呢喃道「王姊……」。由于她的心地太過善良,即使遭受不幸,直到最後仍無法憎恨普萊朵,希望被姊姊所愛。她甚至會哭著說,其實一直很憧憬姊妹之間的關系。

……至少我要避免做出多余的行爲。

爲了不讓那孩子有痛苦回憶,或受到傷害。

「你與一線光芒」遊戲中的普萊朵是最差勁、最邪惡的最後頭目。我將在十年後犯下大罪,而主角缇雅菈,與各個路線由她治愈心靈的攻略對象將平息這一切。

因爲我的妹妹是攻略對象的,這個國家唯一的光芒。

缇雅菈的生日宴會與亮相,在國內盛大舉辦。從一大早國內的旅館、酒場、大廣場等處,所有國民都大肆慶祝,狂歡作樂。

而當然,最豪華的是缇雅菈的家,也就是王城內的慶祝會。鄰近各國的王族、貴族和一部分中流階級的人士都聚集在王城內。而優雅的音樂演奏,豐盛的餐點擺滿在閃閃發亮的大廳。不過,現在人在會場的王族只有女王陛下即母王而已。我也因爲化妝、穿戴飾品和禮服而忙到現在,還沒直接見到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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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7 pm

接下來的程序是由身爲王族的我、史提爾,最後是父王帶領的缇雅菈依序進場。

我在降下大廳的樓梯前屏氣凝神。我已經習慣每年王族的生日宴會和國家行事了。不過,這次的緊張和平時完全不同。

「王姊。」

我一回頭,站在後方的史提爾對我微笑。他和我不同,明明是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卻十分冷靜。

「沒事的,我會陪著你。」

「……謝謝你,史提爾。你真可靠。」

我也隨著史提爾露出笑容。他真的是很溫柔的義弟。

不過當我一笑,這次史提爾突然將臉朝向其他方向。我問他怎麽了,他只回答「不,沒什麽……」完全不看我。仔細一瞧,他耳朵都紅了,是不是在緊張呢?

「還……還有,那個……我剛剛忘記講了……」

幾十秒過去,史提爾終于看向我。不過是我多心嗎?他的臉比平時還要紅。

「你……非常……漂亮哦。」

「……呵呵,謝謝你。史提爾,你也非常帥氣哦。」

我優雅地用手遮住嘴後笑了。多虧前世的記憶,至少很快就學會淑女的笑法。

最初結束打扮,彼此對看時,還是個孩童的史提爾仍帥氣地令人大吃一驚。不愧是攻略對象。潇灑的五官與梳理整齊的黑發,襯托出他美男子的一面。

不禁讓我忘記說話,整個人呆住,而史提爾也整個臉紅,嘴巴一張一阖,什麽也沒說。原本以爲他已經開始緊張了,不過現在反而能像這樣對我打氣,說客套話,他真的很了不起。

聽見史提爾與我的對話,在周圍待命的侍女和衛兵們都微笑了。

「今天是缇雅菈殿下的亮相,同時也是普萊朵第一公主作爲第一王位繼承人的首次亮相。請挺起胸膛。」

史提爾小聲地咳了一聲,端正姿勢。

沒錯,今天的主角不只是缇雅菈…………我也是主角。

衛兵的號令與喇叭聲響起。

我也往前看,擡頭挺胸。到剛剛爲止還喧鬧不已的人聲頓時靜下來。宏亮的聲音,叫喚我普萊朵•羅耶爾•艾比的名字。

……就是現在。

我緩緩地,並且優雅地走在地毯上。在兩側掌聲的包圍下,我踏上將人與人的波浪一分爲二的華麗地毯上。

接著叫了史提爾的名字。

即使貴爲第一王子,我的輔佐史提爾,在我的背後以隨從般的形式登場。他通過的地方,第一次見到史提爾的人發出「哦哦」的尖叫聲。這表示史提爾擁有不像是平民的氛圍與外表吧。

在一些人眼中,比起已經看習慣的我、母王和父王,今天史提爾和缇雅菈一定更吸引他們的目光吧?

我緩緩走了幾公尺,來到母王面前。

「好久不見了,普萊朵,我心愛的女兒。」

清亮的嗓音從寶座響起。羅莎•羅耶爾•艾比,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者即女王。柔軟波浪卷的金色秀發,用化妝技術將原本柔和的眼角優雅地往上拉。與「羅莎」的名字相應,是有如白玫瑰般美麗、高貴的人。

「是的,母王。好久不見了,很高興看到您容光煥發的樣子。」

我展現笑容。模仿母王那般優雅的笑容。

「他就是我們的新家人吧。」

母王這麽說,視線看向我的身後。

「是的,他是史提爾•羅耶爾•艾比,我的義弟。我們已締結從屬契約,他將一生擔任我的輔佐。」

我這麽說而回頭,史提爾已經跪地,等待母王的話。全部都如教導般一樣。之後,母王要他擡起頭、報名字時,史提爾的回答也很流利,任何人都感到佩服。結束對母王官方的問候,我和史提爾坐下。接著,又再度響起喇叭聲。

同時叫了父王的名字與缇雅菈的名字。在熱烈的掌聲下,缇雅菈被父王牽著手,走了過來。

她是可愛的女孩子。有著與母王同樣柔軟飄逸的金發和白晰的肌膚。而且柔和、溫柔的眼角讓她更有女孩子味。她被所有人的掌聲包圍,也能聽見「好漂亮」、「與女王陛下長得很像呢」等話。

…………嗚,糟糕。我有點焦慮……

如果是前世的人,我身邊的孩子被稱贊才是理所當然的,不過身爲普萊朵活著的我,有點嫉妒了。

因爲,她那麽可愛,氣質柔和,還被說像母王……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麽說過。這個像極了父王的上揚眼角與深紅色的頭發,在身邊的人眼中,怎麽看都與母王和男性的父王絲毫不相像。

可是!我絕對不會虐待、不會虐待,絕對不會!!

我一邊壓抑內在的普萊朵,將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臉上以免失去笑容。

生下來之後就身體孱弱的缇雅菈,穿著六歲的身體還不習慣的禮服,一步步地前進。父王和缇雅菈來到母王面前後,一起向母王問候,走向我和史提爾。

「普萊朵,史提爾。這孩子是你們的妹妹……缇雅菈。缇雅菈,這是你的姊姊普萊朵,和哥哥史提爾。」

缇雅菈眨著金黃色、圓滾滾的眼睛看著我們。

我和史提爾也慢慢站起身子,走下階梯接近缇雅菈。首先由姊姊的我出聲問候。

「缇雅菈,我是普萊朵•羅耶爾•艾比哦。今後請多多指教了,我可愛的妹妹。」

我這麽說,緩緩對她露出笑容。或許是一直待在城裏,有些怕生,她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小聲地對我回道:「我是缇雅菈•羅耶爾……艾比。很高興能見到你……王姊。」

啊啊啊啊好可愛哦!!不愧是「全系列中最惹人愛的主角」、「真天使」,話題的你光中值得紀念的系列第一代的主角!!

她可愛到,直到剛剛都還煩躁不已的內在普萊朵都消失無蹤了。我現在才想到,唯一見到這麽可愛的主角孩童期的史提爾,或許是攻略對象中最幸運的人。走近一看又更可愛了,外表好似嬌小的母王。

接著,史提爾來到缇雅菈面前。

遊戲的這個時候,前一晚殺掉母親的史提爾幾乎失去了情感,「我是史提爾•羅耶爾•艾比。缇雅菈殿下,很榮幸見到您,請多多指教。」只做出形式上最低限度的問候就結束了。而見到他的缇雅菈則緊握住跪下的史提爾雙手,對他笑了:「王兄。」對于變成孤單一人的史提爾而言,這是久違的家族溫暖。在那之後缇雅菈就稱呼史提爾「王兄」,史提爾身爲兄長比任何人都要照顧缇雅菈。甚至在缇雅菈被關在遠離王城的塔內之後,也頻繁地瞞著普萊朵去見她。

如果缇雅菈能像遊戲一樣,稍微治愈現在史提爾的心靈就好了。

我這麽想,看著史提爾與缇雅菈的時候。史提爾緩緩跪在缇雅菈面前,牽起她的手。

「我是史提爾•羅耶爾•艾比。缇雅菈,我很榮幸能夠成爲你的哥哥哦。」

咦?

過去我和城裏的人,史提爾在稱呼缇雅菈時一定會加上殿下。然而卻直接叫了初會的她名字,而且語氣也相當隨和。

我一瞬間心想城裏的貴族們、母王和父王是否會在意,但似乎沒問題。不如說,所有人都對史提爾並非作爲平民,而是做爲王族的一員,作爲兄長堂堂正正的姿態感到佩服。

在遊戲的回憶場景中,記得一開始叫她殿下,語氣也很恭敬。當然,在遊戲開始時,他們倆已經很要好,缇雅菈和史提爾對話也很親近。或許是由于沒有殺害母親,心靈沒有死去,而對可愛義妹的好感度一鼓作氣上升了也說不定。

我如此心想時,史提爾緊接著對缇雅菈說道。

「你的姊姊,普萊朵第一公主,與母王和父王同樣了不起。我們倆要一起成爲姊姊的助力,全力以赴。」

他這麽說,笑著看向缇雅菈。缇雅菈聽見後,也開心地對史提爾笑了,並用雙手回握住史提爾的手,回應:「好的,王兄。」

老實說,我非常驚訝。

雖然我有感覺史提爾比起遊戲,和我逐漸變融洽了,但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公開場合如此這麽說。雖然這話是對缇雅菈說的,不過在公開場合如此發言的意義大不相同。史提爾現在,是對城內……不對,整個國家的人宣告,我們擁有超越兄弟姊妹家人的關系。他認同、支持身爲未來女王的我。

我身爲姊姊非常開心,都快要哭出來了,但也相當難爲情。

接著,這次換缇雅菈一直看著我。或許是因爲史提爾的話,重新對我産生興趣了。史提爾也稍微看過來。母王和父王也是。

城內的人都只看著我。

沒想到竟然會演變成這種狀況。我在內心的一角這麽想著,也再次走向缇雅菈。

「謝謝你們,史提爾,缇雅菈。我真幸運,能有如此可靠的弟妹。」

我這麽說而蹲下,撫摸他們倆的頭。

得在這裏開口。說出那句話。不過……

身爲普萊朵的自己,與因爲前世記憶而知道自己下場的自己在互相拉鋸。爲了不被發現,我靜靜地屏息,接著做好心理准備,緩緩地開口。

「我們姊弟妹三個人,一起守護這個國家……守護人民吧!」

那瞬間,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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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7 pm

掌聲與喝采混合,成爲驚人的音量。夾雜著「普萊朵殿下萬歲!」「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等聲音。

如此、如此的喝采……自從我懂事以來,完全沒有聽過。

史提爾滿意地微笑著。缇雅菈雙手回握住我撫摸她的手,笑了。

父王和民衆一同優雅地拍手。

母王……看了父王,笑了出來。接著和父王一起對我拍手!!

每個人都認同我了……!

在前世的記憶中,這是令人無法置信的景象。就算不是這樣,身爲普萊朵的人生也任性無比,且依然只是個公主,身爲王族縱使年幼也知道在看不見之處與背地裏飽受批評。在自己的生日宴會和典禮上,從來沒遇過這麽熱情的感情。

母王第一次離開寶座。緩緩地、緩緩地走向我的身邊。

她好漂亮。雖然是家人,我已經好幾次如此想著。她是讓人感受不到年紀的女性。母王在喝采中,以我們能夠聽見的程度說道:「這是對你的期待,絕對不可以忘記這個瞬間。」

好的,我絕對不會忘記。

母王直接重新面對賓客,高舉雙手後,聲音停止了。喝采一瞬間就止住。

「第一公主的普萊朵在一個月前,成爲王者證明的『預知能力』覺醒了。她將成爲繼承我的下一任女王。我在此鄭重宣布,普萊朵•羅耶爾•艾比是我欽定的第一王位繼承人!」

這道聲音大聲而堅定。我恍惚地想著,如此纖細的女性要從哪裏發出這種聲音呢?

這個瞬間,我正式以第一王位繼承人獲得新的權威。

史提爾、缇雅菈……雖然我原本心想只有這些孩子成爲人人所愛的王族也好,「以後一起守護這個國家、人民」什麽的,我明明曉得這樣的自己、最差勁公主的普萊朵是不可能實現的。至少還有十年前……到遭到制裁爲止,要爲這個國家盡心盡力,我重新如此發誓。

即使在十年後,屆時會被我深愛的弟妹憎恨也一樣。

典禮結束,與幾位來賓談話,終于告一個段落的時候。

(插圖007)

身爲父王輔佐的吉爾伯特宰相前來慰勞。我在內心松了口氣,若對方是相對熟系的吉爾伯特宰相,可以稍微放松點。缇雅菈似乎也已經見過吉爾伯特宰相,看起來很冷靜。身爲姊姊的我作爲代表,對吉爾伯特宰相慰勞今天生日宴會的准備等感謝之意。

「過獎了,小事一樁,我對所有王族能如此齊聚一堂的這個大日子才是與有榮焉。」

他微笑回應的樣子給人捉摸不定的感覺,無懈可擊。雖然覺得完全是客套話,不過他也幫忙保密史提爾與母親間的信件,我覺得他是好人。缇雅菈也開心地露出笑容回禮。

……哎呀,奇怪。爲什麽父王和史提爾的眼神突然變得恐怖。

「缇雅菈殿下,您也一樣,那優雅高貴的模樣讓人無法想像是第一次列席公開場合。真可惜,若您也擁有『預知能力』,一定與普萊朵殿下同樣有身爲女王的素質……」

「失禮了,您說很可惜,又是什麽意思呢?吉爾伯特宰相。」

史提爾!?

比起父王責怪之前,史提爾率先站出來,瞪著吉爾伯特宰相。

「啊啊,這可真是失禮了,史提爾殿下。我只是想說,缇雅菈殿下就是如此優秀的人哦,請原諒我的魯莽。」

吉爾伯特宰相回了個微笑,繼續道:「話說回來……」

「才不過幾天沒有見面,您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史提爾殿下。已經有像極王族的風貌了。希望改天有機會能和您聊聊天。關于您的故鄉……對,比如您之前的家人和身邊的特殊能力者……」

「謝謝您,吉爾伯特宰相。正因爲有了不起的普萊朵第一公主的支持,才有今天的我。日後我也將與缇雅菈攜手爲了王姊盡心盡力。因此,我身爲『第一王子』,要重新請您多多關照了。吉爾伯特『宰相』?」

史提爾一度斷言,打斷吉爾伯特宰相的話。

……怎麽了?這樣、這樣好可怕!

史提爾就像配合吉爾伯特宰相而用笑容回應,身上卻散發著黑沈沈、帶有殺意般的氣場。後半段話聽在耳裏就好像「現在我的地位在你之上,可別小看我啊?」牽制一樣。史提爾已經很疼愛缇雅菈,甚至敢威嚇對缇雅菈灌輸奇怪觀念的吉爾伯特宰相。

吉爾伯特宰相也從史提爾的笑容中感受到些許黑色氣息嗎?「好的,那當然,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如此回答時,感覺他的聲線比平時要低了幾階。雖然乍看之下兩個人都面帶笑容聊天,但總覺得看見黑色的氣場,好可怕。我將搞不清楚狀況而偏過頭來的缇雅菈悄悄地帶離兩人兩、三步的距離。

「啊啊,失禮了。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尤其是您的一舉一動讓所有人爲您傾心。話說回來,我有事想請教身爲第一王位繼承人的您,關于本國的政治,您有什麽想法呢?譬如,關于與您同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

碰咚,父王出手制止他了。比上一次還重的拳頭,讓吉爾伯特宰相抱起頭來。父王直接抓住吉爾伯特宰相的後頸,也不管當事人住手的話,將他帶到自己位置了。

「王姊,你還好吧?不好意思,我說得太過分了。」

「不、不會的。謝謝你,史提爾。你的話讓我很開心。只不過……」

我就像抱玩偶似的反射性抱住眼前缇雅菈的肩膀,對道歉的史提爾笑著,要他別在意。

「只不過??」

「史提爾……總覺得你和剛來到城裏時不一樣,越來越像吉爾伯特宰相了。」

「咦……」

愕然。史提爾的表情僵住,像極了這個字詞。

「哪……哪裏像……?」

史提爾比預料之中還遭受打擊,感覺很久沒看到他慌亂的樣子。他的嘴巴急促地一張一阖,彷佛有話想說地看著我。

「我想想……那個,是笑的感覺……之類的……?」

雖然我暧昧地回了他微笑,史提爾卻似乎大受打擊。他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呢喃:「……我……我從以前,該說是不擅長……做出表情嗎……做不太好……」

「咦……是這樣嗎?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

如果痛苦,就不要勉強哦?我對整個垂下肩的史提爾說道,「……沒關系,我只是覺得需要才做的。」他如此回話後便直接轉身背對我。「……沒錯……這種外在……也是爲了……」、「偏偏像吉爾伯特……」之後如此喃喃自語。我搞不太清楚狀況。

沒想到史提爾在被普萊朵弄到內心受到強烈傷害之前,竟然就不擅長做出表情了。不過,記得被缇雅菈治愈後,進入好結局,直到最後史提爾都一直是冷酷型角色。難不成剛剛與吉爾伯特宰相談話時,他真的單純只是展現笑容應對嗎?可是,說他的笑容與吉爾伯特宰相很像,就那麽消沈……

我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他。我靜靜放開雙手緊抱的缇雅菈,在耳邊說「去安慰他」,讓她去找史提爾。缇雅菈叫喚著王兄並拉著史提爾的衣角,史提爾垂著肩並摸著缇雅菈的頭,這副情景非常溫馨。明明我在遊戲沒這麽迷這一對,卻也不禁非常想支持這兩人的戀情。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被叫了名字,我反射性地轉頭。在那裏的是……

「騎士團長。」

我看見魁梧的身軀穿上铠甲與白色團服的男性,回話道。他是這個國家的王國騎士團長,在過去典禮等場合中碰過面。他身後站著兩名應該是他屬下的騎士。其中一人好像是副團長。

「您剛剛那番話令人感動。恭喜您擁有第一王位繼承權,也祝賀缇雅菈殿下生日快樂。」

騎士團長說道後低頭致意,對此我有些吃驚。過去這個人除了形式上的問候以外,從來沒有如此稱贊我。

「謝謝您……我很高興哦。」

露出淺淺微笑的騎士團長深藍色的眼睛,我似乎在前世的遊戲中看過。父王第一次向我介紹時,聽說由于他的特殊能力與其實績,被譽爲「無傷的騎士」。正如其名,即使經曆過許多戰役並在前線作戰,他的臉和身體完全沒有任何外傷。而剪短的銀發與鍛煉結實的強壯身體,也非常符合「男子漢」這個詞。

「真的……好一陣子沒見面,您有了驚人的成長呢。」

邊微笑邊對我說的騎士團長,真的很帥氣。

果然這個騎士團長……似乎曾在前世的遊戲中看過……吉爾伯特宰相也好,騎士團長也好,最近經常有既視感。不過,就算再怎麽有男子氣概,現在已經已經將近三十偏偏又能散發出超乎年齡威嚴的他再怎樣也不會是攻略對象吧……

「真希望有機會也能讓小犬也見到普萊朵殿下。」

嗯,果然不可能。有孩子的人是女性向遊戲的攻略對象也太激進了。

我如此心想著並詢問:「令郎也是騎士嗎?」他這次卻含糊其詞,抓了抓頭笑道:「是……就好了。」看來家庭狀況有點複雜。

我覺得有點在意,同時笑著回說:「我很期待改天能和令郎見面。」

……沒想到那一天會以出乎意料的情況來臨。



「亞伯特……我問你。」

在缇雅菈的生日宴會後,亞伯特•羅耶爾•艾比爲了慰勞因女王的公務而疲累的妻子,來到她的房間,妻子羅莎對他靜靜開口問道。

「好一陣子沒見,普萊朵她……變了好多呢……」

她透過鏡子看著他,歎了口氣。這次羅莎真的很久沒見到普萊朵了。他們倆都知道普萊朵在雙親亞伯特和羅莎相處以外的場合都非常任性、目中無人。當然,也知道城內對普萊朵的評價。

「所以從那一天那孩子的能力覺醒後,我不是一直這麽說嗎?」

聽見亞伯特的話,羅莎有些爲難地閉起眼睛,低喃道。

「普萊朵無法成爲女王。這個國家要由缇雅菈繼承……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雖然我總是會反問呢……那是你的預知能力嗎?還是說……」

「當然是我身爲女王、身爲母親的考量哦。所以我才不去見普萊朵。因爲我認爲第二公主缇雅菈,才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真正女王。」

羅莎邊撫摸自己的頭發邊繼續說:「當然,我對普萊朵也不是沒有母愛。」

「只不過……正因如此,與沒有女王器量的那孩子見面很痛苦。自從懷了缇雅菈之後更加如此。因爲總有一天缇雅菈覺醒預知能力的話,我必須作爲女王宣布取消普萊朵的王位繼承權。」

只要堅信身爲女王的自己給予的愛情,普萊朵將深信不疑自己未來會成爲女王,所以才不見她。不可以見她。她將視線移開丈夫亞伯特,反覆念了好幾遍。正因如此,亞伯特才利用公務之間的空檔去見普萊朵,連羅莎的份也愛著她,而每一天持續跟羅莎說普萊朵的情況。

不過,羅莎生下女兒缇雅菈之後,羅莎堅信將由缇雅菈繼承王位。

「我的預知能力是在十六歲時覺醒的……」

正好是我們相遇的年紀,亞伯特在耳邊如此呢喃時,她的臉頰有些發燙。

預知能力。擁有這股力量的羅莎一直以來預知了各種不同的事件。懷有普萊朵、缇雅菈時,她也已經預知到這些事了。

幾乎所有預知,是無法以自身意願進行預知的。羅莎對亞伯特說,就像「降臨」。沒有任何前兆,未來的影像突然出現在自己腦海中。這種預知,有時是影響國家大事的內容,有時只是明天下雨般的程度,差異極大。能以自己的意志,預知自己期望的時間、場所和人物的,曆代只有少數人。頻率也因能力者而異,有女王像羅莎一樣每月幾次,也有女王是每周幾次,有時也有女王是十年一次。

「在那之後,我也好幾次預知了許多事,不過未來那孩子實在無可救藥……」

她不曉得普萊朵成爲女王後的情況。只不過,羅莎連對心愛的亞伯特也無法說出口,透過好幾次的預知已經理解,普萊朵必定會成長爲喜歡傷害弱者的人。盡管再怎麽疼愛,盡管再怎麽告誡,無論做什麽,未來都沒有改變。

「然而……自從你跟我提到那孩子的預知能力之後……我突然看不見那孩子的未來了……」

即使預知能力者看不見預知能力者的未來,也不表示羅莎的能力衰退了。

然而這是事實,一直以來不斷看見的普萊朵的未來,變得無法觀測。就好像正在發生變化似的。

而在今天的生日宴會。

一開始,羅莎原本以爲普萊朵只是在他們面前扮演優秀的第一公主而已。不過從最近成爲普萊朵義弟、史提爾的樣子來看,顯而易見並非如此。

羅莎從三個月前預知到史提爾的存在。不過,預知時還不曉得他是誰,她腦中的畫面只有史提爾彷佛失去心靈般面無表情,以及缇雅菈握住他的手的模樣。

沒想到這種模樣和畫面雖然全都和今天史提爾對缇雅菈問候時如出一轍……除了史提爾的變化以外。

預知中的史提爾只做了形式上的客套問候就結束了。然而,現實並非如此。史提爾的問候帶著意料外的熱誠與忠心。

「史提爾……來到我的王城還不到一個月,那孩子竟然爲普萊朵做到那種地步。」

也就是說,對他而言,普萊朵有讓她如此行動的價值。更重要的,就是預知的未來改變了。這與普萊朵的變化和自己無法預知到那種未來,無法說無關。

「未來……改變了……那孩子正在變成一位好的女王……爲什麽?」

唉……大口歎氣的羅莎,讓亞伯特不禁露出苦笑。

「你很爲難嗎?」

「對,沒錯。因爲我一直想讓缇雅菈當女王……普萊朵不能當女王,我一直懷著這些想法對待孩子們哦?特別是對普萊朵……對她……」

幾乎沒做過像個母親的事。這句話哽在喉間,羅莎抱住頭。

「也就是說,和我說的一樣呢。」

羅莎小力瞪著滿足地笑出來的丈夫。就這樣半放棄似的說出對,沒有錯,你才是對的!如果城裏的人看見她這副樣子,肯定會大吃一驚吧?

「你總是這麽說呀。普萊朵還年幼,不要決定她的未來,還有可能成爲我們期望的優秀女王。」

對羅莎而言,露出溫柔眼神微笑的丈夫現在有些令人討厭。

「我…………當母親失敗……當女王也失敗……」

她就這樣彎腰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接著亞伯特立刻將手放在她的雙肩上。

「你對普萊朵的態度……唉,我身爲那孩子的父親,並非完全沒在擔心。不過身爲王夫,身爲你的丈夫,我能夠這麽說……那麽,從現在開始就好好愛她。」

丈夫這番話,讓女王更加重重地歎了口氣。

「因爲……之前我只用女王的威嚴對待那孩子……突然要我像對待缇雅菈一樣對待她……也太難爲情了……」

原本比起亞伯特,是羅莎更加親近、溺愛年幼的普萊朵。「不要交給保母,由我養育。」羅莎如此主張,從一開始就過度溺愛自己孩子的結果,就是年幼的普萊朵無論做了什麽、對周圍下了何種命令,都不會生氣責罵,只是一昧地稱贊、疼愛,在溺愛的環境下長大。結果,普萊朵成長爲縱使年幼卻濫用第一公主特權的任性女孩。接著,這種狀況持續到羅莎預知了普萊朵的未來,以及缇雅菈的誕生。

羅莎決定普萊朵不配當女王的當天,哭了三天三夜,甚至無法工作。

「現在一定沒有問題,我也陪著你哦?別獨自承擔。」

他繼續說道,讓羅莎的肩膀抖動。她小聲地叫了亞伯特……丈夫的名字。

接著,他一如往常對一直趴在桌上的她跪下,牽起她的手。羅莎宛如失去平衡地整個人抱住亞伯特,他也穩穩地抱住對方。

「我愛你,亞伯特大人。如果你不在,我將一事無成……沒有了你,我根本無法活下去……」

「在你正式繼承女王的那一天,我就說過別這樣叫了我吧?還有……我也愛你。」

丈夫口中的炙熱言詞令羅莎整張臉紅透了。她直接被亞伯特抱起來,雙手遮住臉,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唉,公務中與私底下,這種反差也令人疼愛。

王夫亞伯特在腦海一角想著這種事,同時發出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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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8 pm

第一卷 第四章 異端公主與騎士團

锵、锵,金屬相互碰觸的聲音回響于庭園,同時可聽見幾道稚嫩的聲音混于其中。

「等一下,普萊朵!用不著連你也陪我……」

第一王子史提爾•羅耶爾•艾比,十歲。

「王姊,請不要勉強自己哦。」

第二公主缇雅菈•羅耶爾•艾比,九歲。

「別擔心,史提爾、缇雅菈。老師也陪著我哦。」

普萊朵•羅耶爾•艾比,十一歲。

等我注意到,取回前世記憶後,已經經過三年的歲月了。

這三年,真的一直過著和平的每一天。史提爾沒有更多痛苦的回憶,缇雅菈也沒有被關在偏僻的高塔上。說到有事變化,就是變得能夠頻繁與母王見面而已。

最近我幾乎讀遍城內的曆史書籍,在閑暇時間,開始讀起這個國家法律的相關書籍。把法律與過去所學的曆史知識放在一起解讀很有意思,也很樂于將其整理過後教導史提爾和缇雅菈。一想到對他們倆是個很好的學習機會,我就很高興。前陣子知道從某個年代後訂定的法條,一邊回想起曆史中王族的年代順序一邊說:「這條法律訂定後,王族中義兄弟姊妹的婚姻似乎也變得不稀奇了。」史提爾不禁「咦……!?」地反應。連史提爾都還不曉得義兄弟姊妹之間可以結婚。我從前世的遊戲中,由于缇雅菈與史提爾路線中發生過,所以早就知道了。

雖然缇雅菈也有興趣,「也就是說……我和王兄,或王姊和王兄可以結婚的意思嗎?」而當她如此詢問時,在我點頭之前,史提爾的頭已經大力撞向桌子,真糟糕。我一看到整張臉紅透的史提爾,難不成他在遊戲開始之前已經對缇雅菈産生超越兄妹的感情也說不定……這麽一想時,注意到制裁的時刻正逐漸接近,而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現況。

我今天會這麽做,是爲了想要能更掌握現況。

現在,我和史提爾並沒有一如往常地享受讀書的時間。彼此正在進行人生中首次正式練劍。

「雖然你這麽說,早上不是也加入我的護身格鬥術嗎?」

史提爾如此大叫,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生氣。

身爲王子成長的史提爾前幾天十歲了,開始正式學習劍術和護身格鬥術。由于也有我的輔佐事務,從前陣子就已經接受過基礎般的訓練,而正式的內容是從今天開始。

而我也一樣。

雖然身爲女王不需要學習劍和護身格鬥術,因此沒有指派老師,不過我已經獲得父王的許可,如果陪著史提爾,限定今天一天可以順便教我。只不過主要教導的對象終究是史提爾。

在離開幾公尺的地方,缇雅菈坐在椅子上看著我和史提爾。

老實說,我也認爲不需要特地學習女王用不到的劍和護身格鬥術。不過,感覺已經過了好幾年與遊戲不同的人生,我有件事想確認。

史提爾接受完畢教師的初步指導後,正在休息時。利用這個空檔,我請教師擔任我的對手。

我一邊回想教師教導史提爾的內容,踏著箭步,揮下斬擊。

說是教師,也是王族的指導者。劍術造詣當然不容小觑。我一步、兩步地接近,觀看情況,在第三步踏地時,同時避開教師看情況而輕輕揮下的劍。就這樣扭動身體閃避第二擊、第三擊,必要時用自己的劍彈開攻擊,同時逐漸縮短距離。

還有一步就進入攻擊範圍,我計算那個瞬間,用力蹬腳,高高跳起,輕輕地越過教師的頭頂,來到他的背後。我屈身閃避他轉身揮下的劍,一鼓作氣將劍刺向教師的喉嚨,在碰觸之前停下。

…………果真如此。

教師吃驚地睜大雙眼,史提爾抱著頭,缇雅菈壓住嘴並發出叫聲。

又來了。

我今天是第一次拿劍,揮劍和閃避的方式,也是教師在教導史提爾時看過幾次而已。然而,身體卻能隨心所欲行動,使出未曾實踐過的劍技贏過教師。

今天早上護身格鬥術時也一樣。我只是在一旁看、聽而已,之後一樣利用史提爾休息的空檔與教師過招。結果我完全避開所有出拳,沒有被對方捉住過,閃過踢擊,將高大成人的手固定在後方,封住他的動作。

史提爾對此茫然,缇雅菈也遮住嘴,愣在原地。

最後頭目的作弊能力太可怕了。

這就是我前世的記憶並非妄想,而是正確記憶的最好證據。

普萊朵並非只是女性向遊戲的普通反派角色,而是這個世界的最後頭目。而且,這個可惡角色身邊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同夥。有些劇情路線中,在面對她之前還得要先應付攻略對象的阻攔,主角必須先設法說服攻略對象倒戈或放棄抵抗才有機會對抗普萊朵,更是麻煩且棘手。

史提爾也是其中一人。在其他攻略對象的路線中,史提爾會遵循隸屬契約,按照普萊朵的命令阻止主角一行人……不過,最後會將結局托付給攻略對象後被殺,或自己將劍刺向腹部。雖然沒有當場死亡,但無法動彈、流著血微笑的史提爾看來令人痛心。而在史提爾路線中,史提爾會和主角缇雅菈一同對抗女王普萊朵。

此外,最後頭目普萊朵的特殊能力雖然沒有直接破壞力,就只有預知能力。然而她在每一條路線中,都會作爲最後頭目阻擋在主角面前。並非單純只用計謀和陷阱。

對,她很強。

有時用劍與攻略對象戰鬥,有時從難以置信的遠距離進行狙擊而讓其身負重傷,有時即使揮拳攻擊也打不中她。甚至有缇雅菈想以偷襲方式幫助攻略對象時,卻遭反擊而淪爲人質的劇情。

雖然遊戲中全用「用預知能力看穿一切」來解釋,光能夠預知而已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比如說,有個拳擊手宣稱三秒後會出拳揍你,又有多少人能夠順利閃避呢?

說起來,我成爲普萊朵後才注意到,爲什麽女王普萊朵能夠閃避在成爲女王之前別說必修了、連選修科目都稱不上的劍和格鬥術呢?老實說,我認爲只是遊戲制作人沒有想那麽多罷了。

結果,身爲普萊朵的我也不需要鍛煉,輕而易舉就精通武術。因爲是要讓主角與攻略對象陷入危機的最後頭目,才有這種作弊能力吧。

「又來了……王姊身爲女性如此能幹,我不就沒有立場了嗎……」

等我注意到時,史提爾已經非常沮喪了。缇雅菈趕到他身邊,從一旁安慰:「老師有說過王兄已經非常優秀了哦。」不過,她又繼續小聲說道:「只是因爲王姊太厲害而已。」這句補充反而讓對方更消沈。「比應該保護的人還弱小,那就沒意義啰,缇雅菈……」史提爾低喃道,散發出哀傷的氛圍。

「不過老師有稱贊過,王兄的學識能力是全國第一!」

缇雅菈努力地爲消沈的史提爾打氣。

「沒錯,而且史提爾是男孩子。以後一定會變得比我還要強。況且……」

我一瞬間猶豫是否該繼續說下去,不過注意到他們倆等待後續的表情,我對他們露出微笑。

「何況,單純比力氣,我是贏不了的。」

史提爾會變強。現在已經比年長一歲的我還高,身體也很結實。至少遊戲中內心燃燒複仇火焰的史提爾會變強。用劍技與普萊朵抗衡,最後靠著蠻力拿下勝利。

其他攻略對象也一樣,縱使方法多少有差異,勝利原因大致上是如此。普萊朵本身的弱點,恐怕就是單純的力量不足。不管再怎麽強大,普萊朵的能力不出女王的範疇,單論力氣比不上任何攻略對象,大多因此成爲最後的落敗關鍵。

「力氣……?」

稍微恢複精神了嗎?史提爾擡起頭看向我。

「對,沒錯。譬如,在無處可逃的狀態下被男人在近距離壓制住的話,我就無計可施了。」

「……無處可逃……男人……近距離……壓制………………!」

我原本只是想簡潔明瞭地傳達意思,然而史提爾聽見這番話,便喃喃自語,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普萊朵被……」最後呢喃著什麽,緩緩站起,重新拿好劍。

「我還要練……!老師,請您多加指導了。」

史提爾突然拿出幹勁,臉上失去表情。對我敬而遠之的老師也配合他似的慌張地擺好架式。

最近隨著史提爾越來越習慣王城的生活,尤其在我們姊妹面前和私人時間時,就像遊戲中攻略對象時般面無表情的情況越來越常見。雖然面對城內的人和社交場合會確實展現笑容,表情也很豐富,不過除此之外都面無表情。以前他曾經說過不擅長做表情,像這樣看場合區分,我認爲表示他比以前還要放松。我和缇雅菈也已經習慣了,就算面無表情,也曉得史提爾的心情如何。

話說回來……突然像那樣拿出幹勁,讓我有點搞錯,難不成真的是遊戲補正作用而盯上我的性命了嗎?之前的史提爾,完全沒有給人這種感覺。只不過,現在那麽努力吸收劍技的史提爾,身上隱約散發出殺氣。

「王姊……」

一回神,缇雅菈拉著我的衣角。連缇雅菈的臉色也有點不太好……

「雖然我沒有力量……也不像王姊那麽厲害,但我也……我也會陪著你……!」

缇雅菈說道,不知道她想像了什麽,淚眼汪汪。

「我會好好地陪著你,不讓王姊遇到那種事……!」

看來缇雅菈似乎想像了我實際被男性壓制的景象。我很愧疚讓她擔心,摸了她的頭。

「謝謝你,缇雅菈。抱歉讓你多了無謂的擔心。不過沒事的哦,父王、史提爾……衛兵和騎士團都陪著我們。」

缇雅菈逐漸成長,真的越來越有氣質,變得好漂亮。身體虛弱的設定,在遊戲開始時已經是過去的事,因此遊戲中只是個普通的孩子,現在也越來越常加入我和史提爾在庭園中奔跑。雖然無法像我剛剛一樣參加劍技和護身格鬥術,當我們一起生活之後,她幾乎每天都會和史提爾一起跟在我身後。

我單純只是因爲有了可愛的弟弟妹妹而開心,不過遊戲中缇雅菈提到很憧憬與普萊朵的姊妹關系。她現在能夠實現願望,我也很高興。

而從這一天起,史提爾開始每天進行練劍和護身格鬥術,嶄露頭角。教師們雖然也對我說:「衷心希望能再次過招!」但我原本只是爲了確認遊戲的設定,也不想繼續打擾史提爾,因此鄭重拒絕了。說起來,若傳出「第一公主是野蠻暴君」的謠言,那可不是開玩笑。比起這種事,我必須學習成爲女王所需的禮儀和知識,更重要的是爲了將來真正的女王缇雅菈,我想盡早教導這方面的知識給她。

只不過,缇雅菈大概是看見我的樣子而産生興趣了,開始說:「我也來鍛煉身體好了……」我花費一番功夫,才讓她放棄學習女性不需要的技能。我自己也是只得到今天習武的許可,萬一讓嬌弱的主角且是第二公主的缇雅菈迷上劍術和護身格鬥術,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王姊,你的手。」

史提爾對我伸出手。我牽住他的手,走下馬車。

王國騎士團的演習視察。

爲了開始學習劍術的史提爾,在教師的帶領下,我們前往參觀騎士團。我身爲第一王位繼承人,以初次視察騎士團的形式,和史提爾一同造訪演習場。缇雅菈似乎要等教師的講課結束後再來……唉,其實騎士團基本上也在城內,就算要坐馬車移動,這裏仍是我家城內的土地。

我所居住的王城很大,老實說大到設定多過頭了。因此,我的日常生活範圍與這座騎士團的演習場也離相當遠。王宮是母王的住處兼工作場所,與此處以回廊相連的宮殿,是我、史提爾和缇雅菈生活的地方,也准備了特別的賓客可暫時居住的房間。其他也有多棟宮殿和設施,供來自遠方的賓客住宿、王侯貴族當作特別用途,這是王族居住的特別場所,稱之爲「王居」。光只有這樣就已經非常寬敞了,除了王居以外,尚有可供高層和一部分貴族居住的城館和其他建築設施,從騎士團演習場到王居需要花費不少時間。過去我搭乘馬車在這座城內移動時,感覺就像前世主要都市車站和大型的遊樂園。到底哪裏才是異常,不管怎麽思考,都沒有得到結論。

「歡迎兩位大駕光臨,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

走下馬車時,騎士團前來迎接。他們並排著空出道路,隊伍中也包含最前方對我出聲問候的兩名騎士。

「……哎呀?沒看見騎士團長呢。」

沒錯,平時這種場合,應該會由騎士團長前來迎接,不過在這裏的是生日宴會上也見過的副團長。另一位騎士恐怕是哪一隊的隊長吧?

「非常抱歉,騎士團長臨時同行前往與鄰國舉行的新兵聯合演習了……」

教師有些慌張對我說明。一定是我在說明的時機前就指出這件事了吧?

「新兵」……也就是騎士見習生。不屬于騎士團總隊的預備軍。這個系列……不對,這個世界中,只有從新兵中被選上的人才能夠所屬騎士團總隊。因此即使能夠加入騎士團,之後需要相當的實力才能配屬于總隊。乍看之下所有人都穿著以白色爲基底的團服和铠甲,實際上新兵、總隊隊員、副隊長、隊長、副團長、騎士團長等人的裝飾和團服長度都微妙地不同。雖然不熟悉就不曉得,不過其中的差異甚大。就算多年停留在新兵階級也不足以爲奇。

根據教師的說明,原本預計負責領率的鄰國騎士團的一支部隊,在預計時刻沒有到達現場、也沒有聯絡進來,因此騎士團長急遽代理帶著新兵,一大早就前往與鄰國聯合演習的地點了。

身爲女王的母王,以及身爲王夫的父王,也帶著幾支騎士團的部隊,前幾天訪問鄰國。而原本預計在今天,由雙方國家的代表看顧下,于鄰國的演習場進行新兵聯合演習。確實,如此一來就算是臨時指揮,也必須找個合適的代理人。而且爲了確認、報告、判斷鄰國的狀況,由騎士團長直接前往確實最爲合適。

「卡爾老師,這是王姊……不對,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值得紀念的首次視察。即使母王已經瞭解狀況,至少應該事前對普萊朵第一公主報告才對吧?」

史提爾用只有教師……卡爾老師和我才能聽見的音量咬耳朵。雖然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卡爾老師也說了確實如此,在騎士團面前重新向我謝罪。

「無妨,我也知道關于新兵聯合演習的行程,是我事前該進行確認才對。」

見不到騎士團長有點遺憾,但也沒辦法。

我這麽說,幫忙緩頰,而史提爾立刻笑著說:「普萊朵第一公主依然心胸寬大呢。」不愧是史提爾,顧慮著不讓教師臉上無光,同時也避免讓我留下負面印象。

「而且……」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決定視察時,騎士團長對我說的話。

「以前騎士團長曾經說過,自己培育的所有騎士都很優秀。我認爲即便騎士團長不在,這次的視察依然有充分的意義。」

畢竟那位騎士團長自信滿滿地稱贊,一定相當優秀吧?我如此心想而露出笑容,不知是否爲錯覺,騎士團的緊張稍微緩和下來了。太好了。我還擔心若被認爲是奧客公主那該怎麽辦。被帶領到裏面時,身後的史提爾對我竊竊私語「不愧是姊姊」。雖然我不懂他的意思,史提爾也一如往常面無表情,但他似乎很滿意,這樣就好。

我被帶到能看見整個演習場的高處,坐在事前准備好的豪華椅子上,俯瞰騎士團。一旁,卡爾老師講解揮劍的方式,副團長介紹關于騎士團的細節,從最開始的基礎鍛煉到實戰演練、劍術,狙擊和馬術的戰鬥演練,爲了各種狀況下能夠行動,會進行各種訓練。

雖然基于前世的記憶會質疑騎士配備槍枝是否合宜,不過遊戲中也有普萊朵使用槍枝的場景,或許是爲了對應這一點。根據說明,雖然主要以劍技爲主,成爲騎士之後,槍枝射擊似乎也是必學的項目。

而果然縱使騎士團長不在,操練也毫不馬虎。看在初學者眼中也很清楚,所有成員都具備高強劍術且士氣旺盛。這群骁勇善戰的騎士,我……普萊朵,將來只用來鎮壓反抗自己的人民和與他國的鬥爭上,實在太愚蠢了。史提爾也爲操練的景象贊歎,從椅子中稍微探出身體,在卡爾老師的解說下,相當專注地盯著他們看。

我也聽著副團長說明騎士團每日行程、工作內容、進行何種訓練,學到了很多。比起騎士團長,副團長給人的感覺要更溫文儒雅。金色的直發綁在後腦勺,垂下的頭發長度及肩。眼神和姿態都很柔和,比起騎士,感覺更像在花店工作的溫柔大哥哥,令我瞬間想到是否爲軍師的類型。不過,從沒被铠甲遮住的身體各處隱約可見曆經戰陣騎士證明的傷痕。在我對說明內容提出疑問時,他也配合回答關于指揮系統和緊急時的對策,詢問國民發生意外狀況時的優先事項,也能確實而流暢地回答。

「是知道普萊朵殿下才十一歲,但正如傳聞,是位聰明伶俐的公主呢。」

副團長對我微笑說道,對此我一瞬間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哪裏,過獎了……」雖然我如此含糊回應,一旁的史提爾卻遮住我的話般加入對話:「不愧是騎士團副團長克拉克閣下。對城內消息也很靈通呢。」咦?你剛剛不是一直專注看著騎士團嗎……

名爲克拉克的副團長也笑著回答:「哪裏的話,這件事可有名了。」我可完全沒聽過就是。

在這種感覺下談笑風生地度過,一回神已經經過一個小時了。

我心想,缇雅菈的課程也差不多結束,正打算從椅子上起身的時候。

「傳令!!!!!!傳令──!!」

騎士彷佛震破鼓膜般的洪亮聲音響徹現場。

「羅德裏格沒事嗎!?」

副團長快步趕到騎士團的作戰會議室。已經有好幾名騎士慌張地在室內來回走動。

「是!騎士團長的影像正透過新兵的特殊能力傳送過來!!」

羅德裏格是騎士團長的名字。

騎士的傳令內容,是率領新兵們外出遠征的騎士團長的支援請求。在前往鄰國演習場所的途中遭遇襲擊。已經有好幾匹馬死亡或無法行動,新兵中雖然還沒出現死者,似乎也出現多名重傷者。

我和史提爾也繼副團長之後進入會議室。雖然幾名騎士露出驚訝或困惑的表情注視我們,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把心思放在我們身上太久。

一開始聽見奇襲的消息時,副團長有些不知所措。因爲身爲騎士團,無法忽視王族的我和史提爾。騎士團的首要優先事項,就是確保王族的安全。就算是緊急事態,沒有送走王族就徑自離開現場,違反騎士精神。

因此,我和史提爾主動提出同行的提議。原本就是來視察的,也必須察看緊急事態中騎士團的動作,重要的是不可能直接離開。

……奇襲,這個詞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會議室的正中央,有個宛如螢幕般的影像浮在半空中,照映出騎士團長的模樣。騎士團長蹲下,只有上半身出現在畫面上。這不是科學,而是另一側的特殊能力者用某種形式,將當地的影像直接傳送到這裏。

一名騎士大叫:「已經收到騎士團長的座標了!現在能夠鎖定,這裏的影像能夠連上!!」接著他的眼睛顔色變成橘色,對方眼睛眨也不眨,雙眼朝向副團長。

「羅德裏格!!是我,有聽到嗎!?快點說明那裏的狀況!!」

影像中的騎士團長察覺副團長的聲音,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的斜角。這樣彼此就完全聯系上了。用前世的說法,就是人形視訊電話吧?

『好,我聽到了!現在和剛剛報告的狀況沒有改變。新兵中還沒有出現死者,但是傷患一直在增加。』

「我們也已經做好支援的准備。會讓特殊能力者的先行部隊盡快出發,其他部隊做好准備後也隨即跟上。」

『盡可能快一點。雖然新兵算是幹得不錯,但總隊只有我一個人來,狀況很嚴峻。』

騎士團長如此回應時,也朝著不同的方向不斷下指令。

「對方到底是什麽人!?」

副團長與訓練時不同,用緊張的樣子繼續對影像中的騎士團長問道。

『大概是我國與鄰國同盟的反對派。從上方突然落下巨大岩石,堵住了去路。所有襲擊者從山崖上不斷射擊,我們全都成爲好打的活靶。就算想撤退……但是後方沒有遮蔽物,只會更加危險。』

騎士團長冷靜地回答副團長的問題,並繼續說:『雖然現在部隊設法架盾布防……不過恐怕撐不了太久。』縱使看似冷靜,似乎在生死關頭。

『我想至少只用上還能行動的馬匹,找到機會讓重傷者撤離。現在正在做這樣的准備。』

「根據你們現在的座標,總隊的馬匹從這裏出發的話,約一個半小時就能夠到達現場。我已經緊急讓先行部隊過去了。雖然人數較少,但他們只要三十分鍾後就能夠到達那裏了才對。在那之前,你們要撐下去。」

先行部隊……剛剛視察中,副團長對我說明過,那是由強化移動的特殊能力者組成的部隊。

『了解,希望彈藥能撐到那個時候……就好了!!』

影像中的騎士團中扭動上半身,下個瞬間,聽見槍聲以及從遠處傳來的慘叫聲。恐怕是擊倒山崖上的一個人了。既然敵人位于高處,用騎士團的劍無法應付。原本行軍的目的是聯合演習,彈藥的數量沒有准備太多也說不定。

『陛下有消息嗎?有任何指示嗎?』

「雖然連絡上了,不過她和王夫殿下人都在鄰國。她似乎直接找上鄰國國王,希望鄰國馬上派兵支援。不過……」

趕不上吧?副團長陷入沈默,把這句話吞了下去。我和史提爾也確認了地圖上的座標,不管怎麽看,都是我國的距離比較近。雖然說一早出發,但帶著新兵,而且是在演習之前。恐怕是爲了不讓新兵疲累,而想保有余力地前進吧?鄰國的支援不可能比我們更快到達。騎士團長、騎士團、母王和父王都在盡全力盡其職責。那麽,我身爲第一公主應該做的就是……

「也就是說,支援最快也要三十分鍾後才到達。而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支援的物資吧?」

副團長與影像另一端的騎士團長因我的話吃驚,轉頭看向我,睜大雙眼。

連騎士團長似乎現在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低聲說:「普萊朵殿下……您爲什麽在這裏?」

「史提爾。我需要你的幫忙,好嗎?」

我這麽說,看向史提爾,而他已經理解我的意思,回道:「普萊朵第一公主有令則必達。」

「現在立刻把所需的武器和彈藥搬來這裏。用史提爾的特殊能力,雖然每次數量有限,但能分批送到現場。」

史提爾的特殊能力是瞬間移動,能夠將自己和碰觸的物體轉移到指定的地方。只不過,仍在成長的史提爾可做到的事有限,雖然不問距離,每次能夠轉移的重量最多只到史提爾本身的體重。而且,雖然能將觸碰到的物體轉移到任何地方,自己能夠移動的只限曾經前往過的地方。當然,遊戲中的史提爾包含自己在內,能夠搬運三、四人左右就是。現在的史提爾只能做到這種程度。成爲養子時,還只能轉移近距離、中距離,能力一定是隨著成長依比例提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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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8 pm

不過,現在已經是充分的武器了。

雖然副團長驚訝地表示:「怎麽能勞駕第一公主和第一王子……」不過當我說:「現在不是拘禮的時候了,重點是盡可能保全我國騎士的寶貴性命。」他與騎士團長都爲難地答應了。史提爾將能夠搬運的具體重量跟副團長說明,讓騎士們將補給物資分批成不超過轉移限制的重量。在作戰會議室一半以上的騎士都慌張地動作起來,迅速將大量武器帶到史提爾身邊。若能讓史提爾本身瞬間移動後,把人一個接一個帶回來就好了,不過史提爾還沒有出過國,假設有過,即使擁有強壯身體的騎士們脫下铠甲,體重也遠大于年幼的史提爾,因此無法把人帶回來……不過,至少把所需的物資轉移過去就好。

我國的反擊,現在才要開始。



……發生了無法置信的情況。

騎士團長羅德裏格對眼前接二連三展開的驚人景象驚訝不已。

許多新兵身受重傷,而且退路被阻擋,在沒多少物資的狀態下,連物資也見底了。雖然特殊能力者的先行部隊已經在路上,不過考量到速度優先,一定不會攜帶大量物資。即便能讓幾名新兵成功逃脫,也難以扭轉戰況吧?先別管自己,至少得讓那些新兵活下去……也思考過在最糟的情況下,讓自己當作誘餌的可行性。不過……

「騎士團長!!彈藥補充完畢了!!」

「受傷士兵的急救處理也在進行中!!能夠請求補充繃帶嗎!?」

「順利止血了……!我也要回到戰線上!!」

「餵!也有武器送到那邊去了!!快找人去搬過來!!」

原本情況是用臨時湊合的防盾防禦敵人的槍擊,最多只能保護傷患與聊勝于無的反擊。現在,一組組盾牌和武器,以及繃帶和藥品逐漸出現在眼前各處。新兵們一開始對這個現象震驚,而對他們說明王族的救援處置後,方才爲止的疲憊就好像假的一樣,現在已經恢複士氣了。

……史提爾第一王子。

能被收養爲第一王子,肯定要有非常優秀的特殊能力。這是全國周知的常識。

……不過,沒想到他竟然是瞬間移動的特殊能力者。

每個特殊能力者的能力各不相同,而根據用途,有時會成爲可怕的威脅。

只有少部分的人與王族知道第一王子的特殊能力。連身爲王國騎士團長的自己在今天前都不知道。只不過,並非國家刻意隱瞞。過去曾有王子得意地展現本身的特殊能力,也有王子隱瞞到過世爲止。

而當今第一王子史提爾。頭腦聰明,性格謹慎,在城內很有名。羅德裏格也曾耳聞,他與城內的任何人都建立交情,在社交界也與許多重要人物結交。只不過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特殊能力。在部分人士中也謠傳是第一公主普萊朵下了封口令。然而,若向他詢問這件事,會從容地笑著否定「不過我已經做好准備,若普萊朵第一公主希望,隨時都能展示」。羅德裏格本身在典禮時見過這種情景。關于這點,若普萊朵說「如果你想展示,我並不介意」,就會得到回答「我想在王姊希望時,而非允許時使用力量」。看在任何人眼中,都知道他對普萊朵的忠誠與信任有多堅定。

而他成爲王族的這三年間,別說在人前展現力量了,甚至沒有公開。

……竟然隱藏如此驚人的底牌。

恐怕不只是我,在此處瞭解事情的新兵,在影像另一端的副團長克拉克和其他騎士,所有人都不是對史提爾殿下,而是對普萊朵殿下感到敬畏吧?

史提爾殿下的特殊能力,普萊朵殿下……她從來沒有炫耀過。身爲輔佐的史提爾殿下的力量,被視爲就是普萊朵殿下的力量。然而,她完全沒有公開。過去肯定有好幾次公開的機會吧?而現在,她應該也能夠繼續隱瞞史提爾殿下的能力。然而,她卻毫不猶豫地讓史提爾殿下使用這股能力。同時,過去面對任何國家重臣也對能力保密到家的史提爾殿下,在她授意下,就毫不猶豫地發揮這股能力。

由于年紀小,他的能力有所限制。不過能不問距離,將物品移動到期望的座標上。這些送達的物資,幾乎都出現在離我三公尺左右的距離上。

如果史提爾殿下……

如果普萊朵殿下……

用最糟糕的形式濫用這種力量,比如用于暗殺……只是想像就令人膽寒。

沒多思考就開口的新兵說:「乾脆讓史提爾殿下直接將炸彈丟到敵方怎麽樣?」我不禁怒斥。居然連史提爾殿下也面不改色地回道:「如果王姊如此希望,我是無所謂。」如果普萊朵殿下沒有立刻用強烈的語氣反駁:「不可以。這不是史提爾應該做的事。」還真不曉得會變成什麽情況。

沒錯……打倒敵人,有時奪走性命,是我們的職責。絕對不可以讓他習慣殺人。如果讓他習慣這麽做的話,肯定會成爲超越一個軍隊的威脅吧?少年還年幼,已經可以能夠發揮如此的特殊能力了。今後的成長也令人畏懼。即使在現階段他的態度已經讓人感覺到徵兆,若有普萊朵殿下的命令,也能夠毫不遲疑地執行殺人行爲……

有部分的人也懷疑,史提爾殿下未免對普萊朵殿下過于順從,「其實不是締結從屬契約,而是隸屬契約吧?」不過,現在我們親眼完全否定這點。我不知道理由。不過史提爾殿下確實是基于自身意志爲普萊朵殿下持續盡心盡力。

隸屬契約終究只能束縛當事人的行動。無法束縛意志和心靈。不過,眼前的史提爾殿下有確實的意志。「一切都是爲了普萊朵第一公主」,如此強烈的意志。由我選拔出的騎士團中,又有幾個人能擁有如此堅定的意志呢?

史提爾殿下逐一瞬間移動來的物資,讓我們不僅能夠對敵人展開反擊,也能進行士兵的急救。這麽一來,別說先行部隊了,要撐到騎士團總隊其他成員前來支援都沒問題吧?

「真的……令人肅然起敬啊……」

對于使用這股特殊能力的史提爾殿下,以及如此命令的……普萊朵殿下。

「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接著請幫忙傳送這些物資!!」

「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我已經拿來剛剛申請的繃帶了!!」

「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若有我們能夠幫忙的事,請盡管吩咐!!」

騎士們逐漸搬來許多物資,史提爾面色不改地逐一讓其瞬間移動。我原本心想若本人感到負擔就要阻止他,不過看來只要重量在限制內,無論做幾次都不會感到吃力的樣子。

我再度爲史提爾的能力感到佩服,同時也對自己幫不上忙的地方感到羞愧。因爲自己只是拜托史提爾做事而已,什麽也沒做。現在也只是看著進行行動指示的副團長與不斷轉移物資的史提爾。

老實說,我現在也在擔心騎士們是否覺得我很礙事或是不中用的第一公主,不過卻感覺像是恐懼般的敬畏。即使我開口問:「怎麽了?」所有騎士都搖頭道歉,端正姿勢離開現場……到底怎麽了,難不成我已經散發出可怕公主的氛圍了嗎?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這次真的非常感謝您。」

總隊出發支援,告一個段落後,副團長低頭對我致意。

「不會,道謝還太早了。而且,很慚愧的,我什麽都沒做。要道謝的話,等結束後對史提爾說吧。」

我如此說道,清楚拒絕他的感謝。即使如此,副團長依然低著頭對我回應:「沒這回事,一切都是多虧了普萊朵殿下。在事情落幕後,我當然對史提爾殿下,也會對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重新表達感謝之意。」不知不覺間我就這樣和副團長並肩看著眼前的戰況,而騎士們依然用眼角余光看向這裏。

「我在騎士之間的風評果然不太好吧……」

雖然與三年前相比,說我是任性公主的傳聞已經減少許多,然而私底下依然流傳關于我的負面傳聞。當我聽見有謠言指出其實我和史提爾不是締結從屬契約而是隸屬契約時,當場冒出雞皮疙瘩。由于史提爾笑著在人前否定「根本不需要那麽做」,暫且放心了……不過我偶爾會領悟到,遊戲的發展是不可違抗的。

「不是,絕對沒有這種事。應該說這是對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的畏懼……敬畏吧。」

非常抱歉,讓您感到不舒服。副團長如此說道,他的笑容像極了在苦笑。

「方才新兵的失言,也非常抱歉。感謝普萊朵殿下做出賢明的判斷。」

說到失言,是讓史提爾直接丟下炸彈的發言吧?確實那挺讓人著急的。首先,對王族提議做那種行動,是十分冒犯的行爲。就算不是遊戲中的普萊朵,會因此下達處罰的貴族和王族不在少數吧?而且,我絕對不會想史提爾做出直接傷害人、或奪走他人性命的行爲。身爲王族在自衛、戰鬥,有時爲了示警,也需要做這種事。但非必要時,我不想讓他出手。傳送武器和彈藥不是爲了打倒敵人,而是幫助我國騎士們自衛。不過,丟下炸彈是直接奪取性命的行爲。遊戲中的普萊朵,在這個年紀已經讓史提爾殺害包括親生母親在內的許多人。正因如此,我曾發誓絕對不會將史提爾的特殊能力用在奪走他人性命上……因爲史提爾和邪門歪道、作惡多端的我不同,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確實……我聽了很驚訝呢。等他回來之後,還請再好好叮咛一下……不過啊,反正騎士團長已經當場罵過他了,或許不必再提了……」

我對副團長說道時,也不禁爲難地笑了。當時騎士團長驚天動地的怒斥聲,連在影像另一側的所有人都塞住耳朵。雖然不是在責罵自己,騎士中也有人臉色發青。

「不會,真的非常抱歉。我一定會嚴加管教。」

「拜托了。還有,關于史提爾的特殊能力,也盡可能下封口令……可能的話,我希望史提爾的能力不是用在我國的戰力上,而只用在他本身期望和想守護的事物上。」

我如此傳達後,副團長有些吃驚地睜大眼,最後露出和善的笑容點頭回應:「遵命。」

「副團長!十分鍾後,先行部隊就會到達現場了!」

「好!!」

一名騎士的報告,讓副團長大喊。太好了,這樣又多少能改變戰況。史提爾依然用瞬間移動不斷轉移武器彈藥。騎士們似乎也稍微習慣許多武器因瞬間移動消失的景象,積極地將打包好的武器放在史提爾面前。

「一半隊員去救助羅德裏格他們,另一半隊員去捉拿山崖上的敵人!只要留下一個活口能審問就好。其他敵軍不論死活,不能放任何人逃走!」

副團長清楚的指令,令周圍的騎士們也高聲回應。副團長對影像另一側的騎士團長道:「再忍耐一下!別松懈了,羅德裏格!!」

影像另一側的騎士團長依然蹲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有時轉身射擊敵人。

『啊啊……還有,跟先行部隊說一聲。這裏的地盤松動,剛剛應該是刻意推下大岩石的……不過沒有影響到我們下層這裏,而是前往山崖上的騎士,要非常注意腳邊的情況。』

「我知道了。」

咦?

「地盤…………?」

我低聲覆誦騎士團長的話。

地盤松動……?怎麽了,我覺得好像在那裏聽過……

『那裏原本地盤就不牢固。在那裏,我的…………』

腦中突然浮現前世玩過的你光遊戲台詞。那是攻略對象對主角缇雅菈訴說過去痛苦事件的場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可以!!先行部隊不可以上去山崖!!那個山崖會崩塌!!」

在思考之前,我不禁先叫出聲。公主突然大叫出聲,讓騎士、史提爾和影像另一側的騎士團長都吃驚地注視著我……已經開口,那就沒有退路了。

「我剛剛預知到了。那個山崖不久之後就會崩塌。襲擊者也會隨著山崖掉落。這樣下去的話,我國的騎士團會被壓在落石底下,全員身亡!!」

沒有余力選擇言詞。不久後先行部隊就會到達現場,這樣就太遲了。遊戲中確實提到,先行部隊到達後不久,那個山崖就崩塌了。也就是說,即便先行部隊沒有上去山崖,那個山崖也會崩塌。恐怕與遊戲中同樣的時機發生。

所有人當然都跟不上理解,睜大雙眼,愣在原地。總爲了盡早讓他們回神,我再度大喊。

「身爲王位繼承之證的預知能力者,第一公主普萊朵•羅耶爾•艾比在此命令!!即刻起!!先行部隊請優先執行確保騰往安全地帶的撤退路徑,並盡可能讓更多的新兵撤離現場!!」

我再度大喊,騎士團紛紛開始匆忙動作。擁有聯絡方法特殊能力的通訊兵急忙聯系先行部隊,副團長指示作戰的變更,直到方才把武器彈藥和藥品搬運來的騎士們討論要給對方什麽物資才能在落石中存活,撤退路徑該如何規劃,和地面的狀況,方才已經平靜下來的作戰會議室,又開始忙碌而混亂。副團長高聲下達指示,與先行部隊聯系完畢後,接著聯絡前往支援的各部隊。

「羅德裏格!!你有聽見剛剛的話嗎!?你們也盡可能往後退,離那個山崖越遠越好。

『……嗯啊……』

騎士團長含糊地回應,在現場一動也不動。雖然他指示周圍的新兵,盡可能從前線後退,遠離山崖,不過他卻完全沒有動作。

『也可以把傳送過來的盾和護具穿戴在背後。幾公尺外已經搭好躲子彈的障蔽了。讓傷患和無法動彈的人優先移動……』

「羅德裏格!!你也快點從現場離開!!」

副團長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拉高嗓門大喊。不過,騎士團長依舊只用口頭下指令,完全不動。

『……這個影像是用新兵的特殊能力,將我面前的大岩石變成將影像傳送過去的「視點」。除了我之外,所有新兵都盡可能遠離山崖了。』

「那麽你爲什麽不移動!?」

「……………………我動不了……」

騎士團長靜靜地,頓悟似的說出的話,讓方才一直很冷靜的副團長臉色發青。

爲什麽?他受傷了??那麽讓新兵們帶他離開就好了。雖然騎士團長身材魁梧,就算是輕傷的新兵,只要有三個人應該就能搬走他才對。

『大岩石掉落時,我運氣不好,被落石夾住腳了。』

「什麽…………腳被壓爛了嗎!?」

克拉克副團長的手微微在顫抖。雖然從影像看不見,我光是想像騎士團長被大岩石壓爛的腳,臉也整個僵住。

『沒有,只是被卡死而已。但怎樣都拔不出來,所有新兵合力,也無法移動或破壞這個大岩石。若用大型炸彈破壞,整個大岩石會崩塌,我會被壓在落石下方……索性不要這條腿,或許還能夠離開呢。』

騎士團長說道,一派從容地笑著告知:「在通訊聯系上你們之前,我已下令撤退時最糟的情況要丟下我,也禁止跟你們說這件事。」同時他緩緩拔出腰間上的劍。難不成……在我繼續思考之前,他已經不假思索地舉起劍,大力朝向自己被夾住的腳揮下。

呀啊啊啊!!雖然我不禁發出慘叫聲,不過下個瞬間並沒有傳出肉與骨頭被切開的聲音,而是宛如金屬強烈撞擊般「叽叽叽!!」的聲音。

我膽怯地將移開的視線再度朝向影像,雖然看到騎士團長徑自揮下劍的影像,那把劍並沒有沾上任何血沫。

「『斬擊無效化』啊…………」

副團長咬緊牙關,苦澀地呢喃。

我依然無法理解,茫然看著他,身旁的騎士帶著痛苦的表情對我說明。

「那是騎士團長的特殊能力……無關乎騎士團長本身有無意識,不會受到斬擊……刀劍、銳利物品等揮斬攻擊……也就是說,沒有辦法把腳砍斷,逃離現場。」

「無傷的騎士」……我想起以前父王如此對我介紹。這是從他的特殊能力與實績而取的外號。

雖然這種能力在劍技上是無敵的,但在這種狀況,只是將騎士團長固定在岩石下的枷鎖。當然,支援前來,將敵人討伐後,花時間鑿碎大岩石,就能夠救出騎士團長吧?不過現在沒有時間。過一陣子山崖崩塌,他將確實被壓在落石下方。不對,在這之前,由于新兵離開前線,山崖上的襲擊者下來的話。對于劍的攻擊無敵的騎士團長,遇到子彈也會瞬間被打倒吧。

怎麽這樣……騎士們察覺事態危急陣陣低喃,有好幾個人當場跪倒在地。雖然副團長仍嘀咕著應該還有方法,不過騎士團長已經放棄的樣子。

『很遺憾,看來我到此爲止了。之後就拜托你了,克拉克。由于我們的攻擊停止,差不多有幾名襲擊者下山了吧?我就作爲騎士奮戰到最後一刻──……』

「你那是……什麽話……」

所有人都專注聽著或許是騎士團長的最後一句話時,突然有道我沒聽過的聲音插進來。轉頭一看,有個不認識的青少年站在那裏。

雖然有幾名騎士擺好架式,不過副團長大喝「住手!!」,所有人都停下動作。

「他是羅德裏格……騎士團長的兒子。」

或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副團長或許懷著這種想法,往後退下,將連接影像與影像的通訊兵面前的道路讓給青少年。

這個人……是騎士團長的兒子……!?

老實說,他的外貌讓人無法想像是騎士團長的兒子。雖然與騎士團長同樣是銀發,但頭發亂糟糟地留長四散,不僅留到背後,連浏海也幾乎遮住了臉。他穿著白背心般的上衣,以及農民下田時常穿的寬松褲子。雖然身體結實,不過骨架纖細,給人精壯的印象。大概十三歲左右吧?不太像騎士,更像是農民。

『你……!!爲什麽在這裏?』

騎士團長也驚訝地睜大眼,回看眼前的兒子。

「有好幾個騎士團成員通過農田邊,我想說該不會出事了,過來看個情況……現在是怎樣……你那是什麽德性!?」

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氣。無法認爲這是親子最後的對話。

雖然臉被頭發遮住、看不清楚,不過騎士團長沈默地看著怒火旺盛的兒子。

「臭老爸!!老媽該怎麽辦啊!?你每次都讓她擔心,這次竟然要認命等死嗎!?別開玩笑了!!什麽無傷的騎士!你是騎士團長吧!!不該死在那種地方吧!!」

聽在耳裏就只像叫罵聲,不過確實感受到他很抗拒父親將死亡的事實。

「給我站起來,臭老爸!!快點回來,去對老媽道歉一千遍!!」

『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我會在這裏身爲騎士死去。至少……能和你再次練劍就好了。』

「我才不想做騎士的鍛煉!!我說過,絕對不會成爲騎士吧!!」

騎士團長有些悲傷地扭曲表情,看著如此大叫的兒子,接著笑了。

『是嗎……那是你的人生。我以前也說過,你不打算成爲騎士,我也不會強硬阻止你。只不過,身爲父親,希望你能夠瞭解,我……我的部下和同伴奉獻性命的「騎士」志業。』

接著騎士團長緩緩地將自己的劍插到地面上,靜靜地挺直身軀。

從影像另一側,逐漸傳來多個腳步聲。不是我方新兵所在的方向,而是從槍擊的山崖方向。

『彈藥終于用完了?讓我們費了不少工夫!!』

逐漸看到襲擊者們出現在影像一角。所有人都是盜賊打扮的男人。腳步聲變多,襲擊者人數越來越多。

副團長冷靜地對下屬命令:「切斷我方的通訊。」那個瞬間,一直在傳送影像的騎士眼睛恢複原本顔色,影像另一側的騎士團長注意到,笑著嘀咕:「很好的判斷。」如此一來,我方的聲音和影像無法傳送過去,只有來自騎士團長的影像和聲音傳送到這裏,成爲單向通訊的狀態。

「餵,克拉克!!做什麽……」

「雖然我們需要敵人的情報,不過我方的情報完全不會交給對方。」

副團長清楚拒絕狼狽的兒子。

騎士團長獨自扭轉身體,重新面對那些襲擊者。襲擊者們注意到騎士團長的腳被夾住,紛紛嘲笑他蠢蛋。不過,騎士團長就像沒聽見那句話似的,獨自繼續說道。

『新兵們都還有未來。在支援趕到之前,我不會讓你們出手。』

腳都被夾住了,還在大放厥詞!?安分點的話,還能讓你活下去。襲擊者笑了。

『所以,看好了,我的兒子啊!身爲騎士的,父親的……最後的模樣!!』

下個瞬間,騎士團長用劍打倒最靠近的襲擊者。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其他襲擊者也無法有所反應。在這段期間,他又打倒最前方的一個男人,和另一人,用特殊能力自己的手臂擋下對方的劍,再用劍刺穿敵人心髒。接著那些憤怒的男人,這次一擁而上攻向騎士團長。

怎麽會……

我站在影像前,雙腳顫抖。雖然史提爾趕到身邊,將手放在肩上,若有需要就遮住我的眼睛避免看見影像,但我拒絕了。我絕對不可以移開視線不看這個景象。

在影像面前,團長兒子喊破喉嚨般大叫出聲。

別開玩笑了,別對老爸出手啊,殺了你們。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有時還嗆到,即使如此也大喊著傳不到的聲音。縱使嘴上不斷謾罵出聲,雙眼已經流滿淚水。

副團長站在他背後,指揮應該已經到達現場的先行部隊。在騎士團長阻擋的期間,盡可能讓更多新兵到達安全的場所。而在全員避難後,爲了因應山崖崩塌,所有人都要避開。

不讓任何人趕往騎士團長的身邊支援。因爲這是他的意願。

我也束手無策。明明已經決定在剩余的人生,要對國家……國民盡心盡力了。然而卻無計可施。只能茫然地眺望這場悲劇。

時間宛如緩慢流逝般,眼前的景色看起來就像慢動作。影像中騎士團長的每一擊,以及每個襲擊者的長相和表情,都看得格外清楚……就在這個時候。

「!啊……那男的……!!」

我的視線停留在一個男人身上。

映入眼簾的,是仍在敵軍後方窺探騎士團長與男人們狀況的褐色肌膚的男人。

他在遊戲中出現過!!確實在某條路線中……是在我國大肆作亂集團的……

普萊朵回想到這裏,在爲了轉移而搬運到面前的武器中,找出自己也能揮動的細身長劍。爲了能夠看得更清楚,她跑到影像前方。

站在影像最前方的青年……羅德裏格的兒子沒有注意到接近後方的普萊朵。他甚至已經忘記喊叫,只是茫然地繼續看著影像。

碰!!

突然傳來的沈重聲,讓青年的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當普萊朵來到他身旁時,騎士團長羅德裏格被一名襲擊者擊中沒有被岩石夾住的另一只腳。影像另一側的羅德裏格單膝跪地,男人們齊聲大喊:「用槍就能打中他!!拉開距離!!」

「住、住手啊啊啊!!」

青少年咆哮,並將手伸向沒有實體的影像,手直接穿過影像,整個人跪坐在地。從他背後的的影像依然傳來父親與那些襲擊者的吼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雙手握拳垂向地面大吼。他直接轉過頭,從淩亂的頭發後方銳利地看著影像,與視線朝著自己方向的騎士們。

「誰來……幫助老爸!!!他是你們的團長耶!?和我這種人不一樣,是特別的……特別的存在啊!?那就快去幫助老爸!!爲什麽,這裏明明有許多騎士,卻沒有人……沒有人……」

咕啊啊啊,影像中騎士團長被敵人擊中的聲音與青少年的聲音重疊了。

「爲什麽沒有人去幫助老爸啊!?」

那並非怒吼,而像極了慘叫。

副團長克拉克和騎士們都沒有開口。就只是,一直看著無比憎恨的襲擊者,以及無比尊敬的騎士團長的背影。吼叫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青少年再度垂下頭,就在這個時候。

「沒事的。」

有個人溫柔地拍打青少年的肩膀。

擡頭一看,眼前是一名少女。她拿著不適合的劍,奔跑而出。

「我不會讓任何國民遇到不幸。」

她重新將決心說出口,拔起劍。

周圍的騎士們也驚訝地瞪大眼,伸出手要她放下劍來。

唰,唰,隨著布被大力切開的聲音,她的裙子縱向分成兩半。

她大力甩動深紅色的卷發,大喊:

「把我送到那個戰場!!」

大喊出聲的那句話,讓任何人都啞口無言。

青少年失神般地擡頭看著她,騎士們也張開嘴,而史提爾……懷疑自己的耳朵。他馬上就理解,普萊朵的那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不……不可以,王姊!!那裏有多危險,預知到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沒問題,相信我。」

普萊朵邊說邊辛苦地將撕裂的裙子部分拆掉金屬裙襯,對此史提爾用力搖頭。

「不可以!!你是第一公主!怎麽能去那個戰場……」

「只有這麽做,才能拯救在戰場上戰鬥的騎士團長!!拜托你!!」

第一次面對散發出驚人霸氣的普萊朵,讓史提爾不禁被震攝住。接著他被握住雙肩,對方的臉靠近自己。

「我剛剛預知了。現在還能救他!!能夠救那個人的父親!!」

普萊朵筆直地指著青年,看著史提爾。他的叫聲依然在史提爾的腦中盤旋。

『老媽該怎麽辦啊!?』

不想讓他及他的母親和自己一樣,嘗到失去父親的痛苦。這是真心話,然而……

「就算是這樣也不行!!怎麽能夠讓未來的女王過去……」

「我啊!!」

抓住史提爾肩膀的雙手加大了力量。雖然普萊朵說過自己沒有力氣,這種時候她手中的力氣,史提爾感覺比任何力量都還強大。

「我……不想成爲明明能夠拯救一位人民,卻爲了愛惜自己而袖手旁觀,那種最差勁的女王!!」

普萊朵的雙眼非常認真。

史提爾猛然回想起三年前的約定。那是她一邊哭泣一邊抱住尚未成爲王族的自己,所許下的願望。

『如果我成爲最差勁的女王……』

眼神無法移開她認真的雙眼。從影像另一頭,不斷傳來騎士團長羅德裏格的呻吟聲,與襲擊者的讪笑聲。

……對了,我是…………普萊朵是……

史提爾緊握住拳頭,回看普萊朵。

「真的沒問題吧?」

「絕對沒問題。」

普萊朵不假思索地回答,對此史提爾大口歎氣。他直接移動手,碰觸她一直想拆掉但拆不掉的金屬裙襯,裙襯被瞬間移動而移開了。普萊朵也有些驚訝地後退一步,小聲說:「謝謝……」她的雙手放開史提爾,重新拿好用腋下夾住的劍。接著史提爾……

用雙手緊緊抱住那把劍與普萊朵。

他沒料到的是,普萊朵的肩膀劇烈顫抖了一下。在史提爾的懷抱中,充斥著世上最柔和的溫度與香氣。被史提爾緊緊抱著,在他懷中屏息的同時,她……瞬間消失了。

只有些微溫度留在手臂上,史提爾輕輕放下原本抱住普萊朵的手臂。周圍的騎士說嚷著「普萊朵殿下」、「難不成」,而史提爾覺得這些雜音怎樣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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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8 pm

……因爲這不會改變,我剛剛將她送往戰場的事實。

「我的第一公主……一切如您所願。」

只要能夠守護你那美麗的心靈。

史提爾回想起刻在心中的誓言,走到騎士們搬運過來的炸藥與火種的箱子前。

……最糟的情況,我要把這些直接丟在那些人的頭上。

胸口滿是對普萊朵的信任與對襲擊者的殺意,他靜靜地看向影像。



…………到此爲止了吧………

身爲騎士團長的我面對襲擊者,獨自靜靜地吐氣。

盡可能閃躲射擊過來的子彈。不過,敵方拉開距離一齊射擊的話,閃躲是有極限的。若爲了容易反擊而站起來,會成爲山崖上的射擊標的。不過蹲著,也沒無法完全閃避。體力已經消耗了,被擊中的部位也沒辦法止血。現在幾乎用盡所有力氣防衛攻擊。

男人們確信勝利,露出下流的微笑,將槍口對准自己。

你們笑不了多久了,這些邪門歪道。根據我國第一公主的預知,你們馬上就會與我一起被壓在落石下。

我這麽一想,刻意浮現笑容,生氣的一人朝著我的臉開槍。他刻意沒有瞄准嗎?子彈掠過臉頰,血流到下巴處。

喀擦、喀擦,他們紛紛准備繼續開槍。我身爲騎士也不能坐以待斃,舉起了劍。

此時……

「哇啊!?」

山崖上突然傳來慘叫聲。

每個人都心想怎麽了,轉頭看向山崖上。只見有兩個原本在山崖上架起槍窺探這裏樣子的男人,明顯不是對我,而是朝向其他方向開槍,發出慘叫聲後倒地。

不只是我,包圍著我的襲擊者們也很訝異,回過神來,方才還能感覺留在山崖上的複數人氣息,已經減少到只剩一個。

到底怎麽了……

我感受到異狀,繃緊神經。不過我的驚訝還沒有結束。

碰碰碰!!才想說從山崖上傳出槍聲,眼前將槍口對准我的那些人的手接連被射穿,發出慘叫聲倒地。

我沒放過這個機會,用劍回收掉到能勾到的槍,給襲擊者最後一擊。

看見這情況的其他男人又一齊將槍口對准我,但來自山崖上的狙擊,馬上就貫穿那些人。他們邊呻吟邊倒地,沒配槍的人手腳也逐一被命中,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槍聲停了一陣子,令人無法置信的是,有道嬌小的身影從山崖直接飛躍而下。連眼前的男人們都需要用繩索或繞遠路才能下來,那家夥是什麽人?

在我的劍範圍之外的男人們,宛如忘記我存在似地背對自己,正面看向逐漸接近的身影。

難不成。

我站起身子,越過男人們頭上定睛看向那道身影,懷疑自己的眼睛。

「你們已經沒有子彈能補充了吧?剛剛全都用完了。」

她用稚嫩的少女聲如此告知。單手拿著細身長劍,裂成兩半的裙襬飛舞。

「給我覺悟吧,這些惡黨。」

少女臉上浮現超乎年齡的自信笑容,打量著十幾名男人。

「他可是我國的國民。」

那道威風凜凜的聲音,不會錯的,我不禁快松掉手中的劍了。

她是最不應該來到現場的人物。

她正是我國的第一公主,普萊朵•羅耶爾•艾比殿下。

張大的嘴無法阖起。

雖然眼前每個襲擊者的實力並不高強,但也是手持武器的成人。而我在不久前,已經做好赴死的准備。然而現在,卻有個少女無所畏懼地與那些男人戰鬥。而且她不是普通的少女,是我國的第一公主。她不可能在這裏,方才的影像中,她也在我國騎士團的作戰會議室中。不過,現在確實在眼前。

而且,這真的是年僅十一歲少女的動作嗎?

即使裙子撕裂成兩半,身穿禮服絕對不適合如此行動,而那道嬌小的身影,逐一打倒那些男人。

有時用關節技壓制身體的動作,有時用劍招架對手的攻擊,准確地瞄准手腕或腳,即使一群人蜂擁而上也能活用嬌小的身體,用自己的腳絆倒男人們的腳,讓其跌倒後再用劍奪走手腳的自由。她完全不在意身穿的禮服拖到地面塵土,甚至沾染上對方的血。她甩動如鮮血般深紅色的頭發,壓制那些成人。被砍到腳而跌倒的男人撿起地面的槍對她開槍,但她也閃開了,少女背後的另一個男人反而被射中,發出慘叫聲。

「對了,用這個不就好了?」

剛剛一直在揮劍的少女撿起槍,這次開槍貫穿在地面打滾的男人手腳。子彈用盡便換另一支槍,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奪走敵人手腳的自由……果然先前從山崖上狙擊的似乎就是她。

在地面的槍彈藥用盡之前,男人們皆已經被奪走手腳的自由,倒地不起了。一回過神,原本人數衆多的襲擊者,已經沒有任何人站著了。她沒理會對于眼前無法置信的光景茫然錯愕的我,逐一確認似的窺探每個倒地男人的長相。

「爲……爲什麽……」

總算發出的聲音沙啞不已。普萊朵殿下彷佛注意到我一般,看了這裏一眼。

「您爲什麽要過來!?您明明比任何人清楚這裏非常危險才對!!」

我不禁語帶責備。但是她並沒有爲此感到不悅,回道:「史提爾也對我說了同樣的話。」再度開始確認倒地男人的臉。

爲什麽、爲什麽!!連憤怒都逐漸湧現。她前來幫助我,可是……

「這裏即將被落石掩埋!!您如此預知了──」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普萊朵殿下大叫:「有了!」幾乎同時間,眼前的山崖傳出地鳴聲開始崩塌。宛如不牢固的石牆般陣陣搖晃,山崖從上方龜裂,開始崩塌。

……結束了。

山崖就要崩塌了。這種規模肯定會將我們整個掩埋……新兵們已經順利避難了吧?

我想至少對妻子和兒子說聲我愛他們。而身爲騎士想光榮地死去。

第一公主看見眼前開始崩塌的山崖終于開始慌張,我就愕然地站在她眼前。

我獻上忠誠的女王陛下、王夫殿下的愛女。也是擁有王位繼承權的次世代女王。由于我的無能,因此才會帶她上路。身爲騎士沒有比這更丟臉的過失。

至少,就只有普萊朵殿下務必、務必……

我放下劍,將手伸下年幼的她,希望能碰到她。至少抱著她、替她擋住落石的話,身爲騎士也能被允許就這樣死去吧?我用缺血而轉不過來腦袋思考這種事……

(插圖008)

「騎士團長!!」

高亢的叫聲令我回神。普萊朵殿下將劍抵住襲擊者中褐色肌膚的男人,讓其搖晃地走向我。仔細一看,只有這個男人的腳沒有受傷。

「不想讓我死的話,就緊緊抓住他,別讓他逃了!!」

普萊朵殿下說道,轉身後來到那男人身後,大力踹向他的背。

男人直接往我的方向倒下。我按照她的話,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仍使出渾身力氣用雙手拘束那個男人。男人雖然掙紮大叫放手、放手,即便我渾身是傷,我身爲騎士團長,力氣不可能輸給他。接著,這次普萊朵殿下放開劍,纏繞般地緊緊抓住我與那個男人的身體。

「不想死的話,就趕緊用你的特殊能力!!如果不保護我們,連你也會死哦!!」

普萊朵殿下堅定的話令男人顫抖了肩膀。他嘀咕:「爲什麽知道這種事……」

「不快點做,連你都會被活埋哦!?」

男人對不放他離去的我與普萊朵殿下發出低沈的呻吟。落石崩塌,連我們腳下的地面也逐漸松動。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最後隨著男人的叫聲,我的視野被落石掩蓋。

「這裏是……騎士團長之前所在之處嗎…………」

騎士們從城裏出兵後經過一個小時半,眼前落石堆看不出原本是戰場。

原本被當作狙擊處的山崖也已經淒慘地崩塌,原本的道路也全都被大岩石堵住。與鄰國的交流,暫時不能用這條路了吧?

身受重傷的新兵,由擁有特殊能力的先行部隊來回將他們逐一運至城內。除此之外的輕傷者,則由騎士團中可治療傷口的特殊能力者診斷。如此嚴重的坍塌,沒出現死傷者可謂奇迹。

「是的……!被大岩石卡住無法動彈的騎士團長爲了讓我們逃跑,獨自殿後……」

相對輕傷的新兵,由前來支援的一名騎士支撐身體,搖搖晃晃地帶衆人到現場。他的眼睛滲出淚水,用顫抖的手指著某處。落石直接落在那一帶,別說站立的地面塌了,甚至堆起高聳的落石堆。就算是以「無傷的騎士」聞名的騎士團長,也不可能在這座落石堆中存活。沒有趕上的悔恨,令人不禁咬緊牙關。沒有比失去那位英雄……騎士團長更嚴重的損失了吧?

將追悼的念頭放在心中,心想至少要找出遺物給騎士團長的家人,每位騎士移開現場的落石,繼續挖掘。接著……

「隊長!!這裏有聲音!!」

其中一名騎士慌張地揮手。其他騎士也一同聚集到傳出微弱聲音的地方,急忙進行撤除的作業。不過在那裏的並不是人……而是來自作戰會議室的影像。

「副團長!!」

每個騎士都驚訝地大叫出聲,影像中的副團長似乎沒聽見,只是重複說:「騎士團發現這個影像時,盡快聯上這裏的通訊!!」負責通訊的騎士通訊兵趕忙聯絡副團長。

聯系上了之後,副團長對所有騎士團員快速地說明與指示現狀。

首先,這個影像是用特殊能力傳送到騎士團長原本所在之處。也就是說,如新兵所述,騎士團長被埋在這一帶。而騎士團長一小時前持續傳送至作戰會議室的影像……用新兵的特殊能力形成的視點,由于壓住騎士團長的腳的岩石崩塌,現在已經滾到其他地方,從另一側無法確認騎士團長的安危。現在我們的目的是撤除落石,與搜索應該在下方的騎士團長。就是這麽回事。最後副團長雖然含糊地說了:『還有……去找那位……』但結果只是命令所有騎士團成員動作快點。

集合的騎士又喚來其他騎士,撤除落石的工程規模越來越浩大。地面似乎也裂開了,落石整個掉落、陷入地面深處。衆人越挖掘,看見那落石往下延伸。而過一陣子後,他們注意到了。若是兩、三人能夠搬運的落石,就予以移除,整個陷入地面或岩石彼此卡在一起無法移動的情況,就先不去管,結果,出現宛如落石堆積而成的橢圓石堆。周圍的落石逐漸往一旁撤除、移開,確保腳踩的地面。所有騎士團團包圍住往下延伸的直徑兩公尺,高數十尺的細長橢圓石堆。用劍柄敲擊落石,裏頭傳出回音,似乎是中空的。

「這是……」

『根據最後通訊時聽見的話,與羅德裏格在一起的男人可能是特殊能力者。說不定羅德裏格他們就在裏面。』

騎士團長還活著……?

副團長的話,讓在場的所有騎士都湧起希望。

副團長呼籲要慎重地探索,騎士們再度進行挖掘,大喊「有人在嗎?」、「騎士團長!」。

接著,挖掘兩公尺左右時。

啪叽……

突然聽見物體碎裂的聲音,接著落石形成的橢圓石堆突然開始崩塌。

察覺異狀的騎士們趕緊離開現場,拉開距離。落石形成的石堆蓋發出陣陣聲響,崩塌了。仔細一看,與其說崩塌,從內側瓦解的說法比較正確。

「啊……是天空,看見天空了!!」

聲音尖細,明顯並非騎士團長的興奮聲音,令所有騎士警戒。

落石的石堆崩塌,原本高聳的石堆逐漸變低、縮小。接著,成爲一個人身高時,所有騎士都解除警戒,雙眼圓睜。

「騎士團長!!!」

在場有名騎士如此大叫,新兵癱軟地跪下。影像另一側的副團長也同樣睜大雙眼,這一看,其他騎士也聚集到現場騎士傳送的影像前方。

「騎士團長,還不可以放開那個男人哦。」

從逐漸剝落的石堆內可看見騎士團長的表情錯愕,從肩膀到胸口,身體逐漸露出。騎士團長用雙手捉住的是襲擊者的其中一人吧?對方明顯露出不甘的神情,瞪著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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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8 pm

「沒想到……真的得救了……」

看見似乎還不敢置信的騎士團長,騎士們歡聲雷動,衆人一個接一個趕到他身邊。

騎士團長,幸好您平安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如果失去您,我們騎士團該如何是好……有人緊握雙拳,有人槌著騎士團長,浮現淚水,爲騎士團長的平安感到喜悅。

接著,在一陣歡喜之後,稍微冷靜下來,衆人突然浮現一個疑問。

剛才說話的、那個尖細聲音的人是誰??石堆完全崩塌,一口氣看見騎士團長的下半身到腳邊時,出現了一名嬌小的少女。在騎士們開心之際,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著衆人與騎士團長,這孩子到底是誰……?

騎士們的視線逐漸看向那名身分不明的少女時,她終于開口了。

「請騎士團的各位幫忙治療騎士團長的傷口。有空的騎士,請盡快用特殊能力者專用的手铐拘束這個男人。如果手邊沒有,請快點拜托史提爾傳送過來。」

少女從頭到腳都沾滿了塵土,看起來就像個剪影。而且還穿著破破爛爛的禮服,不知爲何神氣地指揮起騎士們。

「還有,我想要聯絡作戰會議室──……」

少女說到這裏後,注意所有騎士異樣的眼光,睜大雙眼。

其中一名騎士怯生生地詢問:「羅德裏格騎士團長……這孩子到底是誰……?」騎士團長半放棄似的長長地歎了口氣後,回答道。

「她是我國的第一公主……普萊朵•羅耶爾•艾比殿下。」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這句話不僅讓騎士們,連騎士團長用雙手緊緊捉住的襲擊者男人也跟著大叫。方才將她的指示當作耳邊風的騎士們混亂地當場跪下行禮,遵從指示,僅花費兩秒時間便慌慌張張地聯絡上副團長。

鄰國同盟反對派的騎士團襲擊及山崖崩塌事件。

輕重傷者 新兵數十名與騎士團長一名。

死者 無。

「王姊……」

影像另一側,笑容滿面的普萊朵映入眼簾。

她平安無事。確認這件事的瞬間,身體整個脫力,失去平衡,大幅搖晃。現場還有其他騎士,心想不可以被看見沒用的樣子,急忙對後腳跟使力,總算避免倒下。將手放在額頭上,用力吐了口氣。確認普萊朵平安無事之前,不斷跳動的吵鬧心跳聲終于靜下來,我閉起眼。

還活著。太好了,普萊朵還活著。她真的好好地……活下來了。

這麽一想的瞬間,眼睛明明已經閉上了,眼睑底下卻滲出某種東西,等注意到的時候,這次從喉嚨湧出某種情緒。不可以,不可以在這裏哭出來。在睜開眼睛前,用袖子用力擦拭,壓抑情緒。若有人看見該怎麽辦,在意如此的眼光,咬緊牙,拚命忍耐,不讓眼淚繼續流出。

…………好害怕。

我以爲普萊朵真的死掉了。以爲親手殺掉了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人。恐懼到甚至無法呼吸。山崖崩落,蓋住整個影像的瞬間,嚇得心髒都停了,懷疑是不是連自己都要死了。身體無法自由移動,連體內整個變冷,只有心跳聲如耳鳴般吵鬧。

「嗚……羅德裏格……!」

身旁突然傳來咬牙般的聲音。睜開眼,透過袖子確認眼淚終于止住後,我擡起頭看向一旁。這一看,在歡喜的氛圍中站在我身邊的副團長,正在哭泣……已經好久沒看到大人在哭了。

雖然他稍微低著頭,單手遮住雙眼,不過臉上有淚水流到下巴的痕迹。肩膀微微抖動、喉嚨發出嗚咽聲的模樣,連我也跟著心痛。在止住呼吸後聽見彷佛聽見融入歡聲之中的呢喃,說太好了。

……原來不只有我感到害怕。

想到這裏,我再次用衣服擦拭模糊的視線後環顧現場。不只是副團長,許多騎士都很高興……並流下淚水。

太好了,騎士團長平安無事,普萊朵殿下……有騎士大叫出聲,擦拭眼淚,舉高雙拳,發出歡呼聲。「她太厲害了!!真的只是十一歲的小公主嗎!?」有騎士如此大叫,臉上流滿淚水且滿面笑容地高高跳起。「是誰!?是哪個笨蛋說她只是個任性公主的!」有騎士笑著如此說,喊叫的高亢聲音有些沙啞。有騎士瞪大眼,不斷來回看著、確認平安的騎士團長與放心的副團長的模樣,甚至忘記眨眼,爲了不讓情緒冷卻下來而用肩膀持續調整呼吸。那人咬緊下唇,似乎快哭出來了而皺起眉頭。我轉身往背後一看,騎士團長的兒子站在門前,有個騎士貼心地將手放在他顫抖的肩上,靜靜地笑著。「已經沒事了。」如此安慰團長兒子的騎士眼神柔和且溫暖。而轉頭看向影像,興奮到仍未注意到第一公主存在的騎士們包圍住騎士團長,流著淚水且開心不已。有名並非總隊的新兵跪倒在地,宛如看著無法置信景象般睜大眼,流下淚水。一旁的騎士抱住他的肩笑著搭話,對方似乎連這個動作都無法忍受,緊咬著牙,表情扭曲地流著淚。

所有人都流著喜悅的淚水,這幅景象宛若奇迹的縮圖。

我看著影像中聚集到騎士團長身邊的騎士們,視線開始看向普萊朵。她全身沾滿泥巴,甯亂、骯髒到原本如此美麗的深紅色頭發已經看不出顔色,那個樣子讓我的胸口躁動不安,不禁移開……臉和視線。

…………我沒能守護她。

現在的我只能讓她獨自前往戰場,束手無策。

三年前,明明已經如此發誓、下定決心了,卻無法貫徹誓言,這讓我緊抓住胸口,拚命忍耐、持續壓抑從喉嚨深處再度湧出的情緒。



太好了,總算得救了……

特殊能力者的騎士開始治療依舊有些茫然的騎士團長。那名男性襲擊者也被騎士用特殊能力者專用的手铐給铐上,順利被逮捕。

剛剛我對副團長道歉擅自行動之後,傳達我方的平安無事與現況。副團長似乎有話想說,但只聽著我的話且不斷眨著眼,總之聽進必要事項,便優先對其他騎士們做出指示。

「可惡!!那是公主嗎!?那種怪物怎麽可能是公主!?」

襲擊者被騎士帶走時如此咒罵,騎士大吼閉嘴並推著他的背離開。

「那是因爲你們沒看到那個怪物做了什麽!」

不管襲擊者說了什麽,都沒人認真理會。那個男人從背後被封住嘴,被丟上前往母國即我國弗利吉亞王國的馬車上。

……華爾。

我知道他的名字。

前世你光的遊戲中,他是普萊朵……也是我所雇用的集團中的一人。普萊朵作惡多端,恣意妄爲,令國家分崩離析。她在遊戲尾聲,爲了將與攻略對象一起從遠離王城的塔中逃往城鎮的缇雅菈帶回城內,而雇用的男人之一。

他是操控土牆的特殊能力者。

當同夥破壞城鎮的街道,淨是四散的瓦礫,他就用這股力量制作土牆,堵住缇雅菈他們的去路。不過在最後其他同夥都被打倒、逼到絕境時,自己一人便躲進瓦礫形成的石堆中,被趕路的缇雅菈等人放過,平安存活。

雖然他的褐色皮膚在我國很稀奇,不過能使用特殊能力,就是我國的國民吧?雖然現在看起來很年輕,不過長相凶惡。眼角比我更加往上揚,顯眼的犬齒,在遊戲中外表就是標准的男性反派。他只能形成土牆與保護自己的石堆……也就是避難所,在遊戲中完全沒有在戰鬥中大顯身手的場面。大概那就是他能力的極限吧?離遊戲開始還有七年,我原本擔心他是否和史提爾一樣能力會受限,因此想到和騎士團長緊貼在他身上的方法……他的能力意外地驚人。發動能力的他,也能連同騎士團長腳底下的大岩石與周圍的石塊一起往上移動,剎那間就形成一個堅固的石堆。

我們雖然用華爾的特殊能力,等待山崖崩塌的聲音停止,但停止後解除石堆,周圍的落石仍有可能整個落下。因此,只能在缺氧前等待周圍的落石穩固,或救援前來。過一陣子後,由于從外面聽見聲音,因此我們也解除了石堆。

不斷對我叫罵的華爾,在遊戲中畢竟也是一名反派,運氣不好可能會被處死吧?畢竟他造成許多傷害,犯下不可被原諒的罪行。

太可惜了。光是有那麽驚人的特殊能力,就應該還有其他生存方式的才對。不過,如果他有機會重新來過……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一位騎士趕到我身邊。

「我們送您回王城。先行部隊已經前來迎接了,請移駕。」

「沒關系,我沒有受傷。比起我,先讓騎士團長……」

「騎士團長之後也會立即隨著先行部隊移動!請先移駕……」

「沒關系,這樣的話就讓其他新兵回去……」

看起騎士眼中,有個王族待在這種現場,讓人坐立不安吧?當然,最優先事項就是讓王族平安無事返回。我也很清楚。不過我並沒有受傷,現在希望優先讓傷患回去。在當我和騎士重覆這些對話時,「您要去哪裏!?」、「請別勉強自己」、「傷口還沒……」聽見騎士們陣陣的吵鬧聲。

隨著大力的腳步聲,眼前的騎士臉色大變地擡頭看向我的背後。我也跟著回頭一看,在那裏的是……

「騎士團長……」

他應該在附近接受治療的才對。騎士團長脫下上半身的衣服,只將團服披在肩膀,身體各處都纏上繃帶。你應該要安心靜養……在我講出這句話之前,騎士團長毫不客氣地抱起我。

「咦!?呀啊!?」

預料外的情況令我不禁大叫。騎士團長輕松地用公主抱把我抱起之後,便一語不發地走向先行部隊的方向。他沈默不語反而令人害怕。

「請……請放開我,騎士團長!!你身上有傷……」

我用力掙紮,而騎士團長對我緩緩開口。

「……我有和山一樣多的話想對您說。真的很多很多……不過,總之現在先回城吧。」

好可怕!!他絕對在生氣!!

由于太可怕了,我想離開他而擺動雙腳時,終于注意到自己身處何種狀況。

「…………啊!…………~~~唔!!呀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向擺動的腳,不禁發出今天最激烈的慘叫聲。

不僅周圍的騎士,連抱著我的騎士團長也驚訝地直瞪著我瞧。

「所有人都不可以看我!!!」

我不禁用強硬的態度下令。在我繼續怒吼:「都給我把目光轉開!!!」幾乎所有騎士都看向其他地方。不過騎士團長並沒有放手,我依然被抱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按照你的意思!!所以放開我……不對,在那之前,衣……衣服!!」

講到這裏,我也越來越感到難爲情,連話也沒辦法好好講。

「有誰……先借我衣服……那個……我的腳…………」

我盡可能大力緊閉著雙腿,比起通紅的臉,首先遮住這裏。

原本就是自己爲了方便行動而垂直劃開裙子。裙子原本只是像開高衩,我並不予以爲意。不過,在戰鬥時在地面翻滾、沾上泥土,結果裙子的長擺整個破裂,變成迷你裙……不對,甚至成爲像是破爛纏腰布的狀態。公主竟然下半身只穿著纏腰布,沒有比這更羞恥的情況了。

站立時,長長的破布雖然因重量而遮住了腿,不過像這樣被橫抱起,擺動雙腳後,裙子整個都往上卷了。

騎士團長也注意到這個情況,輕輕地放下我。雖然站立時就恢複原本樣子,但一想到被其他人看到,就很難爲情。我當場蹲下,小聲地再度開口要求借我衣服。接著……

「噗……!!」

有人笑了!?

是誰!?是誰在笑!?我擡起因羞恥與憤怒而整個紅通通的臉,結果犯人竟然是騎士團長。

他的臉背對我,彷佛無法忍受似的抖動著肩膀。連看到這個情況的其他騎士,也跟著騎士團長忍笑。

啊啊啊啊啊!太過分了!!

看在他們的眼裏,我的確只是個十一歲,還沒有任何性感可言的小女孩,好歹也是第一公主。也習得不少關于羞恥心和身爲淑女的禮儀。然而快被這麽多男人看見裙襬底下,當然會不好意思啦!!我前世一直不起眼地活著,也完全不性感,但現在身爲第一公主度過十一年的人生,因此至少有身爲公主的羞恥心!而且抱起自己的人幾乎半裸,別說這些騎士了,幾乎所有人連我的膝蓋看不到啊……!!

乾脆在此將所有人處以不敬罪吧……!?當我內心邪門歪道的普萊朵燃燒著熊熊火焰的時候。

啪唰……

某個東西披到我身上。

我擡頭一看,騎士團長將他的團服披在我身上。雖然衣服又寬松又重,不過只要用雙手按住前面,穿起來就像連身裙。不過,衣擺整個拖地了。我才想說這樣不好走路,騎士團長就再度抱起我,直接把我帶到數公尺外先行部隊的地方。

那是像個大型機車的交通工具,在遊戲中也看過。記得是只有制作這種工具的特殊能力者才能操作……設定應該是這樣。原本這部機車是用來托運供人乘坐或放置行李的貨車,或讓乘客跨坐在駕駛背後抓住駕駛,不過現在爲了我移除貨車,成爲只有機車的狀態。而且在裝上牢固的椅子,連前後左右也裝上扶手供人攙扶。

我一坐上去,抓住扶手後,騎士團長以及在他身後待命的所有騎士,都跪下來目送我。

「……城內再會。」

我說完這句話後,交通工具便發出引擎般的聲音,開始奔馳。

在先行部隊護送下回到王城時,除了缇雅菈,連侍女洛蒂和瑪莉等人、衛兵傑克等人、教師卡爾、史提爾、副團長以及許多騎士都前來迎接。在衆多騎士後方,也隱約看見騎士團長的兒子。

缇雅菈是第一次看到我全身髒兮兮且穿著破破爛爛的樣子,在見面那瞬間,就哭著跑到我身邊,侍女和衛兵也都臉色蒼白,勸我趕緊回房。我心想尤其讓史提爾擔心了,一開始等著他來,不過他面無表情……有些生氣地趕到我身邊,連同缇雅菈直接抱住我。

與因爲身高差異而只抱住我腰間的缇雅菈不同,我整個人落在比自己還高的史提爾懷中。雖然不喜歡他們倆碰到全身沾滿泥巴的我而弄髒衣服,但緊抱住我的兩人手都在發抖,令我什麽都不能做。

「……你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史提爾擠出的那些話,令我不禁回抱住他的背。

我明明已經發誓,不讓他留下痛苦的回憶了。

「對不起……不過我沒事的。我完全沒有受傷,就像這樣很有精神。只是有點跌倒,全身沾滿泥巴而已。」

雖然我笑著這麽說,不過史提爾和缇雅菈只是使出更大的力氣抱著我。

「哪裏沒問題……!你那麽胡來……只要走錯一步,就無法挽回了啊……」

史提爾的聲音發顫,我稍微拉開距離看著他的臉,雙眼中充滿淚水。那是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史提爾如孩童般哭泣的臉。在那之後他在作戰會議室,肯定也一直透過通訊兵的影像看著我的情況。連沒有看見影像的缇雅菈也不知不覺間哭泣,哽噎到泣不成聲。

對了,雖然他們倆都很懂事,依然只有十歲和九歲。比現在的我還小……不過,接觸到他們的體溫而放心的瞬間,這次輪到我的身體突然發顫。

啊啊,我活著回來了。

我打了個哆嗦。就像史提爾說的,一想到說不定只要走錯一步就會死去,這次冒出比待在石堆中時更恐懼的情緒。爲了抑制身體的顫抖,我對回抱住他們倆的手使出更重的力氣。

「對不起……我下次會小心的。」

我不會再做了,倒是無法做出這種口頭保證。

因爲將來我或許會做出更過分的行爲,會將你們傷害得更重……不過,至少我會盡量避免這種事發生。

爲此,即便要我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普萊朵殿下。」

我轉頭看向出聲叫住自己的人,是副團長與騎士們。

「副團長……這次真的給你添麻煩了。」

通訊時已經道歉一次,我又再次道了歉。接著副團長閉上眼,宛如忍耐什麽般的點頭。

「……不過由于您預知到山崖崩塌,拯救了許多騎士的性命,幫忙物資的補給,對此,我們所有人都打從心底感謝您……關于這件事,希望擇日能與騎士團長一同找機會深入談論。」

「好的,那當然。」

有許多事不方便在這裏談論吧?話雖如此,若我直接下達封口令之類強硬方式封鎖消息,必定會造成他們的不安定和不信任。要說明的話,越快越好。

我爽快地答應副團長,對他說,快的話明天就能調整好這裏的行程……我得在母王與父王回來之前,把話說清楚才行。

我帶著侍女洛蒂等人,在衛兵傑克等人的保護下,在騎士們目送下離開現場。

……隔天早上,用完早餐後聽到報告說,騎士團表示若有空今天就想會談。不愧是勇猛的王國騎士團,行動力也很驚人。而且,不知爲何騎士團長的兒子也會出席。雖然不曉得原因,不過他也是當事人。我允諾後,指定了時間、地點,派人聯絡騎士團。

谒見廳。

我身爲第一王位繼承人,去年受到批准,在母王不在時能夠使用這間房間。沒有其他地方比這裏更適合容納許多人,且秘密地談話了。讓其他人離開,我們到達時,包含新兵在內的騎士團所有成員……騎士團長的兒子也站在最後方。新兵和騎士團長等重傷者,團服也仍包著繃帶,也有人身上傳出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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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Empty 回復: 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9 pm

所有人都端正姿勢,我緩緩地走在他們讓出來的道路,前往寶座。史提爾和缇雅菈也跟在我身後。我坐在寶座上,接著史提爾和缇雅菈也按照順序坐下,騎士團所有成員也都當場跪下行禮。

「都擡起頭吧。」

我這麽一說,騎士團成員都擡起頭看向我。

「不相幹的人都已經離開了。現在,這裏只有你們……和我與心愛的弟妹而已。」

其實我不想帶缇雅菈過來,但她一如往常快哭出來了,因此無可奈何。

「如果有話想對我說,只限于這個場合,無論何種失言,我都不會予以追究。」

我的話,令騎士團所有人散發出與剛剛截然不同的緊張感。也能看出還在觀察情況。

「史提爾都告訴我了。我前往現場一事,你們似乎有幫忙隱瞞的樣子。非常感激。」

沒錯,我拜托史提爾將武器傳送到現場,和預知山崖崩塌而指示避難的事,騎士團已經對人在鄰國的母王和父王報告了。不過,我前往山崖即將崩塌的現場,大鬧一場,並與騎士團長和襲擊者一起關在密室空間約三十分鍾,這些事都幫我保密了。

我自己也覺得身爲王族做到這種程度,確實會被母王和父王責罵,而以騎士團的立場來看,卷入王族根本是重大過失,最糟的情況會被處以重刑,因此史提爾與副團長談論後,決定保密的樣子。

當然,史提爾也對昨天前來迎接的衛兵、侍女和卡爾老師下了封口令……特別是卡爾老師,縱使從騎士團演習場就一直陪在我們身邊,卻沒有阻止我,這是責任問題,因此似乎不假思索地答應史提爾的封口令。

「不會,我們也因此免于受到責難……那麽……」

騎士團長終于靜靜地開口了。

「恕我僭越,第一公主殿下……您是在何處學會劍術、狙擊和格鬥術的?」

這話……好重。

騎士團長都像是話中有話、或蘊含了情感似的,緩緩說出每一句話……他從一開始就戳到我的痛處。

「劍術和護身格鬥術,是在老師教導史提爾時,學了一點。狙擊是……昨天在騎士團視察時,我在演習中看到的。」

語畢,騎士團一片嘩然。

我沒有說謊。實際上,劍術和護身格鬥術也幾乎都在一旁觀看,只有在其後實踐過一次而已!不過,因爲我是最後頭目,所以有作弊能力。這種事才說不出口,我沒隱瞞、能說的,就只有這些事了。

「開玩笑的吧?」「光這樣就學會那些動作嗎?」「等等,也就是說那是第一次狙擊?」「怎麽可能。」騎士團中交錯各種不同的言論。嗯,理所當然的反應。

不過,連副團長也隱藏不住驚訝,只有騎士團長冷靜地回答「原來如此」,繼續提出問題。

「那麽,當時……您爲何知道那名襲擊者是我國的特殊能力者呢?」

「我預知了。我看見他在山崖崩塌時,用特殊能力築起土牆,保護自己。」

我有好好想過這個說法。總不能說是在遊戲中看過吧?

「那麽,您爲何要獨自前往現場呢?」

騎士團長急切地繼續問道。好可怕。

「當時,就只有我能夠趕往您的身邊。如你所知,王弟史提爾只能移動自己體重左右的重量。」

「那就用騎士團的通訊方法,聯絡一旁的新兵和先行部隊,讓他們行動,這樣不可行嗎?」

「在我預知時,他們早已避難而離開現場了。我不曉得是否能夠趕上。而且只有我知道擁有特殊能力襲擊者的長相……」

「即便如此!!也比您前往戰場要好多了!!」

騎士團長的怒吼聲在房間內回響。直接震動、刺痛了耳朵、皮膚。

「即便其他做法可能趕不上!!您也不應該親自前往!!只要和先行部隊交代那個男人的特徵,之後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了!!」

雖然副團長勸不斷責罵的騎士團長「冷靜一點」,但亢奮的騎士團長沒有停下來。

「與其讓您前往戰場,乾脆讓先行部隊……不對,任何騎士團團員都能不顧性命達成使命!!」

「那麽最糟的情況,就是連你和救你的人都被落石壓死。我前往是最好的……」

「那樣還是比您過去要好多了!!只死掉兩名騎士,就能夠守護一位王族的話!!」

嗚嗚,我說不上話了。用兩條騎士的命去換一條王族的命。這種事無庸置疑。畢竟爲了王族,騎士團全軍覆沒也會被視爲理所當然。

不過我……

「若您死了,將造成多大的損失!現在請重新檢討您身處的立場!!您那不成熟的思考,別說我了,將對這個國家所有國民帶來絕望啊!」

騎士團中的話刺進我心底。他昨天肯定很想如此教訓我吧?

不行,我會被訓話當然不在話下。這裏得乖乖聽他說。

「我們是騎士!!是爲了守護王族的女王陛下、王夫殿下,以及您而所在的盾、是劍!!您那種行爲讓我等身爲騎士的志業蒙羞了!!」

他的話非常有道理。他希望身爲騎士死去。當時只要一個不注意,不僅連我都會死,甚至會玷汙他的死。不過……

我被騎士團長責罵時,在眼角余光看見擡起頭的團長兒子。淩亂的頭發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此時,我想起他昨天的樣子。

一邊哭泣,一邊大喊快救救老爸的樣子。

「您的性命和我們的性命,價值並不同!!」

不可以……現在得忍耐……

「只要是爲了您,爲了國民,我們甘願獻上這條命!!」

忍住啊……!!

「爲了王族,以及爲了國民,才有我們!!您絕對不應該爲了我們而采取行動!!」

我內心的傲慢女王普萊朵,現在也慫恿我要將想法一吐爲快。不可以,我必須作爲王族聽進他的話……

「您應該做出正確取舍!!與其讓您自身遇到危險,即使是我這期是團長的命也應該放棄!!您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價值……」

──噗滋。

我腦中某條線斷裂了。

「給我閉嘴。」

發出的聲音比我預料的還重,還低。

方才爲止一直怒罵的騎士團長頓時陷入沈默。副團長和其他騎士也噤聲不語。

已經夠了。即便接下來的發言會讓我被批評是傲慢且自我中心的公主。即便被騎士們認爲沒有身爲王族的自覺與女王的器量。與其成爲在前世看過的那種女王……爲了自己而犧牲一切也笑著說當然的普萊朵女王,這樣要好多了。

在陷入寂靜的房間中,我緩緩站起來。

「正如你所說的,騎士團長。我那不成熟的行動造成許多人的困擾,以你並不希望的形式幫助你。然而……」

我的雙腳踏在地面上,使出力氣。雖然我依然肌肉酸痛,但現在要盡可能表現出第一公主的風範。

「我所拯救的並非您一個人!你以爲你本身,以及你今後培育的騎士們!!日後將拯救多少國民!?」

騎士們沒有回話,只是擡頭看著站在寶座前的我,對此我再次深吸了口氣。

「你也並不瞭解自己的價值,騎士團長!!你身邊的人是多麽仰慕你、敬愛你,你深得衆人愛戴呀!!」

我的話令騎士團長的態度驟變,雙眼圓睜。

「我是王族!!是第一公主,這個國家的第一王位繼承人!是爲了守護我國人民而在的人!!而你是騎士!!直接守護民衆,是我國的希望之光!!失去一名騎士,日後導致的結果,是無法拯救原本得以拯救的多少生命啊!!」

一度說出口的話,推著我的情感逐漸滿溢而出。沒錯,我也有話想對騎士團長說。

「即便你並非騎士團長,而是一名士兵,我也一定會采取相同的行動吧!!知道能夠救時,就不得不救!!我絕不允許不必要的死亡!!」

連史提爾和缇雅菈也驚訝地看著我。

「各位是騎士,同時也是我國的國民!!榮耀的國民!!守護我國人民是我等王族的職責!!若自稱爲騎士,比起無法光榮赴死,不如對今後無法拯救原本可拯救民衆一事感到懊悔吧!!」

我「呼」地將呼吸和一起壓抑的話全都吐出後,拚命調整肩膀力量呼吸,以免太難看。好幾秒間,沒有任何人說話。我調整完呼吸後,逐一打量每位騎士的表情,所有人都一副同樣的表情,睜大眼睛看著我。

果然說得太過火了。雖然我說不會追究失言,卻將內心的想法一吐爲快。他們都感到退縮、錯愕……那麽,至少最後得說出口。

「最後──」用這句話告一個段落,我端正姿勢。

「我踐踏各位神聖的戰場,擅自采取行動,對騎士團造成莫大的困擾,施展王族的權力,將我的自我滿足強押在你們身上……我以第一公主普萊朵•羅耶爾•艾比之名,打從心底致上歉意……非常抱歉。」

我這麽說而緩緩低下頭。騎士們,以及史提爾和缇雅菈也一片嘩然。王族對其他人低頭謝罪,就是如此意義重大。

雖然史提爾阻止我說:「王姊,身爲第一公主的你這樣……」但我出手制止了。

「這裏只有我們在,史提爾。正因爲在官方場合無法實現,這是我個人打從內心的謝罪。」

我這麽說,繼續低頭致意一會兒後,緩緩擡起頭,騎士們的表情都困惑又吃驚。彼此沈默了一陣子,我心想差不多該散會的時候。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副團長打破沈默。我稍微端正身子,看著一直沒有發言的副團長。

「這裏並非官方場合,若允許我個人言論的話,也可以讓我說一句話嗎?」

他的表情平靜。我回答「我准了」後,副團長便起立,走過騎士團長,來到我正面的位置站著。

「這次非常感謝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的協助,以及……您出手拯救陷入絕境的騎士團。」

他說道,再次在我面前跪下。

雖然騎士團長驚訝地叫喚:「餵、餵,克拉克。」但此時副團長用我未曾聽過的宏亮聲音大叫:「同時!!」蓋過他的聲音。

「我打從心底感謝您拯救了我的朋友……羅德裏格騎士團長……感激不盡……!」

副團長如此說道,跪地叩拜。

我太過驚訝,說不出任何話。不過,最驚訝的人是騎士團長。

「這次的事件,身爲騎士無法認同將王族牽扯進來。沒有臉表達感謝。然而,我個人想在此致謝。若您沒有采取行動,我確實會失去一位重要的朋友。」

每一字都是咬著牙說出的。我了解對于副團長而言,騎士團長是多麽重要的存在。

接著,又有一個人起立,走到副團長背後跪地叩拜。從受傷的樣子來看,應該是新兵。「這次承蒙第一公主殿下拯救性命……!!即便我們不成熟,也沒有因此失去騎士團長……非常感謝您……!!」他一鼓作氣如此大叫。緊接著,在作戰會議室的騎士、先行部隊的騎士、還有新兵……紛紛來到我前方跪地叩拜。所有人開口說的,都是對于幫助騎士團長的感謝。原本在騎士團長後方待命的騎士們都逐一在我正面、副團長的後方跪地叩拜,一回過神,除了騎士團長與遠遠待在後方的團長兒子,所有人都對我這樣做。

騎士團長也錯愕地僵在原地。我再次認爲,他真的是受衆人愛戴的團長呢。

而在最後……

「…………」

團長兒子動了。他緩慢起立,移動到騎士們的後方,以生澀的動作學著他們垂下頭,沈默地跪地叩拜。

騎士團長就像看見無法置信的事物一樣,張大的嘴合不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騎士團長。

「……那麽,就恕我們先行告退了。」

副團長帶著有些嘲弄騎士團長的臉,接著平靜地起立,催促騎士們。我表示同意之後,眼前的騎士們便逐一對我致意後離開了。

最後,副團長來到騎士團長身旁,就在這個時候。

「……請問!……」

那是下定決心似的聲音。我一看,騎士團長的兒子擡起頭,一直盯著我看。

「我也……可以……說句話嗎……」

他怯生生說出這些話,最初見到他時的那股威勢就像假的一樣。「你……」雖然騎士團長有話想說,不過被副團長阻止了。

「好,無妨。」

我允許後,他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地說道。

「……謝謝您……救了老爸…………家父……」

大概不好意思吧?他垂下頭說道。長長的頭發從頸部垂下,碰觸地面。

「………………能……嗎……」

「……咦?」

聲音太小,我聽不清楚。我重複問了一次後,他挺起身體,即使如此仍垂著頭。

「我是……特殊能力者…………不過力量……不像老爸一樣適合當騎士……只能用在種植農作物上……」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從遠處看也知道,他手上沾有洗不去的泥土。騎士團長似乎有些想法,咬牙忍耐並聽著兒子的話。原本從後方退出房間的騎士們也心想怎麽了,從打開的門縫中窺探情況。

「我!!……完全比不上老爸……是不中用的廢物……」

他發出宛如懲罰自己般的尖銳聲音,用拳頭敲向地面。從拳頭微微滲出鮮血。

我想起第一次看見他當時的情況。

劇烈的叫罵聲。過去,他到底如此叫罵自己多少次了?而且,他有多麽否定自己,傷害自己呢?

騎士團長也同樣緊握拳頭,咬緊牙關。不過團長兒子的下句話,讓他的表情一變。

「……我……今後會更加鍛煉……接受老爸鬼一般的訓練……訓練……所以……」

猛然地,他第一次擡起頭。

雖然臉被垂落的頭發蓋住,看不清楚,但他的眼睛確實筆直地看著我。

「我也!!能夠當上嗎……!?像老爸那樣……了不起的騎士!!」

從淩亂的頭發間落下淚水。他沒有擦拭淚水,用沙啞的聲音呢喃:「就算現在才開始……!」

所以,我回答了。

「你可以的。」

他愣住了。

我知道事情沒有我說得那麽簡單。要當上騎士,得非常辛苦。夢想成爲騎士,卻沒有實現就結束人生的人,光在這個國家就有幾千人呢……即使如此,我也這麽想。

他一定會成爲騎士,像他父親那樣了不起的騎士。對自己失望,即使如此仍奮發向上,朝著目標前進的話。就近知曉騎士團長的父親是多巨大的牆壁,即使如此也要前進的話。

「即便世界上任何人否定你,我也予以肯定。你將成爲與父親一樣了不起的騎士。那麽,今後……在我活著時,將繼續等待。等待你作爲騎士,再度造訪這個房間的時候來臨。」

我緩步直接走向他。他流著淚,身體顫抖,即使如此被頭發遮住的雙眼也沒有從我身上移開。「讓我看看你的臉。」我一邊這麽說,雙膝著地,輕輕地將他銀色亮麗的長發分開。

好漂亮的眼睛。非常深邃的蒼藍。與騎士團長同樣顔色。終于對上他的視線了。在哭泣的他年紀雖然比我大,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個孩童,令我不禁溫柔地摸了他的頭。

「我和你約定。在我死去之前,都會等你。你當上騎士,成爲像你父親那樣……不對,在往後的人生,你成爲內心理想的騎士,屆時……請保護我深愛的國民,以及重要的家人。」

我將手放在他的雙頰。溫暖,被淚水淋濕。他到底做了多少心理准備,才像這樣說出口的呢?

「……能……保護……嗎……像我……我這種人……」

他流著鼻水,完全沒眨眼,一直看著我。他一定一直不斷否定自己。

「可以的。因爲你有爲家人著想而流下淚水的善良,與這麽強健的雙手。而且……」

我用雙手握住他的手。不同于我又小又纖弱的手,他的手又大又結實,但都是擦傷,長滿了繭。是揮鋤頭和務農時形成的吧?再加上,他剛剛大力敲打地面的緣故,血都滲出來了。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看著我握住他的手。即使如此我也沒放在心上,輕輕地用不會讓他疼痛的力道繼續握著他的手。

「因爲你……是如此……想要變強啊……!!」

我也拚命地告訴他。不斷看輕自己,即使如此也問著能否做到的他,從體內大叫我想變強、我想變強。

他的眼睛再度浮現鬥大的淚珠落下。

「……嗚……嗚……啊啊……」

他偏過臉,轉動脖子,呢喃著不成話語的句子。然後,嗯咕,宛如吞咽某種東西之後,他再度開口。

「我會當上的……!!無論花幾年……幾十年……也要當上騎士……!!然後……」

他回握住我的手。強大、炙熱的那只手,因爲哭泣而顫抖著。

「請讓我保護您……一輩子……!!!」

呼……呼……隨著動物般呼吸聲,他泛紅的眼沒有離開我。

保護我……?我這種人……?

疑問突然掠過腦海。在未來作惡多端的女王,有被保護的價值嗎?

不過,現在握住我的手的他,心意確實是認真的。我單純對他的心意感到開心。所以我也笑著回應他。

「你叫……什麽名字?」

「亞瑟……亞瑟•貝列斯弗德。」

亞瑟……這個名字讓我訝異。

亞瑟•貝列斯弗德。

亞瑟……是攻略對象的亞瑟騎士團長!!

來到這裏,我想起山崖崩落時遊戲中他所訴說的回憶。

對了,他是遊戲中的騎士團長。在最後的決戰,是攻略對象中唯一能用劍技壓制最後頭目普萊朵的最強騎士!!他的特殊能力才沒有派不上用場!!他的能力是……

雖然就像順藤摸瓜似的將亞瑟的各種設定一口氣給翻了出來,不過現在只能先不管,拚命集中精神。

「普萊朵殿下……?」

亞瑟用流淚而紅腫的眼睛看著我。

亞瑟。沒想到騎士團長的兒子竟然是攻略對象。不過……

我不禁笑了出來。

太好了,他果然會成爲騎士。

「……亞瑟……你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夠達成約定哦。」

亞瑟吃驚地眨著眼睛。他看起來並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曉得該不該說出口。不過,如果這句話多少能夠推他一把的話。

「我剛剛預知了。你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爲了不起的騎士。不只是我,會成爲所有人認同,強大的騎士。」

我更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

「而且,能夠成爲守護我身後的騎士吧?」

「咦……」他低喃,睜大的眼中又再度流出淚水。

「我等你,亞瑟,然後……」

我說出他的未來。他一定能像遊戲一樣成爲了不起的騎士。那麽,也必須好好跟他說。

我將緊握住的手拉到自己胸前,在他耳邊呢喃。

「當你判斷我是這個國家國民的敵人時,請率先斬下我的首級吧。」

爲了國民和平,將那把利刃對准我。

他表情茫然,當我放開手,打算起身時,他反而拉過我的手說:「您說什麽……!?」……糟糕,把他嚇壞了嗎?

我注意不要放開被拉過去的手,對他笑著說:「沒事的,只有最後那句話不是預知。」

「你的劍是爲了保護深愛的人……成爲那種騎士,就是我的願望。」

請你守護缇雅菈、我的家人、你的家人……國民。從邪惡的我手上,守護到底。

雖然亞瑟暫時說不出話來,但等了一會兒,他最後拚命點頭。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當上騎士!在這雙手能做到的範圍內保護您、您重要的人……老爸、老媽和所有國民……成爲這種騎士!!」

亞瑟如此大叫,宛如失去力氣般輕輕放開我的手。

不知何時,副團長走到我們身邊,將手輕輕放在亞瑟肩上。用溫柔的語氣直接催促他:「走吧。」當我轉頭看向一起留下的騎士團長……

……他也在哭泣。

我不知道他從何時開始哭泣的。他用大手蓋住眼睛,從手指隙縫流下止不住的眼淚。

(插圖009)

我擔心,走過去想叫他時,他先開口道:「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我回應後,騎士團長當場跪地叩拜,額頭碰地,發出「咚」的聲音。

「這次……非常感謝……您拯救我……!!」

他流下大顆眼淚,滴落到地上。

「……能夠再次見到……朋友……部下和家人…………真的太好了……!!」

騎士團長的聲音已經帶有嗚咽聲。這麽一聽,他的聲音和亞瑟很像。

「而且最重要的……聽見……兒子說……要當騎士…………這句話……嗚……」

騎士團長邊哭邊說道,對此亞瑟感到非常吃驚。他睜大眼,一直看著父親。

接著,最後騎士團長忍住哭聲似的硬擠出一句話。

「……嗚……活下來……太好了……!!!」

這句話,我聽了非常高興。

我的眼睛也已經盈滿淚水,淚眼汪汪。我直接從上方抱住跪地叩拜、縮得比孩童的我還小的騎士團長。

如此寬廣的背,拯救許多人,一路守護而來。部下、同事、家人是如此敬愛他。

然而,他在遊戲中死掉了。

被人偷襲欺淩,山崖崩塌。沒有守護到任何一名部下,也沒有與兒子和好,一定是在悔恨中死去的吧?

所以他現在活著,才令人如此開心。

我很高興他這樣說。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

我將身體靠住哭泣的騎士團長的背,無法止住淚水。

「……普萊朵女王陛下,可以詢問您一件事嗎?」

有個騎士。

他是護衛吧?他站在無聊似地撥弄頭發、坐在寶座的女性身旁。

從表現能看出有些緊張,他靜靜地只將視線筆直看著前方,只有注意力朝向一旁放松的她。

「七年前的山崖崩落……那真的是意外嗎?」

騎士的話,令女性無所謂似的回道:「有過這種事嗎?」

這個影像是遊戲的中期。

亞瑟終于成爲騎士團長。他的頭發整個剪短,與羅德裏格騎士團長如出一轍。他終于得到和普萊朵能一對一談話的機會,打算問出七年前的真相。沒錯……我還記得。

這個殘酷的影像。

「啊…………對,是意外哦?因爲我有預知到當時的事。」

她的語氣帶著理所當然。從中感覺不到任何情緒。

「預知……!?也就是說陛下當時全都知道……那麽,爲什麽不下令撤退,還讓先行部隊進軍到山崖上……」

「因爲那些襲擊者……對我的騎士,也就是我造反哦?怎麽能夠原諒。山崖崩塌正好可以讓那些人快點去死。如果我下令撤退,或許連襲擊者都會活下來。」

她完全沒感到一絲罪惡感,甚至還笑著談這件事,這番話讓亞瑟拳頭抖動……他忍著憤怒和憎恨。他身爲騎士團長,背負騎士團所有責任,更不可能揮拳攻擊身爲女王的她……而她一定也知道這些事。

啊啊……

她……我,是最差勁的邪門歪道。

對了,在遊戲過去的回憶場景,普萊朵其實有事先提起。

是對目睹父親陷入危機的亞瑟說的,當時距離山崖崩塌其實還有好一段時間,但她就說了一句話。

「節哀順變」。

普萊朵透過預知,知道山崖會崩塌。在這個前提下,她還讓先行部隊前往山崖上。

……場景改變了。

「……嗚……嗚嗚……嗚…………嗚……啊……」

輔佐官史提爾回來後。亞瑟結束這段期間攬下的普萊朵護衛任務,獨自淋雨。他仰望天空,忍受般地呻吟……哭泣。

對父親和衆多騎士見死不救的她。

對無能爲力,只能坐視一切發生的過去自己。

對完全不放在心上、開心談論過去淒慘事件的她。

對于可說是父親仇人的她,對于因騎士團長的立場而無法出手的自己。

現在他憎恨這一切。

誰來幫助他。他明明沒有任何罪過。

快點,快點出現。

能夠拯救他的……是一點一點打開他心扉,心地善良的第二公主……

…………缇雅菈。

「唔唔~…………」

我在鏡子前呻吟。

眼皮好重。

那也當然。畢竟昨天哭得那麽腫。正因如此,我覺得作了惡夢。雖然侍女洛蒂說早餐時間到了,但我不想挂著這張醜臉前去用餐。

雖然洛蒂笑著說:「與兩天前沾滿泥土的樣子相比,現在好看多了哦。」不過這是兩碼子事。

我叫來資深侍女瑪莉商量,結果她爽快地拋下這些話:「今天只有史提爾殿下與缇雅菈,所以沒事的。女王陛下與王夫殿下要過中午才會回來。」我無可奈何地讓他們開門,走出房間,缇雅菈與史提爾已經在等我了。「早安,王姊。」「早安,普萊朵。」他們笑著迎接我,我也回應他們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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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9 pm

「普萊朵,今天有什麽行程嗎?」

一邊行走在走廊上,史提爾牽起我的手。雖然我很開心遇到階梯時他這樣做,但比起我,明明應該優先牽缇雅菈啊。

「我想把借來的團服還給騎士團長。」

在山崖崩塌後,騎士團長借給我團服。雖然衣服上下都是髒汙,也染上騎士團長和襲擊者的血,不過我拜托資深侍女瑪莉後,只花兩天就洗得乾乾淨淨了。

「那我陪你去。」

「我也一起去。」

聊著這些,正好來到下一個階梯時,左右側的兩人同時牽起我的手。

總覺得從昨天開始,他們倆又更加親近我了。老實講身爲姊姊,不但被騎士團長責罵,神氣地挂保證後卻忍不下去抓狂,擅自和團長兒子亞瑟約定,結束後和騎士團長一起哭泣等,淨是些難爲情的事。

接著我邊用早餐邊回憶。雖然昨晚腫著眼睛,很快就入睡了,但也想著前世玩的女性向遊戲。

亞瑟•貝列斯弗德。

在你光的遊戲中,他二十歲,比主角缇雅菈大四歲,與羅德裏格騎士團長同樣是銀色短發和藍眼,是正統派帥哥型的騎士團長。

原本是騎士團長的父親,在他童年時戰死。他和父親一直爲要不要當騎士而爭吵。他對自己的特殊能力感到自卑,堅持自己沒有成爲騎士的才能。

不過有一天,父親率領的新兵隊遭人偷襲,死傷慘重、武器耗盡,雖然身爲騎士團長的父親獨自奮鬥,想在支援趕到前盡可能多守住一個人,卻被大岩石卡住腳,陷入苦戰。父親被攻擊的樣子烙印在亞瑟眼中,他不斷大叫。雖然途中先行部隊到達了,暫時安心下來,但沒過多久,襲擊者與先行部隊混戰時,山崖就崩塌了。他就看著父親在眼前被落石吞噬。

當時已經成爲女王的普萊朵,從鄰國蠻橫地用通訊兵的特殊能力,介入騎士團的作戰會議,下達殘酷的指令,讓騎士團更加混亂。尤其殘酷的是,她不讓所有先行部隊前去支援騎士團長,而是優先前去攻擊山崖上的襲擊者。亞瑟來到作戰會議室時,還透過影像對他笑著說「節哀順變」。當時騎士團長仍在和襲擊者戰鬥,山崖也還沒有崩塌。在遊戲進行中,成爲騎士團長的亞瑟第一次詢問普萊朵的想法,她一邊笑著,一邊暢談明明預知到山崖崩塌也刻意下令所有先行部隊前往山崖……就只是爲了讓反抗自己的襲擊者隨著騎士團葬身此地。

「那個山崖原本就是地盤松動的場所。因此不管怎樣,我的父親都會在那裏喪命吧?不過卻以那種形式……怎麽能夠那樣被舍棄呢……」亞瑟談論這件事時,充滿對普萊朵的憎恨與失去父親的悲傷。「請別碰我。我不想被與那女人流有相同血液的人觸碰。」缇雅菈即使被如此排斥,知道他父親死亡的真相,趕到在雨中獨自哭泣的亞瑟身邊,沒有碰他,也沒有離開他,一起被雨淋濕並聽他說話的樣子,真的就像女神一樣。

雖然我也懷疑爲何過去都想不起來,老實說對遊戲一代的印象不深,而且亞瑟與攻略時的人物樣貌實在差太多了。遊戲中的亞瑟與現在的父親非常像,用字遣詞拘謹有禮,是正統派騎士。缇雅菈在遊戲中稱贊亞瑟的一舉一動時,他說:「這是在模仿父親。」由于父親過世,亞瑟想成爲騎士,而他爬到了騎士團長的位置。雖然也是爲了成爲父親臨死前冀望的騎士,不過他最大的目的是問出山崖崩塌前,普萊朵對自己說出那句話的意思。爲了有一天能問出父親橫死的真相,而將這件事放在心底,不斷努力鍛煉。爲了成爲強大的騎士,也爲了接近父親,不斷模仿死去父親的一舉一動。這麽一想,確實在遊戲中當缇雅菈遇到危機或是打倒普萊朵時,他的語氣都變得挺粗暴的。也由于這個反差,在所有系列中,他都有很多愛好者。即使不斷被死去父親的巨大身影折磨,也持續扮演他人所需的騎士以及騎士團長。

這個時候,他當上騎士團長,與十六歲的缇雅菈在生日宴會上第一次相遇,接著逐漸開始接受成爲身爲有血有肉凡人的自己。『父親是父親……不過,模仿父親一路活過來的我,也是現在的我。』在尾聲的章節中,他也接受模仿父親而活的自己,能夠積極進取活下去。還有就是他本人以爲派不上用場,亞瑟的特殊能力。看他那個情況,果然如遊戲設定一樣目前還不知情,我要跟他說比較好嗎?不過,也有所謂的時機,既然遊戲中是二十歲才知道的話,那我就不該多嘴……

「普萊朵……普萊朵,手停下來了。」

史提爾的聲音將我一口氣拉回現實。一回神,我拿著叉子的手不動了,陷入思考。史提爾與缇雅菈擔心地看著我這裏。

「王姊,你在想什麽嗎?」

「咦……那個……我在想亞瑟還好嗎。」

總不能說我想起遊戲的設定了。而且我的確在意亞瑟,我這麽說而露出苦笑後,他們倆看著彼此的臉,接著笑了。

「亞瑟公子一定沒問題的。」

「缇雅菈說得沒錯。畢竟普萊朵都做到那種地步了。」

那種地步?是在說關于亞瑟未來的預知嗎?一般人確實不會有王族幫忙預知。不過……

「如果那種程度的事就能推他一把的話……就好了。」

我不禁再次苦笑,不過兩人又看了彼此,「說這什麽話呢?」「對不認識的人都如此關心啊?」說了這些頗具深意的話後,最後有些斥責地說「王姊太了不起了。」「請對自己的行動更自信一點。」他們倆真的好貼心哦。而在最後,史提爾繼續如此低喃道:「而且……」

「亞瑟公子……我想和他多交流。」

雖然乍看之下面無表情,我和缇雅菈都很清楚這是史提爾在享受某件事的笑容。遊戲中史提爾與亞瑟除了工作以外幾乎沒有交集。史提爾認爲亞瑟是「難使喚的男人」,一扯上關系絕對會心情不好,而亞瑟不僅說「我覺得那男人深不可測……令人毛骨悚然」,還建議主角缇雅菈不要太信任史提爾比較好。說起來這兩人關系相當差。希望他們倆不要馬上吵起來就好了……我有點擔心。史提爾的笑容雖然不是邪惡的笑容,不過那是內心有所盤算時的笑容。

用完早餐,教師的課程結束後,我的眼睛也消腫的時候。我們帶著傑克等衛兵好幾人,搭乘馬車前往騎士團演習場。

明明只經過兩天,騎士團依舊致力于鍛煉。當然,騎士團長和重傷的新兵似乎暫時在靜養。

我們的馬車到達,走進演習場後,監督訓練的副團長最先趕到我們身邊。

「普萊朵殿下!!連史提爾殿下和缇雅菈第二公主殿下也……!」

「給你請安,副團長。很抱歉我不請自來。我今天有東西想還給騎士團長,他今天在演習場嗎?」

我認爲依他的性格,就算被要求療傷靜養也肯定還是待在演習場……副團長請我稍候,然後大聲地對演習中的騎士們叫說:「餵,誰去叫羅德裏格!!普萊朵殿下來了!!」接著,隨著「遵命」的回答,剛剛還在鍛煉的騎士所有人都開始看向這裏。接著一個個跑過來聚集到我身邊,「普萊朵殿下!?」「普萊朵殿下來了嗎!?」「笨蛋別推,我先的。」被一堆比自己還高大的男人用閃亮的視線看著,有點可怕。

所有人都緊貼在副團長的背後跪地行禮,擡起頭往這裏看。包括今天,已經連續三天見面了,已經不稀奇了吧?要看的話,不是應該看我身邊的美少女缇雅菈嗎?

他們隨然保持有騎士風範地行跪禮,但也紛紛嚷著:「普萊朵殿下,請問今天有什麽事呢?」「普萊朵殿下,屬下名字是亞蘭……」「對第一公主太失禮了!!」「請和屬下交手……」「笨蛋!就說那件事要保密了……」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慌慌張張地向史提爾求助,而他不知不覺間已經和缇雅菈肩並肩地微笑道:「不愧是王姊,真受歡迎呢。」不對!好了,快來幫我啊!!

我著急地想著該說什麽時,這次演習場的另一側突然「碰!!!」地傳來撞到某種東西的聲音。轉頭一看,這次換騎士團長從傳出聲響的方向以驚人的速度跑過來。

「普萊朵殿下,非常抱歉!讓您久等了。」

他的額頭有些發紅,所以剛剛撞到的聲音說不定就是他。他一邊跪著一邊調整呼吸,乍看之下完全沒事。怎麽辦,我好想吐槽他的額頭。

羅德裏格•貝列斯弗德,攻略對象亞瑟的父親。

「很抱歉,讓您看見出醜的樣子,普萊朵殿下。騎士團長的傷口還沒治好,因此在靜養,但他說至少想旁觀演習。只不過……」

副團長停頓了一下,感到有趣似的從喉嚨發出陣陣笑聲。

「他昨天喝太多了。再加上,今天早上天一亮就在家陪兒子練劍後再前來演習場……所以才是這個德性哦。他之前都在裏面休息。」

副團長的話,讓騎士團長紅著臉怒斥:「克拉克!!」但副團長完全不在意。甚至還加了一句:「就是這樣,傻爸爸才令人傷腦筋呢。」親子感情融洽那就太好了。

雖然騎士團長回道:「你不是同樣也喝到天亮嗎?」但副團長果然完全不在乎。

「您已經開始陪亞瑟練劍了啊?」

「對……他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在等我教他練劍。內人也很吃驚。」

騎士團長說道,表情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在他身後的騎士也都奸笑看著騎士團長。疼愛兒子的騎士團長看在他人眼中一定溫馨無比吧?騎士團長接著說:「他的劍術很不錯,讓人想像不到已經好幾年沒握劍了……」說到途中,注意到其他騎士的氣氛,轉頭大喝:「別笑!!」

「啊,說起來……」

騎士團長想起什麽似的繼續說道。「唉,讓其他騎士聽到也沒關系……」他邊用眼角余光看著騎士們邊咳了幾聲。

「小犬今天早上也提到普萊朵殿下……」

「臭老爸!!幹嘛擅自講出來!?」

有道怒吼聲遮住騎士團長的話。我驚訝地回頭一看,站在那裏的是面紅耳赤的亞瑟。

「你……怎麽來演習場?」

「你在練劍後,離開時忘記帶上這個,我才特地送來的啊!!給我道歉一百次,臭老爸!」

亞瑟把騎士團長的劍丟給驚訝的騎士團長。

「啊啊……我果然放在家裏了嗎……抱歉。」

「你喝太醉了,臭老爸!」

亞瑟大罵一頓後,視線突然看向我。

「普萊朵殿下……昨天……」

他吞吞吐吐,說不定是不曉得如何與地位比自己高的人開口。我微笑說道:「你好,亞瑟。這麽有精神真好。」結果他又紅著臉回答:「……是。」

昨天的威勢真的就像假的一樣。雖然對于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緊張也沒辦法,不過感覺就像他刻意遠離我,內心有點小寂寞。

雖然亞瑟並沒有改變穿著,不過他的長發高高綁在頭上,現在能清楚看見他的臉。嗯,這麽一看,他果然就是攻略對象的亞瑟騎士團長。

亞瑟直接將視線從我們身上移開,「那麽……我就先走了。」問候之後背對我們。

「哎呀,亞瑟。難得可以見到普萊朵殿下,不再多聊一下嗎?」

副團長開心地說道後,亞瑟又恢複原本的氣勢大吼:「吵死了,克拉克!!你敢再說一次我就扁你!!」接著,他慢慢重新看向我。

「……話等……加入騎士團之後……再說。」

他這麽說,再次向我低頭致意。太好了,看來我沒有被他討厭。

在加入騎士團之前,他當然不能加入騎士團的訓練。這次雖然以騎士團長的家人身分來訪,不過這裏原本是只有通過嚴格考試的人才能進來的地方。他和騎士團長都很清楚,所以才一大早在家練劍吧?如果我能爲他做點事就好了……

「請等一下。」

史提爾突然拉住這次真的打算離開的亞瑟的背。亞瑟吃驚地轉頭一看,史提爾對他露出笑容。

「如果你有時間,要不要陪我練劍呢?」

史提爾這番話令我大吃一驚。雖然他的確說過想和對方多相處!!沒想到如我所料,真的打算吵架嗎!?

騎士團長等人也似乎對此感到吃驚,出聲道:「史提爾殿下,這話到底是……」

「沒有,我也正爲找不到練劍的對象發愁。卡爾老師也很忙碌,只有在授課時才能實際用劍,讓我有些困擾。所以方便的話,我們之後就來切磋吧。而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也繼續下去。雖然與王國騎士團不同的技術或許會讓你困惑,不過想變強的話,我認爲能學習多種領域的技術,對彼此都是好事。」

史提爾說道,對亞瑟伸出手。「變強……」亞瑟低喃後,直接用力握住史提爾的手。對于知道遊戲的我而言,這個組合太令人出乎意料了。

「那麽亞瑟公子,等王姊的事情辦完之後,就和我們一起搭馬車吧。」

「沒關系吧?」他這麽說而向騎士團長確認後,對方雖然感到吃驚,也回答道:「那當然。」副團長在背後開心地敲著團長的肩膀。

「對了,王姊,這個。」

缇雅菈開口,將包裹交給我。對了,今天是爲了這件事而來。我對缇雅菈道謝,收下包裹,交給騎士團長。

「謝謝您前幾天借我外套。」

騎士團長看起來已經接收太多情報了,收下後,打開一看,確認裏面的團服。接著他露出彷佛想起什麽似的表情……

「……噗!!」

他又笑出來了!!騎士團長轉過頭並突然抖動著肩膀笑出來。他想起什麽事了,一目瞭然。知道我被騎士團長抱起來時事情的騎士和新兵們也立刻察覺,忍不住笑出來。明明已經從記憶中消失了,我也一口氣回想起來,臉頰發燙。

「請……請不要笑啦!!」

我這麽說而跺腳後,笑聲反而增加了。其他騎士們、史提爾和缇雅菈都不明所以地歪過頭來。只有亞瑟有些錯愕地說:「老爸……在笑……」

由于我覺得讓他們不要笑之後,笑聲反而變多了,因此推著史提爾他們背,說聲「我先走了!!」而離開。雖然他們有好好目送,但我仍瞪向抑制不住笑聲的騎士們怒吼:「如果跟其他人說那件事,我可不會原諒的!!」他們只有精神地回應……即使如此,依舊笑個不停。

史提爾、缇雅菈和亞瑟搭上馬車後,我們回到王居……真是的,完全是不堪回首的回憶……我在腦海中一角想著,若日後有個萬一,是不是應該讓人做一套容易活動的衣服。

在那之後,史提爾獲得母王與父王的許可,開始每天與亞瑟練劍。雖然離遊戲開始還有好一段時間……等我注意到,在不知不覺間,遊戲劇情之外的事情也在進展。

「住手!你這這些人別對老爸出手!!」

喉嚨……要裂開了。

……這裏是哪裏?

眼前影像的另一側,老爸被很多男人團團包圍。他大喊不讓人過去新兵那裏,好幾個男人舉槍瞄准孤身的他。

……對了,我來到騎士團的作戰會議室……

我大叫多少次了呢?支援一直沒有到。先行部隊好慢。克拉克說,老爸在好幾十分鍾前就已經在彈藥用盡的狀態下孤身奮戰。在我到達時,老爸已經與襲擊者陷入混戰,切斷通往這裏的通訊。老爸已經遍體麟傷。身體四處都是彈孔,純白的騎士團服染成血紅……那是他總是自豪地穿在身上,我憧憬的衣服。

「再一下,先行部隊再一下就……」

『啊,這是女王的命令。全體先行部隊立即前往山崖上。』

從後面的影像傳來女孩的聲音。

是誰……?她的臉一片模糊,看不清楚。

「這麽做的話,羅德裏格和新兵們都……」

『殺掉山崖上的那些人之後再處理不就好了?還是說,你對身爲女王的我的命令有意見?副團長。』

別開玩笑了,老爸已經快死了耶!?他已經渾身是傷了,你沒長眼睛嗎!?老爸已經連聲音都叫不太出來了……!

我不禁要大叫出聲,克拉克制止了我。遵旨,他一邊說道,手也在顫抖。

即使如此,我聽說先行部隊到達山崖上開始戰鬥時松了一口氣。快點,快點,打倒他們後去幫助老爸……

『什麽!?山崖……』

老爸突然發出沙啞的叫聲。影像在晃動……不對,那一帶山崖周圍發出地鳴,在搖晃。先行部隊和那些襲擊者,所有人都從山崖上與落石一起掉下來。老爸身邊的那些人也逃走後,立刻就被落石壓下。

「笨……快逃啊,老爸!!」

我大叫,吼叫過頭,喉嚨都出血了。我知道通訊切斷,聲音傳不到那裏。即便如此也無法忍住不叫。但是老爸動彈不得,根本逃不了。

在落石掉落中,老爸雖然拚命地叫待在後方的新兵撤退,不過比他更大聲的音量、落石的聲音與慘叫聲此起彼落。所有新兵也被落石擊中,被壓死了。

然而,老爸仍在大叫。他明明已經渾身是傷,幾乎發不出聲音,仍一直一直叫大家逃跑……接著……

「羅德裏格!!」

克拉克大叫。影像中的老爸被影子包圍……有某個東西掉落下來。

老爸擡頭看向山崖,露出領悟般的表情,最後轉頭看向這邊的視點,伸出手。

『克拉克,幫我跟亞瑟說──』

咚唰。

在畫面變黑暗之前,老爸的輪廓確實被擠壓,看見鮮紅色的某種物體跳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腦袋裏解狀況之前,喉嚨已經大吼出聲。已經沙啞的聲音,認不出是誰的。

羅德裏格、騎士團長,能夠聽見騎士們的悲鳴聲。沒錯,老爸被落石擊中了。

就在我的眼前。

『剛剛那個真的是「無傷的騎士」嗎?這樣就死了?明明是騎士團長,也太沒用了吧?』

影像中的女孩語氣中帶著訝異。雖然我想轉頭,腦袋卻一片混亂,動彈不了。只能一股勁兒地像發瘋似的大叫。

「他!!……羅德裏格……騎士團長!!爲了讓新兵逃走,而戰鬥到最後一刻!!」

我從眼角余光看到克拉克在哭泣。他咬著牙,卻拚命忍耐老爸的死,朝著女孩大叫。

『哼──不過那種死法,一點也不光采啊。而且新兵也都死光了。』

女孩的聲音讓我腦中一片憤怒。我現在立刻就想讓這個女孩停止呼吸。

『算了,也沒差?反正損失的幾乎都是新兵,再招募新的騎士就好了。騎士團長死掉的話,接著由你接任騎士團長就好啦?』

很簡單吧。女孩那副無趣似的語氣令我懷疑耳朵。

老爸、你所誇耀的騎士……是這麽簡單就能舍棄的嗎!?

女孩接著說:『這次責任就算在那愚蠢的騎士團長頭上啰。史提爾,結束通訊吧。』最後單方面地切斷通訊。

「節哀順變」。

沒錯,我想起了影像中的女孩最初看見我時說的話。那家夥已經知道,老爸會以這種方式死去嗎?

別開玩笑了。

老爸,一個騎士死了哦!?爲什麽,爲什麽你沒有任何慰勞!?他明明那麽拚命地爲了部下戰鬥。爲什麽老爸非得以那種形式死去不可!!爲什麽你要講那種話……

你要成爲騎士。我想起老爸說過好幾次的話。

我這種人……怎麽可能當上騎士!!

我全身虛脫,緩緩看向四周。所有人都在哭,叫著老爸的名字,和我不認識的新兵名字。大叫、呢喃、歎息、垂首、哭泣…………我無能爲力。

克拉克……

只有他一邊哭著,也一邊忍耐痛楚般的拚命對騎士們喊叫。

他說現在立刻前去救援,確認是否有生還者,不要白費老爸的死。

……我對老爸什麽也沒說。無法傳達任何事,到最後都一直讓他失望。我已經無法對老爸做任何事了。

這樣下去好嗎?老爸,一個騎士那樣死去,那女的卻沒有任何感覺……!

但是,連騎士都不是的我,甚至連從遠處親眼見到那女人都不行。

別開玩笑了……!!

我能爲老爸做什麽?該如何才能诘問那個女的?該怎麽做……

像我這種沒用的垃圾,怎麽可能成爲騎士……不過如果不是我,而是老爸的話。

……我要當上……騎士……!!爲平白犧牲的老爸…報仇……!!

我要成爲老爸……!

抹殺自己,抹殺個性。將我的存在完全抹殺,完全成爲老爸……!!

只要像老爸,像老爸一樣做事,一定能夠當上。縱使無法成爲老爸那樣厲害的騎士,也能夠模仿。我一直、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我一定要爬上去……當上騎士!!

就算是沒用的假貨也無所謂,像老爸那樣鍛煉、行動的話,我也一定能夠前往那裏……!

那個女的……

踐踏作爲騎士死去的老爸,那個女的……

絕對要用這雙手制裁她!

爲此,我……!!

「亞瑟,你已經起床了嗎?還是一樣早呢。」

亞瑟•貝列斯弗德。

這是老爸和老媽幫我取的名字。

老媽剛完成餐點食料的准備,對走出房間的我說道。

「啊……雖然不記得了,似乎做了怪夢……醒來的感覺太糟了。」

我一清醒,已經摔到床底下了。我想不起來做了什麽夢,不過眼睛滿是淚水,只知道是令人心情郁悶的夢。

老媽經營從外公那一代就在營業的小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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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9 pm

雖然老爸有在賺錢,所以其實不需要作生意,不過餐廳從外公那一代就受到喜愛,工作很開心所以不想收起來。而她最後一定會加上一句話:「在那個人平安回來之前,我都靜不下來。」

羅德裏格•貝列斯弗德。擁有「無傷的騎士」外號的老爸,我從小時候就一直很憧憬他。

小時候,我也好幾次下定決心要成爲像老爸那樣的騎士。身穿騎士團服,騎馬揮劍。老爸那樣的背影也是我的驕傲。雖然老爸指導的練劍總是很辛苦,明明只是教小孩卻也是嚴格到毫不留情面,但我爲了當上騎士一直很努力。而且在練劍後,老爸一定會誇獎我,令人很開心。

總有一天我也要像老爸一樣。我自己如此深信不疑……不過,有一天注意到了。

我是不可能的。

老爸是斬擊無效化的特殊能力者。正因如此才有無傷的外號,正如其名,任何刀劍都無法傷害老爸一絲一毫。

與他相比,我的能力非常弱小。

……只能讓農作物恢複活力的力量。在某天大概是弄錯栽種方法,枯萎、腐爛的作物,在我碰觸的那剎那就活過來了。小時候,當時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能力時,只是單純爲自己和老爸同樣是特殊能力者感到開心。和老爸老媽提到這些事時,他們也都稱贊我,爲我感到高興。

不過,其他人的反應不一樣。太遺憾了,每個人的齊口同聲地說。

當時我終于理解了。老爸與我的特殊能力完全不同。即便能夠培育植物和作物,對于成爲騎士又有什麽幫助呢?我的特殊能力並不能讓植物快速成長或操作植物。只是讓植物恢複活力,就這樣而已。

特殊能力者是這個國家特別的存在。也有許多大人說,獲得特殊能力的國民,正是神明賦予其的職責,是啓示。

就像能夠獲得這個國家王位繼承權的,規定只有獲得預知能力的王族一樣。

就像能成爲這個國家高層的人,必須擁有稀少的特殊能力一樣。

就像這個國家王國騎士團團長的老爸,是斬擊無效化的特殊能力者一樣。

那麽,只擁有培育作物能力的自己,又是什麽?

也有許多騎士並不是特殊能力者,用不著在意,老爸這麽說。不過,我當時想成爲的並不是單純的騎士,而是像老爸那樣……而且是比老爸更強大的騎士。

無論我如何鍛煉,即便拚了命練劍,特殊能力都不會改變。

老爸與我無法跨越的境界線。

一開始我很不滿,就不練劍了。原本老爸不在時,每天也持續進行的鍛煉,也放棄了。

只要強大到僅次于老爸就好。因爲是老爸的兒子,至少能夠當上騎士。只要當上騎士不就好了。老媽餐廳的客人到底這樣安慰我多少遍了……以後,老爸的名字也一定一輩子伴隨著我。而只要聽到這些話,我就會被迫面對與老爸之間的差距。

隨著身體逐漸成長,我也越來越懼怕與老爸之間的差距。無論如何拚命練習,也一定無法追上他的背影。我不當騎士了,當我清楚告知老爸時,他不斷追問理由。我隨便回答後打算去田裏時,被老爸怒斥。

「無法變得比我強,所以打算放棄?你想成爲騎士,單純只是想超越身爲父親的我嗎?」

這次換我大吼。臭老爸,你又懂我了嗎?

老爸說得沒錯。所以我才氣得不得了。因爲老爸那句話讓我注意到了……我並非單純只是想超越老爸。

我想守護老爸與老媽。

我很羨慕與老爸並肩作戰的副團長克拉克。

等我長大後,我想和老爸背靠背,爲守護國家而戰……因爲我的目標和憧憬,就是老爸。所以無論多麽努力,卻無法成爲老爸的現實太痛苦了。

我想像老爸那樣爲國家而戰,像老爸那樣幫助許多人,像老爸那樣守護重要的人,像老爸那樣強大、光榮的騎士……!!

這次老媽和老爸一起罵我,我一個人跑到田裏時,注意到一件事,獨自哭泣。

我曾經想成爲騎士。

不過已經太遲了。已經多少年沒練劍和特訓了?只有極少數的精銳能夠當上騎士。十四歲開始能參加新兵的招募。從這裏就必須通過嚴格的考試。能夠當上騎士的,只有作爲新兵接受訓練後,突破更嚴格考試而被選上的人而已。所以老爸才從我小時候就陪我練劍。聽說目標是成爲騎士的孩童,至少必須持續鍛煉十年。即便如此,光是能當上新兵的人都少之又少。

假設現在開始努力十年……我已經幾歲了?接著能夠當上騎士後,又是幾年後?在那個年紀,比較快的人已經走入家庭也不足以爲奇。即便在那個年紀能夠當上新兵,只不過是讓最年輕成爲騎士團長的老爸蒙羞罷了。

我不想再丟老爸的臉了。

遠遠比不上老爸、差勁且垃圾般的自己,一看鏡子,就只有這張臉像老爸。那令人感到羞恥、痛苦,留長頭發而遮住臉後,到底過幾年了?我一直逃避般而整天躲在自家後院種田的日子中,已經忘記一度沈迷的揮劍方式了。只要活用這種特殊能力的話,成爲農夫活下去也還不賴。起碼不愁三餐……我到底如此對自己說過多少次了?

已經無法回頭了。

老爸和老媽都不再對我唠叨了。我現在早就當不上騎士了。沾滿泥土的這雙手,也完全不適合騎士的打扮。如此瘦弱的身體也無法守護任何人。腦袋分明很清楚已經無法回頭了,而當我察覺時,每過一天就越來越煩躁。頭腦和身體都已經裝作放棄的樣子,內心每天都在喊叫似的這股情緒聚集在心底,在我體內仍不斷訴說著遺憾。

我想變強,我想當騎士。

每次老爸回家時都會說,真的不想當騎士嗎?不要放棄。現在開始還不晚,重新練劍吧。每次他說教,我就會大罵回去……我想當,我想當啊。我忍耐不如此大叫,即使如此老爸一直以來都不讓我放棄。

當我十三歲之後,一整年下來種田的工作也已經熟練後,我也慢慢能夠接受就這樣成爲農夫。雖然老爸依舊很唠叨,也開始說:「如果你真的想走這條路,我也不會阻止你。」就像說給自己聽一樣,我對老爸頂嘴,當騎士真是太沒意思了,即便那個任性公主當上女王,也要賭上性命保護她,有夠丟臉,浪費我們的稅金,當這種騎士就算就算不是浪費生命也是浪費尊嚴,跟走狗沒兩樣的小兵罷了。即使如此,老爸也沒有揮拳揍我。

老爸放棄我,我也放棄自己。我深深覺得自己比垃圾還不如。

我想當騎士,我想當騎士。即便在內心如此呻吟,卻完全說不出口,不做任何努力……完全不試著改變。我讓老爸臉上無光,是沒用的垃圾。

乾脆就這樣死掉還比較好。

我如此想過好幾次,此時胸口深處也小聲念著「反正都要死的話,我想當上騎士後再死」,宛如要打消這個念頭,我用力將鋤頭揮進田中。

「動作快!!快去救援騎士團長!!」

「沒時間了!!快去救騎士團長和新兵!!」

……突然,大量的吵雜馬蹄聲和叫喚聲通過田邊。我忍不住在意地看過去,那是騎士團。只看見那個團服,我的胸口就變痛苦。

許多騎士駕著馬奔馳離開。他們口中嚷著「騎士團長」、「救援」。

「老爸……?」

我來到騎士團的作戰會議室。小時候,老爸和克拉克帶我來這裏參觀過好幾次。總有一天你也要來到這裏,當時老爸自豪地說道。我一說自己是老爸的家人,守衛便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放我進入城內。

……好懷念。我原本以爲再也不會來到這裏了,沒料到自己還會再踏入這裏。不過,騎士們剛剛說的話缭繞在腦中。我對老媽說了謊而跑出來,隨便確認後得馬上回去。我打開騎士團作戰會議室的門,裏面非常吵鬧。騎士團一直盯著浮在半空中的影像看,完全沒注意到我進到室內。我和騎士們一起看著影像,畫面上的是……老爸。

『很遺憾,看來我到此爲止了。之後就拜托你了,克拉克。由于我們的攻擊停止,差不多有幾名襲擊者下山了吧?我就作爲騎士奮戰到最後一刻──……』

「你那是……什麽話……」

我不禁開口道。

老爸,那個老爸竟然說「到此爲止」、「最後一刻」……我完全搞不懂意思。

騎士們擺好架式,被克拉克阻止,而我爲了確認是否爲現實,搖搖晃晃地走近老爸的影像。影像中的老爸難得大吃一驚,不過我完全不在乎他的反應,無法置信剛剛老爸說的話。

「給我站起來,臭老爸!!快點回來,去對老媽道歉一千遍!!」

我如此大叫後,老爸終于開口了。

『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我會在這裏身爲騎士死去。至少……能和你再次練劍就好了。』

「我才不想做騎士的鍛煉!!我說過,絕對不會成爲騎士吧!!」

老爸的語氣就好像這是最後一樣,我很抗拒,拚命大叫。我不當騎士,不練劍,只要你、你活著回來就好。

我垂下臉,拚命將視線移開現實。

我不要,我不要老爸死掉。

『是嗎……那是你的人生。我以前也說過,你不打算成爲騎士,我也不會強硬阻止你。只不過,身爲父親,希望你能夠瞭解,我……我的部下和同伴奉獻性命的「騎士」志業。』

即便如此,老爸對我訴說的聲音,帶著過去沒有聽過的痛苦、悲傷。我無法忍受他的聲音,垂著頭沈默不語,接著這次聽見不是老爸,而是其他人的聲音。

『彈藥終于用完了?讓我們費了不少工夫!!』

我一擡起頭,看見恐怕是襲擊老爸他們的家夥。那些惡徒走過來包圍住老爸……這個時候,克拉克切斷通訊。

「雖然我們需要敵人的情報,不過我方的情報完全不會交給對方。」

克拉克冷淡地對打算捉住他的我說道。

騙人吧?克拉克是老爸的好友,他們已經認識好久了……然而爲什麽,爲什麽他能夠這麽冷靜啊!?

不過,我一瞪向克拉克,他靜靜握住的拳頭在顫抖,血滲了出來。

爲什麽?

那些惡徒在嘲笑老爸。腳被卡住動彈不得、蠢蛋。他們看不起騎士團長,我的老爸。然而老爸卻不在意似的背對我們說了。

『新兵們都還有未來。在支援趕到之前,我不會讓你們出手。』

你現在還有余力說這種話嗎?你逃不了耶?不能動了耶?爲什麽還能若無其事般地那樣子!!

『所以,看好了,我的兒子啊!身爲騎士的,父親的……最後的模樣!!』

老爸說這句話的同時也揮下劍。我被生下來後是第一次看見老爸戰鬥的背影。動作俐落又強大。沒有一絲猶豫,我從小時候就不斷憧憬的老爸背影。我想與那道背影肩並肩作戰。

……然而,我現在在做什麽?

只能在這種地方,束手無策地看著事情發展。

老爸面對許多敵人,也有人聯手一起攻擊他,不過立刻就被老爸壓制住了。劍和槍都對准老爸一個人,對他強烈的殺意連這裏都很清楚。

老爸要被殺掉了。

『別開玩笑了臭老爸!!我才不准你去死!!你們這些惡徒!別對老爸出手啊!!我要殺了你們!!。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注意到的時候,我在大叫。自己也搞不清楚在說什麽。只能像個白癡一樣大叫,腦袋都變奇怪了。

我什麽都還沒對老爸說。真心話,和其他事。他對我失望、啞然、放棄、不管我……然而老爸在最後說,看著他。

不對。我不要只是看著。我想作爲騎士和他一起戰鬥。

不過已經完全無法傳達給他了。我只能茫然地看著父親被殺掉。這到底是什麽惡夢?今天早上的夢境也是這種感覺嗎?我的感受越來越不現實。

對于自己無力,憎恨到甚至想殺了自己。

碰!

沈重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那是老爸的腳被擊中的聲音。老爸膝蓋跪地,其他人大喊用槍有效。我只是一邊無意義地喊叫一邊將手伸向老爸,接著手穿過老爸,整個身體直接在影像後方失去平衡…………我碰不到他。

連一只手都……我,束手無策,束手無策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用拳頭敲著地面大叫。

回頭一看,眼前有好幾名如此憧憬的騎士穿著的人。

「誰來……幫助老爸!!!他是你們的團長耶!?和我這種人不一樣,是特別的……特別的存在啊!?」

老爸是特別的。他和我這種垃圾不同,身爲騎士有最棒的特殊能力、力量和器量,是被選上的人。然而,爲什麽我在這裏活著,被選上的老爸卻得被那種人殺掉不可?

「那就快去幫助老爸!!爲什麽,這裏明明有許多騎士,卻沒有人……沒有人……爲什麽沒有人去幫助老爸啊!?」

有誰…誰能去幫助他。

要我這種人代替他死也沒關系。我什麽都還沒對他說,還沒報答他。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任何事都願意做,所以去救他啊。

救救我重要的家人!!

然而……沒有任何騎士行動。他們和我一樣,只能看著影像中的老爸。我那麽渴望想當的騎士,卻連幫助老爸一個人都做不到。

視野變昏暗。

身體又虛脫無力,越來越無法動彈。已經……任何人都束手無策了……

「沒事的。」

突然有個人拍了我的肩膀。沒事的,這句話與她的穿著未免與這個場合太不相襯。我擡起頭,仍想著是否看到幻覺了。

少女有一頭深紅色的卷發,是個年紀比我小的小鬼。

「我不會讓任何國民遇到不幸。」

拔起不適合她的劍,在我面前將華麗的禮服割破。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這是現實嗎?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不過,這個小鬼開口說了這裏的騎士沒有人說出的話。

「把我帶到那個戰場!!」

她舉起劍,大叫的那模樣,宛若我所醉心的騎士那副模樣。

……她和老爸的背影重疊了。

不只是我,周圍的騎士們也因那個小鬼的言論大吃一驚。不過她卻時說了。「沒事的」。「不會讓他們遇到不幸」。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能依附般、祈禱般地直盯著那個女孩。

「不……不可以,王姊!!那裏有多危險,預知到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還有另一個小鬼。既然有個姊字,那麽他就是弟弟吧?同時預知這個詞也讓人很在意。姊姊並沒有因弟弟而退縮,他們大聲地反覆一來一往的對話。我腦袋已經跟不上了,完全沒聽進去他們的話。第一公主?幫助老爸?我已經瘋了,所以看見幻覺了嗎?

「我剛剛預知了。現在還能救他!!能夠救那個人的父親!!」

接著她指著我,又開口說道。「預知」。我茫然地、不明所以地看著弟弟。我這種人讓他想到什麽了嗎?對方痛苦地低下頭,但再次搖頭。怎麽能夠讓未來的女王過去那種地方,他說的話,我完全不明白。

「我……不想成爲明明能夠拯救一位人民,卻爲了愛惜自己而袖手旁觀,那種最差勁的女王!!」

那個姊姊的叫聲讓我腦袋一片空白。

女王?我搞不懂意思。弟弟也因她的話而睜大雙眼,暫且與姊姊四目相交一陣子,沈默流逝。這段期間,後方不斷傳來老爸的呻吟聲,我又差點叫了出來。

快點,快點,快點!!要去救老爸的話,那就快點騎馬過去!!

我不知道現在過去是否能夠趕上。老爸已經很衰弱了。我不知道騎馬多久能趕到,倘若現在過去能夠趕上嗎?真的能夠救老爸嗎?我淨是這些念頭,心髒強烈跳動中,姊弟在確認什麽似的對話,接著弟弟抱住姊姊的那個瞬間…………小鬼消失了。

「餵,克拉克!!剛剛那是!?那小鬼跑哪去了!?怎麽消失了……」

我不禁當場對著克拉克大吼,但沒有繼續說下去。周圍的騎士們也都很狼狽。克拉克錯愕地看著弟弟,低聲說道:「難不成……」

「克拉克!!那小鬼……」

我站不起來,只能在地上用四肢爬向克拉克。

「史提爾第一王子殿下……用了……瞬間移動……!!」

克拉克張大嘴,終于看向我。

「第……第一王子……!?」

「他是第一王子,史提爾殿下。而剛剛消失的是第一公主……普萊朵•羅耶爾•艾比殿下……!」

「什麽……!!」

我說不出話來。

那個小鬼是第一公主!?第一王子和第一公主爲什麽在這裏!?那麽,剛剛說的預知和女王全都是……!

所有話都聯系起來了。雖然克拉克說立刻前往救援,不過史提爾殿下阻止他。他們倆在持續談話時,這次從老爸的影像中傳出陣陣聲響。

『哇啊!?』

最先聽見的是慘叫聲。不是老爸,是別的男人的聲音。克拉克、史提爾殿下和所有騎士們都注視著影像。影像中連將老爸逼到絕境的那些人也擡頭看向山崖上。從影像只能看到老爸和那些惡徒,看不見山崖上的情況。不過從山崖上響起好幾次槍傷,不是老爸,其他男人的慘叫聲好幾從山崖上響起。

發生什麽事了?

老爸也站在原地,不曉得發生什麽事。騎士們吵鬧著:「難道山崖上發生混戰了!?」「先行部隊沒有前往山崖哦!?」「那到底是誰?」

「…………王姊。」

史提爾的話,立刻讓一旁的克拉克和我轉頭看過去。雖然史提爾殿下只是一直眺望著影像,但不知爲何他手中緊握著炸藥。

難道那個小鬼……普萊朵殿下!?在那個山崖上戰鬥!?那小鬼在想什麽啊!!那麽小的身體怎麽可能打贏那些帶槍的男人,會被輕易殺掉的!!雖然傳聞都說她很任性,沒想到是個笨蛋嗎?我想殺了剛剛覺得可以倚靠她的自己。這麽想的時候,慘叫聲和槍聲都止住了。是我的錯,因爲我吵著要人去幫老爸,那個公主才……

碰碰!!

我如此思考,霎時間槍聲再度響起。

將槍口對准老爸的那些惡徒都發出慘叫聲,用手按著身子倒下。老爸同時用劍砍了朝著他倒下的惡徒。此時,其他人又用槍對准老爸,不過卻有人更快地用槍擊中他們的手腳,倒下了。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已經忘記說話,專注地一直看著影像。接著,沈默一會兒後。有陣輕巧的腳步聲接近老爸他們。

……不可能。怎麽可能有這種奇迹。

老爸緩緩站起來。從縫隙間,確實可瞄到有印象的禮服。

比我還嬌小,比我看似柔弱,而且不是騎士,甚至不是男性。

嬌小的公主確實就站在那裏。

怎麽可能發生這種只在繪本中看過的英雄故事。

我無法相信眼前影像中的那個人物,眼淚讓視野都模糊了。

『你們已經沒有子彈能補充了吧?剛剛全都用完了。』

女孩的聲音。剛剛才聽過的,那個人的聲音。倏地,腦中靜靜響起她拍我的肩時所說的話。

她說「沒事的」。

『給我覺悟吧,這些惡黨。』

雞皮疙瘩冒起,身體在顫抖。她在,這個國家的第一王位繼承人。

老爸,騎士,這個國家的人應該守護的存在,就在那裏。

『他可是我國的國民。』

因爲流淚,我看不清楚眼前。我不曉得原因。只是,那道威風凜凜的聲音,令我非常安心。

趕得上。

已經沒事了。毫無脈絡可言,我就只是如此堅信。

普萊朵•羅耶爾•艾比殿下。

我們國家應當守護的那位公主。

最初是位于最後方的男人。他面對普萊朵殿下,一邊說這哪來的小鬼一邊揮下劍。那個瞬間,普萊朵殿下扭轉身體,朝著男人毫無防備的懷中飛去,毫不猶豫地使劍砍向他的腳。

唰唰,隨著肉被切開的聲音,男人壓住雙腳倒地。

看著影像的每個騎士都張大嘴,懷疑自己的眼睛。一個只有十一歲的少女,剎那間就打倒高大的成人了。

在那之後,普萊朵殿下也持續猛攻。她扭住敵人的手臂,癱瘓對方行動。她輕巧地避開朝自己大力揮來的劍,而她只要一揮劍,一定會奪走對方手腳的自由。

她是……什麽人……?

我錯愕不已,一回過神,視線已經離不開那個人戰鬥的身影了。絲毫不害怕敵人的劍和拳頭,也不畏懼飛濺的鮮血,那不斷制服對方的身影,簡直就是最理想的騎士。

看到一群惡徒打算一起攻向普萊朵殿下時,我呼吸都要停止了。魁梧的男人們朝向嬌小的身體撲上去,她的身影被那些人的背影蓋住,甚至看不見了。不過下個瞬間,她再次出現,橫掃男人們的腳,讓其倒下後,精准無比的劍光一閃,就奪走那些人的自由。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觀看影像的所有騎士當場歡聲雷動。

「……好強……」

我不禁發出感歎聲。她戰鬥的身影甚至令人感到美麗。

接著是槍。腳的自由被奪走的男人撿起槍射向普萊朵殿下。而普萊朵殿下絲毫不畏懼,剎那間消失了,相對的在她身後的男人被擊中而倒下。咦?當下每個人都發出聲音,下一刻,她從那男人的上方飛舞般出現……就在剛剛那瞬間,她跳開閃避了。

『對了,用這個不就好了?』

普萊朵殿下一邊撿起槍,一邊輕松地笑出來,接著突然當場翻滾出去。有人毆打她嗎?還是扭到腳了?我才這麽想,緊接著傳出好幾次無機質的槍聲,那些惡徒一個接一個發出慘叫聲後倒下。

「那等用槍身手……!!剛剛果然是普萊朵殿下狙擊的嗎!?」

有個騎士說道……一定是這樣。毫無理由地如此相信,這段期間普萊朵殿下也倒下後開槍、倒下後開槍,傳出槍聲的同時,惡徒也大叫後倒地。

一回神,我身體的顫抖已經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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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1:59 pm

「那是……特殊能力嗎?」

「不對,普萊朵殿下是預知能力者。不可能擁有狙擊的能力。」

「不過那種槍法……連我們都很難做到耶!?」

騎士們紛紛說道。老爸自豪的騎士團,這個國家千挑萬選的精銳,紛紛拜服比我嬌小、身體纖細的少女身手。這是無法置信的光景。

轉眼間,那些惡徒紛紛倒地不起,只有普萊朵殿下與老爸站在那裏。

『爲……爲什麽……』

老爸對來回走動的普萊朵殿下背影說道。

『您爲什麽要過來!?您明明比任何人清楚這裏非常危險才對!!』

好不容易得救了,你這是什麽話?比起這個想法,老爸有精神的聲音令我松了口氣。

『史提爾也對我說了同樣的話。』

普萊朵殿下不在意那句話,不斷來回走動……咦?說起來,老爸明明得救了,爲什麽大家都吵成一片。這樣不就全都結束了嗎……

『這裏即將被落石掩埋!!您如此預知了──』

啊?

當思考再度停止的瞬間。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響起地面大幅裂開般、地鳴般的聲音。從透過老爸背後的影像,能看見影像中各處開始掉下落石。

「副團長!!山崖開始崩塌了!!」

「先行部隊正好引導新兵們結束避難!!」

「前往支援的騎士隊,也報告從遠處可見山崖崩塌。」

「副團長!!已經和先行部隊聯系了,山崖嚴重崩塌,無法回到騎士團長的所在地!!」

騎士們的叫聲交錯。

發生什麽事了?襲擊老爸的人全都被打倒了,這樣不就結束了嗎!?這樣不就沒事了嗎……

在我問向克拉克之前,有名騎士先大叫:「普萊朵殿下她!!」

一看影像,普萊朵殿下正好將一個惡徒踹向老爸。

落石聲轟隆作響,無法聽見聲音。不過,老爸抓住那個男人後,普萊朵殿下也丟下劍,緊抓住老爸與惡徒。騎士們大叫「那在做什麽!?」中,勉強能聽見普萊朵殿下朝向惡徒大叫『用你的特殊能力』,以及惡徒的怒吼而已。下一秒,大量的落石從上往下覆蓋一切,影像變成一片漆黑。老爸和普萊朵殿下全都消失在落石底下。

「啊、啊、啊、啊…………」

從山崖開始崩落,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我無法有所反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能絕望地大叫。



…………到底經過幾十小時了?

不對,實際上只經過幾分鍾也說不定。不過,對我而言茫然的時間漫長,吼叫得太過頭,都從喉嚨吐出血來了。我垂下頭,坐在原地,無法動彈……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腦袋無法思考,成爲影像視點的大石頭滾到一旁,浮在空中的是完全不同的影像。不過我的目光無法從那個影像中離開,現在宛如空殼。

克拉克高聲指示騎士們在崩塌穩定後前往搜索。到達當地的支援,除了保護新兵以外,全員前往搜索……不是「救助」,是「搜索」。

這是爲了找到老爸、普萊朵殿下的屍體。

人在一瞬間就會死去,每個人都一樣。我知道這種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爲什麽?

我茫然若失,只有疑問浮現在腦海。從身後傳來史提爾殿下的聲音:「王姊……要去幫助王姊的話,也帶我去。」以及克拉克的聲音:「不可以!請冷靜下來,史提爾殿下!!」

我不自覺地轉頭看過去,史提爾殿下邊低喃邊發抖:「王姊……王姊她……」

啊,他也失去家人了。我置身事外般地想著。那個瞬間,我恍惚覺得自己已經瘋掉了。

普萊朵殿下喪命的話是天大的問題。那麽,責任會不會算在我頭上呢?因爲我大吵大鬧,才變成這樣。將她當作處死我的理由那也沒關系……她明明是那麽美好的人。

…………老爸。

普萊朵殿下戰鬥的身影與老爸的背影重疊,再度湧出絕望。

這麽簡單就死掉了。結果我無法傳達任何事。任何事……

「騎士團如果發現這個影像──……」

克拉克再度朝著某個方向,一直反覆說同樣的話。就像壞掉似的,一直重複同樣的台詞,我都聽膩了。

過一陣子後,來自某地的聯絡聯系上了,我眼前照映出與方才不同的另一個影像。

在影像另一側,騎士朝向這裏說了些什麽。現在人在現場,撤除落石,騎士團長之類的話。接著有一名騎士碰著我的肩,扶著我說:「去外面吸個新鮮空氣吧。」我幾乎整個人靠在那名騎士身上往外頭移動,緩緩地靠在牆上。「有消息,我會來叫你。」騎士這麽說後,又回到作戰會議室中。沒有運作的腦袋中,淡淡理解成:「啊啊,他刻意不讓我看到老爸的屍體。」

……怎麽能夠讓我這種小鬼看見被壓爛的屍體。

想到這裏的瞬間,我想像與普萊朵殿下一起被壓成肉泥的老爸,吐了出來。

……真沒用。

如空殼般的我,一邊靠著牆一邊擡頭看著天空。

雖然透過牆壁能夠聽見房間內的聲音,但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該怎麽跟老媽交代呢?

她一定會哭吧?老媽深愛著老爸。每天、每天都在等老爸回來,而老爸回來時就會開心地笑出來。老爸對這樣的老媽也擡不起頭。雖然我總是和老爸吵架,不過喜歡看見老爸與老媽幸福的樣子。

不過,再也看不到了。

爲什麽我只能束手無策呢?爲什麽……這麽無力呢?

我抱著膝蓋,埋住臉,又回想起老爸的背影。

『所以,看好了,我的兒子啊!身爲騎士的,父親的……最後的模樣!!』

啊啊,我有好好看著哦。非常帥氣。完全沒往後退一步,爲了守護同伴而戰鬥的身影。老爸果然是如我所想的英雄。

…………英雄……

『把我帶到那個戰場!!』

單手拿劍,堂堂正正揮舞的那道身影。戰鬥的身影俐落又美麗。

面對那麽多人的成人,怎麽可能勝利呢?實在無法置信……普萊朵殿下的年紀明明比我還小。

他們倆都死掉了。我心目中的兩名英雄,今天死掉了。

……對不起。

…………對不起。

我太弱小了,對不起。我只能哭,對不起。無法守護,對不起。比垃圾還不如……身爲垃圾,對不起。我無比厭惡弱小、沒用、裝作被害者的淒慘自己。

──不過,如果……

作戰會議室吵鬧起來。能聽見「騙人」、「騎士團長」等話。一想到老爸的遺體被找到了,身體開始發抖。好可怕,我不想知道,不想聽。我用盡力氣將臉壓在膝蓋上,對抱著膝蓋的手加重力道。

有人「碰」地用力打開門,震動也傳到靠著牆壁的我身上。

「貝列斯弗德小弟!!」

氣喘籲籲的騎士叫住我。是剛剛把我帶到這裏的人。

不要,我不想聽。

即使如此,騎士也用力抓住我的肩,讓我看向他。我吃驚地擡起頭,騎士抓著我的肩膀興奮地大叫:「令尊他……!!」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的話……

騎士抓住我的手趕到作戰會議室中。室內充斥興奮的情緒。騎士吵鬧,舉起手大叫。而我最先清楚聽見的話就是……

『沒想到……真的得救了……』

老爸的聲音。

我無法置信地懷疑耳朵。不過影像中確實是老爸的身影。而普萊朵殿下也站在他身旁。雖然她全身沾滿泥土,也開心地看著老爸與趕到他們身邊的騎士。

還活著……!

老爸和普萊朵殿下……

我接收到這個現實的瞬間,全身失去力氣。我難看地膝蓋跪地,大聲哭出來。

室內充斥著歡喜聲與歡呼聲。

──如果能夠重新來過。

這次,我想親手守護。老爸、普萊朵殿下、我珍視的所有人。

就像那兩位英雄一樣。

知道老爸與普萊朵殿下平安無事後,作戰會議室依舊喧鬧不休。

老爸受傷的情況,該如何接送普萊朵殿下,向女王陛下與王夫殿下報告等,克拉克一邊談論這些事,有時一邊與史提爾殿下談論事情。

過一陣子後,克拉克告訴我由先行部隊負責把普萊朵殿下與老爸送回來。由于他說由強化移動方式的特殊能力者接送,原本以爲馬上會到達,結果需要三十分鍾。我第一次曉得,他們的所在地比我想像得還遠。聯絡最先進來的,是普萊朵殿下的到達。聽說她被送到王居的那瞬間,史提爾殿下直接消失了……就像剛剛的普萊朵殿下一樣。

我問克拉克,聽說他似乎是瞬間移動的特殊能力者。雖然我還有許多事想問,不過被下了封口令要我保密。騎士團也留下幾名通訊兵,前往王居。我也跟在他們身後,前往普萊朵殿下的地方。

侍女和衛兵,以及史提爾殿下和他的小公主妹妹已經待在王居了。那位恐怕就是第二公主缇雅菈殿下。她的臉色發青,擔心地抓著史提爾殿下的衣角。沒事的,如此拍著她的背的史提爾殿下臉色也依舊不好。

經過多久了呢?逐漸可看到外觀奇特的交通工具以驚人的速度接近王城。是普萊朵殿下。交通工具緩慢地減速,在我們面前停下來。普萊朵殿下由操縱的先行部隊騎士牽著手,離開交通工具,而隨從們和缇雅菈殿下對此屏息。那也當然,畢竟第一公主渾身沾滿泥土,衣著破破爛爛。雖然她穿著騎士的大衣,從其中也能窺探到華麗的禮服變得和破布沒兩樣,美麗的深紅色卷發則如枯萎的藤蔓般萎縮。美豔的妝容也整個脫落,連眼角都沾上泥巴了。連窮苦貧民的打扮恐怕都比現在的她像樣。

是我不好。我一這麽想,就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才好,整個人躲到騎士團後方。史提爾殿下與缇雅菈殿下趕到普萊朵身邊抱住她……他們倆都在哭。而當事人明明應該是最辛苦的,卻不知爲何在安慰哭泣的弟妹。

爲什麽她可以這麽處之泰然啊?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從遠處也能注意到抱住那兩人笑著的普萊朵殿下有些發抖。

她不可能不害怕,也並非無敵之身。即使如此也勇敢挺身而出,面對敵人。而且她擁有接納其他人弱小的堅強。這一點,令現在的我只是感到目眩。

目送在隨從們的保護下,與史提爾殿下、缇雅菈殿下一起回到宮殿內的普萊朵殿下後,克拉克的聯絡立刻進來了。

老爸和先行部隊一起到達其他新兵們也被送到的救護所了。

救護所位于騎士團的演習場隔壁。

已經有幾十名新兵被帶到這裏接受治療。而現在,搭乘先行部隊牽引的貨車的老爸和其他受傷的新兵回到那裏了。我有些不願意和老爸直接面對面,偷偷躲在遠離爲了迎接老爸而列隊的騎士團遠處的影子下。

老爸回來時,騎士團爆出歡聲。讓其他新兵先下車,最後一個下車的老爸,轉眼間就被騎士們團團包圍住。他的表情和影像中同樣茫然,逐一看著每位騎士的臉。克拉克最先趕過去,抱緊老爸的同時也大叫他的名字:「羅德裏格!!」緊接著其他騎士也一個又一個趕到老爸身邊。此時老爸終于恢複笑容。克拉克和騎士們所有人都哭了,開心老爸平安無事。

騎士團果然很棒……我也過去見老爸吧,但我不曉得該用什麽表情見他。當我想著這種事,扭扭捏捏看著老爸與騎士們樣子的時候。

「羅德裏格!?」

老爸倒下了。就像斷了線一樣,倒在用肩膀扶著他的克拉克身上,失去力氣。慌張的騎士們和克拉克急忙合作將老爸運到救護所內。看到這個情況,我也終于趕到老爸身邊。

克拉克攙扶著老爸移動,我也和騎士們一起跟過去。救護所的醫師也跑出來,立刻讓老爸躺在床上。醫師說性命沒有大礙。在山崖那裏也已經接受特殊能力者的緊急處理,所以沒事。克拉克也說,他只是放松之後倒下,馬上就會醒來了。

接受完治療的老爸,大概因爲是騎士團長,或者受傷太嚴重,因此讓他在與其他新兵不同的房間內休息。

房間外有兩名騎士在看守,不過室內只有我和老爸而已。克拉克有副團長的工作,而騎士們接下來會將仍留下的新兵送回來,先回到作戰會議室了。

我在老爸床邊,靠著牆壁蹲坐在地。有時能聽見呼吸聲,看到吸氣時肩膀在動,我重新感受到老爸還活著。

他還活著。老爸就在這裏。我這麽一想,視野又模糊,從眼中掉下落水,爲了不讓人看見而垂下浏海,抱著雙膝按住眼睛。

原本以爲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這樣離別,這樣下去我會後悔一輩子……當初以爲老爸死了之後,後悔了多少次呢?祈禱多少次要重新來過呢?

我知道,老爸是騎士。過去也發生過好幾次騎士的死亡,老爸在過去也……而以後一定也會遇到生死關頭。只不過並非今天,只是這樣而已。我不知道老爸什麽時候會死。那麽,在那之前我想怎麽做?該怎麽做,才不會像今天那般後悔?我──……

「……瑟…………亞瑟……亞瑟!」

……有人拍我的肩膀,清醒過來。看來我睡著了。擡頭一看,眼前是有些擔心的克拉克。

「……克拉克……」

「你還好吧?如果累了,要不要先回家一趟?柯勞莉莎夫人應該也很擔心吧?」

……啊。

柯勞莉莎是老媽的名字。這麽一說,我出門前跟老媽說馬上回家。我頂著迷迷糊糊的意識,當場站起來,詢問克拉克時間後,從我出門後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我立刻跑向房門,不過當我打開門時,再度回頭一看。

老爸依然睡得很沈……我用肉眼確認他還有呼吸,打從心底松了口氣。

「我現在打算叫醒他,報告騎士團的事務……離開前要不要打個招呼?」

克拉克就像注意到我的視線般說道,他似乎察覺不少事,令人有些火大。

「……沒關系。我跟老媽說一聲後,馬上就回來。」

語畢,再次轉身後,克拉克回道「是嗎?」後,立刻補了句他擅長的多余話。

「……你會回來呢。」

「…………煩死了。」

克拉克從以前就像這樣知道一切似的,令人有點火大。由于我從小時候就認識他,現在用不著跟他客氣。我態度差勁地回了看似開心的克拉克,這次真的離開房間。

回家一看,老媽非常擔心。她似乎知道騎士團通過田邊。

發生什麽事了?騎士團去哪裏呢?老爸平安無事嗎?雖然她問了許多事,總之我全都含糊帶過,跟她說沒事。等老媽暫且安心下來後,我說接著要再出門,或許暫時不會回來後,她又再次擔心地詢問我原因。

「……我去找一下老爸。」

我這麽說,她露出奇妙的表情。宛如吃驚,宛如懷疑,宛如笑著般的表情。我直接說,如果有什麽事就來騎士團,我和老爸都在那裏。這麽說之後,她暫且送我出門……這次什麽都沒問。

我不斷走著,終于回到救護所。走進老爸休息的房內,他已經清醒了。他坐起上半身,身上綁著繃帶,和克拉克在談事情。老爸一露出驚訝的表情,克拉克就一邊繼續對老爸報告,一邊用手招呼我進入房間。我沈默地進去,暫時靠在房間角落牆邊聽了一陣子談話,他們正在談論明天就要和普萊朵殿下會談今天的事。

「好,我也覺得快一點比較好。關于普萊朵殿下的行爲,我會負起責任對她進言。」

老爸如此說道,他的眼神就像已經做好某種准備,而克拉克也注意到了,帶著有些擔心的表情附和他。

「……知道了。那麽我這就去禀報,明天只要普萊朵殿下能有空檔,就設法安排晉見。」

克拉克如此說道,點頭後,就這樣緩緩轉頭看向我。

「嗨,亞瑟。你剛剛跑哪去了?」

我想隱瞞老爸在睡覺時一直待在他身邊。克拉克就像知道這一點一樣開口說……完全都被這家夥看穿了,令人生氣。

「……我去找老媽。」

老爸聽見這句話,叫出聲「什麽……!?」,轉身看向我。

「難道你……對柯勞莉莎……對你媽說了嗎!?」

克拉克看見慌張的老爸,開心地笑出來。

「啥!?我怎麽可能跟她說啊啊啊!!你以爲是誰要安慰哭泣的老媽!!」

我這麽一吼,這次老爸明顯地松了口氣:「是嗎……那就好。」

「……不過,下次見到她,我就會說。」

我的話讓老爸又再度擡起頭睜大眼。不過我不在乎,繼續說下去。

「我一定會說。老爸笨到自己腳被夾到,才被落石壓到。還被人像打靶一樣開了好多槍。回王城後就一頭栽倒,睡得像條死豬。還有,最後也不管自己快死了,留下那麽丟臉的遺言,而且完全沒提到老媽的名字哦!?」

我說到這個地步,原本仍有話想說的老爸,從途中就開始找藉口:「不、不是,我平常就有對柯勞莉莎說……」不過我全都忽視了。

「老媽會哭哦?我絕對不會幫你說話哦?你回家後,絕對會被老媽罵哦?現在開始就給我做好心理准備,臭老爸活該啦!!」

我罵到這裏後,老爸露出我未曾見過的啞口無言表情。一旁的克拉克笑著說:「這次可瞞不下去啰,羅德裏格。」說不定他過去也不只一、兩次遇到生死關頭,卻隱瞞我們不說。老爸愣住,似乎在思考要對我說什麽比較好,最後我對他說出關鍵的話。

「……不過,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幫你保密。」

我如此低喃道,老爸突然有了反應。因爲他打算直接下床,傷口在痛而呻吟。

「條件……是什麽?亞瑟。」

克拉克代替呻吟的老爸詢問。老爸也一邊忍著疼痛的傷口一邊看我。

「……我想再見一次普萊朵殿下。」

這次他們倆同時啞口無言。睜大眼,看著彼此的臉後又看向我。

「明天的那場晉見,也帶我去。就算不能說話,我也想再見普萊朵殿下一面。在見到普萊朵殿下之前,我絕對不回去。」

「我已經跟老媽說暫時不回去了。」直接講出這句話後,他們倆暫時無言地抱著頭。那兩人都很清楚,我在這種時候絕對不會退讓。沈默一陣子後,老爸充滿歉意地嘀咕:「克拉克……」而克拉克也回應他,歎口氣說:「我知道了……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但我還是去拜托普萊朵殿下看看。」

贏了。

我將這份堅信放在胸口,手放在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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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Empty 回復: 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2:00 pm

「那我去外面睡了。」

「等等,亞瑟!用不著在外面睡……」

「就算是家人,我也是個外人,只是硬賴在這裏,怎麽可以借用王城的房間啦!」

雖然我想用手推開出手阻止的克拉克,但最後他雙手夾住我腋下,強硬地阻止我。

「爲什麽你就只有這種地方像羅德裏格,都在奇怪的地方守規矩啦,亞瑟!!」

房間內響起克拉克的叫聲。

……最後,我就在特殊能力者的治療生效爲止得絕對靜養的老爸休息的房間內度過一晚。

「……不蓋條毛毯嗎?」

「怎麽可以借用那種東西啦!!」

我一邊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邊又對老爸怒吼。

老實說,不冷只是在說謊,但沒關系,畢竟我只是強硬地混進城內,還用這裏的物品實在不妥。我把疊整齊的寢具放到角落,躺在地上。

「……你見到普萊朵殿下後,有什麽打算?」

「………………………………不知道。」

我要睡了,別吵,臭老爸。說完這些話,我背對他縮成一團。

自己也搞不懂想跟她說什麽。我只是想再她一面。

老爸之後真的什麽也沒說,我也立刻睡著了。

過一陣子後,我突然清醒,注意到有人幫我蓋上毛毯。我閉著眼睛裝作睡著,幫我蓋上毛毯的人傷口似乎還在痛,回到床上的途中還低聲呻吟。

……臭老爸。

隔天一早,騎士團的晨練與早餐結束後,克拉克前來通知允許我出席。



我排在騎士團的最後方,走在王宮內。走到何處都金碧輝煌、光輝燦爛,我卻還是跟與昨天穿的一樣邋遢,覺得有些難堪。雖然老爸和克拉克有准備铠甲和其他衣物要我換上,不過都這年紀讓人准備衣服也太丟臉,我拒絕了。雖然被念至少把頭發綁起來,不過我更不想在騎士面前穿著這身打扮露出與老爸相似的臉。

谒見廳。

時間到了之後,普萊朵殿下進來了。她和昨天不同,穿著一身華服,十分體面。她帶著第一王子史提爾殿下、第二公主缇雅菈殿下,走在騎士們讓出的道路上。

啊,她果然是公主呢,我終于湧出這種感覺。她好漂亮。昨天的戰鬥就像假的一樣,她優雅漫步的模樣,宛如另一個世界的人,讓我腦袋一片空白。騎士們隨著老爸與克拉克跪下,我也仿效他們。維持這個姿勢一陣子後,響起普萊朵殿下平靜的聲音。

「都擡起頭吧。」

我隨著騎士們擡起頭。眼前的確是這個國家的第一公主。

「史提爾都告訴我了。我前往現場一事,你們似乎有幫忙隱瞞的樣子。非常感激。」

克拉克也如此囑咐我。關于這件事務必嚴格保密。以後絕對不可以對老媽和朋友說出口。這是爲了騎士團和普萊朵殿下,我也欣然同意。老爸說對普萊朵殿下回道:「不會……我們也因此免于受到責難。」接著繼續說下去。

是否有劍術、狙擊和格鬥術的經驗?爲何知道襲擊者是特殊能力者?爲何不交給其他騎士處理,反而自己獨自前往那個現場?

老爸就好像在責備普萊朵殿下似的繼續說道。雖然我很驚訝老爸對第一公主如此咄咄逼人,也很驚訝普萊朵殿下幾乎沒有劍術、槍術和格鬥術的經驗。那種戰鬥方式,可不是學一點皮毛就能夠做到的。我也心想她是不是其實很熟練,只不過在隱瞞而已,不過若是如此,這謊言也太爛了。談到預知能力、史提爾殿下特殊能力的限制時,我的腦袋已經有點跟不上了,不過在下個瞬間,老爸的怒吼聲讓我整個人清醒。

「即便如此!!也比您前往戰場要好多了!!」

那道怒吼聲刺痛了皮膚和鼓膜。已經好久沒聽見他這樣大吼了。

「即便其他做法可能趕不上!!您也不應該親自前往!!只要和先行部隊交代那個男人的特徵,之後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了!!」

雖然克拉克要他冷靜,不過沒用。這種怒吼的方式,完全就是非得把話說出口。明明得救了,好歹斟酌一下說法吧?不過老爸這些話正確無比……老爸一直都是對的。

王族是比任何人都應該優先守護的特別存在。我也聽過,爲此人民納稅。騎士也一樣,爲此賭上性命死去。那個王族爲了非王族的人賭上性命也太蠢了,就算對方是騎士團長也一樣。普萊朵殿下在途中也忍耐般的閉上嘴,聽著老爸訓話。

騎士爲了王族連性命都可以舍棄,騎士爲了一名王族要獻上多條性命。只要死去一名王族,對國家、人民都會造成莫大的影響。所以騎士爲了王族活著、犧牲一事。普萊朵殿下的行動讓老爸的犧牲方式蒙羞了……我聽到這裏時,注意到老爸的意思該不會是覺得自己應該死在那裏。

別開玩笑了。

我還清楚記得當時的絕望和失落感。你以爲有多少騎士爲你活著感到喜悅?我又是多麽……

「您應該做出正確取舍!!與其讓您自身遇到危險,即使是我這騎士團長的命也應該放棄!!您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價值……」

乾脆當場給他一拳吧?當我這麽想而握緊拳頭的時候。

「給我閉嘴。」

普萊朵殿下清晰斷然的命令聲回響于室內。我、老爸、所有騎士都閉口不語。就是如此有威嚴。和老爸不同,沈重的壓力讓所有人動也不動。接著普萊朵慢慢站了起來。

「正如你所說的,騎士團長。我那不成熟的行動造成許多人的困擾,以你並不希望的形式幫助你。然而……」

普萊朵殿下靜靜地、冷漠地說道。確實能感受到她的憤怒。當她說到最後時,所有人都察覺了……普萊朵第一公主在生氣。

「我所拯救的並非您一個人!你以爲你本身,以及你今後培育的騎士們!!日後將拯救多少國民!?」

全身冒出雞皮疙瘩。

不只是老爸,還幫助今後老爸和老爸培育的騎士所拯救的人民。那個人確實這麽說。老爸就是有如此的價值。第一公主只是低頭看著沈默聆聽的我們,繼續說道。

「你也並不瞭解自己的價值,騎士團長!!你身邊的人是多麽仰慕你、敬愛你,你深得衆人愛戴呀!!」

這個人都知道。

她知道我的、我們的心情,並說出口。這令我開心無比。

「我是王族!!是第一公主,這個國家的第一王位繼承人!是爲了守護我國人民而在的人!!而你是騎士!!直接守護民衆,是我國的希望之光!!失去一名騎士,日後導致的結果,是無法拯救原本得以拯救的多少生命啊!!」

血液在沸騰。我肯定一輩子都遇不到這種經驗。「爲了民衆而在的人」……是多麽神聖的存在。而那名存在說,騎士是「希望之光」。

直接守護人民的存在。而一名騎士的死亡,日後將帶來莫大的影響。

…………對了。

這就是我一直憧憬的騎士。

「即便你並非騎士團長,而是一名士兵,我也一定會采取相同的行動吧!!知道能夠救時,就不得不救!!我絕不允許不必要的死亡!!」

不允許不必要的死亡。第一王位繼承人的這句話,對騎士而言有多麽重大呢?

此時我終于理解了。普萊朵殿下當時前去幫助老爸,和我完全無關。她只是偶然待在那裏而已。對我甚至沒有一絲同情。無論我是不是在場,這個人都會采取同樣的行動吧?同樣挺身而出、戰鬥、拯救老爸。知道還有救的時候就去救……這件事有多麽辛苦,需要勇氣呢?

「各位是騎士,同時也是我國的國民!!榮耀的國民!!守護我國民衆是我們王族的職責!!若自稱爲騎士,比起無法光榮赴死,不如對今後無法拯救原本可拯救民衆一事感到懊悔吧!!」

我身體不斷顫抖。在短短幾秒間,我好幾次、好幾次覆誦普萊朵殿下最後說的那句話。

『比起無法光榮赴死,不如對今後無法拯救原本可拯救民衆一事感到懊悔吧!!』

我想守護。守護老爸、老媽、大家。所以很不甘心沒辦法成爲超越老爸的騎士。因爲我憧憬老爸,不想繼續讓老爸蒙羞,才放棄當騎士。

當時……我以爲老爸死的時候,我爲了什麽而後悔?過去的人生,我爲了什麽不斷、不斷地後悔?

「我想當騎士」「我想守護」「我想變強」。

是誰?丟老爸的臉,把責任全推到老爸身上,要當騎士已經太遲了,如此輕視自己的人。是老爸嗎?不對,老爸總是叫我別放棄,對我說現在開始也沒關系,把騎士當成目標吧。覺得丟老爸的臉,現在開始已經太晚了,自己沒有才能,絕對無法成爲像老爸一樣的人。好幾次、好幾次下三濫地不斷抹殺我自己的人!!

就是我。

──啊啊……又來了。

止不住身體的顫抖。手撐著地面,聽見普萊朵殿下的聲音。她爲擅自行動向騎士們道歉。

──我又注意到了。

克拉克繼續說道。對于拯救老爸的感謝。克拉克說的這些話,令我開心不已。

『比起無法光榮赴死,不如對今後無法拯救原本可拯救民衆一事感到懊悔吧!!』

腦中又浮現這句話。

其他騎士也逐一稱謝,跪地叩拜。雖然老爸一人感到驚訝,不過受到那麽多騎士仰慕的老爸,現在只令我感到驕傲。最後……我也站起來。我是從後方看的,不知道有沒有做好,不過仍不熟練地跪地叩拜,將額頭抵在地面上……我現在只想感謝她。拯救老爸。在我後悔之前,再度讓我見到他。

我很害怕。想守護的事物卻沒一個守護到的未來。

「……那麽,就恕我們先行告退了。」

克拉克這麽一說,騎士們便一個接一個離開。

我一定會後悔吧?現在,在這裏又放棄一事,以後我原本或許能夠拯救重要的人們,卻無法拯救的那個時候。

「……請問!……」

我壓抑快破音的聲音,努力開口。普萊朵殿下看著我。或許她已經不記得我了也說不定。畢竟我只是一直在哭泣大喊、沒用的死小鬼罷了……就算是這樣。

「我也……可以……說句話嗎……」

──我還不想放棄。

我太緊張,沒辦法好好說話。我正在對普萊朵殿下說話。她是這個國家的第一公主,是將來要成爲女王的人。不是我這種人可以搭話的對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事。「你……」老爸說道,克拉克阻止了他。老爸當然會開口阻止,就算我直接被趕出去也無可奈何。

不過,這或許是我人生最後的機會也說不定。

普萊朵殿下雖然露出吃驚的表情,不過立刻說:「好,無妨。」沒有生氣,允許我開口……我能夠對這個人說出口。

「……謝謝您……救了老爸…………家父……」

我把最想講的話講了出來。只不過,由于老爸和克拉克就在一旁,我覺得很難爲情,也沒辦法擡起頭往前看。

不過,我一直很想說。謝謝你救了老爸。如果當時老爸死了,那我一定會一直後悔下去吧?而且……絕對不會注意到這個想法。

「………………能……嗎……」

「……咦?」

當我開口時,太過緊張,喉嚨乾啞,發不出聲音。普萊朵殿下回問,這次我擡起身體。不過依然沒有勇氣看向前方。即便如此我垂著頭,開始結結巴巴地說話。

「我是……特殊能力者…………不過力量……不像老爸一樣適合當騎士……只能用在種植農作物上……」

我看著自己撐在地板上的手。無論怎麽洗都洗不掉,沾滿骯髒泥土的手。已經許久沒有握劍,喪家犬的手。我再次深深感到自己多麽沒用,想殺了過去的自己。

「我!!……完全比不上老爸……是不中用的廢物……」

我發泄地用拳頭敲打地面,血滲了出來。這只手瘦弱到只不過敲打地面就這副德性。越說出真話,我就越覺得自己很淒慘、沒用,想移開目光。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理解,自己是最差勁的垃圾。我知道,被我問這種事,只會造成她的困擾。我知道,就算她冷淡回說不曉得、不可能,那也理所當然。

即使如此,我依舊想問這個人。即便我現在既弱小,無能爲力,沒有任何幫助,像個垃圾。

「……我……今後會更加鍛煉……接受老爸鬼一般的訓練……訓練……所以……」

請回答我。

就算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也沒關系。只不過,就像老爸對我而言是英雄,當時她的確拯救了老爸和我。她讓我注意到一切。

我這次擡起頭,看向普萊朵殿下。她雙眼圓睜,即使如此也認真地看著我……沒錯,因爲她就是這種人,我才──

想賭上人生的一切詢問這個人啊……!!

「我也!!能夠當上嗎……!?像老爸那樣……了不起的騎士!!」

等我注意到時,視野一片模糊。原本如此鮮明的普萊朵殿下的臉和老爸他們的臉,都看不見了。即便如此,我也用嘶啞的聲音,祈求般地嘀咕:「就算現在才開始……!」……這樣子沒用又丟臉。哭著大叫……和那個時候完全一樣。

拜托、拜托……

宛如向神明祈求般地祈禱。我已經有所心理准備被否定了……即便如此,拜托,

拜托給我再次挺身面對的勇氣和契機。

因爲我是無法獨自挺身面對的垃圾。然而,正因爲您讓我注意到了!!正因爲您救了過去活得像垃圾一樣的我!!我願意讓您主宰許願想再次成爲騎士的自己……

「你可以的。」

思考停止了。

那個人絲毫沒有任何猶豫地說道。筆直看向我的眼中,也沒有任何懷疑、隨便應付的贊同。

我在作夢嗎?

我一眨眼,淚水就掉了下來。在稍微清楚的視野中,普萊朵殿下露出微笑,緩緩地開了口。

「即便世界上任何人否定你,我也予以肯定。你將成爲與父親一樣了不起的騎士。那麽,今後……在我活著時,將繼續等待。等待你作爲騎士,再度造訪這個房間的時候來臨。」

我懷疑自己耳朵,她說肯定我。說能夠成爲像父親一樣強大的騎士。說會一直等待我、我成爲騎士的日子……!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這個人是這個國家的第一公主。和我住在不同的世界。她怎麽可能等待我這種、如此下等的人。

然而我的視線卻移不開只是溫柔地微笑的普萊朵殿下。她緩緩走出,一步又一步地走進我。自從當時……拍著我的肩,對我說「沒事的」那個時候以來,是第一次這麽近看她。

改變我人生的人,緩步走到我面前。身體在發抖,全身的寒毛豎起。

「讓我看看你的臉。」

普萊朵殿下在我面前停下,膝蓋著地,窺探我的臉。我好緊張,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身體完全動不了,只能看著一切發生。她用漂亮的手指,撥開我骯髒的頭發……寒酸、沒用的我,和老爸相似的臉。排斥將自豪的老爸與悲慘的自己重疊,而不想讓任何人看到的臉。普萊朵殿下定睛看著我的眼睛,接著溫柔地撫摸我的頭。

「我和你約定。在我死去之前,都會等你。你當上騎士,成爲像你父親那樣……不對,在往後的人生,你成爲內心理想的騎士,屆時……請保護我深愛的國民,以及重要的家人。」

她又對我說,會等我。我沒有聽錯。而且她對我「約定」。無法置信。再加上,她沒有要我像老爸。

她說在往後的人生中,成爲內心理想的騎士。

她一邊看著和老爸相似的這張臉,一邊說道。她肯定了我這個人。而且對我說「保護」國民、家人……自己重要的事物。她不是對其他人,而是希望我這麽做。

我好開心,好害怕,無法承受。怎麽可能有這種奇迹?

普萊朵殿下的手放在我的臉上。我一直、一直隱藏的這張臉,傳來手指溫柔滑過的感覺。

「……能……保護……嗎……像我……我這種人……」

我無法承受,不禁懦弱地說。

我想守護。不只我重要的事物。這個人,不是其他人,是這個人對我希望的全部。不過我做得到嗎?我甚至還不是個騎士,就像蟲子般弱小……要守護這個人重要的事物。

我沒有自信。在心底依然訴說自己怎麽可能做到。

比世界上任何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我如此嚷著。

「可以的。因爲你有爲家人著想而流下淚水的善良,與這麽強健的雙手。而且……」

普萊朵殿下握住我的手。由于務農而滿是擦傷、長繭,摻雜泥土與血液的骯髒的手。

無法置信,普萊朵殿下果斷地握住這只手,用堅定的雙眼回看我。

「因爲你……是如此……想要變強啊……!!」

我已經無法忍耐了。

過去我到底許願幾千遍幾萬遍呢?……我一定希望有人注意到。

我想變強,我想守護,我想當騎士。一直隱藏在腹部深處的這股強烈的念頭。比任何人都用力、用力地祈禱,同時也不斷隱藏的這股念頭。

察覺這點,幫我說出口。將我想聽的話全部說出口……!

如果這不是拯救,又該稱之爲何呢?

「……嗚……嗚……啊啊……」

我可以全部收下嗎?我明明沒辦法對這個人有所回報。

然而,如果……正因爲是不斷收到這麽多的我。再一個就好,再許一個願望……再想要一個東西,也可以吧……

「我會當上的……!!無論花幾年……幾十年……也要當上騎士……!!然後……」

我乞求著,比這個國家的其他人都不相襯的願望。

我緊握包覆自己的柔軟玉手,緊抓住眼前的這個大人。

「請讓我保護您……一輩子……!!!」

如果是賜與一無所有的我一切的您……是您的話,我如此希望。

我想將一切獻給您。

將一無所有的自己的全部。守護您想守護的一切事物,並且想一直守護您。

如果您說,只要還活著就會等待我成爲騎士的話,我成爲騎士後,在這條命還在時想守護您。想爲了這個人而戰,想爲了這個人而作爲騎士犧牲。

普萊朵殿下帶著吃驚又不可思議般的表情愣住了。她在猶豫嗎?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改變決心。

我知道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然而也許願了,祈禱了。想賭上性命守護普萊朵殿下……這個人。比任何人強大、高貴,正如其名值得驕傲。因爲是她,我才想侍奉她。

我只是一直抓著她,等待回話。過一陣子,普萊朵殿下對我露出溫柔的微笑。

「你叫……什麽名字?」

她笑著回應,詢問我的名字。對于宛如肯定般的這句話,我帶著一絲希望報上名字。

「亞瑟……亞瑟•貝列斯弗德。」

這是老爸和老媽幫我取的名字。而也是將一切獻給您的男人名字。

普萊朵殿下露出吃驚的表情,又愣住了。那似乎是想起什麽事,陷入沈思的眼神。怎麽了?我們曾經見過面嗎?

「普萊朵殿下……?」

我不禁出聲叫她後,普萊朵殿下回過神來重新看向我。接著,對我露出開心的微笑……宛如打從內心綻放的笑容。

「……亞瑟……你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夠達成約定哦。」

突然的天啓。

普萊朵殿下叫了我的名字,宛如看見未來般開口。

不久的將來……?我不懂意思,一直等待普萊朵殿下的下一句話。

「我剛剛預知了。你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爲了不起的騎士。不只是我,會成爲所有人認同,強大的騎士。」

普萊朵殿下用力回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既溫柔又溫暖。

「而且,能夠成爲守護我身後的騎士吧?」

預知,她這麽說了。這是預知能力者普萊朵殿下的話。我會成爲了不起的騎士。被所有人認同的強大騎士。而且會成爲能夠守護這個人背後的騎士……!!!

不像真的……!

普萊朵殿下說我可以。她笑著如此對我說。意思是,可以把她的背後交給我守護。如此……認同我了……!!

我吃驚地睜大眼,太開心了,眼中又流下淚水。我,這樣的我,守護普萊朵殿下的背後……

「我等你,亞瑟,然後……」

普萊朵殿下突然將我的手拉過去。她浮現下定決心的表情,將臉湊近我的耳邊。對于吃驚而說不出話的我,普萊朵殿下低喃道。

「當你判斷我是這個國家國民的敵人時,請率先斬下我的首級吧。」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聲音貫穿我的腦海。

我不懂她的意思。就好像,預知了總有一天會被我斬首的那個時刻……

我不要。

腦海中,霎時浮現自己砍掉這個人首級的身影。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怎麽可能殺害這個人……!!

普萊朵殿下打算離開,但我不禁拉住她。

您到底、到底在說什麽啊!!

普萊朵殿下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後,爲了讓我冷靜下來,又笑著說。

「沒事的,只有最後那句話不是預知。」

這句話讓我稍微松了口氣。太好了,不是預知……不過,又爲什麽要對我這麽說呢……?

「你的劍是爲了保護深愛的人……成爲那種騎士,就是我的願望。」

普萊朵殿下繼續說道,宛如看穿我的疑問。

深愛的人……?那麽,普萊朵殿下爲什麽要說我殺她!?我想守護的明明是您啊!!沒錯,我的確已經說了。而且普萊朵殿下也回答了。我將成爲能夠守護她背後的人。

「當你判斷我是這個國家國民的敵人時,請率先斬下我的首級吧。」

真的、真的不是預知嗎……!?不安一鼓作氣湧上。沒有方法可以確認……所以,正因爲是決定將一切獻給您的我,拚命點頭,向您發誓。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當上騎士!在這雙手能做到的範圍內保護您、您重要的人……老爸、老媽和所有國民……成爲這種騎士!!」

倘若全世界都與您爲敵,我也會守護您。

即便您成爲國民敵人時,而您希望必須斬下的話……我會繼續守護您和您重要的事物。

正如您不會走錯路。正如您不會讓任何人走錯路。正如不玷汙您高貴的心靈。正如您的那股強大不會受挫。而正如我也絕不會走錯路,我也絕對會守護您,以及我重視的事物……一切都是爲了,我自己絕對不會讓您走錯路。

玷汙您前進道路的人、陷害您的人、阻礙您去路的人,我必定會用這雙手制裁。

而如果您……強大又高貴的您,即將撐不下去的那個時候。

「知道能夠救時,就不得不救!!」

我也絕對會拯救您。如同我今天被您拯救一樣。無論身處任何困境,我也會將手伸向您。就如同您今天對待我一樣。

亞瑟•貝列斯弗德。

我以這個名字,在此發誓。絕對將這個人守護到底。

賭上我的一切。

「……亞瑟。」

有道聲音突然從旁叫住我。轉頭一看,那是克拉克……因爲把想講的事一股腦地說出口的緣故吧?感覺就像排毒過後,這段期間普萊朵殿下的手緩緩抽離我的手。逐漸離開的一根根手指的觸感,鮮明地留在皮膚上。

克拉克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說:「走吧。」他的聲音比平時還溫柔……所以才令人生氣。他老是察覺我的心情。明明和老爸年紀差不多,就像我的大哥一樣。而……他這種地方有時拯救了我。

我對克拉克的話颔首,緩緩起立。

傳達出去了。已經決定了。

這份滿足感滿溢而出,連自己都大吃一驚,腦袋一片空白。克拉克扶著我的背,一步步走向門邊。就在我想起老爸上哪去的時候。

「普萊朵第一公主殿下。」

老爸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聽見普萊朵殿下的回應,反射性回頭的那一刻。

碰!!

巨大的聲響響起,老爸對普萊朵殿下跪地,額頭碰到地面。

「這次……非常感謝……您拯救我……!!」

老爸在哭。

我無法置信,懷疑眼睛。雖然我過去好幾次看到老爸生氣的樣子,卻完全沒看過他哭泣的樣子。

「……能夠再次見到……朋友……部下和家人…………真的太好了……!!」

我太驚訝了,當場楞在原地不動。過去無論我說話多麽過分、在山崖下做好覺悟赴死時、平安返回城內時,明明經曆過許多哭泣也不足爲奇的場面。

老爸一次也沒哭過。

而這樣的老爸,現在在我面前哭了。他說太好了。幸好能再次見到克拉克、部下和我們。

「而且最重要的……聽見……兒子說……要當騎士…………這句話……嗚……」

我嗎?

我連眨眼也忘了,看著老爸。在幾分鍾前,我一直認爲自己讓老爸失望透頂。

我認爲他即使跟我說「別放棄」、「真的好嗎」,在內心也已經放棄、厭倦我了。我事到如今才說要成爲騎士,只是造成他的困擾。會讓他蒙羞。不過我聽見普萊朵殿下的話,注意到了,老爸從來沒有放棄過我……而現在。

「……嗚……活下來……太好了……!!!」

老爸爲了我而哭泣。

老爸因爲我想成爲騎士而感到無比喜悅。丟臉、困擾,思考這些事的我就像個笨蛋。他明明如此冀望,一直對我有所期待。

剛剛已經流了那麽多淚水了,眼淚又開始滲出。

我可以這麽幸運嗎?一直在等我的老爸,將我送出門的老媽,還有像哥哥一直支持我的克拉克,以及……我遇見普萊朵殿下。

不只有普萊朵殿下,在遇見普萊朵殿下之前,我就這麽幸運了。

我好開心、好開心,用拳頭按住不禁滑落的淚水。

幸好我有注意到。無論幾次,我都會這麽想。幸好能在失去、無可挽回之前,察覺自己的幸福。

我用拳頭擦拭眼睛,往前看,普萊朵殿下抱住跪在地而縮得比自己還小的老爸。她開心地微笑,從眼睛流下淚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普萊朵殿下在哭。

昨天那個人回到城內,被史提爾殿下與缇雅菈殿下抱住時,卻也沒生氣或哭泣的普萊朵殿下太不可思議了。

今天普萊朵殿下生氣了。她說老爸不應該赴死。不可以犧牲性命。

而現在普萊朵殿下在哭泣。不是爲了自己,而是老爸說「活下來太好了」,而開心地流下淚水。

「太好了…………」

我確實聽件沙啞的聲音。看著哭泣的老爸與普萊朵殿下,普萊朵殿下在我眼中就像女神一樣。我將這個景象深深烙印在眼底。

爲了在我這輩子都不要忘記。

「……臭老爸。」

「別在王城中也那樣叫我。」

離開谒見廳的我、老爸、克拉克與其他騎士一起走在城內的走廊。老爸會直接前往騎士團與演習場吧?

「那就對那個想想辦法啊,騎士團長。」

我一邊揉著紅腫的眼睛,一邊用下巴指著走在前方的騎士們。每個人都以不會回響在走廊程度的音量都念著:「……眼淚又……」「太好了……騎士團長」「普萊朵殿下……太了不起了……」我注意到他們離開後也從半開的門中看見整個過程,是與老爸他們離開之後。

老實說太丟臉了,我好想去死。

就算用不著看代替老爸在最前方領導騎士們的克拉克,我也知道他在笑。老爸一邊揉著紅腫的眼睛,同時皺起眉頭。

「……那麽你接著有何打算?」

「回家……老媽也在等我。」

「……別跟你媽說。」

「哼,用不著你拜托。」

我這麽說,轉頭看向一旁,但也知道老爸有話想說。

不過只有這句話,要由我主動開口。

「……什麽時候都好。老爸……等你有空時就好……那個……」

我很難爲情,壓低聲量,至少以騎士們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再陪我練劍吧。」

太小聲、實在太小聲了。我看著一旁,等待老爸的回答,但好一陣子都沒有回應。我心想是不是沒聽到而轉頭一看老爸……結果老爸也轉頭看著我的反方向。不知道爲什麽,他單手摀住嘴,肩膀在顫抖。我想說他果然沒聽到,大吼「餵!老爸」的那剎那。

老爸打了我的頭。

我不是在炫耀,不過這是我出生後,第一次被老爸揍。比起抱怨,我更驚訝,按著被揍的頭,自己也很清楚地睜大眼,再度看向老爸。

「……那當然。」

我也好久沒看見這麽說、溫柔地微笑的老爸了。

「……我明天早上回家一趟。你准備好等我。」

「……嗯。」

我們繼續走了好一陣子。看見通往外面的門,王城的人員恭敬地打開門……最後,我依然不甘心老爸還是把我當成小鬼看待,將突然想到的事脫口而出。

「……反正過去,你也曾經在我和老媽不知道的地方差點死掉吧?」

「什!?不、不對,那是……」

老爸慌張的反應,讓我確信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不想被老媽責罵而有所隱瞞,不就和小孩子一樣嗎?」

我說了這些話後,老爸又開始找起藉口。穿過門,走到外面。之後只要直接穿過庭園,走出大門就好。

「話說在前頭,如果有下次,是瞞不過我的。」

我知道。他不說,是不想讓老媽和我擔心……不過。

「因爲在下一個戰場,我會待在老爸身邊。」

老爸吃驚而睜大眼凝視著我的模樣太奇怪了,不禁讓我像個小鬼一樣嘲笑他。原來自己還可以這樣笑啊。我直接踏出腳步,突然奔跑而出。也追過騎士團的隊列,追過克拉克時,輕輕拍了他。

「在那之前,你可別又差點死掉了!臭老爸!!」

還有克拉克你也是!我順道大聲地說出這些話,在被老爸大罵之前跑向門。

跑著。跑著。只是一鼓作氣往前奔跑。

「哈哈……羅德裏格,你還活著嗎~?」

──克拉克一邊看著跑遠的亞瑟背影,一邊出聲叫喚待在最後方的羅德裏格。察覺沒有反應,便輕聲交代騎士們:「你們可別回頭看哦。」

……我和羅德裏格,已經多少年沒看到亞瑟那樣笑了呢?

──克拉克一邊這麽想,笑了出來。也一邊想著待在隊伍最後方,品嘗爲人父喜悅的朋友。



「……好。」

我在鏡子前小聲說道。將留長的頭發在頭上綁成一束後,鏡子清楚倒映出整張臉。我已經有幾年沒這樣仔細看自己的臉了?只有不長的浏海垂在額頭上。我正面看著與老爸相似的臉。一皺起眉頭又更像了,不禁用自己的手指松開皺紋。不過,現在不會冒出像之前一樣的情緒,不如說有點自豪。

雖然原本也打算乾脆剪頭發……不過要立刻剪了被那個人摸過的頭發也令人猶豫。明明沒有感覺,不過回想起被碰的頭發時,內心就會有些癢癢的。

雖然綁起頭發也整個超過肩膀,我用手指抓住頭發前端,心想留得還真長。從窗戶看向外頭,還是暗的。雖然老爸說一大早,由于緊張,我醒得很早。綁好頭發後,雖然睡前已經保養過劍,但我再做了一次,不過時間依然很充裕,便睽違幾年獨自鍛煉,等待老爸。

「亞瑟!你的……頭發。」

「……你好慢,臭老爸。」

老爸在太陽還沒升起的時間回來了。

雖然我說他很慢,實際上比約好的時間早很多。老爸看著我爲了練劍而綁起頭發後的臉,睜大雙眼。原本只是想遮起與老爸相像的臉……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這樣動起來比較方便。」當我這麽說,老爸笑著回:「是嗎?」……總覺得他好像克拉克,令人火冒三丈。

「你……有睡嗎?」

「有。不過很早就醒了……在等你的時候,我已經熱身了。」

因爲我想盡快和老爸練劍。我說了這句話,回看老爸。

「比起我……你才有問題,能好好陪我練劍嗎?」

「什麽意思?」我的話讓老爸皺起眉頭。還問什麽意思,老爸下馬後,爲了不讓馬跑走而系上繩子,從他身上突然飄來酒味。

「反正你又和克拉克喝酒了吧?」

我這麽說瞪向老爸,他堅持「只有一杯」。不管怎麽想,就算將那杯頭從頭上澆下,也不會傳出這麽濃的味道。

「如果你已經熱身了那就好……開始吧。」

于是,睽違幾年後,我和老爸開始練劍了。

從劍的握法到揮劍。從基礎的基礎開始,到了最後他陪我對打。

在練劍的空檔,我也要他講普萊朵殿下的事情。我對老爸說,城內的樣子、傳聞……好事和壞事全都說給我聽。一開始他說缇雅菈殿下六歲生日宴會的事。還有,普萊朵殿下小時候和負面傳聞。負面傳聞幾乎與我在街上聽到的內容一樣。其他還有與史提爾殿下的契約或許是隸屬契約,從我所知的普萊朵殿下來看,竟是些可笑的傳聞。不過我同時也在內心發誓,總有一天絕對要給流出這些傳聞的人好看。

我已經很久沒和老爸聊這麽久了。老爸的劍法完全沒放水,毫不留情,一樣嚴格……這點令我非常開心。

在最後直接對打時,我當然輸得一塌糊塗。但是老爸卻不知爲何看著慘敗的我驚訝地說道。

「亞瑟……你這段期間真的沒有練劍嗎?」

他在酸我嗎?

還這麽問,一開始我連怎麽握劍都忘記了。好幾年沒用了,連小時候老爸給我的劍,也花費好一段時間才磨到能用。我這麽說,老爸便嘀咕一些我搞不懂的話:「無法置信……」「果然比我有才能……」起床的老媽前來查看我們在做什麽後,這些話就中斷了。當我說爲了當騎士而練劍,她雙眼圓睜。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被老媽逼問的老爸,說差不多該走了而逃離般地離開……把重要的劍留在家。

笨老爸。

總之先吃完早餐,一如往常下田後再把劍拿去給他吧。吃早餐時,雖然老媽問我的想法到底有了何種轉變,但若要說明,就必須提到山崖的事故,總之我隨便應付,逃跑般地前往騎士團的演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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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Empty 回復: 成爲悲劇元凶的最強異端,最後頭目女王爲了人民犧牲奉獻[文庫]

發表 由 lung 周日 7月 16, 2023 2:07 pm

「別笑!!」進入騎士團的演習場後,我立刻就聽見老爸熟悉的怒吼聲。

心想怎麽了而探頭窺視,沒想到普萊朵殿下竟然在那裏。史提爾殿下、缇雅菈殿下也在一起。

怎麽辦,晚一點再過來嗎?老實說,只經過一天,我不曉得該如何面對普萊朵殿下。

「啊,說起來……」

老爸說道。總之我先在王城周圍跑一圈吧。跑步正好能夠當作鍛煉。總之先回到門……

「小犬今天早上也提到普萊朵殿下……」

什麽!?

「臭老爸!!幹嘛擅自講出來!?」

我忍不住跑到老爸他們面前。一回過神,老爸、其他騎士和普萊朵殿下都吃驚地看著我。

「你……怎麽來演習場?」

「你在練劍後,離開時忘記帶上這個,我才特地送來的啊!!給我道歉一百次,臭老爸!」

我氣在頭上,把劍丟給老爸,「啊啊……我果然放在家裏了嗎……抱歉。」結果他完全不在似的語氣令人火大。臭老爸,竟然擅自談論別人的事,而且還是對普萊朵殿下說。下次私下會面時我絕對要他閉嘴。當我想到這裏時,這才注意到普萊朵殿下就在眼前。而且我一轉頭,視線就對上了。

「普萊朵殿下……昨天……」

糟糕,得說些什麽。腦袋明明很清楚,但只要想到昨天發生的各種事情,就越來越不曉得該說什麽才好。臭老爸,都是因爲你多嘴,是說我現在是不是臉很紅啊?慘了,都還沒當上騎士就見面了,不對比起這個,我該說什麽……

「你好,亞瑟。這麽有精神真好。」

普萊朵殿下先開口了。是,我如此回應卻說不出話來,看到普萊朵殿下的笑容,臉又更熱了。我用眼角余光看向騎士團,所有人都露出溫馨的眼神看著我們。連克拉克也在奸笑,可惡。

「那麽……我就先走了。」

我並不打算繼續對話,重要的是我覺得臉越來越燙了,只能無地自容地移開視線。我直接垂下臉,趕緊背對她。

「哎呀,亞瑟。難得可以見到普萊朵殿下,不再多聊一下嗎?」

「吵死了,克拉克!!再說一次我就扁你!!」

那家夥絕對在看好戲!!下次我絕對要扁他,我一邊下定決心一邊向普萊朵殿下致意。

……有話想說也沒錯。能與普萊朵殿下說上話,我很開心。不過,現在的我一定依然無法守護任何事物。

「……話等……加入騎士團之後……再說。」

我只說了這些,再次低頭致意後,這次真的要回去……

「請等一下。」

……又有人留下我。而且這次不是克拉克。回頭一看,第一王子史提爾殿下笑著看向我。

「如果你有時間,要不要陪我練劍呢?」

啊?史提爾殿下……和我??什麽意思?

老爸詢問理由後,史提爾殿下一口氣說出彷佛是事先准備好的理由。之後對我伸出手,要求我握手。老實說,我不懂他邀約的用意。不過史提爾殿下最後的話,非常吸引我。

『想變強的話,我認爲能學習多種領域的技術,對彼此都是好事。』

「變強」……沒錯,我想變強。老爸也幾乎一整天都待在騎士團。只利用他空檔鍛煉並不足夠。

爲此,如果有方法……我連一秒鍾都不想浪費。

我不自覺地握住史提爾殿下的手,他也滿意地對我笑了。

……不過總覺得這個人的笑容有點可疑。好詭異。

但他是普萊朵殿下的弟弟,在山崖的事件似乎也幫助老爸了他們。而且重要的是,在衆人以爲普萊朵殿下被落石掩埋時,至少當時的動搖是真實的。總之先相信他吧。

「那麽亞瑟公子,等王姊的事情辦完之後,就和我們一起搭馬車吧。」

「……請問……是這裏……嗎?」

「是的。這裏也都有劍,請挑中意的使用吧。」

我環顧四周,不禁發出贊歎聲。史提爾殿下帶我來到的,是王族專用修練場。雖然與騎士團相比規模很小,但一想到這是個人專用的空間,恐怕相當充實。包含練劍對手用的在內,只有兩間更衣室。有好幾把包括備用品在內的模擬劍與真劍都磨亮了。過于豪華的設備令我錯愕不已,此時史提爾殿下看著我。

「亞瑟公子,怎麽了嗎?」

「啊……沒有……」

我一想到他是王族就感到畏縮,不知不覺間往後退了一步。史提爾殿下不在意地看著我,遞過來一把模擬劍。

「請別緊張,畢竟這裏只有我和你在。」

「……那個,您不用那麽客氣……小的並不是值得第一王子如此對待的人……所以,還有……也別叫我亞瑟公子……」

老實說,被這個國家的第一王子這種偉大的人用這種恭敬語氣對談,我不曉得該如何對應。明明他用上位者的語氣普通地對我說話就好了。

「那麽,跟我說話也不用加上頭銜或敬稱吧。亞瑟公子比我年長,我們就平輩論交吧。」

不對,這樣絕對很奇怪!!

和年齡才沒有關系。比我年長許多的老爸和騎士們對史提爾殿下說話時也都畢恭畢敬。他可是我遠遠不如的尊貴人物。

史提爾殿下對困惑僵硬的我繼續說道。

「……那麽,就由我來開頭。當你把我當作朋友看待時,你也這樣做吧。而我現在要認真對付你……亞瑟。」

史提爾殿下這麽說,剛剛的笑容與詭異感消失,面無表情,接著對我擺好架式。

不對,等一下!?我今天可是久違地剛握劍哦!?難不成突然就要對打嗎……

就是這個難不成。

史提爾殿下對我刺出犀利的一劍,我沒穿戴防具,總之先偏過身體閃避,從一旁掃開史提爾殿下的劍。搖晃的史提爾殿下踩穩右腳,重新站好,吃驚地看著我。

「我原本打算中途就停下……」

他一邊嘀咕一邊來回看著我與劍。

「亞瑟,你真的很久沒練劍了嗎?」

又來了。竟然與老爸問了類似的問題。

「……又在今天早上,小的隔了好幾年……才又握劍。」

果然還是沒辦法擺脫恭敬語氣。史提爾殿下眨了好幾下眼睛,解除架式。

「……亞瑟,我還是希望你以後能夠陪我練劍。」

我不懂他的意思。不過史提爾殿下的眼睛非常認真,我無法輕易回嘴。

「而明年,你就去參加騎士團新兵入團考試。」

「啊……啥!?」

我不禁大叫。這個人在說什麽啊?

「不……不可能……哦。我的劍術和准備完全不夠……現在開始打基礎,至少得花個三年再去考試。」

「人生也不是只能考一次。明天不合格就後年再考,不合格就隔年再考就好。」

「不對,所以說!!就算去考試也只是……」

「我會全力支援你。我希望你盡早當上騎士。」

爲什麽?爲什麽這個人要這麽做。腦袋已經裝了太多東西,我想放棄思考。我和這個人幾乎第一次見面。然而他……這個國家的第一王子卻要支援我,希望我盡早成爲騎士。

「……可以問個問題嗎?」

這樣話兜不上。「請說。」我對如此回答的史提爾殿下一股腦地拋出問題。

「爲什麽那麽希望我去當騎士……還有,第一王子殿下需要找人練劍嗎?在教師教導以外的時間,不是應該有許多如法律、帝王學等王族該學的課程嗎……」

王子很忙碌,我至少還知道這點。而且史提爾殿下是從平民成爲王族的人。明明應該還有許多該學習的知識。而且身爲王子,除了騎士團,另外還有許多其他人會保護他──……

「這是爲了守護王姊。」

……不禁啞口無言。

那句話不帶有一絲迷惘。我提出疑問的答案,全都集中在那裏。

「你也知道,我的王姊很強。不過,其實她在那個事件是初次實戰。」

那個事件……是騎士團襲擊。史提爾殿下低下頭,慢慢地把話說出口。

「而以後王姊一定也會像那樣亂來。只要在她的手能觸及之處,一定會。」

沒錯,她就是這種人。我也很清楚。

「不過王姊並不是無敵的……以前她自己也承認光比力氣沒什麽勝算。」

這一刻我注意到了。當時普萊朵殿下的動作。面對許多人戰鬥、揮劍、占盡優勢時。她雖然躲開、閃避了攻擊……卻一次也沒使力與對手抗衡。

我重新理解了。沒錯,那個人……

「王姊終究是欠缺力氣的女性。」

宛如讀出我的心思,史提爾殿下說道。

「我成爲王族的養子時,王姊只有八歲。當時……那個人就已經在害怕什麽了。」

害怕……?

我回想起昨天普萊朵殿下的話。

『當你判斷我是這個國家國民的敵人時……』

寒毛豎起,不明的寒冷爬過背脊。這段期間,史提爾殿下也繼續說道。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我現在能說的,就是王姊身邊仍有將其擊潰般的無形之不安穩圍繞在她身旁。」

這次我想起今天早上老爸告訴我的傳聞。他說,普萊朵殿下的負面傳聞依然絡繹不絕。

「所以我想保護王姊。爲此我想學需要的知識,也像這樣練劍。不過……」

史提爾殿下說道,又靜靜地舉起劍對准我。

「還不夠。」

他的雙眼銳利,寄宿著堅強的意志,令人無法認爲年紀比我小,。

「我想變得更強,強到能夠守護王姊……但我還太弱了。」

最後,史提爾殿下的聲音變小。手中的劍就像呼應心情似的緩緩下降。同時,史提爾殿下黑色得眼中落下些許陰影。

「如果我變強,或許總算能夠與王姊並駕齊驅。不過,這樣不夠。」

史提爾殿下說道,再度舉起劍朝向我。

「我想用這條命守護王姊。不過這樣還不夠。若賠上這條命仍無法守護到底,那就沒有意義了。」

一個踏步,來到我面前。我舉起劍,擋下攻擊、防禦他向我揮下的那把劍。響起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音。接著彼此用力推擠、摩擦劍身。

「還不夠。」

他又說了同樣的話。這個人完全不滿意現在的自己。

「大人們的權力鬥爭、防範策略……即使從這種情況守護了,還不足夠。在遇到淩駕于姊姊的強大,且純粹的力量……暴力阻擋在眼前時!!」

叽鈴鈴。原本單手揮劍的史提爾殿下,用雙手握住劍柄。更強大的力量透過劍施加,劍刃接近我的臉。

「我將無法守護王姊。」

劍刃來到我的眼前。我承受不住,也雙手握劍,使出力氣,踏出一步的同時揮開劍。

锵锵!響起聲音的同時,史提爾殿下往後跳了一步。

「亞瑟。你一定會變強。比我、比王姊……比任何人都強。」

我不曉得爲什麽第一王子對我這種人的評價那麽高。因爲普萊朵殿下的預知嗎?即便身爲騎士團長的兒子,我這個人已經好幾年沒拿起劍了。

……不過,我也這麽想。

可行的話,我想成爲那種人……不對,是必須成爲。

比任何人都強大,能夠守護普萊朵殿下。

第一王子陪我練劍,求之不得。再加上,爲了讓我變強,他會支援我。沒有理由拒絕……只不過。

「……可以再問……兩個問題嗎?」

「盡管問吧。」

史提爾殿下依舊毫不猶豫地回答。所以我也不害怕地開口問道。

「爲什麽要爲了我這種人做到這種地步……而且,就算您是普萊朵殿下的輔佐,爲何您要爲了普萊朵殿下那麽拚命呢?」

如此提問或許很魯莽。普萊朵殿下確實很了不起,我也知道這點。不過,只不過是個輔佐,而且還是從平民榮升成爲王族,在這個年紀就如此爲普萊朵殿下拚命,也有些不對勁。他的笑容也很可疑,如果……說不定他想要利用普萊朵殿下,或有其他目的。

我一邊這麽想一邊等待史提爾殿下的回答,這次停頓較久。

「……因爲我覺得你和我一樣。」

史提爾殿下如此呢喃道。我不懂意思,等待下一句話。

「因爲第一公主是我王姊,才能有現在的我。細節不能說……不過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件事。」

(插圖010)

他如此說道,筆直地看著我。

「我不是對其他人,而是對自己發誓,要守護王姊。我爲王姊而在。」

他筆直的眼神不帶有一絲迷惘,令人羨慕。我不禁屏息,也筆直地回看史提爾殿下。接著,史提爾殿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像是想起什麽稍微咬緊下唇。彷佛就像比我這種人背負更爲沈重的某種事物似的。

「但是我…………不太信任身邊的人。」

只不過十歲的小鬼……就好像已經接觸過人的惡意。



「但是我…………不太信任身邊的人。」

只不過……我一邊思索跟亞瑟的對話,同時回想起三年前吉爾伯特等人的對話。

……比如說,即使有人表面上稱贊你,也不知道背地裏如何談論你、陷害你。我覺得,普萊朵、缇雅菈、母王、父王、媽媽……以及這次遇見騎士團長和副團長都能夠信任。不過,例如現攝政威斯特王舅,普萊朵身邊的侍女洛蒂、瑪莉等人、衛兵傑克等人,教導我劍術的卡爾老師和其他教師,騎士們,以及不在話下的宰相吉爾伯特,我都沒有發自內心信用他們。

我已經逐漸在社交界露臉。也遇到許多朋友和想親近我的人。不過我沒有信任任何一人……不對,我認爲不可以信任他們。

因爲我不知道,何時何地,有誰會背叛普萊朵,或者已經背叛了。

但也就是說,實際上我的同伴不多。我也曾經認爲只要自己變強就好了。不過這樣並不夠。可能與她敵對的人太多了……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昨天的普萊朵與亞瑟的互動,如此想著。

他的話,可以守護普萊朵。

接著轉機來臨了。我再次見到他。能那麽快再見一面,我甚至覺得是命運。而現在與他交手後,我大吃一驚。他第一次看到我的突刺就能閃避、招架。我也是才剛正式學劍。不過從很久以前就在練習基礎了。由于底子有打好,老師也稱贊我學習得非常順利。開始學劍之後,老師真心稱贊我素質很好、表現很精彩。剛剛第二次對他揮劍時也使出全力。我認真地想擊敗他一次。

不過我卻贏不了。

然而他卻說,今天是睽違好幾年第一次拿劍。他還沒注意到自己可怕的才能吧?

我缺少的力量,以及才能。他一定會變強,一定會變得比我和普萊朵還強。然後……

『請讓我保護您……一輩子……!!!!』

他這麽說了。那並非謊言。所以。

「我覺得……你可以相信。」

我如此斷言,盯著亞瑟。他雙眼圓睜,不過確實聽進我的話了。

「因爲我能夠相信,你當時想說守護王姊,那一定是真心話……是誓言。」

他一定能夠讓人信任。普萊朵也預知了,他將來會成爲能夠守護背後的騎士。

我和普萊朵都需要他。

「我要成爲守護王姊不被權力和無形之物所害的『盾』。而亞瑟,我希望你守護王姊是要能成爲斬殺直接加害者的『劍』。」

亞瑟沒有回話。大概在猶豫吧?他當然會懷疑。若我身處同樣的立場也會戒備吧?……不過我希望他能瞭解。

「……你覺得我在說謊嗎?覺得我在拉攏你,爲了利用王姊和你而花言巧語哄騙你。」

「我才沒這麽想。」

他打斷我的話。

我太驚訝,知道自己睜大雙眼。要說爲什麽,因爲剛剛亞瑟講話的語氣毫不客氣。

『那麽,就由我來開頭。當你把我當作朋友看待時,你也這樣做吧。』

因爲我一開始就這麽講了。

「雖然我完全不曉得普萊朵殿下對你這人有啥恩情……和如此期待我這種人的理由……」

亞瑟說道,剛剛畏縮的態度就像假的一樣,他隨性似的重新拿好劍。

「……不過,我相信你真的想保護普萊朵殿下。至少剛剛那些話確實是你的真心話。」

他的雙眼般就像在打量一般,緊緊盯著我。宛如立場顛倒,現在換我陷入沈默。

「我也想保護普萊朵殿下,然後你也這麽想。所以我們要一起變強,因此才邀我每天練劍,是這樣吧?」

我立刻颔首。沒錯,我的願望只有這樣。

「哼!什麽『盾』呀『劍』呀,幹嘛拐彎抹角講那種丟臉的話。就是這樣,小鬼才令人火大……不過……」

方才爲止還很畏縮地面對我這位第一王子的他大笑,展現囂張的態度。他一邊不客氣地講著,最後還露出奸笑。

「用『劍』形容,感覺還不賴。」

……他那樣奸笑,令我打從心底難爲情。



「用『劍』形容,感覺還不賴。」

就像刻意轉頭不看露出光芒的史提爾雙眼,亞瑟偏過臉,搔了搔頭。

「話說在前頭,就像剛剛說的,我已經好幾年沒拿劍了。就算我無法如你所願順利當上騎士,也別抱怨哦?史提爾。」

他叫對方史提爾。對于成爲養子後,作爲第一王子生活的史提爾而言,除了家人以外,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他了。

「嗯,那當然。你會變強,我會支援你。」

「我說,你對我的語氣還是太客氣啦。還有……會變強的,不只是我吧!」

亞瑟這麽說,將劍的前端朝向史提爾。太過突然的事令人吃驚,史提爾也沒擺好架式,直盯著把劍。

「你也會變強吧?爲了普萊朵殿下。」

──我依然完全不瞭解史提爾殿下……不對,史提爾的事。不過,他想守護普萊朵殿下的意志和我一樣的話……那就好。

「我會從老爸……入團後就是從騎士團,把從那些人身上學到的技巧全都教給你。所以……你也要全教我。你懂很多吧?王族的劍術,和護身的格鬥術那些。」

──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沒資格跟他互相教導。不過,如果這麽做能夠守護普萊朵殿下的話……而且應該也能稍微提升當上騎士的機會。

「好……謝謝你,亞瑟。」

「……喔。」

亞瑟看著面無表情但開心似的說道的史提爾眼睛,有些難爲情地偏過臉。所以說小鬼就是這樣,他一邊在內心咒罵,一邊抓著頭蒙混過去。

「…………啊,還有。」

亞瑟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從上方凶狠地瞪著史提爾。他的淩厲眼神彷佛一反最初畏縮的模樣,這次令史提爾不禁往後退一步。

「別再對我擺出剛見面時那種做作的賊笑。用剛剛提到普萊朵殿下時的表情就好。那副賊笑看起來就是不懷好意,很惡心的說。」

這句話讓史提爾非常吃驚。他屏息,一開始連話都說不出口。因爲過去他臉上都一直帶著笑容,而且從來沒有人認爲他的笑容很奇怪。

「很……怪嗎?我還以爲我的笑容很得體呢──……」

「大頭啦。就是因爲你笑成那樣,害我浪費力氣提防你。」

亞瑟的話讓他傻傻地張大了嘴,這瞬間史提爾完全搞不懂發生什麽事了。他是有故意做出並非示好而是另有含意的笑容。不過,明明是爲了示好展現的笑容,倒是從來沒被普萊朵、缇雅菈和其他人挑剔過。

接著,彷佛察覺史提爾的吃驚,亞瑟靜靜地繼續說道。

「……啊──就像你看到的,我老爸的表情總是硬梆梆的,我老媽的表情反而是豐富過頭了,而店裏客人的表情……我已經看過太多,都膩了。」

亞瑟自小就在與騎士團長的父親被比較之下成長。在母親的小餐廳幫忙時,日常中每天也不得不面對許多人。其中有客人知道他的特殊能力後,特別只對他作表面上安慰的表情和說話方式,一路上已經面對、看過太多了……結果,亞瑟對這種虛僞的表情、視線和說話方式,變得非常敏感。

正因爲看了太多那種視線和表情,才留長發將長相與父親相像的臉遮住,也遮住自己的視野,逃跑般地在必要的時候以外離開店內,在後方的庭園中耕種。

「……你做出像老爸那種冷淡的表情,我還比較習慣。」

亞瑟這麽說:「明明是個小鬼,別對我有奇怪的顧慮啦。」胡亂地摸摸個子略矮的史提爾腦袋。

想守護姊姊,所以想變強。因此想要幫忙。對亞瑟而言,如此拜托他的史提爾已經不是第一王子,而是比自己小三歲的男孩了。「那,一開始誰先教誰啊?」亞瑟就這樣隨意地拿好劍,以輕松的態度對史提爾搭話。

注意到自己的表面功夫,對他說不適合用在與人交流上、面無表情的真實自己比較好。而且……就像對待普通的孩子一樣對待自己。對于現在的史提爾而言,這讓他無比開心,也是寶貴的經驗。

「……亞瑟。能與你結交……不對,能跟你這家夥當朋友真不賴。」

此時如果普萊朵和缇雅菈在,一定能看到史提爾淺淺的微笑。

對此,亞瑟用鼻子哼了一聲,粗魯地大叫:「別說這種丟死人的話啦!你是克拉克嗎?」

史提爾•羅耶爾•艾比和亞瑟•貝列斯弗德。

這瞬間,兩人建立起遊戲中不可能産生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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