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A級隊伍的我，和從前的徒弟們前往迷宮深處

第３９話　奇妙的佈局與奇妙的魔物

我們默默地跟在妮妮後面。


　穿過屋內森林，走在像是木造住宅那樣的走廊上，通過像地下水路那樣到處都是水窪的昏暗小房間。

　到處都有已經被處理過的魔物殘骸，我們一邊回收一邊前進。有些有見過，有些則沒見過。

　也許有個妮妮專用的『GoPro君』會比較好。

　在下次的迷宮攻略前先幫她準備一個好了。


「這裡先停一下」


　在不知不覺變成土牆的通道一角，妮妮要我們止步。

　她往轉角處伸出一面小鏡子，好像在窺視前方的情況。


「果然在房子裡面住著。這裡避無可避，看來只能殲滅了」


　在她催促下我看向鏡子，轉角的另一邊……在門稍微開了一點，像是房屋一樣的地方，一隻從未見過的魔物待在裡面。

　再怎麼拼命回想，尋找關於記錄和配信的記憶，就是想不出來。


「你覺得那是什麼？」

「該不會是合成獸或惡魔之類的吧」


　的確，往這方面考慮比較妥當。

　有著雙髻鯊的頭部，巨大且毛茸茸的軀體。它直立著，手上拿著一把大斧頭。

　像是把長毛種的米諾陶洛斯的頭替換成雙髻鯊一樣，很奇妙的生物。


「不知道魔物的等級啊……。但也只能打倒了」


　假設是米諾陶洛斯的話，魔物的討伐等級是B。

　這樣想的話，和劄爾納格差不多，但隊伍在挑戰首次進入的迷宮時，首次戰鬥就是面對初次碰面且未確認過的生物，這種經驗我倒是沒有過。

　不，應該說是運氣好吧。

　這個或許能當成參考資料。


　我一邊賦予強化，一邊思考如何戰鬥。


「……嗯？」


　看著通道時，我發現到了違和感。

　相對於那隻魔物的所在位置，我們現在所處的通道相當狹窄。

　這座『無色之闇』獨特的不協調感，似乎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在通道上收拾它吧。用魔法和弓箭來攻擊」

「不進去屋子的話，瑪麗娜小姐就揮不了劍囉？」

「不，做得到吧？　瑪麗娜」


　對於我的提問，瑪麗娜點點頭。

　由於設想過在這種狹窄場地戰鬥的情況，瑪麗娜也帶了別種武器。


「若要比較的話，讓那把大斧頭隨意揮舞起來會更加危險。但在這條通道就揮不了了吧？」

「原來如此。那麼，我也會用忍術來支援的」


　『忍者』和『武士』同樣都是發源於東方的職能，其特徵一言以蔽之就是『超級職業』。

　擁有很高的斥候偵查能力，加上同等於盜賊的技術，使用刀、小太刀、和被稱為手裡劍的投擲武器進行戰鬥，還能熟練運用忍術這種有點類似錬金術的特異系統魔法。


　……能展現出這種職能的人極其稀少。


　雖說妮妮是從『盜賊』轉變成的『忍者』……但我想這恐怕是被瑪瑪爾小姐強行挖掘或植入的才能吧。

　畢竟教導她成為冒險者的老師，就是傳說中的『忍者』〝灰色隱者〟。


「我會使用那個魔法。蕾茵，請使用密集的攻擊魔法。希露可像往常一樣用弓箭射擊。如果可能的話請瞄準頭部。瑪麗娜，新武器該登場了」

「交給我吧！」


　我從魔法包裡取出弩弓交給瑪麗娜。

　這是在露天市集發現的迷宮出土商品，我加以修復後的魔法弩弓。

　因為相當重，用起來很辛苦，而且只有奇襲時才能使用這種戰法……但有這個的話，瑪麗娜也能參與遠距離作戰。


　大家一起點頭後，我開始了魔法的詠唱。


「──Rozaj folioj, hurlantaj nigraj hundoj, la maro glutanta la sunsubiron, blanka miksaĵo kun nigro, stagno kun helaj koloroj……！」


　這次有充分的時間。我認真仔細地構築好魔法式，然後從轉角跳出去，對那隻魔物射出〈歪光彩之箭〉。

　魔物發現這邊以後，朝著通道跑來，接著一道散發混濁虹彩的光線，被吸進無處可逃的奇妙魔物體內……下一個瞬間，怪物跪了下來。

　這次魔力構築得很好。如果無法抵抗這招的話，應該就會產生決定勝負的效果了。


「哺叭……嗚啊」


　魔物七孔冒出紫煙和泡沫後倒了下去，身體像是痙攣一樣顫抖著。

　接著是蕾茵的〈炎之槍〉和瑪麗娜用大型弩弓射出的巨箭，以及希露可射出了三支箭加以追擊。


「……嗚啊……！」


　身體劇烈顫抖的魔物就這樣一動也不動了，接著弱化魔法中斷的感覺傳了回來給我。


「好，討伐結束」


　一邊賦予自己和蕾茵〈魔力持續回復〉的魔法，一邊朝著來路不明的魔物接近。這隻生物真的是越看越怪。


「以防萬一，先回收進袋子裡當作參考資料吧」


　我對著配信小聲說道，然後將魔物的屍體收納進備用的魔法包裡。


「沒輪到我出場呢……。不過，那個魔法是什麼啊？」

「說起來只有妮妮沒見過。那是種叫做〈歪光彩之箭〉的魔法……是我製作的」

「啥？」


　妮妮的眼睛瞇細了起來。

　連這種地方都像貓一樣啊……！


「你知道我會用錬金術對吧？」

「是啊」

「所以，試著應用來混合一下，就做出來囉」

「啥？」


　今天第二次的「啥？」出現了。


「妮妮。如果在意、尤克、所做的、每一件事的話……會生病的。要用、感覺喔？」

「說的、也是呢。只看結果的話，會在意出處也是沒辦法的」

「嗯。反正、我也不知道、原理」


　真奇怪，我明明已經跟蕾茵清楚講解過一次了。

　是講解的方式不好嗎。


「請在這間屋子裡稍等。我做一下先行警戒」

「沒問題嗎？」

「我沒有什麼消耗，沒問題的！　請大家休息吧」


　我們就這樣目送揮著手消失在通道上的妮妮。

　果然，只要有一位優秀的斥候，疲勞感就完全不同了。


　在『雷霆之矛』的時候，都是我在揣摩斥候的工作。


「各位，請跟我來！」


　出去先行警戒的妮妮很快就回來了。


「妮妮，怎麼了？」

「有個寶箱。而且，還發現了好像是資料中見過的安全地帶」


　在最開始的樓層就有寶箱還真走運。

　這是在憧憬的『無色之闇』中所得到的初次收穫。我開始有點期待了。


「好，走到那裡後就暫時休息一下吧」

第４０話　休息與寶箱

「〝配信〟暫停。可以放鬆一下了」


　聽到我的話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攻略時一直進行〝直播〟，會很難放鬆心情休息，所以有事先告知過班伍德，休息時會先暫停配信。

　特別是要做先行警戒的妮妮和負責前衛的瑪麗娜，也會利用這段時間清潔擦拭身體，所以有段不做配信的休息時間是必須的。

　不可以讓她們的肌膚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出來。


「啊ー，緊張到都覺得累了！　這裡的水能喝嗎？」

「雖然是覺得能喝，但保險起見還是用魔法產生出水來飲用吧」


　在２０呎見方的小屋裡，有座小泉水湧出來，讓迷宮裡充滿著潔淨且神聖的空氣。

　在迷宮內偶爾發現的安全地帶，對進行迷宮攻略的冒險者來說，是具有重要意義的探索據點。

　通常的迷宮都會在地圖上做明確記載，並以此為起點進行探索，但『無色之闇』的外觀每天都會變化。

　能在樓梯區以外的地方找到這樣的安全地帶，是相當幸運的事。


「目前為止都很順利。損耗情況如何？」

「我的【貫穿殺手】箭用掉了一支！」


　瑪麗娜一邊用力拉開重弩弓的弦一邊申告。

　那個就算我用了〈身體強化〉也拉不動吧……。


「箭已經回收了，沒有損耗」

「魔力、已經、回復了」

「沒有問題」


　要仔細斟酌各自的報告並考慮進度。

　基本上損耗達到四成的話，探索迷宮就該要終止了。

　特別是武具和箭矢及消耗品與魔力不同，很難恢復。

　雖然也有採取大致上的對策，但不一定全部都能順利進行，這是迷宮攻略的常態。


　要時刻保持警戒與慎重。


「寶箱要怎麼辦？」

「我還在猶豫這應不應該〝直播〟呢」


　看著佇立在屋子另一端的寶箱，我歪著頭。

　在官方的調査配信裡能看見的寶箱開箱場景，只有討伐了地下五層樓層頭目的『斯科爾迪亞』所做的配信。

　印象中，裡面塞滿了寶石或古代金幣之類的東西，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興趣……但如果在配信時獲得貴重物品的話，可能會引來麻煩。


　原本是C級隊伍身分的我們，卻能接受特別委託潛入『無色之闇』。

　如果得到了高難度迷宮中所産出的寶物──例如非常強力的魔法道具──會有招致其他冒險者和隊伍反感的危險性。

　但若反過來明確表示有這樣的報酬，可能就會出現發起要攻略『無色之闇』的隊伍。


　『無色之闇』雖然難度很大，實際收入卻很少……這種說法被煞有其事地私底下談論著。

　說起來，因為被封鎖超過二十年了，所以知曉實際情況的人並不多。

　如果問我叔叔或班伍德，又或是瑪瑪爾小姐等當時踏破迷宮的人，他們也許會告訴我，但我從來沒有問過。


　雖說是如今的配信中很受歡迎的開箱儀式，但是詢問到手的寶物是違反冒險者禮儀的。

　如果是炫耀自己手中的財富和榮耀則另當別論，去探問不願透漏的人所獲得的物品，並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


「好，決定了。開箱儀式就算了吧」

「不做嗎？」

「啊啊。回去以後再跟班伍德商量今後這種事該怎麼辦吧。現在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風波」

「了解了。那就直接打開囉」


　似乎已經確認過有沒有陷阱了，妮妮將手放在寶箱上。

　鎖大概是已經先開好了，寶箱毫不費力就被打開，裡面參雜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色彩鮮艷的數種寶石、古代金幣、有點髒的手套、銀色戒指，還有個『黑色小盒子』。


「有很多東西呢。總之先把寶石和金幣收起來……剩下的物品就調查一下吧」


　把剩下的東西拿在手上，集中精神。


「呃嗯，手套只是個廢棄物。連魔法道具的殘骸都稱不上，只是件垃圾。戒指具有稍微穩定精神力的作用。這個盒子……有點奇怪啊」


　鑑定迷宮産出品，對身為錬金術師的我來說雖然相當熟練了，但我還是難以理解拿在手上的黑色小盒子是什麼。

　這肯定是魔法道具，但不知道用途。

　說起來甚至連這是不是盒子都不知道。在倒角被加工到非常光滑的情況下，看不到可以打開的地方。如果說這是稍微大一點的六面骰子，我覺得也有可能。

　……雖然一片漆黑，看不見數字。


「真是不可思議的物體啊……」


　怎麼說呢，就像物品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在等待著答案似的……就是這樣的東西。

　雖說是魔法道具，卻沒有任何機能。

　好，就直接用【黑盒子】來命名吧。


「是危險的東西嗎？」

「不，不危險。不過，這大概是像嬰兒那種感覺的東西吧」

「咦，嬰兒嗎？　這個魔法道具？　我想要！」

「嗯，我也、想要」


　對什麼東西都感興趣的小狗和魔法道具狂，目不轉睛地盯著黑盒子看。


「總之，這東西很稀有，要先向班伍德報告一下。也許會成為異變的線索喔。蕾茵，來」

「什麼？」

「這給你」


　我拉起她的手，把【正氣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

　就物品分配的問題來看，應該要先回去清點完後再分配才對……但可用於攻略的獲取物還是儘量用比較好。

　由於精神混亂會直接影響魔法的效力，所以就讓經常施展魔法的蕾茵來使用吧。


「──……唔」


　蕾茵怎麼僵住了，沒事吧。

　應該沒有詛咒之類的東西啊。


「盒子就交給瑪麗娜……」

「真的嗎？　太好了！」


　雖然完全無法理解到底是何時達成了怎樣的協議，但如果能圓滿解決的話就好了吧。

第４１話　在意的過去與難以釐清的思緒

短暫的休息結束後，我們再次向『無色之闇』邁出步伐。

　漸漸習慣了這一如既往令人眼花撩亂的風景，前進的速度逐漸加快。

　途中也有和魔物戰鬥，但並未陷入什麼大危機，繼續朝深處走去。

　在安全地帶休息過，應該有很大的幫助吧。

　過度緊張只會徒增恐懼，使脚步變遲鈍。


「……沒有問題。前進吧」


　先行警戒之後回來的妮妮，在轉角的另一邊呼喚我們。

　她臉上有個小傷口，一點一點地滲出血來。


「等等，妮妮。這不是受傷了嗎」

「只是擦傷而已」

「我魔力還很夠。不用顧慮那麼多。來，這裡」


　我招手喚她過來，用回復魔法止住臉頰上仍流著血的傷口。

　這傷口比看起來的還要深耶。

　難道不會痛嗎。


「就算只有一點傷也請馬上告訴我喔。而且，就算是冒險者，要是女孩子臉上留下傷疤該怎麼辦」

「啊哈哈，事到如今沒差了啦」


　我仔細端詳著妮妮苦笑著的臉龐，發現到處都有淡淡的傷痕。

　雖然用化妝遮住了，但是這些擦傷……不對，是撕裂傷。

　不知道是誰用細鞭子或什麼東西打了妮妮的臉。嚴重到都撕裂了。


「啊，不是瑪瑪爾小姐喔。這些是舊傷」

「不會痛嗎？　沒事吧？」

「沒問題的。而且這是我自作自受」


　妮妮有點勉強地苦笑著。

　是不是別問得太深入比較好。


「這樣啊。但受傷還是要馬上告知喔。因為永遠不知道會不會致命」

「了解。好了，往這邊」


　似乎不在意我有點冒犯的舉動，妮妮重新開始帶路。

　在那以後，我意識到自己變得有點焦躁。

　到底有什麼樣的理由，要在一個年輕少女的臉上留下疤痕呢。


「尤克，集中、精神喔」


　走在前面的蕾茵回頭看我。

　蕾茵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

　該不會能用魔法讀到我的內心吧。


「都寫在、臉上了。下次、再一邊喝酒、一邊問吧」

「啊啊，好吧」

「喵哈哈，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如果有名貴的酒的話，我可以一吐為快喔」


　似乎聽到我們對話的妮妮，一副開玩笑的樣子笑著說道。


「是嗎。那回去以後把我手上最好的酒打開吧」

「只要是柑橘系以外的都求之不得喔」


　那麼，從班伍德的事務所悄悄借來的蘋果酒，是否能合妮妮的口味呢。



◇




「很好，進展得相當順利」


　我們順利地在迷宮內前進，比預期更快到達地下二層的樓梯。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遭遇到強力的魔物……也並未發現可以作為調査結果的異常情況。


「這個魔法道具真厲害耶」


　妮妮認真盯著像指南針一樣的東西呢喃道。


「【風向感測器】在探索初次進入的迷宮時經常使用」

「我沒見過呢。竟然有這麼方便的東西……」


　【風向感測器】是種模仿指南針的魔法道具，正確來說是能感知風的流向的道具。

　藉由感知從迷宮地下流向入口的細微空氣流動，使指針指向樓梯的出入口方向。

　只要有這個的話，即使是初次進入的迷宮也能夠輕易掌握樓梯的位置，迷路時也有機會逃脫。

　即使是内部頻繁在變化的這座『無色之闇』也有效，令人放心。


「好了，休息的時候來把目前為止的情況稍微整理一下吧」

「到處都太異常了，搞不清楚什麼才是真正的異常耶」


　希露可這麼說也有道理。

　如果不先把握好這座『無色之闇』的所謂正常，就無法釐清異常。

　依現狀看，只能判斷出與其他迷宮相比非常異常。


「那個鯊魚頭和黑盒子不是嗎」

「是啊。雖然打了好幾隻魔物，就只有那隻鯊魚頭最特別」


　瑪麗娜和妮妮在面向牆壁坐著的我背後陳述意見。

　兩人目前正在擦拭身體。


「的確。還有，我覺得把妮妮狩獵的部分算在內，魔物的數量是不是很少？」

「因為走的是最短距離吧。多虧了那個魔法道具」

「原來如此，這麼說也有道理」


　的確，發布配信的隊伍都沒有人使用【風向感測器】。

　因為沒有能在迷宮裡調整魔法道具的錬金術師吧。


　我把意見記錄下來。


「這樣寫字不是很困難嗎？　轉過來沒關係啦？　又不是全裸」

「說什麼傻話。要懂得隊伍裡的禮節啊」

「我都已經全部被看過了，所以不在意喔！」

「咳咳」


　我用咳嗽示意瑪麗娜閉上嘴。

　就因為你是這樣，我才要小心的啊！


「請擦完之後再告訴我」


　我一邊輕輕嘆著氣，一邊加速思考著。

　果然，關鍵還是在任何記錄皆未提到的『鯊魚頭魔物』，和被認為是未成形魔法道具的『黑盒子』。


　與該樓層不相符的魔物遭遇，可以懷疑為有溢出前兆的案例，對於寶箱的內容，同樣也應抱持懷疑的態度。


　雖然覺得是運氣好，但在第一層的安全地帶竟然會出現寶箱，這樣的異常也挺異常的不是嗎？

　至於裡面的東西，如果以『無色之闇』來說，我覺得財寶的品質也很不錯，但這真的合理嗎？


　一般來說，淺層出現的寶箱，其內容是與之相應的。

　和魔物的强度一樣，獲得的寶物與樓層的風險成正比，這一向是定論。

　突然出現的這個產出高品質魔法道具與來路不明的魔法道具的寶箱，究竟合不合理呢？


　等等……？


　蕾茵手上的魔法包。

　仔細想想，那不也很異常嗎？

　這個在小迷宮第二層就找到的東西，性能未免太好了。


　……這麼說起來，果然……！


「咚ー」

「嗚喔」


　背後多了股柔軟的感觸和重量。


「尤克。你不說話，我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喔！　不要一副可怕的表情，說些話吧」

「啊、啊啊……。請稍等一下。我還沒想清楚」

「還要想嗎？」


　首先還是快點離開我的背吧……因為這會讓我更難釐清思緒。

　非要擁抱不可的話，請像往常一樣穿上鎧甲。


　……總覺得很不安啊。

第４２話　返回與惡語

我們重新整理過所有人的狀況和情報，經過商量以後……選擇返回。

　這是事先制定好的幾個方針之一，我覺得作為初次挑戰的成果已經很足夠了。


　能夠順利前進到第二層的樓梯區域，也並未陷入苦戰。消耗也非常少，就算繼續往裡面前進應該也做得到。

　在獲得這樣的成功體驗後，先回去一趟吧。

　這次只是看個樣子。首先要用身體來感覺『無色之闇』，是這次的課題。


　另外，遭遇到未確認魔物，以及獲得『黑盒子』，也是值得報告的情報。

　我們的目的是進行異常的調查，而非快速攻略。

　過於貪心地行動只會帶來風險……關於這點，所有人的意見一致。

　大家都有所成長了。


「魔物 好像沒有再出現了」


　走在歸途的時候，看到魔物的血跡到現在還殘留著。

　走到第二層的樓梯加上休息大約花了五小時。魔物要再次出現在迷宮，再怎麼快也大約要過上十二小時。

　但『無色之闇』的再配置時間從配信中無法確認。

　說不定迷宮的結構改變時會一併重新配置。


「傳聞中的結構變化好像沒有發生。就這樣走到出口吧」


　妮妮好像把整個路線記得很清楚，在前面幫我們引路。

　背影雖小卻很可靠呢。


　走在持續著不協調景色的『無色之闇』中，眼熟的石造風景持續增加。


「是出口」


　順著妮妮所指的方向，穿過一小段通道後……我們回到了空曠的地下空洞。

　雖然還有點昏暗，但不像迷宮一樣那麼有壓迫感了。

　我鬆了一口氣，看著周圍。


「……！」


　班伍德果然已經不在那裡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群人。


「尤克……！」


　是瞪著我們這裡的『雷霆之矛』的每個人，背後還有兩名陌生人。

　看來賽門他們也招募了臨時加入的人。


「我看錯你了，尤克。竟然想要搶走我們的委託」

「不要用這種引起誤會的說法。我們是接受了國家的正式委託喔」

「那為什麼要拒絕我的請求！　如果想潛入這裡就應該接受啊！」


　看來這個頭腦不好的童年朋友，連一個月前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大概是腦子塗太多潤滑油了吧。


「你所謂的邀請不就是偽裝成臨時加入的挖角行為嗎？　我這可是『四葉草』所接受的國選委託喔。別混為一談」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應該要合作啊！」

「沒有那種義務」


　也許是被我冷淡的話語給激怒了，賽門以外的『雷霆之矛』成員都站了出來。


「喂，尤克……！　你這傢伙別小看我們啊」

「請好好反省。我們對你還不夠好嗎」


　賽門像是要勸諫巴力他們的樣子壓抑住場面，然後轉向我。


「嘛，夠了。我們接下來是做同一份工作的夥伴。過去的事就付諸流水吧」


　這怎麼看都只像是用高高在上的視線在說話吧？　你這傢伙。

　賽門露出黏膩的笑容伸出右手。

　我絕對不會和你握手……這麼想著，但是賽門卻說了出乎意料的話。


「好了，把配信資料和撿到的物品拿出來吧」


　賽門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麼說道，讓我不由得僵住了。

　難以理解他在說些什麼，直到我弄清楚這句話的意思，已經過了整整五秒。


「啥？」


　……結果，最後也只能這樣回應。

　像我這樣的人，在情急之下的詞彙量好像有點不夠。

　但這也沒辦法吧。因為我完全無法理解賽門在說些什麼。


「既然是『聯合』，那共享情報和分配取得的物品就是理所當然的啊？　就讓我們合作無間地進行調查吧」


　『聯合』是由幾支隊伍集合而成，就像由小隊伍組成大隊伍那樣的集團。

　主要是在攻略超大型迷宮時，為了分擔疲勞和消耗，以及增強戰力的目的而組成的。


　……不過，我根本不記得有這樣的提案，也不記得有人答應過。


「你的C級隊伍就和我們聯手吧」

「真是太好了。來好好工作吧」


　巴力和卡蜜拉明白了賽門的意圖，愉快地笑著。

　你們還真的是既支持頭腦不好的賽門又很有觀察力的人渣啊。

　……啊，心情變更糟了。這可不行。


「比起你們，讓我們來報告的效率會更高喔？　好了，拿出來吧」

「請別開玩笑了！」


　我還來不及開口，希露可就叫了起來。


「身為A級隊伍居然模仿強盜的行為，都不會覺得丟臉嗎!?」


　聽到希露可說的話，巴力和卡蜜拉互相看著彼此，嗤之以鼻。


「喂喂，野蠻的「黑色精靈」少在這邊狂妄了」

「骯髒的黑暗邪神使徒啊。注意你的言詞」


「──閉嘴！」


　我的聲音迴盪在大空洞裡。

　我抱住因為無情謾罵而眼角含淚的希露可，瞪向『雷霆之矛』。


「希露可是我重要的夥伴……不准侮辱她」


　似笑非笑的賽門向前走了半步。


「喂喂，尤克。不就是個蠻族嗎。你發什麼脾氣啊？」

「去你的，賽門。你想『聯合』？　夢話等睡著再說吧。竟然要我們當你們的夥伴，噁心死了」

「啥……」


　賽門目瞪口呆，巴力和卡蜜拉也焦躁了起來。


「我絕不會和你們合作的。……各位，我們走」


　我扶著肩膀顫抖的希露可走向出口。

　我能感覺到背後的瑪麗娜她們一邊釋放著殺氣一邊跟了過來。

　我也很想朝他們揍過去。

　……但是，目前還在〝直播中〟。要好好地忍耐。


　沿著通往冒險者公會那長長的樓梯往上爬的同時，我把臉轉向『GoPro君』。


「雖然最後出了些問題，但第一次的攻略就此結束了。〝配信〟結束」


　我看向希露可與夥伴們，勉強露出了笑容。


「好了，回去吧。回我們的家」


　就這樣，我們『無色之闇』的初次挑戰結束了。

第４３話　聽訓與偏激的想法（雷霆之矛視角）

「有人對你們『雷霆之矛』提出抗議」


　我被叫到冒險者公會三樓的質詢室後，公會會長告知了這件事。


「抗議？　對我們？」

「啊啊」


　簡短回答後，公會會長把四封書信擺在桌上。


「有支援者聯名寄來的、還有森人聯絡協議會、維爾梅利亞人權聯盟、最後一封是來自冒險者公會本部。是什麼原因，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

　因為尤克那個令人討厭的傢伙，做了〝直播〟。


「『四葉草』的『無色之闇』攻略配信有相當高的觀看數。你們不應該在當時說那種歧視言論」


　公會會長大聲嘆了口氣後看向我。


「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這問題沒那麼嚴重吧？」


　我快速瀏覽了一下抗議文書，寫的都是關於我們對那個黑暗精靈的態度和言行。

　也許確實是說得有點過份了，但說到底，區區一個Ｃ級冒險者對Ａ級的我們口出惡言，這才是問題所在吧。

　只要好好看過〝直播〟就會明白了。

　最初是那個黑暗精靈說了失禮的話，我們只是對無禮之人稍微強硬了一點罷了。


「你覺得這樣沒問題嗎？」

「是對方無禮在先。再說了，那種蠻族還是背叛者，這不也是事實嗎？」


　下一個瞬間，我的臉頰受到衝擊，血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明白是被公會會長打了一巴掌。


「你幹什麼啊！」

「你啊……哼！　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

「稱呼那個失禮的黑色精靈為蠻族有什麼不對──啊叭！」


　這次又被打了另一個巴掌。


「在連黑暗精靈這種稱呼今後都將消失的這個時代，你們的發言已經造成大問題了。有導致維爾梅利亞與精靈族間關係惡化的危險啊!?」


　公會會長拍著桌子，威嚇般地怒吼起來，讓我不由得顫抖著肩膀。


「這不過是冒險者之間的爭吵罷了！」

「在你晉升為Ａ級時應該有告訴過你吧……？　今後你的發言和行動都要承擔責任。維爾梅利亞王國認定的Ａ級冒險者，居然一起在直播中發表種族歧視言論。你們幾個貶低了維爾梅利亞王國的國格……！」


　怒火中燒的公會會長用粗壯的手臂抓住我的胸口。


「你們去給我發布道歉配信。做好冒險者資格被剝奪的心理準備。還有也要做好被裁定驅逐出境的心理準備」

「這太荒謬了吧！」

「荒謬的是你們！」


　搞錯了吧。

　這絕對是搞錯了！

　憑什麼為了那個愚蠢的尤克和他身邊的蠻族，我就得受到這麼大的懲罰!?


　有什麼……。有什麼辦法……。

　對了！


「……那國選委託要怎麼辦？　沒有我們的話不就麻煩了嗎？」


　我對瞪著我的公會會長稍微笑了一下。

　沒錯……有麻煩的是你們啊。

　挑戰『無色之闇』的人只剩下那支Ｃ級隊伍，應該會造成問題。

　目前為止，只要不是Ａ級隊伍就不可以挑戰那種地方。


　因為我們提出的申請得到批准，封鎖才解除的。也就是說，多虧了我們，調查才得以重新開始。

　由於必須要具有Ａ級冒險者信用度的隊伍才能進行調查，所以現在不能把我們排除在外。


「一點都不麻煩。『四葉草』已經取得了充分的成果。跟你們這些蠢蛋不一樣」


　公會會長粗暴地把我推回椅子上，微微地笑著。


「啥，可是……！」


　眼前彷彿一片漆黑，但內心深處卻湧起一股憤怒至極的情感。

　每一次每一次……為什麼，只有那傢伙表現出色!?


　尤克這個不起眼又沒用的赤魔道士，還是個食錢蟲錬金術師？

　就算齊集了幾個新手女孩子也應該不可能會順利的。


　儘管如此……！


　現在那傢伙卻成了備受矚目的配信者，還成了有名隊伍的隊長。

　在年輕女孩子的侍候下悠然自得地冒險，並獲得成功。

　白天播放無聊的冒險配信獲得讚賞，晚上馬上就換成和那些女人左擁右抱的生活。

　……為什麼和我這麼不同？


　我可是光榮的Ａ級冒險者耶！


「去好好反省一下，想想用來配信的道歉文吧」



◇



「我為什麼得做那種事啊！」


　我焦躁地走在從冒險者公會回到隊伍房子的路上。

　周遭的人投來冷冰冰的視線，簡直就像是看到了犯罪者似的。


　有錯的是尤克和那個黑色精靈吧！　居然用配信陷害我們。還從一開始就有挑釁我們的意圖。

　就是那個狡猾的尤克幹的。和我們見面後的事情一定早就商量好了。


　我邊走邊整理思緒，想法變得清晰起來。


　就連我們會親切地提議要『聯合』，也被尤克給預想到了吧。

　我們從成為冒險者直到最近都一直在一起。

　肯定也預料到我們會有那樣的提案。


　所以，他故意讓那個黑色精靈說話來引發問題。

　生氣起來的巴力和卡蜜拉會有怎樣的反應，尤克也預料到了。


　所以即使離開迷宮，也沒有關掉配信用魔法道具。

　一般都是到了出口就會結束配信的。


　……果然如此。

　從一開始就打算要陷害我們……！


　尤克這傢伙，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第４４話　結果報告與黑盒子

　『無色之闇』初次攻略後過了三天。

　這段期間，我們要對公會作報告，也要對再次的潛入召開會議討論，並條列準備事項，今天則是休息日。


　冒險者公會和王立研究院對我們帶回來的成果給予了相當高的評價。

　即使是在『無色之闇』這座有著不確定性的迷宮中，會出現那隻魔物與裝有【黑盒子】的寶箱，還是相當異常。


　班伍德和瑪瑪爾小姐說……不管進行過多少次迷宮攻略，第一個寶箱都是在地下五層的樓層頭目那裡才發現得到，就算要在迷宮內找到，依標準而言也是那以後的事。

　也就是說，根據我們的調查，『無色之闇』也很有可能出現了某種異常。


　然而比起那個，還有更重要的事。


　比起迷宮攻略本身，在那以後的事更加地成為了人們之間的話題。

　整個王國都在關注我們的『無色之闇』初次攻略。

　以瑪麗娜她們的人氣，關注度原本就很高了，再加上C級隊伍『四葉草』挑戰高難度迷宮的這個意外，使得〝直播〟吸引了相當多的觀眾。


　然而卻在那時播出了和『雷霆之矛』發生的糾紛。

　在大空洞中不停止〝配信〟，是和隊員們以及班伍德事先商量後決定的。

　因為如果溢出有產生影響的話，那裡最容易看出來。


　然而，播放出來的卻是A級隊伍『雷霆之矛』丟人現眼的醜態。

　結果就是，當著所有國人面前出現勒索行為和歧視發言的『雷霆之矛』受到相當多的指責，似乎成了大問題。


　我也因為是前隊員而被幾家報紙寫得很糟糕，相當困擾。

　班伍德相當憤怒，揚言要將賽門等人從冒險者名單中除名，但恐怕沒那麼簡單。

　A級冒險者有些特別。

　其認可方式雖說是半形式化，但卻是由王命所授予。

　我當時雖然是被輕描淡寫地告知，但應該也經過國王事先看過文件後簽字的。


　因此所謂Ａ級冒險者，不但是官方認可的國王臣下，還是被其所擁有的財產。

　一旦事出緊急，為了儘早處理問題，還能以王的名義或國家的代表來到處行動。

　相對的，可以享受到來自國家的各種優待，作為冒險者有著破格的信用度。


　總結來說，就算是公會會長，只憑班伍德一個人要將身為Ａ級冒險者的賽門等人除名，還是很困難的吧。

　若按照正規程序，首先要將冒險者信用度降低以及這次的事件作為議題，讓國王同意將Ａ級的他們降級，然後再決定各種處分……應該是這樣的形式。


　這件事，我也無能為力。

　投訴的事已經向班伍德提出，這方面都在掌握中。

　該怎麼處理，交由國家和冒險者公會決定。


　如何解決這前所未有的狀況，只有等到解決以後才會知道。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希露可似乎不怎麼在意。

　倒不如說她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甚至還難得地撒嬌了起來。

　怎麼說呢，平時一本正經的希露可露出那種表情有點狡猾耶。

　會有種想要一直寵著她的危險。


「啊，尤克。又是那個配信喔」


　反覆把玩著桌上那只『黑盒子』的瑪麗娜指著平板。


「又來了。總覺得很令人不舒服啊」

「是啊」


『〝雷霆之矛〟這次的發言引起了軒然大波，作為目前依舊存在著人類至上主義的社會問題──……』


　配信的評論員繼續說明著。

　感覺有點不對勁。

　起初大部分內容像是在為賽門等人的話語定罪，但現在焦點被轉移，取而代之的是『蔓延在社會上的種族歧視』議題。


　也許是有贊助商想把視角從『雷霆之矛』身上移開，而採取了操作輿論的策略。

　既然當事人沒有發表聲明，我們也不知道實際情況，但對他們來說是好事吧。


　嘛，就算我一直想著那些傢伙的所作所為也沒意義。

　我如今正忙於自己的夢想與夥伴們。

　沒有時間把多餘的力氣浪費在他們身上。


　雖然不想原諒，但也不想再扯上關係。


「啊，說到這個。尤克，我……好像知道該怎麼用它了！」


　瑪麗娜看準我結束思考的時機，刻意敲了敲桌上的【黑盒子】，轉頭看向我。

　這句話讓我大受衝撃……使得煩惱從腦海的一角飛了出去。


「真的嗎!?」

「大概是吧」


　雖然借助錬金術師公會的力量進行過相當深入的調查，但結果還是不知道怎麼使用這令人困擾的【黑盒子】。

　瑪麗娜很中意它，一直帶在身上，但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如果沒有尤克幫忙的話，我想是做不到的喔」

「我嗎？」


　果然是需要透過錬金術師的手才能使用的魔法道具啊。

　嗯？　等一下？

　如果知道真面目的話，有必要記載在報告書上嗎？


「來，這個」


　不知道為什麼，瑪麗娜把【黑盒子】遞給了我。


「嗯？　我該怎麼做呢？」

「唔嗯……想著我的樣子看看？」

「想嗎？」


　我抱著疑問的同時想著瑪麗娜，突然間，【黑盒子】出現了細微的反應。

　指尖有著被吸住的感覺。雖然和啟動魔法道具時，魔力被抽走的情況很像，但總覺得有些不同。


「這是什麼啊……」

「這個孩子已經認識我了。所以，再把尤克所知道的我傳達給它就好」


　在她的催促下，我想像起瑪莉娜的形象。

　天真爛漫，總是開朗的有如綻放的花朵，像太陽一樣的女孩。

　而且，還是個戰鬥時總是站在最前線，即使受傷仍舊勇敢作戰的女孩。


　啊啊，對了。

　和那隻魔獸的戰鬥。


　我覺得那實在太漂亮了。

　揮舞著鋒銳而美麗的劍，在取其性命的瞬間是如此的静謐……就像是在送葬途中那般的莊嚴。


「……！」


　原本很輕的【黑盒子】逐漸變重。

　一看之下，發現它的外觀正逐漸改變……變成了一把劍。


「這是……！」


　是把接近直劍但帶有點平緩曲線的單刃黑劍。

　看起來無論是和武士所揮舞的『太刀』，或是和瑪麗娜目前為止所用的混用劍，都非常相似。


「嗯，果然如此呢！」

「這是什麼原理……？」


　這是連身為錬金術師的我都完全搞不明白的現象。

　雖然的確有魔法道具被啟動的反應啦。


「嗯哼哼，秘密～」

「提、提示一下吧！」


　看到我抱著頭叫了起來，瑪麗娜調皮地笑了。


「這個孩子需要爸爸……就這樣！」


　對於這完全聽不懂的說明，我再次抱著頭煩惱起來。


【補充】

黑盒子是魔法道具的原型。

迷宮在給予侵入者（打開箱子的人們）報酬時都會先決定好其形式，但這次卻還沒有。

因此，在還沒決定好就被取出的情況下，無法決定自己的形式。

為了啟動它，就需要輸入持有者的『自覺(開箱者們的期待)』和其對持有者的『他覺(對迷宮冒險者的評價)』，黑盒子則根據這些來給予正常報酬的判定。

第４５話　第二次潛入與瑪麗娜的提案

「好，現在開始第二次的攻略」


　確認『GoPro君』已啟動，再確認好全體隊形後，走下樓梯。

　這次班伍德也跟過來送行了。

　雖然覺得這麼過度保護有點難為情，但如果被說「你不也對這些女孩子過度保護了嗎」，我也無法反駁。


「這次的目標是到達第三層的樓梯區與異常的調查。發現異常時要做出適時的判斷，必要時就撤退」


　為了讓行動目標有共識，我再次出聲傳達。


「慎重地享受吧」


　我把剛才的這句口號說出來後，所有人點了點頭。

　在這種異常事態下把迷宮攻略當成娛樂，說起來並不合時宜，但對我們來說這麼想比較好。

　這是我們夢想的舞台，『無色之闇』。

　比起只是為了工作而潛入，這樣會讓我們更積極。

　因此，這句話成為了所有人的共識。


　即使是臨時加入的妮妮，對這次的國選委托也有特別的想法。

　把高級蘋果酒喝光的當下問出了妮妮的過去，這並不是什麼可以笑著聽過去的事情。

　這個委託對她來說也是人生的轉折期，認真的程度與我們一樣……或者，甚至更高。


　我讓妮妮的貓耳戴上了一只內藏有『GoPro君』的小型耳環。

　如此即可在〝直播〟時，也能將焦點放在先行警戒當中，是相當特別的物品。

　這是『王立學術院』在這次的國選委托期間借給我們的最新型魔法道具，似乎是為了將來要進行量産而讓我們試用看看。


「路上要小心喔。不需要想著超越上次的成果。只要有充分的成果即可」

「啊啊，我知道了。我們只要覺得危險就會馬上回來」


　確認過腰包裡有放著【撤退卷軸】後，我對班伍德點點頭。

　雖然是很貴重的東西，但可不能吝於使用。

　錬金術師就是要使用消耗品。


　……因此才會被叫做食錢蟲。


「好了，潛入」


　和一週前的潛入一樣，沿著石造的通道走進『無色之闇』。


「那麼，我去先行警戒一下囉」

「啊啊，可能内部會有所變動喔。小心一點」

「儘管交給我吧」


　這位可靠的貓人披上【隱形外套】，悄無聲息地沿通道跑去。

　我這次也在靴子上動了手腳。那雙靴子的靴底浸了一層特別的吸音油，除非做出相當激烈的動作，否則是不會發出聲音的。

　雖然需要時常上油進行維護，但這是能有效確保妮妮安全的魔法道具。

　順帶一提，由於很容易被拿來做壞事而造成問題，所以妮妮阻止了商品化的意見。

　不愧是前盜賊的忠告，說話的份量就是不同。


「希露可，沒問題吧？」

「誒誒。完全沒問題，尤克先生」


　經歷了上次的糾紛後，我還以為會發生什麼事……但希露可彷彿完全沒事一樣。

　與第一次緊張的模樣相比，臉上的表情顯得更放鬆了。


「比起這個，我更擔心、尤克」

「是啊。尤克明明不是壞人，卻老是被人說壞話！」

「嘛，我是前隊伍成員……畢竟是事實啊」


　確實，感覺我可能有點努力過頭了。

　結果就是把那些傢伙給慣壞，現在稍微有點後悔。

　話雖如此，那裡也曾經是我以前的居所，這部分無法簡單地進行切割。


　班伍德說過要他們做道歉配信，但直到現在都還沒發布。

　無論如何，這可是菲尼斯所屬的A級人物聚在一起說出了愚蠢言論。該採何種形式處理，也許上頭在方針上出了些糾紛。

　一不小心發生班伍德被撤換的情況也不奇怪。


　但如此一來，這座『無色之闇』的監視人就會因此消失而造成困擾，若班伍德離開了，瑪瑪爾小姐也會一起離開。

　以安全保障來說反而會是個問題。


「各位，OK了」


　妮妮的呼喚聲打斷了我的思考。

　不行不行……現在要專心在迷宮上。


「那些傢伙的事就擱一邊了。好，走吧」

「嗯。我們、都很擔心、尤克喔」

「不用擔心。只要有你們在就可以了」


　我這麼回答完蕾茵的話以後，三個女孩子都害羞地笑了。

　看到這種情況，連我也害羞了起來。

　總覺得最近的我太過坦率，『老師』的威嚴變得薄弱了。

　這表示我們更熟悉彼此，看起來也挺好的……。


　為了掩飾這種感覺，我朝著妮妮呼喚的方向走去。

　還是老樣子，能處理的魔物都處理掉了，所以我們一邊撿魔石，一邊往更深處前進。

　即使是第二次也依然不習慣這如馬賽克般不協調的景色，但我們的緊張感不再像第一次那樣強烈，腳步行進得相當快。

　途中也有大型魔物像守門人一樣存在著，但並非是第一次攻略時那隻異樣的傢伙，全都是記錄和配信中見過的魔物。

　目前尚未發現魔物出現異常。


　順帶一提，目前那隻鯊魚頭魔物仍然沒人知道是什麼，『王立研究院』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給了句「如果再出現就請帶回整個身體」這樣的評論。

　對我來說，那種不明生物一點都不想遇到。


「樓梯在那裡」


　穿過有著風景不協調的通道和小屋，看到往下的樓梯敞開在那裡。


「以防萬一，我連樓梯區域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足跡，所以我覺得沒有危險」

「路上有什麼陷阱嗎？」

「幾乎沒有呢。就算有也只是單純的機關，沒有魔法陷阱。路上遇到的全部都解除了，應該不會怎樣吧？」

「不會，這樣很好。謝謝」


　聽說在瀏覽記錄的時候有遇過相當劇烈的陷阱，這也是異變的一部分嗎？

　只要不符合標準，基本上都應該當作是異常吧。

　迷宮無法將資源分配給陷阱，也無法將魔物留在既定樓層，所以發生了『什麼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好，就在樓梯區檢查損耗和休息吧。今天要從第二層開始前進。……在那之前先吃飯吧。〝配信〟暫停」


　我停止配信，開始輕鬆地準備野營。

　這次帶了份量還算多的食物，讓飲食可以因此有所變化。

　瑪麗娜覺得「這是冒險的目的之一喔」，一副很期待的樣子，所以我也不能草草了事。


「啊，對了。尤克！　讓『GoPro君』啟動吧！」

「嗯？　為什麼？」

「拍下尤克在迷宮料理的配信，向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炫耀一下！　看看我們的尤克有多厲害！」


　面對帶著爽朗笑容的瑪麗娜，我不由得跟著笑了出來。

　被劃分到『很厲害』這點很有瑪麗娜的風格，相當可愛。

　但是，嘛……作為一個點子倒是挺有趣的。


「好吧，那你們先去擦拭身體。在『無色之闇』第一次的迷宮料理……機會難得，就稍微做得豪華一點吧」

「太好了！　妮妮，我們來擦身體吧！　要盡量早點結束！」

「好的」


　兩人興高采烈地開始脫鎧甲，我急忙轉過身去，思考著要播放給觀眾看的迷宮料理菜單。

第４６話　第二層的風景與謎樣的建築物

　吃過東西和休息之後，我們慢慢地走下樓梯。

　根據先行警戒的妮妮所說，地下二層似乎有與第一層不同的『不妙』之處。

　走下樓梯之後，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真是、好厲害啊……！」


　我不由得發出了驚異的聲音。


「這是在迷宮裡吧……？」

「明明是迷宮卻有天空！」


　希露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瑪麗娜則是興奮了起來。

　雖然形成鮮明的對比，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雙方的心情。

　抬頭會看見廣闊的藍天……微風吹拂而搖曳的綠草，一大片平原展現在眼前。


「冷靜一下。記錄裡應該有『外環境型樓層』的記載吧」

「但是、尤克。這裡、還只是、第二層、對吧？」


　正如蕾茵所說。

　記錄並非沒有寫……但出現在這裡的話，樓層就太淺了。

　之前隊伍的配信也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至少根據資料所確認的，出現這景象的樓層是在深層……最起碼應該在地下二十層以後。

　班伍德對此有著「迷宮不再做掩飾了」這樣的形容。

　所謂的迷宮就是越接近最深處，越會強烈地暴露其原本性質。


　例如，『歐里亞斯王城跡』迷宮的最深處是王座廳。

　然後在那裡以迷宮之主現身的就是『歐里亞斯王』和他的近衛騎士們。

　根據迷宮的不同，有些地方只有走到最深處才會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大家要多加小心。絕對不可以鬆懈」


　這很明顯是個異常，但是有必須要確認的事情。

　必須確認這單純是淺層出現了『外環境型樓層』的異常，還是深層升到上面來了。


　這個情況本身應該有透過〝直播〟傳達給相關人員。

　那麼，就需要找到能作為現場判斷基準的事物。

　如果只是這樣回去報告「發生異常」，也會因為不知道是什麼異常而白費功夫。


「【風向感測器】有在運作嗎？」

「風太強了，沒有作用」


　果然啊。

　在風這樣地吹拂下，細微的空氣流動就沒有意義了。


　接下來，該如何攻略這片遼闊的平原呢。

　首先要確認盡頭。班伍德說過，即使乍看之下是一片廣闊的森林或荒地，還是會有明確的『盡頭』存在。

　所以，如果有的話……就要先把握住那個。


「妮妮，麻煩你先行警戒一下」

「要往哪個方向」

「首先朝那邊筆直地走。走到一千步以後就回來」

「了解了」


　即使是這種與以往不同的先行警戒狀況，妮妮也毫不動搖地跑了過去。

　所以我也不能一直動搖下去。


「啊啊，可恨。這種時候要是有帶【望遠鏡】就好了」

「要用魔法、來看嗎？」


　原來如此，身為魔術師的蕾茵能使用〈望遠之瞳〉嗎。


「啊啊，拜託了。首先麻煩從右邊看」

「唔嗯。肩膀、借一下」

「嗯？　啊啊，也對」


　身材矮小的蕾茵如果想要看遠處的話，應該要再站得高一點。

　我蹲下身子，確認蕾茵跨上我的肩膀後才站起來。


（……保持平常心啊，尤克。可別在意那柔軟和溫暖的觸感喔）


　我一邊這麼告誡著，一邊慢慢把身體向右轉。


「……沒有、魔物的身影。麻煩、轉到反向」


　我按照她的話將身子反轉。

　蕾茵看了一會兒，感覺到重心稍微有點傾斜。


「……？　對面、那裡有個、房子」

「房子？」

「嗯。有藍色屋頂的、小房子。相當的、遠。……唔，眼力、漸漸變弱了」

「已經可以了，謝謝」


　這是將魔力集中在眼睛的魔法，負擔肯定很大吧。

　我對從肩膀上下來的蕾茵賦予〈魔力持續回復〉後，暫時思考了一下。


　迷宮内殘留著建築物的殘骸，或者說是殘渣，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即使在這座『無色之闇』的第一層，也經常會有像腐朽的客廳那樣的場所，牆塌倒在窗戶上的情況也很常見。


　但是，如果整棟房子完好的話……也許應該要思考一下原因。


「我回來了。一千步以内沒有什麼特別的」

「歡迎回來，妮妮。我們有請蕾茵使用望遠魔法，結果在左邊發現了建築物。我想現在過去看看」

「我知道了。那要做先行警戒嗎？」


　糟了。真是失敗。

　如果有〈望遠之瞳〉的話，應該先使用以後再讓妮妮出動才對。是因為情況有變而讓我失去冷靜了嗎。


「不，沒有敵人的蹤影。大家一起過去吧」


　所有人都點頭同意我的提議，於是我們開始行動。

　小心翼翼地持續走在第二層那踩起來很舒服的草皮上。

　和普通的迷宮不同，如果把這裡認為是一個大房間的話，就不能太樂觀看待。

　寬廣就意味著會被有機動力的魔物……例如狼或者走龍包圍的危險性。


　還有一點，就是這一層的空中還有『太陽』。


　如果只是代替〈光〉的魔法道具就還好，但如果真如字義所述的是那個太陽，那就意味著夜晚也會存在。

　一般來說，迷宮是與晝夜無關的，但如果這個樓層有晝夜這個概念的話呢？

　不能排除這本身是個陷阱或機關的可能性。


「看到了」


　走在前頭的妮妮停下腳步用手指了一下。

　眼前的建築物是棟大小很一般的房子……令人驚訝的是看上去像新蓋好的一樣。


「到底，裡面會出現什麼東西呢……」


　與此相對的，我一邊對這異樣的光景感到緊張，一邊以防萬一，開始對所有人賦予強化魔法。

第４７話　晝與夜

「好像沒有、魔力」


　我一邊聽著蕾茵用〈魔力感知〉對房子進行確認的報告，一邊思考該怎麼做。

　記錄上並未記載有這樣的東西。

　在這座千變萬化的『無色之闇』中，雖然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但在迷宮內建有普通的房子，還是會有怪異的感覺。


「要確認、裡面嗎？」

「我想想，該怎麼做呢」


　我覺得應該要確認一下。

　搞不好是這個區域的『安全地帶』，抱持著這樣的希望來觀察也許並無不可。

　但是。我的直覺悄悄地告訴我不應該這麼判斷。


　看起來像是都市郊外常見的獨棟房屋。

　被修整過的小塊田地、小水井、門上裝飾著乾燥花，玄關前打掃得乾乾淨淨。

　在這座危險的迷宮裡顯得太過普通。

　所謂異常就是濃淡的區別。在這種異常的地方顯得普通，反而更異常吧。


「……哎呀，嘛。有客人嗎」


　正在猶豫該怎麼辦的時候，一位老婆婆突然出現在屋子的門口。

　是位有著溫柔眼神的白髪老婆婆。

　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緊張感，對我們微微笑著。


「好久沒有客人了。來喝杯茶怎麼樣？　如果肚子餓的話，還有南瓜餡餅喔」


　……迷宮裡怎麼可能會有人住！

　但是，從這個人身上感覺不到殺氣或邪氣。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在迷宮裡遇到的是什麼？


「吶，老婆婆你是誰啊？　為什麼會住在這種地方？」


　瑪麗娜毫不膽怯地向老婆婆詢問。


「為什麼呢……這說起來會是段很長很長的故事喔。進來喝杯茶怎麼樣？」


　的確，和老婆婆長時間站著說話，可能有點考慮不周。

　但是這份違和感尚未消除，不能夠接受邀請。


　也很有可能是中了幻覺陷阱。

　我們必須要小心、警戒、觀察，並確認狀況。

　如果覺得可疑的話，要相信直覺才是正確答案，這是我至今為止的冒險者生活所銘記在心的教訓。


「很抱歉……我們是冒險者，而這裡是迷宮。所以不能接受你的邀請」

「啊，這樣啊？　但馬上就要日落了喔？」


　亞麻色頭髮的中年女性抬頭仰望著天空。

　確實，蔚藍的天空染上了深紅色，散發著夜晚來臨的氣息。

　但我們還是不應該進入這間小屋。


「──尤克！　不行！」


　蕾茵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站在小屋前面……差一點就要踏進去了。


「……幻覺嗎!?」


　環顧四周，天色開始變得昏暗，廣闊的草原整個都枯萎了。

　然後，老婆婆變成了妖豔的美女，站在屋子門前。


「對不起，蕾茵。我到底怎麼了!?」

「無意識地、被干涉了。還好、我有、戒指」


　蕾茵點點頭，展示那枚【正氣戒指】。


「大概是、警戒、過頭了吧」


　焦點太過集中，反而被趁虛而入了嗎。

　她對我做了什麼……！


「大家還好嗎？」

「沒事！　尤克是最危險的喔！」

「比起這個，環境整個都變了！」


　周圍的景色在變化。

　綠色的草原完全枯萎，成了到處龜裂的荒地，眼前的小房子則變成了巨大的宮殿。

　剛才並不是我向前進……而是這棟建築物向我這邊擴展。


「尤克先生，精靈變得很奇怪！　平衡被打亂……！　要發狂了！」

「咕……怎麼回事？」


　要想辦法讓焦躁的思緒冷靜下來，制定行動方針。

　要是我猶豫的話，行動就會落後。


「瞧，黑夜來臨了」


　如今變成年輕美少女的老婆婆說的這句話，讓我心神不寧。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我想起了與目前狀況一致的傳說。


　轉頭一看，少女正愉快地揚起嘴角。


「珀耳塞福涅……！　反轉生與死的女神！」

「知道我的名字嗎。你叫尤克是吧」


　我總算了解狀況了。

　雖然了解……但還是一頭霧水。


　因為，〝蒼白的不死者王〟珀耳塞福涅女士可說是神話故事中所描寫的傳說人物，作為其居所的骸骨宮殿坐落於『灰色荒野』，應該是存在於死後的世界才對。

　如果她真的是珀耳塞福涅女士的話，那我們就是在死者的國度了。


「該、該怎麼辦!?」

「快回去樓梯！」


　我指著原來的方向，向全員發出指示。

　太陽才剛剛落下……必須在完全變成黑夜前回到那裡去。


「要撤退嗎!?」

「算是吧，如果她真的是傳說中的……！」


　如果傳說正確的話，『灰色荒野』是個有兩種面向的混合世界。

　而現在應該要反轉了。


　晝與夜。

　生與死。

　老與少。


　而且，到時候……樓梯也會反轉。

　原本往上通到第一層的樓梯，會變成向下通往第三層的樓梯。

　也就是說，這個樓層的正確攻略法，應該是『黑夜來臨之前要在樓梯處等待』才對。


「快！　「夜之魔物」要出現了！」


　我一邊賦予全員〈身體強化〉魔法，一邊大聲喊道。


「真無聊……」


　正要逃跑的時候，〝蒼白的不死者王〟輕飄飄地出現在我面前。

　既虛幻而美麗，卻又散發出濃厚死亡氣息的少女。


「偉大的不死者王啊。還是改天再見吧。等我生命走到盡頭之後」


　我對傳說中的主角人物這麼說道，希望能遠離『死亡』。

　但願能就此放過我們就好了……。

　我深深地低下頭，如冰凍般寒冷的指尖觸碰著我的臉頰。


「這句話，我不會忘記喔」


　手指離開的同時，我就背對著『死亡』，一溜煙地逃走了。

第４８話　詛咒與推測

跑下不出所料地轉為向下的樓梯後，我回頭看向後方。

　那些在追趕我們的「夜之魔物」群已經看不見了。


「大家都沒事嗎？」

「我還好」

「我也沒事」

「累了，但是、沒問題」


　沒想到死亡國度的夜晚會如此地侵蝕身心。

　有種生機被一步步削減的真實感，我們在透過強化魔法來勉強移動身體的情況下，總算是逃過一劫。


「抱歉……我已經沒有足以使用〈魔力持續回復〉的魔力了……」

「不用顧慮我們，尤克先生才是……！」


　希露可帶著苦澀的表情看著我。

　確實是很疲勞，但不至於要露出這麼痛苦的表情吧。


「尤克先生，那個、是什麼啊……」

「？」


　我歪著頭，妮妮把作為冒險道具的小鏡子遞了過來。

　接過來瞥眼一看……我左邊臉頰到脖子上刻著某種來路不明的花紋，還微微滴著血。


「這是什麼……？」


　為了確認而用手觸摸之後，我才想起來。

　那是被〝蒼白的不死者王〟珀耳塞福涅女士碰過的地方。

　是詛咒之類的東西嗎？


「嗯。這個……我覺得是某種詛咒。抱歉，憑我的力量……好像、沒辦法解除」


　蕾茵觸碰我的臉頰後，伏下視線。


「總之，這以後再說。我回去之後去趟神殿看看。說起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應該很累了才對。配信的話……啊啊，對了」


　我看了看手上握著的『GoPro君』。

　撤退的時候，遭到能以魔力釋放雷電的「夜之魔物」襲擊，包含『GoPro君』在內的幾個纖細的魔法道具損壞了。

　瑪麗娜那把狀態穩定的魔法劍應該沒問題，但是運作中的『GoPro君』似乎受到了諸多影響。


「妮妮的怎麼樣了？」

「我手上的配信魔法道具好像也損壞了」

「我有帶維修用的道具。總之先休整一下吧」


　我當時對全員施加賦予後，一邊阻止「夜之魔物」，一邊全力逃跑。

　可以感覺到自己相當疲勞。


「那個第二層，到底是什麼啊？」

「如果不介意的話，要聽聽我的推測嗎？」

「拜託了」


　包含希露可在內，所有人都興味濃厚地看著我。


「我覺得那裡恐怕是出自『雷瑪茲魯卡敘事詩』一節中所述的『灰色荒野』」


　『灰色荒野』是在那個故事中期登場的，被認為是介於生死之間的地方。

　那裡是平穏的生之白晝與荒廢的死之黑夜不斷往復，由〝蒼白的不死者王〟珀耳塞福涅女士所支配，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領域。


「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地方……？」

「大概是『無色之闇』的特性吧」


　沒錯，『無色之闇』無法掩飾迷宮的本質。

　這是有著世界盡頭『深淵之扉』的迷宮應有的姿態。


「……看來『深淵之扉』的確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出入口」

「那和、『無色之闇』、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這裡搞不好是能夠再現相鄰世界的地方吧？」


　蕾茵像是要接續我的話一樣喃喃自語道。


「『無色之闇』本身、是異世界……？」

「……是座有模仿能力的迷宮吧」


　迷宮會根據其發生地點來決定型態，原本是礦山的迷宮內部就會有錯綜複雜的坑道，若是廢城迷宮則會具備很多房間和謁見廳。

　也就是說，其原本的存在會因該迷宮的特性染上濃厚的色彩。


　而這座『無色之闇』正如其名，完全看不出它的特性。

　這地方簡直就像是混合所有事物再加以填滿的黑箱，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


　但是，這麼想的話就很有條理了。

　好幾個世界盡頭重合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深淵之扉』，而重合的世界其中一端，就是我們所在的世界。


　這樣的話，那這座迷宮本身就會具有『深淵之扉』的特性……如果抵達接近其根源的深層，也許就能對另一個世界──對『灰色荒野』做出有限度的再現。


「……就是這樣了。這些有一半以上來自我叔叔的推測」

「不過，那裡還只是第二層呢」


　瑪麗娜的話讓我猛然想了起來。

　情況太過扭曲，讓我完全漏掉了這一點，但確實是如此。


「……很不妙啊」

「什麼意思？」

「我們現在在第幾層？」


　說起來，二十年前完成攻略的先遣隊留下的記錄是地下三十層，但這是正確的嗎？

　該不會這些數據就和迷宮的構成一樣，連同深度也在跟著變動呢？


「我們……遇到、樓層跳躍了嗎？」

「有這個可能性。對我們來說，這裡的地下三層或許並非記錄上的地下三層」


　已經偏離記錄和配信裡的情況了。

　處於不安定狀態且不確定的迷宮……即使樓梯本身變成樓層跳躍的觸發器也並不奇怪。


「啊，對了！」


　瑪麗娜啪一聲拍一下手。


「一定是每個樓層都在跳躍吧？」

「嗯？」

「因為，迷宮樣貌改變的情況，誰也沒有當場見到啊？」

「……呃！」


　我不由得和蕾茵對看了一下，點了點頭。

　雖然有點武斷，但卻是很靈活的想法。

　我太過拘泥於每次進入內部就會發生變化這件事了。


　難不成，啊……對了。

　如果以樓梯作為觸發器，考慮到會因此而跳躍好幾個不同樓層，就能理解為何來回的構造會不同的情況了。


　在此基礎上，迷宮就能夠遵守『第五層有樓層頭目』、『寶箱擺在第五層以後』等規則。

　而且，目前還正在發生足以使其混亂的異常事態。


　……怎麼辦？

　要使用【撤退卷軸】嗎？

　如果接下來是第三層難度的話，我們還有足夠的餘力應付。


　但是，如果眼前連接到的是深層呢？


　凝視著樓梯的另一端，喉嚨咕嘟一聲。

　恐懼和興趣糾結在一起，讓我思緒不定。

　被死之女神觸摸過的臉頰莫名寒冷，倦怠感也越來越強……還有點頭暈。


　不單只是遭到消耗……還在死者的世界被削減了生氣。

　恐怕很難透過魔法的手段來回復吧。


「尤克先生，您太勉強自己了。先休息一下吧。氣色不太好喔」

「大家也都一樣吧。畢竟都是硬生生地逃出『灰色荒野』的夜晚啊」


　我可能是被這個詛咒給影響，但大家的臉上也都充滿了疲憊。

　雖說沒有受傷，但與半毀狀態差不多。


「嗯。不管是從時間或體力上來看，都應該在這裡休息一陣子」

「等回復以後再說吧。不管尤克做了什麼判斷，我們都會跟隨的」

「好的。那現在就休息吧」


　瑪麗娜和妮妮把毛皮與毛毯鋪在地上，忙著為我準備好睡床。

　她們兩人也很辛苦吧，說實話真的很感謝。自從我坐下以後，就感覺已經站不起來了。


「對不起啊，各位」

「請別介意。好好休息吧」


　希露可光滑且冰涼的手觸摸著我的額頭。

　敵不過那舒適的觸感，我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補充】


『灰色荒野』反轉成夜晚之後，只要有任何行動都會削減生氣。



對於以遊戲來描述會比較好理解的人來說，也就是「HP於MP會持續流失，除了透過時間沒有任何回復方法，上限也會被強行削減，還會被４～５隻雷狼龍亞種的魔物所追殺」的意思('ω')b

第４９話　脅迫與異變

「喂，起來」


　刺耳的聲音和遭鈍器打擊的疼痛，迫使我從深沉的睡眠中醒過來。

　雖然還有頭痛和倦怠感，但眼前的狀況足以讓我從睡夢中甦醒。


「賽門……為什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刻意追過來的啊？」

「這是什麼意思……！」

「哦喔，冷靜點吧？　主導權可是在我們這裡喔」


賽門笑嘻嘻地指著我的後面。


「……呃！」


　那裡有瑪麗娜她們被拘束的身影。

　大概是失去意識了，被綁著動也不動。


　在那裡監視的巴力和卡蜜拉，一臉得意的表情看著我。

　潔米有別於平常，一副安靜的模樣站在另一處。


「你做了什麼……！」

「只是讓稍微她們睡著了而已」


　這傢伙單方面地偷襲了幾乎沒有抵抗能力的瑪麗娜她們嗎……！


「好了，看見這小傢伙脖子上戴著的東西了嗎？」

「……？」


　巴力抓住失去意識的蕾茵的頭，轉向我這裡。

　她細小的脖子上被戴了一條不熟悉的漆黑項圈。

　遺憾的是，我對這東西有印象。


「【隸屬項圈】……？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是跟我們親切的贊助商借來的。他好像很恨你呢？」


　魔法道具中有幾件是即使持有都會被視為違法的物品。

　其中之一就是那個。能無視本人意願來操縱其行動的魔法道具。


「如果我下命令的話那女的會怎麼樣，你知道吧？」

「你用那種東西打算做什麼。一旦暴露的話，你就是犯罪者了喔？」

「那又怎樣，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完蛋了。因為一些小錯誤，就要被打上犯罪者的刻印驅逐出境，真是太荒謬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賽門卻看起來很高興。


「所以，我這裡有一個雙方都沒有損失的好提議……就讓我們和好吧」

「啥？」

「因為尤克是我們『雷霆之矛』的夥伴，因此你所在的『四葉草』從廣義上來說也是我們的夥伴吧？」


　那種只要是人類就是兄弟的話……未免也太廣義了。

　還有，請不要擅自把我放回你們同伴的行列裡。


「這裡有一份正式的證書。可以在上面簽名嗎？」


　拿到我眼前的文件上寫著令人難以接受的項目。


〝國選委託開始時，『四葉草』向『雷霆之矛』提出了聯合的請求〟


〝對精靈的歧視言論是在『四葉草』内的日常行為，『雷霆之矛』是被指示要照著做的〟


〝迄今為止一切損失都是由『四葉草』的尤克・菲爾迪歐胡言亂語與煽動所造成，『雷霆之矛』沒有責任〟


〝尤克・菲爾迪歐對之前的事進行了真誠的反省，向『雷霆之矛』道歉〟


〝『雷霆之矛』將吸收合併『四葉草』，以此為基礎協助其改過自新〟


「這是、什麼……!?」


　無論哪一項都無法接受。

　他以前就有出問題就怪罪別人的壞習慣，但嚴重到這地步已經是病態了。


「這今後就是事實了。就這樣，大家一起做道歉的配信吧」


　我已經不知道這傢伙在說什麼了，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難道是走投無路讓整個人都變奇怪了嗎。

　不管怎樣，認為自己『再也沒有東西能失去』的人，會做出過激且毫不留情的事。


　【隸屬項圈】的詛咒效力很強。

　想要的話，甚至可以命令對方自殺。

　……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給我戴上這個。


　啊，對了。

　雖說是正式的證書……恐怕那張紙是用於大型商業交易所使用的魔法契約書。

　但使用能操縱他人的魔法道具使其簽名就會失去效力。

　無論是威脅還是什麼，如果不按照我自己的意志簽名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和那個項圈一樣，肯定是個滿腦子壞主意的傢伙所指示的。


「來，快點吧？　尤克。要不然，我會試著命令你心愛的小姑娘『在巴力的身上扭屁股喔』喔？」

「咕……」


　我原以為他只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沒想到竟然會淪落成真正的敗類。


「如果要我簽名，先放了我的同伴」

「喂喂，別想命令我」


　賽門將他的鐵靴踢進我的心窩。


「嘎……」


「給我搞清楚，都說過好幾次了？　尤克。你有沒有搞錯啊？」


　賽門踩著倒地不起的我的頭，大聲嘆氣。


「明明是你擅自離開給我們添麻煩，而你卻每天每天，都過得那麼開心！　你這垃圾！　可惡！　人渣啊！」


　被踩了好幾下，嘴裡瀰漫出血的味道。


「所以，我要你還給我。加上利息，全部。這不是應該的嗎。你能走到今天都是多虧了我們吧？　所以說，別想一個人獨占」

「喂喂，賽門。別把人給殺了？」

「我有手下留情了。但是，不讓他搞清楚的話……對了！　拿那個蠻族來殺雞儆猴怎麼樣？」


　賽門笑得就像是想到了好主意一樣。


「尤克。我現在要讓那個小姑娘殺死蠻族的黑色精靈喔。這樣你就會明白我是認真的吧」

「等一下，賽門。殺掉之前先讓我享受一晚吧」


　巴力把手伸向希露可。


「等等！　……我知道了。我簽」

「你最好動作快點。畢竟我也不想對朋友做得太過分」


　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好意思這麼說……！

　接過賽門遞來的契約書，我咬緊牙關。

　我知道就算在這上面簽了名，情況也不一定會變好。


　但如今要平息這個狀況，也只能如此。

　魔法契約書都是透過本人的名義。死人的簽名應該行不通。

　如果實在沒辦法，就等離開迷宮之後，找機會讓砍下自己的腦袋吧。


　……和珀耳塞福涅女士的再會看來出乎意料的早呢。


「……！」


　當我把筆放在紙上的瞬間，迷宮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

第５０話　崩塌與絕境

「怎麼了……？」

　在搖晃停下來的同時，強烈的違和感壟罩四周。

　至今為止從未有過的不安感……也可以說是失去了安定感。

　這情況答案馬上就出現了。


「唔、喂，看起來很不妙啊！」


　雖然巴力焦急的聲音並不是導火線，但就在這一瞬間……樓梯區伴隨著碎裂般的聲音開始崩塌了。

　這種事態還是第一次遭遇，連怎麼處理都不知道。


「咕、嗚哇啊啊！」

「喔喔……啊啊啊啊」


　大概是因為站的位置不好，賽門和巴力接連被捲入崩塌中，掉了下去。

　幸好瑪麗娜她們摔下去的位置還有地面。


「咕……！」


　我鞭策變得像鉛塊一樣重的身體，朝著她們四人走去。

　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沒有清醒。恐怕是因為魔法而陷入沉睡了。

　總之，必須要保護大家……！

　在這種情況下被捲入崩塌的話，可不是只有受傷而已。


　我這麼想著，伸手摸向腰部……大概是想要解除武装吧，挾帶各種卷軸的皮帶被取走了。

　這群白癡只有在這種時候腦袋才會特別清楚！


　魔法……雖然還稍微能用，但我想不出能應對這種狀況的魔法，就算要透過〈防壁〉和〈小祝福〉來度過難關，賦予全員的時間和魔力也都不夠用！


　該怎麼辦才好……啊!?


　絲毫不顧我的焦躁，腳下開始慢慢崩塌。

　此時有股〈下落控制〉的魔法能力被發動，以我為中心並涵蓋住失去意識的瑪麗娜她們。

　一看之下，發現是潔米在我旁邊駕馭著這股力量。

　到底是什麼風把她吹來的。


「潔米……？」

「……」


　藉由臉色不太好的潔米所施展的魔法，我們慢慢地降落在地面上。

　在那裡，看到卡蜜拉正對在瓦礫中呻吟的賽門和巴力使用回復魔法。


「這是怎麼回事？　尤克，你在幹嘛！　快點來救我們啊！」


　陷入混亂的賽門大吼大叫。

　難道都沒想過，這樣隨意吼叫會在迷宮中引來更大的危機嗎。


「……！」


　大量的腳步聲和獨特的呼吸聲從通道深處傳來。

　仔細一看，在黑暗的另一邊隱約可見全副武裝的奧迦斯集團。

　其中還有穿著重武装的奧迦斯，顯示出它們是與『無色之闇』相襯的強敵。


「呃、喂，怎麼辦啊……！」


　已經沒有可作為退路的樓梯了。

　更糟的是，周圍的奧迦斯軍團還在步步進逼。

　完全是瀕臨絕境。


「正、正好啊！　黑色精靈對奧迦斯來說是頓大餐吧？　可以把這傢伙當成逃跑的誘餌！」

「賽門！　你這傢伙……！」

「這是必要的犠牲！　蠻族的性命微不足道！」


　絕不會讓你這麼做！

　我把還沒有恢復意識的四人護在身後，瞪著賽門。


「把我的裝備還來！　我要突破這裡！」

「那怎麼可能啦！」

「難道你要在這裡全滅嗎？」


　賽門焦急地游移著視線。

　你可是隊長耶……！

　不要在這種時候還想找人推卸責任。


「賽門，尤克能夠用只有錬金術師才能使用的魔法卷軸。我有看到那些就插在皮帶上！」

「什麼，真的嗎!?」


　我向賽門點了點頭後，他的臉上洋溢出喜悅。


「……我知道了。還你，尤克」


　我抓住扔過來的魔法包和皮帶，看向潔米。

　總覺得有點奇怪。怎麼想都不對勁。


　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潔米移開了目光。


「尤克，你……。不、沒什麼。呀哈哈，這樣很不像我，算了」


　潔米的樣子很奇怪，但已經沒有時間慢慢問了。

　那群奧迦斯已經湧進了我們所在的通道。


「〝啟動〟」


　我立刻取出其中一個魔法卷軸並啟動。

　我用的是在被包圍之際，為了爭取時間而使用的魔法，稱為【聖域卷軸】。

　擴散開來的光芒暫時攔住了奧迦斯群……就只能這樣。撐不了太久。


「這裡是、哪裡……？」

「被包圍了！」


　瑪麗娜她們醒來了。

　是潔米解除了魔法嗎？

　雖然幫了我們，但從剛才開始到底是怎麼了呢。


「尤克快一點！　救救我們啊!?」

「你這蠢貨還是跟以前一樣沒用！　快點想辦法！」


　壓抑著前線的賽門和巴力惡狠狠地罵道。


「快點想辦法啊！　不然的話，讓這個女魔法使衝進去也行啦？」

「……呿」


　這一刻，我做了決定。

　我和這些傢伙肯定是徹底又無可避免地決裂了。已經到了無法修復的地步。

　抽出一直插在皮帶上的魔法卷軸攤開，並說出用來離開的關鍵字。


「〝撤退……啟動〟！」


　從卷軸中溢出魔力，讓周圍捲起帶有燐光的風。

　那道光溫柔地包圍著我們，不久之後，我們自身也開始變成了燐光。


「幹得好！　尤克！」


　賽門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廂情願地歡呼著。

　這個魔法卷軸，具有『與夥伴從迷宮中撤退』的效果。

　其指向性由身為使用者的我來決定。


「唔、喂……！　怎麼回事啊!?　喂，尤克！　我怎麼……啊嘎、住手……不要！　不要啊！　救──……我」


　賽門以驚恐的表情轉頭看著我，就這樣被奧迦斯給啃食著。

　那副光景就這樣深深烙印在我眼前……然後我們就不知不覺地被轉移到大空洞。

第５１話　解脫與膚淺的希望（潔米視角）

看見尤克他們消失後，我鬆了口氣。


「咕啊……啊嘎……嘎，不要，救我啊……不要啊──放開、嗒……啊、啊！」


　賽門在我眼前被奧迦斯活生生地咬碎。

　至於巴力……啊啊，只看到手腕這一端的部分。是吃剩下來的吧。

　卡蜜拉已經被擄走了。看來迷宮裡的奧迦斯也是會抓女人的。

　我一邊使用著拿來奇襲的認知阻礙違法魔法道具，一邊靜靜地坐著，但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多有效，說不定下個瞬間就會被殺。


　儘管如此，嘛……我的任務、復仇、和贖罪都已經完成了。


　看來這次由賽門胡來的鬧劇所引發的危機，尤克和那些孩子們都順利逃脫了。

　我在尤克的行李中塞了一顆記錄用魔石，裡面裝滿了我所記錄的關於『雷霆之矛』的配信影像。

　如果是各方面都心思細膩的尤克，一定很快就會發現吧。

　而且，他肯定能因此把我們所做的事全部弄清楚。


　啊啊，要說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直接道歉吧。


　只因為我沒有下定决心，明明機會多的是。

　但是，多虧我持續地留在『雷霆之矛』，這次才能夠幫到尤克和『四葉草』，結果還算不錯。


　這次的偷襲因為有我在，那些孩子們才沒受傷，還騙過了愚蠢的賽門。

　假如我沒有說出「如果要當成今後的戰力，讓她們睡著比較好吧」這樣的提議，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感謝我吧，尤克。

　……才不是。

　應該是我要感謝你才對。還有，我想好好道歉。


　他離開了以後我才明白。

　至今為止一直守護著身為後衛的我，和掌握迷宮的進展，還有弟弟的藥。

　我真的嚇了一跳。尤克在聽過我的煩惱後，就幫我弟弟準備了止咳藥，但沒想到竟然這麼貴。

　因為他總是不經意地就拿來，我還以為只是便宜貨。


　而我卻一次也沒付錢，還說了「下次也麻煩你囉。請快一點」，真的是很討厭自己。

　明明是自己家裡的事，卻整個扔給尤克……實在是太差勁了。


　說到更差勁的，還有隊伍的氣氛。

　尤克不在了以後，那些傢伙接著就把矛頭指向我。

　這時候，我才終於理解到尤克的感受。


　那種生活竟然能忍耐五年，而且我還在其中幫倒忙，這真的是我一生的汙點。

　可能就要在這裡結束了吧。我的人生。只能笑了。


　啊啊，好失敗啊ー。

　真是太失敗了。


　我應該馬上道歉才對。

　尤克感覺起來很天真，如果盡全力道歉的話，也許會原諒我吧。

　然後，說不定還會邀請我加入『四葉草』。


　……好像想得太美好了。


　但是，我真的很羨慕。

　無論是尤克還是『四葉草』的女孩們。

　看起來那麼開心，那樣的互相依賴，簡直就像家人一樣。


　如果能加入其中……我肯定就不用再強顏歡笑了吧。

　在可以坦率面對的地方，和能夠坦率面對的夥伴，一起度過愉快的每一天，這樣的未來或許是可以存在的。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事到如今，我已經想不起自己為何會那樣對待尤克了。

　硬要說的話，就是如果不這麼做，我覺得自己也會變成那樣。

　……這只是藉口。我做過的事都不會改變。


　在我思考著的視線前方，賽門那邊結束了。

　直到剛才都還活生生地被吞噬著，現在已經沒有了聲音，連個人形都看不出來。


「呼嘎、呼嘎」


　那群奧迦斯環顧著四周。

　也許是在尋找我或消失的尤克他們。

　雖然不知道認知阻礙對鼻子很靈的奧迦斯有多大作用，但反正再著急也無濟於事。


　如果被發現就完了。


「……」

「呼嘎嘎」


　我沉默著一動也不動。

　出乎意料的心跳沒有加快，還能冷靜下來，也許是因為完成了所有事情的成就感吧。

　即使人生在此結束，任務完成的感受也會為我帶來得到解脫的平靜。


　過了一會兒，那群奧迦斯離開了現場。

　剩下來的，是還活著的我，只殘留幾個部位還能吃的賽門，還有只剩手腕的巴力。


　我覺得這種結局很適合愚蠢的『雷霆之矛』。

　至於我……也許是因為最後做了點好事才倖存下來。

　但已經沒有向上的樓梯了，這樣下去還是會死得很慘。


　總之，就以向下的樓梯區為目標吧。

　幸運的是，魔法包裡還有些食物，還有能幫助我前進的魔法道具。包含違法物品在內有很多。

　而且，不再和粗心的賽門他們集體行動，多少應該有點機會。


　如果順利走到樓梯區的話，就可以在那裡等待救援了。

　偷偷戴在耳朵上的配信用魔法道具應該還能用，就儘量看能用多久吧。


「……啊，這個也得帶著」


　我撿起掛在賽門屍體腰部那沾滿鮮血的魔法包。

　裡面是從尤克他們那裡拿走的東西，被稱作『戰利品』收了起來。

　雖然知道這樣很膚淺，但如果能用來當作道歉的契機就好了。


　如果沒死的話……我想見一見弟弟。

　然後，這次一定要坦率面對，重新來過。

　這是倖存下來的我僅有的想法。


　我做好打算以後，悄悄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第５２話　清醒與後悔

「──……唔」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令我睜開眼睛。

　這裡有著熟悉的天花板，和能夠睡得很舒服的床。

　我在據點內自己的房間裡。


「尤克先生，早安」


　希露可似乎在一旁照顧，注意到我醒來後一直看著我。

　看著那溫柔的眼睛，讓我不由得鬆了口氣。


「早安，希露可」

「臉色好多了呢」

「我……怎麼了？」

「轉移到大空洞以後，就因為魔力枯竭而陷入昏迷。您太亂來了。有一段時間情況還相當危急呢」


　【聖域卷軸】和【撤退卷軸】都是一般人無法使用的特別魔法道具。

　因為是在非常疲勞的狀態下連續使用才昏倒了吧。


　但也因為如此，希露可和其他人才能夠平安無事，所以我的判斷並沒有錯。


「我睡了幾天？」

「整整兩天。配信和途中的記錄我都整理好提交出去了。但是，進入樓梯區之後的事情……。當我們清醒時一發現被奧迦斯給包圍，下個瞬間就來到了大空洞」


　她們四人因為魔法的力量陷入沉睡而昏迷不醒。

　所以不清楚狀況吧。


「你還記得什麼嗎？」

「尤克先生睡著後，過了一會兒……妮妮小姐察覺到有人的氣息。發出警告說有人在樓梯上面……從那以後就不記得了」


　可能是使用了〈躡手躡腳〉或〈隱形〉的魔法，或是用了效果類似的魔法道具吧。

　那個贊助商提供的違法魔法道具不只有【隷屬項圈】，從賽門他們能夠輕鬆追上我們的情況來看，很可能充分利用了那些東西。


「早安唷ー。我來換班！　尤克怎麼樣了？」


　就在我還躺在床上思考的時候，瑪麗娜沒有敲門直接進到房間。

　能不能稍微像個淑女一點呢。


「啊，醒來了！」

「瑪麗娜也沒事嗎？」

「嗯。大家都沒事喔！　我去叫蕾茵和妮妮過來」


　瑪麗娜從進來後連門都沒關，就這樣腳步聲漸漸走遠。

　看起來真的沒問題了。

　『灰色荒野』好像沒造成什麼影響。除了我以外。


「還得去向班伍德報告……。襲擊我們的是『雷霆之矛』那夥人」

「……說的也是。我就覺得是他們。逃出去之前還看到他們的臉了」

「不過，大概已經死了。我不認為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活下來」


　在逃脫之際，賽門的聲音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無論如何，畢竟是童年的朋友，還曾經是夥伴。我卻對他見死不救。

　從一開始就捨棄要救他們的選項，只有我和同伴們逃了回來。


　這個判斷並沒有錯。

　除了懷有怨恨，又是沒必要拯救的敗類。

　儘管如此，些許的後悔和他們臨死前的殘響，都深深縈繞在我的腦海。


「那個魔法使是怎樣的人呢？」

「魔法使？」

「是的。我覺得只有她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的確，潔米是有點奇怪。

　奇怪到我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當時不是能夠冷靜下來說話的情況，事到如今也無法確認。


「她最後救了我們。當我醒來的時候。她解除了【拘束繩】這個魔法道具，還用了某種魔法讓奧迦斯的視線從我們身上移開」


　潔米……在當時，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不會吧、但是。

　我可能需要稍微冷靜一點，重新審視對潔米的想法和評價。

　至少，她三番兩次地把我們四葉草從困境中拯救出來。


　〈下落控制〉。

　解除魔法，蒙蔽奧迦斯的視線。


　還有，雖然只是推測……藉由睡眠魔法來迴避交戰。


　就我所知，『雷霆之矛』的各位在奇襲時，應該會更具有侵略性。

　使用睡眠魔法使其無力化並加以拘束，我不認為喜好張揚的賽門和好戰的巴力會有這種提議。

　或許，潔米是打算要幫助我們。


　至少她的確救了我們兩次。


「……」


　想到這裡，一陣寒氣和噁心湧了上來，汗流不止。

　為自己的失態、失敗、和錯誤的想法，忍不住想吐。


「尤克先生？」

「搞砸了……搞砸了！　我……！」

「請冷靜下來。您怎麼了」


　當時，如果我能注意到的話。

　如果能更冷靜地分析情況的話。

　那個時候，如果我能稍微意識到潔米是『夥伴』的話……！


　是我害了她。

　潔米拯救了陷入困境的『四葉草』，但我卻因為過去的爭執和臆測對她見死不救。

　把她留在情況危急的迷宮裡。


「……！　尤克、怎麼了？」


　蕾茵跑過來握住我的手。


「我、我……」

「沒事的，冷靜點。來，深呼吸。大家、都在」


　抬起視線，瑪麗娜、妮妮、希露可都擔心地看著我。

　啊啊，不行。竟然因為這樣就驚慌起來了。

　作為隊長還真是不像樣。


「對不起。我對搞砸了一些事稍微感到挫折」

「是在說潔米小姐、的事嗎？」

「你怎麼知道？」


　對於我的疑問，蕾茵從魔法包裡拿出了某樣東西。


「這是、被塞進尤克皮帶包包裡、的東西」

「在皮帶的包包裡？」

「嗯。因為變得很髒，在保養的時候發現的」


　交到我手上的是配信記錄用魔石和被折起來的書信。

　信上以潔米特有的字跡寫著『致尤克。來自潔米』。


「配信裡、的內容、還沒、確認。因為是給尤克的東西」

「……那就，在這裡打開好了。不好意思，大家也留下來看吧？」


　聽到我虛弱的聲音，所有人都微微點了點頭。

第５３話　遺書與希望

　以『對不起，尤克』作為開頭的信，潔米在內容裡寫滿了多到難以置信的道歉與感謝，那獨特的字跡也明確顯示出是她寫的。

　我離開以後的事，弟弟生病的事，沒能阻止賽門的事，像是分成好幾次寫出來的那樣支離破碎，但這反而有潔米的風格。


「……簡直就像是遺書一樣」


　希露可突然脫口而出。

　我也有同感。每件事都像在回憶那樣以過去式來寫，令人覺得像是預期自己死了以後才會被閱讀到。


　信裡還附上了一些資料。

　其中是『雷霆之矛』所做的一些違法工作和交易内容，以及接觸對象。

　名單中還有曾經對瑪麗娜她們糾纏不休的男人──貝修・薩拉斯──的名字。


「……很後悔嗎」


　妮妮伏下視線訴說道。


「我也是被刻上犯罪者印記的人，所以我明白。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身處於無法逃離的環境，曾傷害過的人，再也無法對他道歉了。這個人的心情，我稍微能夠理解」

「可惡……」


　潔米早就改過自新了。

　她冒著危險跟著賽門他們，最終救了我們。

　我雖然對此抱著疑問，卻缺乏冷靜的判斷，結果對她見死不救。


「尤克，不需要、責怪自己。那種情況、也別無選擇」

「我知道，但還是無法接受。只要當時能稍微冷靜思考的話，我就能救潔米了。不，還有賽門他們也是，有了這些證據……也許就能讓他們好好地去贖罪」


　我們是冒險者。

　永遠不知道何時何地，會有怎樣悲慘的死亡在等著。

　就算是被奧迦斯給吃掉的冒險者也是存在的。

　但是，那個瞬間，如果我沒有被性急又狹隘的憤怒給吞沒的話……這樣後悔的情緒湧上了心頭。


「……也確認一下記錄用的魔石吧」


　既然和信一起塞進來，那就肯定也是潔米交託的。

　必須確認裡面的內容。


　所有人下樓到客廳，希露可把茶端到我面前。


「謝謝」

「您整整兩天什麼都沒吃。請先喝點熱的吧」


　茶裡面加入了滿滿的檸檬果凍，我一邊攪拌著一邊喝下肚。

　溫暖的茶水慢慢擴散開來，稍微緩解了從剛才就一直緊繃著的胃。


「好，放映吧」


　為了確認潔米的配信，我將魔石插入平板中播放。


『喂，真的要這麼幹嗎』

『那當然。要好好教訓尤克那傢伙』

『那些女的呢？』

『貝修先生說要抓活的。他尤其對那個小魔術師特別執著。這項圈就給她戴上吧。而且那還是尤克的女人。正好可以讓他乖乖聽話』

『那個小傢伙到底哪裡好啊』


　畫面變了，切換成另一個。


『賽門先生，請用這個。【隱匿手鐲】……要按人數準備這麼多挺麻煩的』

『作為代價，我會把那些女人給你的』

『誒誒。那就拜託了。我還另外準備了幾個在迷宮中有效的魔法道具。我可是很期待那個男的做下跪道歉的配信喔』


　畫面上出現了貝修・薩拉斯的臉。

　那個混蛋……還沒有得到教訓嗎。


　畫面再次切換。

　這次好像是在『無色之闇』裡面。

　好像在低聲交談的樣子。


『……看到了。竟然還在通往第二層的樓梯那邊』

『怎麼樣，要奇襲擊潰他們嗎？』

『對啊，也許給他點教訓也不錯。叫醒尤克的時候，看到那些女人們悽慘的模樣會更有戲劇性吧？』

『笨蛋。如果要當成今後的戰力，讓她們睡著比較好吧。如果遭到胡亂的抵抗，一不小心就殺掉了耶』


　在配信中放映出來的，是疲勞困頓喘著氣的瑪麗娜她們，和昏迷中的我。

　這是偷襲前的影像。

　就在妮妮注意到，把臉轉過去的時候，潔米使用了魔法。

　一直以來都只一昧地進行攻擊，即使拜託她也不太使用的睡眠魔法，施展在瑪麗娜她們身上。

　接著畫面就中斷了。

　恐怕是為了藏在行李中而解除了記錄用的魔石吧。


「在那時候也被潔米小姐救了呢。」

「……啊啊」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雖然很痛苦，但也不能一直後悔。


　還必須藉由和班伍德共享這些情報，逮捕以貝修・薩拉斯為首的這些惡劣贊助商和幕後的商人們。

　這應該就是潔米把這些東西託付給我的遺願。


「我要去見班伍德」

「啊ー……他應該快到了」

「嗯？」


　就在我對妮妮的話感到不解的瞬間，敲門聲響了起來。

　妮妮把門打開後，就看到班伍德現身了。


「哦，起來啦？　尤克」

「班伍德，你怎麼來了？」

「我收到妮妮用老鼠傳來的報告」


　這麼說來，我經常看到妮妮把小東西寄放在老鼠身上，是那個啊。

　不知道是忍者的技能還是獸人族的能力。


「雖然聽小姑娘們說過，但我還是不太清楚。配信中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在樓梯區被『雷霆之矛』偷襲了」

「你說什麼……!?　但是說起來，那些傢伙是怎麼進入『無色之闇』的？」

「他們好像用了違法魔法道具【隱匿手鐲】」


　我給他看潔米的信，並確認配信的內容。


「他們以蕾茵當作人質來威脅，想讓我在這上面簽名」


　把賽門的契約書作為最後的證據給他看。

　看過這些內容後，班伍德的臉就像煮熟了一樣，氣得面紅耳赤。


「後來呢……那些傢伙怎麼樣了？」

「應該死了。樓梯區崩塌以後，在下層遇到一群奧迦斯。我們可以用【撤退卷軸】回來，但是……」

「樓梯區崩塌!?　會發生那種事嗎。啊啊，但是、對了……是那樣、嗎」

「有想到什麼嗎？」

「有件事想緊急確認一下。從昨天開始就有個消息，本來應該只會有你們在的『無色之闇』，出現了求救配信」

「……！」


　班伍德把小型平板放在桌上，放映出一部配信。

　畫質很差，幾乎看不清楚，聲音也很粗糙。

　但是，從裡面傳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沙ー……──有人、聽……嗎？　『無──之、闇』的情況……相當不妙，樓層開始崩塌了──沙沙』

第５４話　再起與訪問者

「……是潔米……！」

「是登錄在『雷霆之矛』的魔法使，潔米・歐森沒錯吧？　現在還在爭執要不要去救援呢」

「當然要去。不，讓我去」


　我對著班伍德這麼說。


「喂喂，你身體才剛恢復吧。不要亂來」

「請讓我去。她是被我丟下的……夥伴啊」


　潔米還活著，而且平安無事，簡直就是奇蹟。

　我覺得這一定是神或者類似的存在賜與我的機會。

　……雖然懷疑這也可能是死之女神的邀請。


「班伍德，拜託你了」

「不行。只要我一點頭，你就會立刻衝出去對吧？　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但不知道能保持到什麼時候」


　粗糙的求救配信令人忐忑不安。

　現在『無色之闇』連樓梯區都不能說是安全的狀態。

　因此潔米的求救配信何時被中斷都不奇怪。


　作為冒險者必須要有借有還，作為夥伴更有必要加以回報。


「請再給我一個【撤退卷軸】。我會付錢」

「……啊啊，可惡。頑固的傢伙。我知道了。但是，是否派人救援由我來判斷。這是公會會長的職責」


　離開座位的班伍德留下「給我一天的時間」這句話後，離開了隊伍據點。

　看他那個樣子，大概是會批准吧。

　如果是在那座迷宮失去過很多同伴的班伍德，應該會明白的。


「我們狀況都很好，但尤克沒問題嗎？」

「總算是適應了，身體狀況還不錯。不過，我要一個人去救她」

「咦咦!?　不可以啦，那怎麼行！」


　瑪麗娜揚起眉毛。


「『無色之闇』那麼危險，而且潔米小姐還是救過我們的人。我也要去！」

「我也一樣。尤克先生一個人去太亂來了吧？」

「我也要去。因為那個人和我是同類」


　她們一個接一個逼近，讓我禁不住退縮。


「我也、一起」


　雖然沒有逼近，但蕾茵用帶有堅定意志的眼神看著我。


「既然被戴上了這個，那最危險的、就是、我了。所以，非去不可」

「啊啊，那個……吶」


　蕾茵的脖子上還戴著【隸屬項圈】。

　從資料上來看，可以下命令的人是賽門和貝修・薩拉斯這兩人。

　命令需要藉由視覺來確認，所以蕾茵為了不讓人看見，一直都沒有出門。


「蕾茵，過來一下」

「咦？　嗯」


　我把指尖對著靠近過來的蕾茵那細小的脖子，輕聲詠唱魔法。

　仔細並小心地構築魔法術式並釋放出來。


「──〈魔法式破壞〉」


　只聽到啪一聲微小的爆炸音響起，【隸屬項圈】就這樣從蕾茵的脖子上掉落下來。


「……掉下來了？」

「啊啊。這樣就不會一直戴著了」

「這種、魔法……我不知道」


　蕾茵注視著掉在地上，失去魔法道具應有機能的【隸屬項圈】。

　我覺得她應該會很高興這東西沒作用了，但對她來說，這麼簡單就能破壞魔法道具的魔法，可能不太令她喜歡。


「不要告訴周圍的人喔。我想這大概是『暗黑魔法』」


　不知不覺間有魔法和技能進到了身體裡。

　隨著這些外來物的流入，我好像有點偏離正常人了。


「難道是、那個刻印……！」

「啊啊。我好像變成〝蒼白的不死者王〟的使徒了。不能讓神殿的人知道喔」


　詛咒與祝福是表裡如一的。

　不管怎樣，這都是非人類的存在為現世的人帶來某種禮物時，所使用的語言，只不過會根據情況好壞來使用不同的語言而已。


「那樣沒問題嗎？」

「目前沒有問題。只是增加了幾個魔法和特技而已。雖然性質不是很好，但我覺得不應該過於忌諱。死之女神大概是看中我了吧」


　我這麼回答希露可，確認體內萌生出的幾種魔法。

　每一種都很適合我。

　不花俏，但卻很實用。她好像想要我把屬於我的英雄故事帶回死後的世界。


　……唉呀。

　雖然說過想仿效英雄，但我不可能成為英雄啊。

　但是，如果不準備點帶往冥途的禮物，可能會失去作為使徒的資格。


　那麼，最初的一幕已經定下來了。


「去救潔米吧」

「我知道了。來制定攻略計畫。以有那個魔法卷軸為前提可以嗎？」

「……真的要跟來嗎？」


　我再次確認，所有人都苦笑起來。


「尤克！　我們是夥伴喔。絕對不能只讓你一個人去」

「沒錯。尤克先生有時候很見外呢」


　瑪麗娜和妮妮微笑著點點頭。


「可以嗎，尤克先生。如果你一個人去的話，我們會很困擾的」

「這次、輪到我們、去救潔米小姐。……大家一起」


　我差點又想一個人行動了。

　明明一個人什麼也做不了。


「說的也是，大家一起去吧」


　就在大家互相點頭的時候，有人敲起了門。

　班伍德回來了嗎？


「您好，請問是哪位？」


　動作迅速的妮妮來到門前確認。

　妮妮會在這時候有動作，是因為不熟悉的氣息接近的關係。


「喂，開門。回來了吧？」


　從門外傳來貝修・薩拉斯的聲音。

第５５話　愚蠢的貝修與蕾茵的怒火

我用眼神對妮妮示意後，站起身走到門前。

　妮妮於此時移動到死角……也就是緊貼在大門正上方的天花板上。


　再對所有人使了個眼色後，把手放在門上。


「真是的，快點開門。我現在可是你們的主人喔？」


　打開門一看，是明明快變成嫌疑犯卻感覺相當從容的貝修・薩拉斯，帶著兩個似乎是護衛的人看著這裡。

　我制止正準備進來的貝修・薩拉斯，並瞪著他。


「不好意思，請不要進到我家裡來好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貝修・薩拉斯揮起拳頭。

　真是個學不會教訓的傢伙。

　我迅速往他股間踢了一腳，施放〈拘束〉魔法。


「奴喔喔……」


　為了保護痛不欲生且動彈不得的主人，看似護衛且面目猙獰的兩人拔出武器，這一瞬間……妮妮擲出苦無貫穿了他們的手。

　然後妮妮就這樣逼近，準備砍下護衛的頭。


「妮妮，別殺他們」

「是」


　妮妮大概已事先預料到我的指示，讓兩人失去意識後，就迅速轉身向後退。


「混、混蛋……！」


　動彈不得的貝修流著汗，臉色蒼白地瞪著我。


「貝修・薩拉斯。我有說過吧？　不要再和我扯上關係了」

「蠢蛋！　給我搞清楚！　你已經完蛋了！」

「如果你是對賽門抱有期待的話，還是改變主意比較好。……那傢伙死了」

「咦？」


　貝修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

　難不成你以為A級是不會死的嗎？

　你果然不適合當冒險者。


「……不對，目的應該是達成了！　因為他是這麼說的！」


　他果然還有違法的個人用配信魔法道具。

　班伍德他們也不確定，是否存在不通過公用配信局的非法配信局被人使用著。

　在王國裡散布這種配信，會被處以相當嚴重的罪名。


「快，蕾茵！　快出來！」


　他大聲呼叫蕾茵，一臉笑嘻嘻地看著我。

　在這種情況下還覺得有勝算，不知道他是膽子大還是思考能力不足。


「……」


　正當我還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蕾茵從我身後大步走了過來。


「蕾茵？」

「喔喔ー，來了！　來，蕾茵，過來這裡」

「……」


　下一個瞬間，護身用警棍的前端砸進了貝修・薩拉斯那還在微笑的臉上。


「啵喔啊！」


　幾顆牙齒隨著血飛了出去。


「蕾、蕾茵？」


　我不由得吃驚地看向旁邊，蕾茵以一副從未見過的冷酷表情揮著警棍。

　在貝修・薩拉斯的鼻子被準確地打到凹陷之後，我阻止了蕾茵。


「蕾茵。打得太超過是會死人的」

「嗯。我想、殺了他」


　蕾茵若無其事地說著，從中隱約傳來一股凜冽的殺氣。

　因為是不想從親近的女孩子身上感受到的情緒，所以我不由得心裡發寒。


「這個人、讓我們、陷入了危險吧？」


　這麼說的確沒錯。

　雖然實行犯罪的是『雷霆之矛』，但徹底地利用他們的就是這個男人。

　把錢和道具交給那些落魄的傢伙，用來對付我們。


　這麼想的話，還真的會想直接殺了他。

　但這傢伙也是重要的證人。

　如果把他交給王國監査官，也許就能將這次事件的相關人員全部逮捕。

　最近才因為性急與思慮不周而導致失敗……情緒化的行動是會壞事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要是殺掉罪犯會很麻煩的。這傢伙還有用處」


　聽到我的話，她微微歪著頭，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不能造成尤克的困擾、放過他吧」

「我、我什麼都沒……」

「你不是要求、讓我戴上、這個東西嗎？」


　蕾茵蹲下身子把手上的【隸屬項圈】晃了晃，緊盯著貝修・薩拉斯。


「那、那個是……！」

「還給你。下次、再讓我看到、會讓你死得很慘……懂了、嗎？」

「這、這……！　把、把這個拿下來！」


　把能力盡失的【隸屬項圈】套在貝修的脖子上以後，蕾茵微微一笑。

　這或許是不錯的報復方式。

　在失去能力的現在，已經不再是什麼違法的魔法道具了。


　貝修・薩拉斯想用那個對蕾茵下什麼命令，被盯上的蕾茵應該最清楚。

　這傢伙應該對「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的蕾茵表示感謝才對。

　就算被殺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對……蕾茵，你……」

「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只是因為尤克會困擾、才放過、不殺你」

「一直、看著你！　一直、一直……！」


　蕾茵拉起我的手，緊握著。

　我也握了回去，接著蕾茵輕輕吐了口氣，調整呼吸。


「我、已經……是他的所有物了」


　看到蕾茵堂堂正正地如此宣告，貝修・薩拉斯的臉彷彿一下子變老了。


「怎、怎麼會……騙人的。怎麼會」


　獨自在嘟嘟囔囔著的貝修・薩拉斯眼神空洞，心好像飛到別處去了似的。

　也許是看到這一幕覺得很痛快，蕾茵帶著有點滿意的表情抬頭看著我。


「妮妮，不好意思，能把班伍德叫回來嗎」

「不交給巡警嗎？」

「啊啊。如果草率地交給巡警，可能會用錢賄絡逃跑」

「我知道了」


　妮妮悄無聲息地飛奔而出。


「下次再來的話，可以殺嗎？」

「沒有下次才是最好的。啊啊，對了……就這麼辦」


　我輕聲詠唱，並觸摸貝修・薩拉斯的頭部。


「噫……嘎!?　啊啊啊啊啊啊吧吧吧」


　這也許不是身為人類所能使用的魔法……但若是珀耳塞福涅根據我的特性所植入的魔法的話，也許能發揮出死之女神的神罰才有的作用。

　畢竟，我現在是死之女神的使徒。


「做了、什麼嗎？」

「只是點小小的咒語。他不會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接下來有我盯著，你們進屋裡吧」


　我俯視著很快就因為魔法效果而開始痙攣顫抖的貝修・薩拉斯，然後把蕾茵推回到家裡。


　……只要接近蕾茵，這傢伙就會因血液沸騰而死。

第５６話　【撤退卷軸】與強制休息

因為貝修・薩拉斯的事而耽誤不少時間的我們，在當天……非常匆忙地進行著再次潛入的準備。

　畢竟，武器都被賽門他們搶走，我也失去了主要在使用的魔法包。

　完全就是從頭開始準備的狀態。


　而且冒險者公會對於這次的事件，似乎顯得有點消極。

　雖說『無色之闇』暫時解除了封鎖，但還是與一般開放的迷宮不同。


　再加上是要去拯救如今已成了犯罪者，還使用違法的魔法道具偷偷潛入迷宮的『雷霆之矛』，只是徒增無謂的風險……我也知道這是客觀的判斷。


「武器都準備好了。防具的修復和調整還在處理當中」

「清單上的藥品都備齊了。食品也備妥了六個人三天份的量喔！」

「魔法卷軸也、OK、了」


　在隊員們陸續做好準備的過程中，我製作了幾個魔法道具和幾個市場上難得一見的魔法卷軸 。

　有些東西與其到市場去找，還不如自己製作更快。


「我也準備OKー！　現在馬上就能出發了！」

「不用那麼著急。因為最重要的東西還沒拿到」


　沒錯，我們最需要的東西──【撤退卷軸】還沒有到手。

　因為是稀有物，只要是有錬金術師的隊伍就一定不會讓出。

　雖然拜託了公會會長，但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找到吧。


　看著窗外的太陽漸漸傾斜，焦躁感也逐漸增加，此時突然聽見了敲門聲。

　因為貝修・薩拉斯的事，稍微做好了防備，但來客馬上就對我們報上名字並問道。


「我是隊伍『斯科爾迪亞』的盧森。尤克・菲爾迪歐先生在嗎？」


　打開門一看，來的人確實是A級隊伍『斯科爾迪亞』的隊長盧森。


「初次見面。尤克・菲爾迪歐」

「誒誒。久仰大名」


　『斯科爾迪亞』是這個菲尼斯裡的頂級隊伍。

　是採質樸剛健的方式來行動的隊伍，也有參加過『無色之闇』的調査。


「我有聽到傳聞。聽說你在找這個」


　他從包包裡拿出一個魔法卷軸。

　……是【撤退卷軸】。


「你想再挑戰一次『無色之闇』嗎？」

「是的，沒錯。但原因和之前不同」

「我就是來問這個的。公會似乎打算再次封印『無色之闇』」


　這件事我還沒聽說呢。


「……能把那個讓給我嗎？」


　盧森並不是那種會特意來找我炫耀的男人。

　『斯科爾迪亞』是支體現出過往優秀冒險者風格的隊伍。

　即使現在成為了Ａ級，也願意接受〝一文錢的委託〟。


「尤克・菲爾迪歐。我問你。為什麼要挑戰『無色之闇』」

「我要去把同伴救出來」

「你說的是『雷霆之矛』那個亂七八糟的傢伙嗎？」


　面對盧森那冷漠的話語，我搖了搖頭。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不管怎麼說……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須去」

「──好，拿去吧」


　盧森把【撤退卷軸】丟給我後轉過身去。


「咦、呃……這是」

「既然你知道對冒險者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那就夠了。能拿回來的事物，就去拿回來吧」


　留下了曾經在哪聽過的台詞後，盧森消失在人群裡。


「很奇怪、的人呢？」


　在後面聽著我們對話的蕾茵微微歪著頭。


「他一定是理解了尤克先生的心情吧。聽說盧森先生還是新人的時候，在迷宮遭遇過隊伍半毀的事」

「……這樣啊，原來……」


　我可能還來得及。

　這裡就先心懷感激地接受前輩的好意吧。


「大家準備好的話就休息吧」

「不馬上出發嗎？」

「要遵守迷宮攻略的理論，首先我們就要在潛入之前做好自身的維護。要有六小時的睡眠，所以日出的同時就朝著公會前進」


　這六個小時可能會導致潔米喪命。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現在就會出發了。

　但是，如果四個人要跟來的話，作為『四葉草』的隊長，對於她們的生命安全就要做好充分準備。


「我的準備已經完成」

「我、也是」

「我隨時都能出發！」

「我沒問題」


　確認所有的準備都做好了之後，大家對彼此點了點頭。


「那我去睡囉」

「我也是」


　瑪麗娜匆匆忙忙地跑上樓梯。

　接著，妮妮也跟著消失在樓梯上。


「尤克先生也好好睡一覺吧？」

「我知道」


　我一邊點頭回應跟在兩人後面走上樓梯的希露可，一邊在腦海的角落想著要檢查一下準備不足的項目。

　……但蕾茵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拉起了我的手。


「我要再稍微……」

「不行。尤克、如果不是、萬全狀態，是不行的」


　蕾茵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墊起腳……捏住我的鼻子。

　雖然過了很久，但在挑戰『無色之闇』以前，好像也被做過同樣的事。


「來，走吧。害怕的事、焦慮的事、感到不安的事，我們會一起分擔。不管發生什麼，我……我們、都站在尤克這邊」

「啊啊，我知道了」


　被蕾茵牽著手走上樓梯之後，我就這樣陷入了沉睡。

第５７話　『無色之闇』的性質與攻略開始

「真的來了啊」


　隔天早上，從冒險者公會的地下……進入大空洞的我們，看到班伍德和瑪瑪爾小姐在那裡等著。

　可能是請大家迴避了吧，公會裡一個人也沒有。

　以這個狀況來看，班伍德和瑪瑪爾小姐似乎打算放過我們。


「求救配信還在持續。但是從配信的内容來看，預期會相當危險。即使這樣也要去嗎？」

「那當然。如果在這裡退縮的話，我就不配當冒險者了」


　瑪瑪爾小姐聽了我的話後苦笑起來。


「你頑固的地方還真像那個人呢。路上小心喔，尤克先生」

「是……！」


　我對瑪瑪爾小姐微微低下頭，然後轉身看向班伍德。


「很抱歉提出這種無理要求，班伍德」

「沒辦法啊，我只能放棄阻止你了。相對的你可要平安回來。封印作業會等到那個時候」


　果然啊。

　根據國家和管理機關的判斷，應該是已經要求公會立即封印了。


「要遵守迷宮攻略的理論。你所背負的不是只有你自己和潔米那傢伙而已喔」

「我明白」


　班伍德把視線投向跟在我身後的瑪麗娜她們。

　他想表達什麼，我也都理解了。

　優先順位都已經牢記在腦海裡。


「另外，根據潔米的通信，樓梯區域似乎也崩塌了。說不定沒辦法順利地前進喔」

「啊啊，關於這點……。我想大概會有辦法的」

「嗯？」


　我認為瑪麗娜對『無色之闇』所做的推測是正確的，所以我再次和蕾茵一起整理了一下關於那座迷宮的性質。

　或許，『無色之闇』是座把樓梯等共通區域當作起點，在好幾個不同區域──另一個世界──進行跳躍的迷宮。

　而且這恐怕還是由我們和迷宮的潛在意識所決定的。


　最難的迷宮，最深的地點……二十年前攻略這座迷宮的人們應該是帶著這樣的緊張感去挑戰的。

　包含班伍德和瑪瑪爾小姐在內，所有人肯定都抱持著「應該有好幾十層」的想法。

　如果『無色之闇』能回應這種集體潛在意識的話……那不就會因此出現讓所有認真挑戰的人都能接受的深度了嗎。


　特別是上次調查時也是像這次一樣有觀測到迷宮發生異常的時期。

　以『無色之闇』的迷宮特性，出現異常的可能性很高。


　潔米留下的配信影像某種程度上證明了這一點。


　賽門他們『只往下走一層』就到達了第三層的樓梯區。

　這就表示……『深淵之扉』本來的特性就是具有〝到達所追求地點的力量〟，這是我和蕾茵得出的結論。


　所以，尋找異常的我們，到達了異常性最高的樓層『灰色荒野』……而想要追逐我們的賽門才會很快就追上我們。


　這回就是要利用這點，來把我們傳送到潔米那裡。

　所以要讓所有人都抱持強烈的意識去尋找潔米。

　……不用說，大家都是這麼打算的。


「假設終歸是假設吧。你要賭這種不確定的事情嗎？」


　聽了我的說明後，班伍德歪著頭。

　對於犧牲了好幾個同伴才到達最深處的班伍德來說，這也許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做不到就算了，像往常一樣前進就好。我還有夥伴在啊」

「不，我相信你。畢竟你是那傢伙的姪子」


　班伍德用力點了點頭。


「好了。路上小心啊。我會讓救護隊在大空洞停留三天。如果覺得不妙就趕緊回來」

「啊啊。麻煩順便準備慶祝酒和下酒菜吧。……那麼各位，我們走囉」


　我隨口開個玩笑後轉過身去，看到大家都用力點著頭。

　每個人的表情都充滿了決心、幹勁、與自信。

　不久前還覺得有點靠不住，只是新手的她們，如今卻變得令我相當放心。

　人的成長真是出乎意料的快啊。


「隊伍順序和以前一樣。但要注意的是，只有在樓梯區行進時，我會走在前面」


　這裡最了解潔米的人是我，最後悔的人也是我，最想見到她的，大概還是我。

　雖然不知道『無色之闇』是在哪個階段控管著跳躍，也不知道是否會反映個人的意念，但還是要認真去念想比較好。


「妮妮。前進的時候多加小心。要好好幫助尤克先生喔」

「是！」


　聽到瑪瑪爾小姐的話，妮妮緊張地低下頭。

　根據契約，妮妮沒有義務參加這次的救援行動。

　原本她就是因為調查委託才臨時加入的，而現在也已經達成了。


　儘管如此，妮妮卻依然為了要幫助我們而選擇同行。真的很感謝她。


「女孩們也別逞強喔。因為尤克總會在奇怪的地方出錯」


　瑪麗娜她們對班伍德回以苦笑。


「但是，尤克是我們的隊長喔！」

「不足的部分我們會彌補的」

「尤克、交給我吧」


　她們各自回應班伍德後，重新轉向我這裡。

　以此為信號，我們朝著『無色之闇』的入口走去。


　逼近漆黑的入口，記憶也跟著被挖掘出來。

　『灰色荒野』與賽門等人的偷襲，以及『雷霆之矛』全滅。

　至今為止，我們『四葉草』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幾乎都在這裡發生。

　即便如此，我們沒有屈服，也沒有恐懼，依然能繼續前進，這一定是我們作為一支團結的隊伍的證據吧。


　所以，我也不會害怕。


　如果是這個隊伍……是我們『四葉草』的話沒問題。

　一定能夠救出潔米，並回到這裡。


「好，〝直播〟開啟。攻略、開始！」

第５８話　汙泥與細劍

靠著妮妮的先行警戒，我們在『無色之闇』中前進。

　雖然是在向前走，但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在前進。


「希露可，如何？」

「和上次差很多耶……」


　透過【魔法地圖】來製作地圖的希露可表情黯淡。

　原本希望能從通往第一層的樓梯入口直接跳躍到潔米那裡，然而期待落空，看到的還是以前那樣如馬賽克的區域般重疊在一起的第一層。


　……只是，變得很廣闊。


　到處都有崩塌的痕跡，【風向感測器】也無法正常發揮作用，而且感覺樓層本身被擴張得相當寬廣。

　遇到的魔物也很雜，既有勃魯古魯，還遭遇到鱷頭狼。

　而且還有一部分是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

　也許是被某個樓層崩塌給捲入，跳躍到這個還算安定的馬賽克第一層。


「前進路線確認好了。【風向感測器】雖然不能使用，但還不算太危險」


　結束先行警戒回來的妮妮呼喚我們。


「崩塌情況如何」

「好幾個地方都有。雖然通道的崩塌不嚴重，但門前的房屋整個都變成陷阱了……」


　崩塌可能也存在某種規律性。

　不，既然連樓梯這個規則最堅固的地方都崩塌了，就不應該太過樂觀。

　根據班伍德、瑪瑪爾小姐、以及王立研究院得出的結論來看，『無色之闇』確實存在著異常性。

　而且這些異常似乎在王國中變得隨處可見。


　但是，發生崩塌現象的只有這裡。

　雖然很好奇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把潔米從這座瘋狂的迷宮中救出來。


「前面的房子那裡有魔物」

「種類是？」

「感覺像是魔法生物，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有如黑色果凍狀的身體上長滿了眼球，看起來很令人作噁」


　……那個，我有見過。

　大概吧。


　我們在場景不知不覺變成爬滿藤蔓的土牆這樣的通道上前進，準備好抵抗魔法。

　如果我料想的沒錯，那應該是擅長魔法的魔物吧。


「就是那個……」


　妮妮壓低聲音，從死角處指著房屋那邊。

　瞥眼一看，在那裡的果然是預想中的魔物。

　如果只看那像淤泥般的黑色黏稠身體，乍看像是黏性生物，但那身體上赤裸裸地附著大量眼球，不停蠕動著。

　而且有三隻。


「……是百目汙泥。是惡魔的一種」


　百目汙泥是下級惡魔。

　可能是惡魔在這個世界顯現肉身後的殘渣，或召喚時受損，又或是草率地與惡魔締結契約的愚蠢之人的悽慘下場……這些情況都會造就出最下級的惡魔。

　沒有智慧，和外表一樣是原生生物的姿態，雖然身體長這樣，但本能上與魔界相連結，因而能夠使用魔法。


「魔物等級相當於C級。會使用魔法，而且動作很快」

「就憑那種體型？」

「啊啊，如果只當那是黏性生物會吃苦頭的」


　分別賦予抵抗魔法後，我對瑪麗娜使眼色。


「那種型態的惡魔，魔法很難有效用。瑪麗娜，靠你了」

「交給我吧！」


　瑪麗娜從鞘中拔出之前與她重逢時，所使用的那把略短的混用劍，用力點點頭。


「我也來幫忙」

「也讓我上吧。至少還能夠阻止它」


　妮妮和瑪麗娜並肩而行，我則拔出新到手的細劍。

　是一把微微放出藍色光芒的秘銀製魔法劍。

　這樣的逸品讓我來用挺可惜的，但因為只有赤魔道士能用，也只能由我佩帶了。


「希露可麻煩用冰屬性箭。蕾茵拜託用〈石礫〉進行援護」

「我知道了」

「嗯。了解」


　雖然是不能大意的對手，但也不能耽誤時間。


「掌握好時機，瑪麗娜」

「好，預ー備……！」


　瑪麗娜稍微看準時機後飛奔而出。

　我和妮妮兩人緊追在後面。


　瑪麗娜的混用劍纏繞著魔劍的劍氣，砍中了百目汙泥，並將其一刀兩斷。

　面對衝過來的瑪麗娜，其他百目汙泥開始編織魔法……但被我和妮妮阻止了。


「去吧，阻止它！」


　希露可射出的冰箭在我們頭頂緩緩畫出一道弧線，正好射穿其中一隻百目汙泥。就是被我擋住的那一隻。


「尤克先生，最後一擊！」


　超低溫箭射穿百目汙泥後，減緩了它的行動。

　雖然不是黏性生物，但因為是液體，所以低溫能有效地阻止。

　我踏向陷入半凍狀態的百目汙泥，揮出細劍，百目汙泥就像切奶油一樣被切成好幾段，散落一地。

　不愧是把名劍，鋒利程度就是不一樣。


「還有……！」


　回頭一看，最後一隻已經被瑪麗娜和妮妮解決掉了。

　速度還真快。


「周圍都確認過了」


　迅速確認沒有其他敵人增援的妮妮對我點點頭。


「消耗呢？」


「一支屬性箭。沒有問題」

「我也沒問題！」

「沒有消耗」

「魔力、不用擔心」


　由於快攻和奇襲奏效，沒有造成損失。


「很好，前進吧。妮妮，麻煩你了」

「了解」


　妮妮點點頭，飛快跑向從房屋延伸出來的通道。

　但很快就從轉角處探出頭來。


「尤克先生！　下樓的樓梯！　找到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