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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手擁幸福[重編工程w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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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9:42 am

第105話 片刻的猶豫

——幫助別人的無力,是神賜予的善行。

對自己說這句話的是父母,還是紋章教的司祭,瑪蒂娅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好好留存在記憶的根源,想來肯定是小時候聽過很多次吧。

紋章教崇尚知識,崇尚智謀。這個世界的真理存在于探索之中,紋章所指之處,即爲紋章教的教義。

而且,越是牢記這種思想,紋章教就越是遠離善惡。不要用理性的好壞來定義知識的好壞。讓身體懷揣著所有的智慧與知識。

然而,並不意味著知識是漫無目的積累起來的。那就好比,暴發戶把不需要的金幣堆得很高一樣。

瑪蒂娅眯起眼睛,嘴唇上浮起漣漪,心想。

知識的積累,是爲了讓人更好地工作。沒錯,是這麽教的。

爲了讓人變得更好,爲了讓人變得更健康,而積累知識。這就是紋章教的根源。

因此,無論瑪蒂娅的人生伴有多少算計,在其內心深處,都相信幫助別人,並牽著他們的手是件好事。

當然,也理解有時候這樣做會失敗,瑪蒂娅並沒有那麽天真。但是,正因如此,盲目地利用別人也是件讓人痛心的事。有時候內心深處會抽搐發出痛楚。

自己,在利用人的善意,並任意踐踏它,有時候還會爲此向神忏悔。

瑪蒂娅認爲這些感情是所有人的共同點。

窮人、小偷、異教徒、野蠻人。盡管這些人也因爲不得已的事情而墮落,無法向別人伸出援助之手,但他們的根源上卻埋藏著可以說是純真的善意。

正因爲這樣,路基斯的適當時候幫助就好這番話,讓瑪蒂娅難以理解。

路基斯這人,也知道是個思考和存在方式都有些扭曲的人。或許剛才的話也是他自己的歪曲,明白的。

盡管如此,感覺還是會在哪裏,著了他的道。

「......聖女瑪蒂娅,有什麽事嗎?」

聽到親信拉爾格·安憂慮的聲音,瑪蒂娅不由擡起眼皮。面前是書寫中的羊皮紙。那裏留下了很大一灘墨水汙漬。看來,剛剛又神遊了啊,又得從頭開始寫了。

瑪蒂娅情不自禁地吐出喉嚨深處的氣息,說道。

「不好意思啊,安。好像有點神志不清了。能給我杯白開水嗎?」

安穿過辦公室的門,臉上露出非常擔心的表情,請注意一下身體。

瑪蒂娅一邊回應,一邊用手指按住眉間,再次深呼吸。

伽羅亞瑪利亞大城牆內的監視塔。現在這裏是包括瑪蒂娅在內,紋章教領導人們的主要住所。此處最容易應對緊急情況,即使敵人進攻,也容易對士兵們下達指令。顧及于此,瑪蒂娅才指定這個地方。

然而,說不定這是個錯誤,瑪蒂娅用自己的手撫摸著肩膀。

基本上是用石頭砌成的這個城牆,可以稱之爲堡壘存在的內部冷得十分厲害。一不小心,手指瞬間就會凍僵,簡直像鐵一樣冰冷。

特別是,工作到深夜就很可能會凍僵。

不過,瑪蒂娅不能休息。畢竟,與其說是辦公,不如說支撐著中樞機能的人,只有自己,充其量還有安和一小部分人。

包括物資的補給,整備建立與同盟國加薩利亞之間的聯絡網,緊急情況的應對,病人的處理,以及商人的交易等等,這座城市還不能無恙地進行相關職能。因此,所有的事情最終都會被送往城市的最高層,瑪蒂娅眼前。

腦子裏一陣發熱,瑪蒂娅忍不住要問,爲什麽連這樣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能處理掉包含了小事在內的全部事務,是瑪蒂娅優秀的證明。同時也證明瑪蒂娅外出到精靈國度的時期,整備工作幾乎沒有進行。

真的是無法處理完事情還好。這樣的話,就算不滿也要讓下面的人分擔工作。然而,聖女不允許這樣做,正因爲能完成所有事情,不允許一絲懈怠,自己才不斷過度操勞著自己的身體。

現在,一點時間都會珍惜。不知道在這走神的時間裏,已經處理了多少事情。

盡管如此。瑪蒂娅甚至忘記了自己腦中的熱量而更加熾熱,更加灼燒著自己的內心。

可爲何,我還要爲那個男人的事而煩惱呢?這種閑暇和必要性是不可能有的。太荒謬了。

這種情緒的動搖,對自己來說除了屈辱外什麽都不是。可越是想把一切都忘掉,將感情藏在心裏,焦躁就越大。

聖女就是不應該讓那段感情搖擺不定。這就是瑪蒂娅所信仰之聖女。

即使感情在內心深處並改變了表情,也要全部用布包裹起來。然後把一切都算計進去就行了。披上理性的面具,就可以了。這才是聖女,領導者應有的姿態。

沒錯。這沒什麽區別。瑪蒂娅情不自禁地咬著嘴唇用力握住了筆。那麽,如今的我,是否已經踏偏了作爲聖女的道路呢。

不,不對。不是我的錯。錯的是那個男人,路基斯。

首先,在我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作爲同盟者之一去看他的近況,他是什麽態度。

和往常一樣,他總在某處戲耍人,一副飄飄然輕薄的態度,說不上莊重。跟紳士相離甚遠。

啊,對了。肯定是這種態度的緣故。才讓自己臉紅耳赤口吐毒舌,無法抑制住感情的。而且,不知爲何,還坦率地接受他的話,真是的。

瑪蒂娅覺得自己的腦海中有幾種感情,各自張開大嘴高聲喧囂著。

身體並沒有活動,血液循環卻加快了,心髒也跳得厲害。

——而且,忙到以至于見不上面了。說些安慰的話,不也挺好的嘛。

是的,想到這裏的瞬間,瑪蒂娅的大眼睛不由得眨起來。

此刻,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憤怒和失意,就這麽在內心深處肆意發光麽。

不,不對。這不可能。只是對那個男人沒有正經,和應有的話語而感到憤慨。既然已經不再是普通的客人,而是正式同盟者了,就必須糾正行爲。這就是爲什麽心中充滿了憤怒。只是,僅此而已。

如果不是的話。若非如此,難道不是我,一直期待著那個男人的安慰嗎?簡直就像是想被那個男人誇獎一樣。

怎麽回事? 瑪蒂娅不知道,摸了摸臉頰。剛才還覺得腦袋在沸騰,現在卻覺得臉頰發燙。果然身體不太舒服吧。

這時,“吱”的一聲,安拿著杯子推門進來。瑪蒂娅咳嗽了一下,整理好面部表情,露出微笑。

「謝謝,安。你先睡吧。我過會兒再休息」

安接受了這番話,不安地歪曲著嘴唇。

「……好的,聖女大人。不過,那個」

結巴的樣子,瑪蒂娅睜大了眼睛。安是個聰明的女孩,從不會讓語言淤塞。

安的視線徘徊了一會兒,怯生生地,再次開口。

「不,沒什麽……明天,有和來自加薩利亞使者交談的場合,所以今天請早點休息」

說著,安快步走出辦公室,看起來還是有些顧慮。然而,似乎想掩蓋住這一切。

瑪蒂娅不可思議地撫摸著嘴唇,然後爲了處理期限迫近的事務,再次,緊緊地握住筆。

不時的,筆會停下腳步,是因爲疲勞嗎?還是因爲內心紛亂的感情波動呢?那無論如何,也搞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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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9:51 am

第106話 砧板上的肉

位于大城牆內部的作戰室。就是這次的會場。

席上坐著作爲紋章教大腦的瑪蒂娅,在她身側的是拉爾格·安,以及幾位紋章教的重要人物。此外還有,卡利娅和芙拉朵,雖然不是很明白爲什麽,但是我也坐在了末席。

然後,是來自加薩利亞的使者。

「——怎麽,路基斯。想說你忘了我的長相嗎?表情怪怪的诶」

是的,挑逗耳垂的聲音在會場裏回響。

當然了。不只是我,在場的大部分人表情都扭曲了。反過來說,可以平淡看著她的人更少。

坐在瑪蒂娅旁邊的無疑是紋章教同盟者,現在是統帥加薩利亞的存在。芬·艾爾蒂斯。曾經在加薩利亞一起度過了一段時光的精靈公主,不,現在是女王陛下了。

當然,從加薩利亞派遣使者到這裏來確實比較麻煩,一般國家的首腦不會那麽輕易地參加其他勢力的會議。而且,以加薩利亞到這裏的那種距離,也可以這麽輕松地使用幻影嗎?

「是這樣的,既然是同盟國,那麽直接由雙方首腦進行商議肯定會更快。如我們所常見的那樣,讓使者多次往返是很麻煩的事情吧」

這麽說著,卡利娅似乎沒什麽興趣,而嬌媚偎依著我的身體晃動起來。

那是事實。在大國間的往來中,有許多事情是不能由使者自己決定的。

每次都要讓使者返回自己的國家接受指示,然後再去到其他國家,這確實很愚蠢。

不管怎麽說,國王之間的談話不能單純地用魔術進行。

在正統的封蠟上,讓使者跪拜的禮儀。那一個一個,越往上就越嚴格。無論如何,這樣的階段對于上流階級來說是很重要的。

「在我的祖國,爲了維護彼此的尊嚴,甚至會特地派遣使者。一直不變。才不喜歡這種浪費,因爲我不喜歡一成不變的東西」

芙拉朵一邊手攬著我右肩,一邊頗感爲難地發出聲音。

原來如此,卡利娅出身顯貴,芙拉朵也是高階層的家世。發生這樣的對話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但就我而言,那是太過遙遠的世界,完全不會有真實感湧上心頭。不過不管怎樣,快一點不會是壞事吧?

「 謝謝您。芬·艾爾蒂斯,我很高興您能親自出席」

瑪蒂娅一邊恭敬地行禮一邊說著話。那姿勢非常漂亮,簡直讓人歎爲觀止。

不知爲什麽,這麽一看,出席這次會議的人都顯得很有教養。像我這樣的人哪怕在末席,也不知道該不該出席,內心深處不禁動搖起來。

行禮後艾爾蒂斯,也還了同樣的禮,嘴唇像泛起漣漪一樣浮起出微笑。

「聖女瑪蒂娅。我們加薩利亞不會忘記與紋章教的友誼。發誓會齊心協力……但,也別太拘泥于此。只注重禮節,可是不行的,有被這麽教過」

在不失禮儀的情況下艾爾蒂斯展現出的爽朗,使得室內的緊張慢慢融化。看來,安和周圍的紋章教的代表們比我們更緊張。不難理解,很多人甚至從來沒見過精靈。

不管怎麽說,開會的話早點開比較好。

我沒什麽好說的。所謂戰略,能說的幅度也有限。反而會引來疑問。

不由得,把胳膊肘放在桌子上,眯著眼睛。看向前方,結果與艾爾蒂斯對上了眼。

這時,那碧眼,扭曲成不悅的樣子。

「你在那裏幹什麽呢?快過來」

哈?說什麽呢?

艾爾蒂斯唐突的話語讓周圍的人再次緊張起來,或者說更確切地說是困惑。她到底在說些什麽,怎麽都搞不明白。當然,我也一樣。

但是,那碧眼所貫穿的,毫無疑問是我。周圍的視線,像被吸引一樣,一點點地聚集到我身上。包括瑪蒂娅,卡利娅和芙拉朵。

「……路基斯,你啊,是我的騎士吧。那麽,既然主君來了,守候在主君身邊不是很應該嗎?我現在壓抑著不滿,赦免你的隨性」

艾爾蒂斯的話語聽上去有一些焦躁。

那時,我親身感受到了,氣氛好像有些沈重。

不,或許是因爲卡利娅手臂纏著我的左臂,以及芙拉朵的手所抓住的右肩,都各自傳來緊繃痛覺的緣故吧。不,不只是疼痛而已了。搞不好,都要折斷了。

稍微移動視線觀察周圍的情況。眉毛不由得跳了起來。

卡利娅看著我的臉,露出滿臉笑容,但能感覺到她的臉在抽搐。考慮到她的性格,現在沒采取任何行動真是不可思議。

另一邊,芙拉朵的黑色眼珠邊緣浮現出淡淡的液體。緊緊地抓住我的肩膀。

周圍存在的眼睛,視線全都朝向這邊。不知爲何就連聖女瑪蒂娅也加強了視線,仿佛在蔑視著我一樣投來了目光。真希望是我的誤會。

007

數秒後,這個空間還在繼續,我已經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了,張開僵硬的嘴唇。

「哎呀,……那,是什麽呢?那個是……」

「——那個?你這家夥,想到了什麽,對吧?」

嘴唇張開的瞬間,又被強行關閉了。

卡利娅帶著滿臉的笑容睜大眼睛,打斷了我話語的一端。原來微笑並不是容忍的意思。不如說是某種更加凶惡的意思。

爲了尋求救援,我把視線轉向艾爾蒂斯。總之,如果艾爾蒂斯撤回前言,場面應該會暫時平穩下來。當然,只是暫時。

視線和艾爾蒂斯對上,長長的睫毛輕輕地眨了眨,然後,臉上浮現出似畫的笑容。

然後,一言不發,始終保持沈默。仿佛在宣言著,自己沒什麽好說的。

沈重的氣氛,每增一層,壓力也越山大。這是,怎麽了。

仔細想想,卡利娅,芙拉朵,艾爾蒂斯,以前的救世之旅大部分成員聚集在一起,恐怕還是頭一回。

可就是。在過去的旅途中,我從來沒有嘗過如此沈重的壓力,或者說,氣氛如此壓迫人。

畢竟當時,不是只有我沒有注意到。相反受到壓迫和迫害的只有我一個人。旅行基本上是順利進行的,大家的交談也沒有問題,那應該不會有錯。

現在的情況是什麽。爲什麽,只是和以前一樣的事情在發生,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當然,站在這裏的不是英雄赫爾特 · 斯坦利,而是我,這也是原因之一吧。

但是,理由真的只是這樣嗎?我,是不是在錯誤的道路上邁出腳步了?現在,這種煩惱變成了唾液,不斷地在喉嚨裏流淌著。而後,喉嚨哼了起來。

「……诶,咳嗯。萬分抱歉。時間緊迫,能不能先把議題推進一下?」

目光轉向主持人拉爾格·安。安的肩膀猛地一跳,眼睛圓圓的。

一瞬間的沈默。出席者之間的想法重疊在一起,咕噜咕噜地,在空氣中不停地旋轉。

「……是啊。芬·艾爾蒂斯。現在這樣可以嗎?」

對瑪蒂娅強行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話語,艾爾蒂斯一邊擡起眼睛,一邊微微點了點頭。補充說,之後會有時間的。以這句話爲契機,周圍的空氣逐漸緩和,雖然其中蘊含著奇妙的緊張感。

另一方面,我的左臂和右肩上的壓力完全沒有纾解。反而在重重加壓,成爲某種卡利娅和芙拉朵的代言人,束縛著我。

不妙,非常的不妙。就連趁著會議白熱化的間隙偷偷溜出去都做不到了。

「那麽,重新再來。我很高興這一次,精靈國家加薩利亞空中庭園和我們的紋章教成功締結聯盟。那接下來是我們聯盟應該制定的方針。我會把細節作爲第一個議題提出來」

仿佛把所有重壓推開一般,隱藏著顫抖,安的開場白,在會場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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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0:07 am

第107話 圓桌會場

「理想是聯合起來,大軍以閃電般的攻勢攻陷伽羅亞瑪利亞」

加萊斯特王國圓桌會場。從末席傳來了聖堂騎士加爾拉斯·加爾剛蒂亞的聲音。即使在這個會場裏,其態度也有些輕浮。然而受到周圍人的注視,態度也沒有改變。

看准附和這句話的時機,加萊斯特的人開始質問其意味。也就是說,有做那種事的意義嗎?

大聖堂,加萊斯特,彼此的想法交錯著,一瞬間沈默了下來。

這個圓桌會場,基本只在加萊斯特王國和大聖堂的聯合會議召開時使用。

追溯起大聖堂,其實是加萊斯特國王阿米萊茲·加萊斯特的直轄組織。然而,不得不承認,隨著時代的發展,大聖堂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半獨立的組織,不能只靠一根手指來操縱,即使是加萊斯特國王也不行。

大聖堂憑借其影響力,使周邊國家承認大陸西北部爲其統治區域,在其內部的法律、治安機構、收稅結構等方面享有特權,發揮著半獨立國家之一的作用。

這無疑是因爲大聖堂這個宗教不僅僅局限在加萊斯特,甚至傳播到了周邊國家,也得到了衆多人的支持。過去人們向往的紋章教被驅逐,其地位沒落到被稱呼爲舊教。

「意義很簡單。他們,舊教的勢力現在就像搖曳的燭光一樣」

仿佛不知道會場中的緊張氛圍一樣,加爾拉斯的嘴唇在跳動。互相牽制,相互排擠,真是無可奈何的事。

確實,大聖堂幾乎擁有作爲獨立國的權利。可是,加萊斯特王國並沒有失去它的全部影響力。定期性地,並且像這次發生緊急情況的時候,互相派出同樣數量的代表者,在會議室召開圓桌會議。這在很久以前就成了慣例。至于它是否奏效,則另當別論。

緊急事態,即由紋章教之手造成伽羅亞瑪利亞的陷落,加上空中庭院加薩利亞與紋章教的結盟。這次的會議正是爲了商討如何應對那些情況。

因此,今天圍著圓桌的並不僅僅是加萊斯特,大聖堂這兩股勢力的代表。還有原屬于伽羅亞瑪利亞,周邊都市國家的人等等,很多勢力爲了維護自己的權利和申明立場,發揮著自己的口才。那又更加,把這個會場攪成一鍋粥。

其中,加爾拉斯的話語悠悠蕩蕩地飄過。

「現在用不足的力量攻擊那些家夥,只會把火放大而已。要想把那吹滅,烈風是必要的。大勢力共同築起的烈風」

很少有人公開贊同加爾拉斯睜大眼睛說的話。不管他們的想法如何,這裏現在是所有勢力爭奪利益互相牽制的會場。

輕率地發言,搞不好就要和自己的頭說再見。

因此,對加爾拉斯的言語表示贊同的只有一個人。

「……正如聖堂騎士加爾拉斯所說。伽羅亞瑪利亞已經陷落,但那座大城牆仍不可小視。以大軍出擊,不留任何抵抗的余地,這才是根除舊教的最好方法」

那個聲音的主人是白金漢姆·斯坦利。

伽羅亞瑪利亞名門出身,保持有較強的影響力和外交力。尤其是對于想要奪取伽羅亞瑪利亞特權的人來說,他的話是不能輕視的。因爲以他爲後盾,最後是有可能取得貿易都市伽羅亞瑪利亞利益的。

但是,這不僅僅是一場單純的戰爭,已經帶有宗教戰爭的色彩了。因此,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一個老人睜開眼睛,發出聲音。

「......恕我冒昧,對方是舊教。拿出太大的軍隊,可能會動搖大聖堂的權威。所以這次的事件應該作爲小事來處理」

小事。這句話不由得,讓加爾拉斯感到愚蠢,差點笑出聲來。

可以理解。發言的老人,或許並不是從心底這麽想的。但凡事都有原則,在他所屬的勢力裏,大概就是這麽個說法吧。

都這樣了,還說是小事。不慌不忙也要有個度。加爾拉斯握住桌上的玻璃杯,將葡萄酒灌到喉嚨裏。果然,相當高級的貨色。

至今爲止數百年都沒有將“陷落”這兩個字記載在曆史上的伽羅亞瑪利亞。而現在,被他們所說的舊教勢力攻陷了。不僅如此,連本應並入這邊勢力的精靈也與他們結成了同盟。

這無疑是大事。可能的話,甚至想把伽羅亞瑪利亞周邊的都市國家全部聯合起來,或者由加萊斯特和大聖堂組成大軍。

否則,一點點幹涉只會增強舊教的火種。關于這件事,加爾拉斯非常確信。

理由是,那個騎士,不,現在是女劍士,卡利娅·巴德尼克的存在。

毫無疑問,是個傑出人物。時代一旦推動其發展,就很有可能成爲英雄。不知爲何,如今,她舍棄了騎士的身份,在舊教的勢力下揮舞著那把劍。加爾拉斯一邊從耳朵裏驅趕著會議的喧囂,一邊陷進椅子裏。

就是說,有什麽東西。在那股勢力當中。有什麽東西,能給與這個女人,讓傑出人物投身其中並挂念的程度。

是什麽?財寶?不,騎士階層的人怎麽會買賬。那麽,是榮譽嗎?也不對,在加入舊教這張名片旗下的時候,那東西肯定就已經抛棄掉了。滿足自己的野心嗎?這也許多少有點。

不過,加爾拉斯的觀點卻不同。加爾拉斯作出了一個推測。

那裏有,能夠吸引英雄的,更進一階的英雄。是被稱爲魔女的女人,還是被稱呼爲叛徒的男人呢?不知道是哪一個。但是,很感興趣。

「那麽,這樣如何?我有一個方案。可以壓制住鹿角,剝下它的皮的妙計」

微胖的男人,發出沈悶的聲音。加爾拉斯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周邊都市國家的代表。

外表看上去好像很憨厚,可那雙眼睛非但沒有失去顔色,反而閃耀著野心。厚厚的嘴唇,緩緩地張開。

「那些舊教的家夥,其內部也並不是鐵板一塊。他們團結在一起不過是順從兩個人的威信罷了。除此之外,不過是幫烏合之衆」

加爾拉斯大體上理解了男子之後會說些什麽。所以,雖然有一半的興趣被吸引住了,但還是覺得沒有意思,流露出莫名其妙的感情。其表情也扭曲了。

「今後,舊教應該會以擴大勢力爲目標。那些家夥已經不會再安分下去了。那麽,我們都市國家會用計謀將首腦殺掉。只要砍斷了蛇的脖子,身體的處理就無所謂了」

原來如此,加爾拉斯撫摸著下巴。粗略地明白了男人的意圖。出席會議的人們也是如此。

「我想得到大聖堂的許可。向舊教提供一份正式表示友好的書面許可。只要拿到這個的話——反叛大聖堂的魔女瑪蒂娅,和大罪人路基斯的頭顱,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了」

相當得意的聲音傳遍于圓桌會場之中。直到最後,加爾拉斯還是不高興地晃著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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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0:11 am

第108話 黃金的熱量

只聽,劍戟聲。

刀光劍影,鐵之嗚咽四起。無數次反複的聲音,讓加萊斯特競技場沸騰起來。聲響此起彼伏,競技場本身就像變成了一種生物,掀起陣陣波瀾。

只不過,這絕不是爲了贊美平等的戰鬥。也不是因爲喜歡刀劍厮殺,而發出的歡呼。

僅僅是,誰將血染天空,什麽時候將競技場的沙子塗成血色呢?只期待這些。

在醜陋的歡呼聲中,金色頭發搖曳著。

承受住對手巨大身軀揮出數次的大劍,一衝一卸,時而還用自己的劍擋住。

一方只是防守,另一方又沒有攻擊的手段,生命已經在猛獸的牙尖上了。觀衆的聲音形成更大的漩渦,揚起沙塵。不要那麽輕易就死掉啊,至少要值回票價啊。諸如此類的話語。

能回應那個期待嗎?金發的主人,退一步,讓大劍使出的斬擊,在毫厘之處揮空,防禦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不,他一定不是這樣的。力量沒有這麽大,也沒有這麽銳利。

——盡管如此,還是要比這強多了。

黃金的右眼晃動著。

大劍瞄准看不見的左側,揮了出去。一定是他深思熟慮後做出的一擊吧。但即便如此。

金光一閃。手中的雙刃劍,伴隨著豪邁的速度,切斷了空間。張開側身,像旋轉一樣避開從左邊逼近的大劍,就這樣,保持原樣。

——咔嚓

那聲音就像是在撫摸微風。仿佛刀子穿過空氣間隙般的聲音。僅憑這一點,原本激烈的攻防戰就輕而易舉地結束了。

奮起大劍的,巨大身軀的脖頸噴出鮮血。就好像它本來就是這樣的生物。

「勝者,赫爾特·斯坦利!」

競技場再度變成生物,轟鳴開來。

————————————————

「赫爾特,你完全不懂得珍惜自己啊。作爲愛好很歡迎。可作爲叔父,我完全反對」

加萊斯特王國競技場,不能說是休息室,只是把磚堆砌圍起來的房間裏,出現了白金漢姆·斯坦利的身影。赫爾特不由得眨了一下那金色的眼睛。

叔父固然是個古怪的人,但像這樣的詭異出行卻在不斷減少,沒想到居然會到這種地方來。

「叔父大人,作爲大聖堂的看管人,沒有做出任何越軌行爲。而且,這也是很好的訓練」

赫爾特一邊回應,一邊放松著臉頰。看到這模樣,白金漢姆的臉上浮現出一種似是歡喜,又似不高興的微妙表情。

赫爾特能夠理解叔父的心情。

都市國家伽羅亞瑪利亞淪陷,斯坦利這個家族失去了立足之地。

只剩下個家名。當家的父親行蹤不明,下任當家的自己失去了左眼,還有一段時間不省人事。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卻在競技場上揮舞著劍。必然的,不管是誰,叔叔的想法都可以預見得到。

然而,赫爾特雖然理解這種心情,卻無法克制住自己。以此加萊斯特爲新據點,過上非常體面的生活。毫無疑問,多虧了叔父。完全是理解的。

如果曾經的自己看到現在的自己,一定會這樣說,這種行爲是不正確的。這不是什麽好事。

可是,不一樣了。現在我確信這才是正確的。如果不這樣做,自己就無法束縛全身發出嗚咽聲的感情。如果不把自己的身體扔進鬥爭的熱血中,就無法維持正常。

赫爾特和白金漢姆都不說話,在沈默了一段時間之後,白金漢姆慢慢地張開了嘴。

那種沈著冷靜中似乎失去了曾經的幽默、玩笑色彩,作爲當家代理的威嚴,如同嘴角的胡須,將聲音也纏繞在了一起。

赫爾特甚至覺得叔父已經失去了做人的樂趣。

「——打算傳話給你個家夥。可喜可賀,是時候把那些玷汙故鄉的混蛋們斬首了。太棒了!」

競技的熱情冷卻下來,歡呼雀躍的生物,化爲普通的磚瓦與粘土塊,競技場沒有人的身影。至多在下雨的時候,才會有流浪漢過來找房子。

正因爲如此,叔父喜氣洋洋地告訴今天決定的事情時,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有朝氣。

聽著白金漢姆的鷹鈎鼻子搖搖晃晃把話說到最後,赫爾特終于忍受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了,對吧,我的侄子」

啊,如果是以前的叔父,一定能理解自己現在笑的含義吧。曾經敬仰的叔父不知哪裏去了,赫爾特的胸口深處,堆積著少許的悲哀。

「——不是的。我笑,因爲覺得事情不可能那麽順利。不管是誰,都有個誤會」

赫爾特的話落在幹燥的沙地上,沙子被風卷了起來。白金漢姆似乎睜大了眼睛,難以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我很清楚。他不可能爲這種事而死」

笑話。那就悄悄地,把他給做了。

那不可能。他不會因此而死。至于稱爲魔女的女性,就不知道了。

想要出去,就把大衣披在肩上,吐了口氣。已經很冷了,但是,身體裏的血卻像抗拒著這種寒冷一樣,沸騰著。即使懷著戰鬥的熱情,也無法將其抵消。

這份熱量,從那個夜晚開始就一直持續著。

今天在競技場上戰鬥的對手,比他更銳利地使用劍,比他更有力量,比他更熟悉戰鬥。可盡管如此,還是他更強。那只手,左眼還記得。

「赫爾特,你的話說得好像希望如此一般。你個家夥,在想什麽?有何居心?」

白金漢姆,奇怪地晃動嘴唇。赫爾特相告的話,可不是什麽希望,是確信無疑,爲此還煞費苦心地頂嘴。

赫爾特聳聳肩,右眼閃閃發光,嘴巴張開。嘴唇有些猶豫。

「怎麽說呢。他就是敵人。也說過,必然如此」

沒錯,在那戰場上。在伽羅亞瑪利亞對劍期間,他確實這麽說過。否則,就只能悲慘地趴在地上。

到底,那是真的嗎?

所謂此處,完全不同的世界,完全不同時代的一頁,自己和他又是怎樣的呢?是互討首級的敵人,還是肩並肩的夥伴?不清楚。清楚的,只有一個。

「不過,要說什麽居心,那就是我想和他——和路基斯先生,成爲能夠互相稱呼爲“朋友”的關系」

到現在爲止,還沒有與自己合得來的人。自懂事以來,有誰會特別注意並追逐自己呢?這樣的人,從沒有過。

不知不覺間,甚至接納了所謂的世界,人就是這麽一回事吧。

然而,他,路基斯呢?與自己,唯一一個比拼中命懸一線,還要劍刃交鋒,如劍尖上遊走的存在。爲了趕上此身而伸出手來的存在。

自己在想,這正是自己所追求的朋友。無法言喻的感情在心中搖擺不定。

血,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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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0:11 am

第109話 歌姬與神啓

已經到了要下雪的時候了。白色的毛毯,蓋住了北方據點的大聖堂。

到了上馬車的時候,沒有一個自稱是朋友的人出來送行,只有一位擔心自己的修女出現在面前,我的人際關系確實就這樣了。阿琉珥娜不由自主地笑了。從口中吐出的氣息,白白的。

在像割裂臉頰一樣的寒冷中,一邊向漸漸變小的修女揮手,一邊若無其事地用腰確認馬車的觸感。

腰下有堅固的靠墊,座位之間還配備有防止搖晃的緩衝材料。不僅如此,爲了減輕寒冷還准備了看起來相當高檔的毛毯,無微不至到讓人無法想象是爲了自己一個人准備的。

阿琉珥娜的金色眼睛不由得眨了眨。

真的是,和自己剛被帶到這裏來的待遇完全不同。阿琉珥娜立刻把自己裹在毯子裏,噘起嘴唇。

當然,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以前來到這裏時的自己,不過是個孤兒。只是一個有魔術素養的普通孩子。

還記得,去大聖堂的那輛馬車撞了好幾次頭,簡直像是故意的。

當時,曾想過很多次。真希望能和路基斯一起留在加萊斯特。

不知不覺中咬緊了嘴唇。心髒仿佛變成了冰冷的冰塊,有這樣的感覺。用毯子緊緊裹住,讓自己暖和起來。

在輕微的搖晃中駛離大聖堂,如今裹在毯子裏幾乎讓人昏昏欲睡,這真是太幸運了。

那個成果,即便是忍耐下足以震撼腦髓的迫害,打碎了牙齒痛苦伏倒在地的結果,阿琉珥娜也依然認爲自己是幸運的。

歌姬聖女。得到的成果就是這個別名。是大聖堂認可其信仰和受到神恩寵的證明。所謂姬,僅僅方便而已,不享有什麽權利職位或身份。不過是,在曾經列席的聖女當中,授予最接近素養者的稱號而已。

而且,說是聖女,也不過是候選人而已。所以歌姬聖女,還僅是個假名。

當然,能夠成爲候選人的也只有極少數。在這當中,自己又被選中。阿琉珥娜掩飾不住自己心中湧起的喜悅之情和優越感。

那纖細白皙的手指傷痕累累,精神暴曬在恥辱的陰溝裏,好不容易自己也能抓住什麽了。現在看著這輛馬車的待遇,她才明白過來。眼角甚至流出了淚水。

而且,現在這條旅途也是爲了掌握這一成果。爲了讓自己的腳步往前走。

——只有巡禮之路,人才能成就神聖之身。

這是大聖堂的教誨,也是唯一神阿爾蒂烏斯的啓示。

帶給人們應行之道的啓示,並給予救贖的神明,阿爾蒂烏斯。所謂聖女,要誠惶誠恐地接近于神明。

正因爲如此,爲了更接近神明,即使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把那個奧秘全部承受在一身之上。

爲此而舉行的儀式,便被稱爲巡禮。

正是這種教誨和儀式的存在,聖女候選人輩出,聖女卻寥寥無幾的原因。

所謂巡禮,並非只是在規定路線上行走的儀式行爲。這趟旅程,是由神賜予的。

曆代聖女們,都根據阿爾蒂烏斯的啓示,克服了襲擊自己身體的危險和吞噬精神的威脅,成功地完成巡禮。

有時,這條道路會撫平戰火,有時會帶來豐收,有時會帶來絕對的勝利。

也就是說,巡禮就是進行救贖,創造奇迹的旅程。

因此,無論多麽優秀,無論擁有多麽驚人的才能,如果沒有唯一神阿爾蒂烏斯的啓示,就無法成爲聖女。

而據傳,受到啓示的聖女,會獲得接近神的權能。

據傳,這也難怪。畢竟,聖女的最後出現也只是文獻上的記錄而已,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活在當下的人,誰也沒有見過聖女。

然而,在這個時代,在這個大聖堂和紋章教相互對立的混沌時代,啓示被聖官帶來。而且,當然那個對象,就是阿琉珥娜本人。

所以,阿琉珥娜認爲。自己真的很幸運。像這樣,給予她成爲聖女的道路,真的只能稱之爲幸運。

阿琉珥娜眯起眼睛,感受著柔軟的毯子和馬車的搖晃。就這樣睡著也沒關系吧。對于現在的自己來說,這是被允許的。久違了的愉快感覺,使眼睑沈重起來。

被指定爲啓示目的地是伽羅亞瑪利亞附近的一個都市國家,貝爾菲因。阿琉珥娜知道,在那裏一定不會平安無事的。感覺正是因爲會發生什麽,才會得到啓示。

然而,這一絲的不安,被期待所化成的霧掩蓋起來。是的,那座城市離伽羅亞瑪利亞,紋章教的根據地非常近。

那麽,要恰巧碰到一起的話,雖然只是一點點的期待,但也許還能見面。已經很久沒見到的那張臉,甚至連聲音都好久沒聽過的竹馬,路基斯。

到現在還在動搖的內心深處,對于屬于紋章教的大罪人路基斯和自己的竹馬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存在著很大的疑問。傳說中的容貌和身材確實如自己所知,但即便如此,還是不認爲自己的竹馬能做出如此之大的事情。

那個總是找借口和自己在一起,固執己見的他的身影,是阿琉珥娜所知道等身大小的路基斯身影。

而且萬一,被稱爲大罪人的人真是自己竹馬的話,自己該怎麽辦呢?阿琉珥娜自己也不太清楚,內心塗滿的感情究竟是什麽顔色呢?

如果紋章教的他,是自己竹馬的話,也許就能見面了,那樣會很高興。可一旦如此,路基斯就是自己的敵人了。爲什麽會那樣,很痛苦。

不,痛苦,等等這些詞,已經無法表達出來了。阿琉珥娜差點兒滑進夢裏,那雙金黃色的眼睛眨了眨。

008

——路基斯,你,是我這邊的吧。否則,我。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靜靜消失于覆蓋著四周的積雪中。

——————————————

「非常好。你個家夥,終于挺起那沈重的腰了,真不錯嘛!」

那句話帶著誇張的色彩。並不是什麽人說的,而是周圍的黑暗發出的。

黑暗中出現了一個影子,輪廓閃爍,就像蠟燭在情緒波動中忽明忽暗。但是,的確,它的輪廓開始變得更牢固,更清晰地浮現出來。

黑影張開了嘴。

「不是挺好的嘛,阿爾蒂烏斯。最後一刻,決定一切的不是我們,而是人。只有苦惱,糾結步履蹒跚無力的人,才能決定一切」

影子,搖擺不定。一邊更加活躍地揮舞著熱情,一邊發出聲音。就好像這個黑暗王國裏有誰在一般。影子做出誇張的手勢,仿佛在說眼前就有這個存在。

「啊,多麽的簡單易懂。你個家夥一次都沒有給予。因此我就給予一次!」

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接著,影子發出戲劇性的笑聲,好像有什麽不對勁似的。

然後就這樣,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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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1:09 am

第110話 正僞的去向

騙子這種家夥,意外地,無法從富人,強人那奪走什麽。富人是不出任何破綻才成富的,想要行騙,就必須做好相應的准備。

所以,對于他們來說,衣衫褴褛,不知道今天明天有沒飯吃的窮人才是最拿手的。

畢竟只需稍稍伸出手來,輕聲說個甜蜜誘惑,窮人就會親吻上去,哪怕是惡魔之手。

之後就任由騙子的想法了。可以強行把那片破布奪走,搶走所有的東西,甚至乞討的工具,然後揮手告別。

因此,在人類弱小時發出聲音,在劣勢時伸出手,要好好考慮下行還是不行。

我自己,也很理解關于那些事情的經驗規則。

畢竟土生土長在溝渠裏搞錯狀況的後巷家夥們,自以爲是欺騙別人,搶劫財物的大騙子,卻不知不覺地被軟弱所欺騙,像這樣的事情不斷反複著。

在這反複的過程中,從心底相信別人是愚蠢的人就誕生了。在後巷,大家都這樣活著。相信那就是生存之術。

想想,現在的我們。紋章教這種勢力到底是強者還是弱者。到底會是哪一個呢。

「——我們都市國家貝爾菲因。和城塞都市伽羅亞瑪利亞一樣,想獲得紋章教的庇護……」

圍繞著禮儀氣息的話語,讓人難以理解其中的含義。連聽著都嫌麻煩,爲什麽大家都喜歡用呢?

在之中不斷添上不需要的東西,最後肯定會因爲無法動彈而被時代抛棄。

我坐在末席,嘴裏叼著嚼過的煙草,輕輕地吐了口氣,久久注視著說話的使者。

那個貝爾菲因來的使者踏上伽羅亞瑪利亞的土地,正是會議陷入無法忍受的冷寒之時。

沒有突然衝進作戰室的信使,至少我的左臂早就斷了。誰也不是,正是卡利娅之手。從這個意義上說,無疑是救命的使者。

派出使者的對方,是都市國家貝爾菲因。和伽羅亞瑪利亞一樣,獨立自治的都市國家之一,位于伽羅亞瑪利亞周邊有實力的都市國家。

確實是離這裏最近的城市,與伽羅亞瑪利亞的貿易也應該很頻繁。可以說,正因爲有作爲商業城市的伽羅亞瑪利亞在附近,貝爾菲因才能取得這麽大的發展。

換句話說,在周邊的都市國家群中,要說伽羅亞瑪利亞起著商業中心的作用,那麽貝爾菲因就是軍事中心,即傭兵都市。

毋庸置疑,從軍事實力的角度來看,其在都市國家中首屈一指。

就這樣的地方,說想和紋章教攜手,進入紋章教的庇護之下?

啊,怎麽說呢,都懶得說話了。我以口嚼煙的香味爲食,忍受著信使跪在地上到離開房間的整個過程。

禮儀這種東西,真的,只有花費時間比較長這一個優點吧。

使者離開後,室內再次陷入了奇怪的沈默。當然,這次的沈默並不是因爲尴尬,也不是因爲感情不穩定,只是因爲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而緊閉嘴巴。

即使大腦的一角有語言,也會在喉嚨裏猶豫該不該說出來。

在沈默中,大家自然而然地把視線投向了瑪蒂娅手中的羊皮紙。

「……確實,這無疑是國家發行的文件。還刻上了貝爾菲因的魔術印記」

瑪蒂娅忍受不了凝聚的視線和漫長的沈默,說出了話。這句話進一步擾亂了大家的思考。

毫無疑問,這是一份蓋有印章並由國家發布的官方文件。如果封蠟的印記是上流社會間使用的證明,那麽魔術印記就是國家間交流中使用的證明。

每個國家都有著關于印章的規定,蓋有印章的文字,無論發生什麽,國家都予以保證。不管內容是非法的,還是遙遠過去的,只要有自己國家的魔術印記,國家就必須履行那個契約。

否則,國家的信譽將一次性跌落。這樣一來,國與國之間的貿易就無法進行,商人們也只能用黃金現貨來交換貨物了。

也就是說,在文件上蓋上魔術印記,就等于國家將自己的信譽抛給了對方。

這份文件,現在就在這裏。聖女大人說的,沒錯,就是貝爾菲因的魔術印記無疑。真是,受不了。

總的來說,連會議議題都陷入了消化不良的狀況。都這樣了還鬼使神差來了這封書信,誰都會陷入混亂的。

黑發在眼角晃動,發現芙拉朵微微嘟起小嘴。

曾經的旅行,也並非完全沒有這樣的時候。有時陷入迷茫,不知將來該如何是好,大家都閉上嘴唇時。

盡管如此,我知道無論說出什麽樣的意見都不會被采用,所以甯可不踩蛇的尾巴,一直保持沈默。

在那種場合,天才芙拉朵是第一個開動腦筋的。具有諸多領域的知識,能冷靜闡述正確的意見。無論什麽事都能比普通人做得更好,能做到的只有她。

所以,不知是不是這次也期待著同樣結果,視線轉向了芙拉朵。與其說是有意識的行動,不如說是過去的習慣還留存著。

眨著黑眼睛對視著,露出了怪怪的笑容,微微歪著頭。

不是,你歪著頭幹什麽?

芙拉朵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意圖,悄悄說。到底該怎麽做才對。

芙拉朵在一瞬間,用似乎在說什麽的表情瞪圓了眼睛,動動嘴唇。

「對我來說都一個樣。路基斯選擇什麽,我都會遵從的」

不,不對,才不是那樣。

結果怎麽辦當然是她的自由。這些話也不是沒有感動的地方。

不過,在那之前,她應該對現狀有自己的看法吧。總覺得把事情全扔給我也太難了。

大概是讀懂我驚訝的表情吧,呆呆地,某處臉都崩了,芙拉朵繼續說道。

「反正你也不會聽我的。就算叫你不要去危險的地方,自己也會像個孩子一樣爬到最高處」

原來如此,這一點完全沒有反駁的余地。我情不自禁地把口嚼煙塞到牙齒上。

其實至今爲止,我也未必總是犯險,爲了萬無一失而去排除萬難等等,非常清楚借惡魔之口都說不出來。

然而,我相信那並沒有錯。

像我這樣的凡人,想要用手去觸及包括芙拉朵這樣的英雄們在內,只能以魯莽爲友,馴服危險,繼續前進。

而且。珍惜自己的生命,不顧一切地生活下去,我一定會像以前一樣一無所獲地結束。這太可怕了。

心髒被什麽恐怖的東西觸動了。我咽了口唾沫。

所以,芙拉朵的話並沒有錯。事實恰恰相反,實在是無地自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

看到這副模樣,芙拉朵微微一笑,張開嘴唇。

「所以呢,路基斯。對我來說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完全沒有意義。你說是那樣,我就讓它正確化......啊,只不過——」

——你是誰的什麽,要認真地,說明一下。

在我耳邊低聲細語的聲音,那聲音所擁有的奇妙妖豔,以及深不見底的感情沈澱,讓我情不自禁地失聲了。

誠然,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回應才是正確的呢?我在腦子的一個角落裏想出了某些沒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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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1:10 am

第111話 組織的領袖

「說實話,很意外。都到了失聲的程度了」

夜幕已落,只等太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瑪蒂娅在辦公室裏低聲說到。我看著伽羅亞瑪利亞周邊地圖的材料,眼皮直打架。

用從口嚼煙中滲出的一點點苦味驅除睡意,動了動嘴唇。可能是因爲太困了,聲音聽不太清楚。

「你是,一旦發生什麽事情,就會向危險的方向邁出腳步。這種性格相當了解了」

說得真過分。

我才沒那麽好戰,也不記得曾經期望過不必要的戰鬥。不過,確實記得是爲了極其任性的目的自己踏上了戰場的土地。

「我也不是不明白你想說什麽,也沒什麽可否認的」

然而正因爲如此,該如何回應這次同盟的邀請呢?其實很簡單。答案一下子就出來了。

瑪蒂娅將視線轉向眼前的羊皮紙,發出了聲音。與此同時,筆蘸著墨水繼續飛馳。

夠精明的。說話與工作,合爲一件事真是可以啊。呼,吸了一口煙草的味道,吐到辦公室。嘴唇冷死了。

「是啊,反正——接受同盟,就知道會這麽回應」

伽羅亞瑪利亞,紋章教對貝爾菲因的答複還沒有確定。只是說,就我個人而言,這種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當然是拒絕同盟。

這不就是個圈套嗎?就算有魔術印記也一樣。人會對某人低下頭,那只會是自己一無所有,無依無靠的時候。

擁有足夠的余力,還處于稱得上優勢的地位,卻向這邊伸出援助之手,那是統治者很有信仰。又或充其量是惡魔的化身之類呢?

而且那個城市,關于貝爾菲因的首領,不可能是前者。那是,絕對的。

聳聳肩膀,看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然後放下疲憊到喘不過氣來的眼睛。不僅是眼睛,腦髓也因久違地過度使用而發燙,頭蓋骨和頭皮都快撕裂開來了。

果然,靜靜地從書籍中學點東西跟自己是八字不合。

每當一種知識進入思索時,大腦吞下它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不經過反複咀嚼,調味後就扔進去,也不算嚴重啦,連碰咽喉都會拒絕的程度。明明是自己的頭腦,卻相當不靈活。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打開的圖表和地圖太精確了,信息量太大。

不愧是中心都市,東西方的物資集聚地。在伽羅亞瑪利亞保存的地圖中,詳細記載了從大到小的街道以及地勢的起伏。

一般出售的地圖,只會畫上主要街道。

誠然很清楚伽羅亞瑪利亞是紋章教的聖地。文化和物資彙集的地方,也是知識的集聚地。不過,要想讓它真正發揮作用,恐怕需要瑪蒂娅,或者芙拉朵那樣的頭腦吧。

啪的一聲,合上地圖。無論如何,我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

突然,像是在責備那個樣子似的,瑪蒂娅撅起了嘴。

「哎呀,已經結束了嗎?不太好吧。我還以爲你終于理解了學習的重要性,走進部分紋章教教義的第一步」

這位聖女大人,視線明明正對著眼前的羊皮紙,卻連這邊的事也在密切監視著。討厭的家夥。

確實,想借用一下知識,申請閱讀辦公室書籍許可的是我沒錯。盡管如此,原來的資質還是要有。可以說是學習的基礎吧。

這個人可是在大聖教大人膝下,後巷中度過童年的。這種低劣的平民別說是學習東西了,就連碰書的機會都沒有。

要說學到的東西,就是在孤兒院裏從奈因絲女士那裏學到的讀寫。嘛,已經可以說是很幸運了吧。

相反人會把錢包袋子藏在哪裏,大意的人是什麽樣子,關于這樣的事倒是得好好學習。嘛,什麽呀,有點跑題了。

「學習就交給聖女大人好了。至少我已經學夠了。怎麽樣,對貝爾菲因的回複是?」

仿佛報複似的,輕輕張開嘴,吐出聲音來。

不愧是聖女大人,對于同盟的回複還想會有些說不出口,但簡直就像是在嘲笑我的膚淺一般,瑪蒂娅幹脆地開口了。

「已經決定了,不可能結成同盟。這難道不是太過明顯的騙局嗎?如果可能的話,我甚至想當場除掉那個使者」

瑪蒂娅的手指不斷揮動著筆在羊皮紙上寫下文字。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是這個樣子。沒有絲毫的停頓,用堅毅的聲音如此說道。好像全部事情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

要繼續說下去似的,瑪蒂娅眯起了眼睛。

「可是,作爲組織之長,不能這麽做。而且本來,表面建立同盟。內心認定爲敵人,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毫無疑問,這是肯定的。

特別是,毫無顧忌將提出同盟的對象打發回去,別說紋章教,伽羅亞瑪利亞的勢力自己都會抱有懷疑。那不太好,因爲說不定,今後就沒真正依附于紋章教的勢力了。

那麽由此,本來就應該爲同盟而感到高興,張開雙手愉快地接受,然後在內心深處與敵人斷絕關系。

原來如此,這才是最妥當的吧。條件是我們堅固到看不見一絲縫隙,是如一塊磐石般的勢力,而且有足夠的戰鬥力來展示給對方。

不幸的是,事實並非如此。

據說,在紋章教中還有不計其數的人雖然服從,但內心卻反感瑪蒂娅,而且戰鬥力也很難說是萬無一失。

在這勢力當中,貝爾菲因不是作爲敵人,而是以同盟國身份咬上一口,擁有不必要的野心和二心的人,必定會出現。

在對方面前有足夠的戰力差距,就可以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伽羅亞瑪利亞和貝爾菲因的戰鬥力幾乎沒有差別,倒不如說覺得以傭兵國家馳名的一方更有利吧。

不行啊,果然只能是敵人了。假裝中了圈套,咬斷敵人的喉嚨,這種辦法實在是太危險了。個人的話另當別論,作爲組織不該采取這種手法。

「但是,路基斯。不要說太過火的話。在紋章教中,也有人認爲應該結成同盟」

不是任何人都能像瑪蒂娅那樣,憑盤算和計算得出結論。當然,或許就有人會認爲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也確實,無視他們強行推翻同盟方案,會在組織內産生不良的影響。真是的,作爲一個組織的負責人太麻煩了。

「爲了讓組織的情況不變得糟糕,希望安能把意見疏導好。那孩子作爲協調員非常優秀,雖然不能說全部,但是應該可以調整到不會不滿的程度」

所以你也不要說些奇怪的話了。瑪蒂娅這樣說著,好像寫完了一張羊皮紙。

說得這麽過分。芙拉朵也好瑪蒂娅也罷,是否都覺得我是個不聽話的臭小鬼?

當然明白啦。作爲組織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話,那就等于自己把周圍的人都卷進地獄的深淵裏去,只有我一個人,就另當別論了。

所以,沒錯,很簡單。我一邊嚼著煙草,一邊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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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1:11 am

第112話 追逐英雄者

是的,實際上非常簡單。

爲了個人的感情,把組織陷于危險之中。沒有比這更愚蠢的了。我完全同意。

正因爲如此,不允許輕舉妄動,聖女瑪蒂娅是這麽說的。

那樣也好,再三叮囑也罷,我才不想做那種事呢。那種事,只會給周圍的人帶來麻煩,傻瓜愣頭青才會去做。

所以——要采取行動的話,我獨自行動就好了。

黑夜填滿了四周,大地陷入沈睡的時間。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街道。嘴裏叼著口嚼煙,感受著鼻孔裏散發出的舒爽氣息。馬蹄敲打著街道上整齊的石階。

周圍,沒有任何人。無需帶上任何人。回想起來,最近周圍太吵鬧了。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

這個夜晚異常寂靜,心髒一陣清涼,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

好懷念。甚至能感受到一種奇妙的懷念。對了,我這個人,無論走到哪裏,都只是一個人。沒有人會伸出援助之手,也沒有人會與其同行。

現在又如何?卡利娅,芙拉朵,艾爾蒂斯。曾經羨慕並憎恨的英雄存在,就在我的一旁,真是扭曲的狀況。

而且,回想一下曾經的待遇。她們是我的仇敵也是天敵。

被踐踏,尊嚴被攪碎,微不足道的意志也被唾棄了。應該憎恨,這顆心,理應是好好感受到用烈焰焚燒那些英雄的憎恨。

啊,話雖如此,這顆矮矬的心裏,還是洋溢著喜悅。一種噴湧而出的充實感,還有一種肌膚之親無法抗拒的快感。

曾經如此羨慕的英雄們,如今多少被她們所認同的事實,讓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但是,與此同時,內心深處,還有一種劇烈的顫抖。

顫抖的真面目,是受到粗暴對待蔑視曾經自己的存在稍微承認一下,就讓自己興奮起來的矮矬。這種結果,我害怕自己沒有任何改變。

沒錯,我自己,從以前開始到底改變了什麽啊?本性也好,這種存在方式也罷,一點都沒變。曾經一個人望風的時候,以口嚼煙來慰藉自己,逃避現實,只是一天一天無所事事地啃噬著。

所以,我遲早會被抛棄。她們一定會感到失望和輕蔑,而拒之門外。

這種事很清楚。如今我之所以能在這裏,不過是使了一些壞罷了。僅僅知道一些未來之事,爲此做些事湊效了而已。

然而,正因爲此身如此矮矬,我才必須改變吧。

拉吉亞斯,精靈的老國王說過。超越了某人,就要擔起超越了那個人的責任。不要以爲邁過去了,還想走安甯的道路。

這句話,仿佛一顆巨大的釘子刺穿了我的心。從那個傷口湧出焦躁的鮮血,制造出困惑。

我,無疑是個矮矬之人。這點很清楚,而且是被咽下無數多次的事實。

不過,即便如此,還想做些什麽的話。還想把手伸到英雄脖子上的話。還想死抱灼燒般英雄夢想的話。

我,也要成爲與他們並肩的存在——必須成爲那樣的英雄。

啊,真是難爲情。羞愧到要把內頰肉咬下來。

英雄什麽的。像我這樣的人啊。他們平靜走過的路上,我一定要滿身傷痕地走過去吧。他們自然而成的事,我必須血濺而行。這就是,凡人向英雄伸出手的代價。

咬著口嚼煙吐了口氣。呼吸已經化成了白霧。

而且,渴望英雄,想要靠著伽羅亞瑪利亞,伸手去夠,是不行的。

在那裏,有以劍成就英雄的卡利娅。有用魔術成就英雄的芙拉朵。而且,還有作爲紋章教英雄的瑪蒂娅。

真是太棒了。伽羅亞瑪利亞不會輕易陷落的。就算我什麽都不做,恐怕也不會走上和曆史相同的道路了。

繼續留在那裏,她們也一定會成就一切。英雄,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

無論是奪取伽羅亞瑪利亞,還是攻陷空中庭園加薩利亞,她們都是關鍵所在。說到底,我所做的事,充其量只是與其聯手而已。啊,真討厭。

正因爲如此,才不能以惰性的姿態留在伽羅亞瑪利亞。要想繼續留在那裏,就應該證明,自己是一個人也能成事的人。必須要這麽問,要讓自己成爲英雄,那到底憑什麽成爲英雄?

所以這次的傭兵都市貝爾菲因,覺得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那些家夥肯定很輕視這邊,打心眼裏瞧不起這邊。正因爲如此,才會提出這樣的同盟方案。

當然,他們也不是傻子,知道這邊不會輕易結成同盟。

這麽說來,貝爾菲因應該已經在伽羅亞瑪利亞內部滲入了間諜。

其目的,是讓內部的意見對立,煽動,最終導致決裂。打算從內部瓦解掉伽羅亞瑪利亞這頭巨象,進行著謀劃。

正因爲瑪蒂娅也理解了這些部分,才指示安進行內部的協調。

貝爾菲因最有自信的就是作爲城市的武力,他們知道我們不能輕易進攻。由此,才想慢慢地將這邊的脖子勒緊。明明擁有武力,卻采取了令人厭惡的戰鬥方式啊。

寒冷的空氣通過喉嚨,好像是打算冷卻一下灼熱的身體。眦細了眼睛,騎著馬沿著道路前行。

貝爾菲因的首領,就是那個男人嗎?有點胖,經常帶著輕視別人眼神的那個。老熟了。男人也好,城市也罷,都老熟了。

畢竟這座城市,會變得相當麻煩。這才讓人非常討厭,所以,真是個好機會。

周圍空無一人,英雄的力量不在此處。現在事情只能靠我一個人了。

在夜色中環視,咬著嘴唇。非常好。早就習慣了單獨行動。相反到現在爲止,周圍的力量過大太異常了。

已經,心意已決。肚子裏有如沈重的鐵塊,紋絲不動。

這次,傭兵都市貝爾菲因的事情,由我一個人來解決。要是做不到,那我終歸也不過如此。跟以前一樣孑然一身結束掉。

到時候死掉就好。幹脆,把屍體扔到溝底。那時也死得其所,免得添麻煩。

想成爲英雄,這些事就必須做到。聽到這種事,也不知道卡利娅和芙拉朵會說些什麽,要想訓斥的話,在地底會好好聽的。

——沒什麽,故事概要之類的,已經像劇本一樣浮現出來。之後就是說那是爛作還是傑作了。

月亮從雲間露出了身影。只有今天,那道光格外耀眼。

黑夜中,只有馬蹄聲支配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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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1:13 am

第113話 拉爾格·安的擔憂

——噼啪

清晨,在伽羅亞瑪利亞的城門內,響起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訓練有素的士兵動作敏捷。迅速找到了聲源,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那個聲音響起的地方,不,那個房間,毫無疑問就是聖女瑪蒂娅的辦公室。和看守的士兵一起,臉色大變地敲門。

「聖女瑪蒂娅大人,發生什麽事了嗎?」

至少,不是尋常的聲音。一般都會認爲發生了什麽事。像是被這大聲叫醒了一般,又有更多的士兵聚集在門前。

聖女瑪蒂娅,毫無疑問是引導紋章教的象征,也是支撐大家心靈的支柱。如果她有個什麽萬一,紋章教這個勢力就很可能會倒塌。至少,不可能成爲一股勢力。

不管是真是假,大多數人都這麽認爲。誰都愛戴,誰都信賴,這就是,所謂聖女瑪蒂娅的存在。

聖女瑪蒂娅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士兵們開始被這種妄想所影響,試圖破門而入的時候。

「——呃,不好意思,失禮了。只是我睡迷糊,不小心把花瓶打碎了。請不要在意」

瑪蒂娅的親信,拉爾格·安從門縫裏探出頭來。不知爲何,以極少空隙打開的形式。

說完這些,安又鑽回了室內。

士兵們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不知道該怎麽辦。只不過,作爲聖女親信的安說,什麽也沒有發生。安對瑪蒂娅的忠心比任何人都強烈,那是誰都知道的事。

士兵們開始重新回到原來的崗位上,盡管有些吵鬧。

清晨,一切都順利地過去了。

——————————————

早晨,拉爾格·安腦子裏非常懊惱。

說是懊惱也許有些誇張,但確實又發生了一件麻煩事。原因不是別人,正是紋章教的同胞,英雄路基斯。

安不由得皺起眉頭,抑制住腹部上方的疼痛。又來了。我們必須重新審視他的行爲。

政務和人心的調整明明好不容易才有所進展,結果又是這樣。安感到一聲巨大的歎息沈入到自己的胃裏。

拉爾格·安,無疑具有與人交涉的才能。因此,被瑪蒂娅重用,在紋章教中也獲得了能與瑪蒂娅直接聯系的地位。

然而也有很多不便之處。人與人聚集在一起,發生衝突是理所當然的事,因此,安這個人事被視若珍寶,理所當然地承擔起麻煩事。

無可奈何。相反,在處理好那些事的時候,安能明白自己的價值才會提升。

但無論如何此刻,棘手的事情總是由他,路基斯引起的。

——英雄好色,果然是真的嗎?

安在心中發牢騷。絕對不會說出口。一旦說出口,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吹起風浪,不知道會吹到哪裏去。以交涉爲才能的人,是不會做那種蠢事的。

可是,在內心深處發發牢騷是可以容許的吧。

他,路基斯確實,會在女性關系上多災多難。

特別不管是對衆多女性出手,還是夜裏亂搞關系,安覺得隨便好了。只不過要那樣,希望在某處做個了結。

比如說要區分正妻和妾,至少要讓全體成員老實一些掌握好缰繩。那樣的話,哪個是大婆就仰仗哪個,自己成爲其中的一員也不錯。

畢竟,現在在紋章教中嶄露頭角的男性也就是路基斯了。爲了使自己的地位達到最高境界,巴結他並不是一個壞的選項。

當然,作爲喜好的話希望能稍微冷靜一點。

這次的事也是如此。說是晚上出去散步,借了馬就不回來了。

真的,饒了我吧。那個人,有時會冒著生命危險爲別人獻身,有時會做出完全不顧他人的行爲。

不,果然英雄就是如此嗎?正因爲無法判斷出行動,所以才稱其爲英雄。安的眼皮沈甸甸的,眯著眼睛,心裏漸漸平靜下來。

即便如此,一旦他暫時消失,對其戀慕的她們就難以對付了。不可那樣,在不知道去向之前不能告訴她們,那只會使騷動無謂地擴大而已。

讓門衛把好嘴門,然後報告給一個人。自己的直屬上司,聖女瑪蒂娅。在這伽羅亞瑪利亞裏,就是紋章教的指揮官,報告給一向冷靜的她,不會有問題。

這麽想著,來到辦公室門前時,安稍微停下了腳步。應該敲門的手指自己縮成了一團。

突然,安的與人交涉的才能,敲響了警鍾。

這件事,是不是應該收在自己一個人心裏,至少在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後,再向聖女瑪蒂娅做報告呢。

這麽說來,安最近總覺得聖女瑪蒂娅怪怪的。

別人是感覺不到,時常在聖女身邊的安,才會有一點微弱的感覺。完全可以說是安的直覺。

以理性和算計來決定方針,甚至連人的感情都精心計算後再行動。無論什麽時候,聖女瑪蒂娅的存在方式都不會改變,安一直對瑪蒂娅的存在方式感到尊敬和共鳴。

自己堅信,這正是領導者所具有的資質。

不過,安心想。

話說回來,聖女瑪蒂娅對路基斯的言語中,卻看不出那樣的計算。相反總覺得說話遣詞冷淡,明顯要與路基斯不對付。安微微咬住嘴唇,快速思索著。

他這個人的本質就是饑餓和渴望。

他就像一頭饑餓的野獸。缺少尊嚴,人們給予的話,他會饑餓。且無論如何都無法填滿,就像沙漠吸收再多水也是幹涸的一樣,因無法解決饑渴而嗚咽著。

至少,安是這樣理解路基斯這個人的。

那麽,給予他那個就行了。給予恩賞,賦予英雄地位,滿足他就可以了。事實上,他就是做著那樣的事,值得大家爲他喝彩。

明明如此。難道聖女瑪蒂娅有什麽想法嗎?不知爲何總想把路基斯推開。只有這一點,讓安心中充滿了擔憂。

——不,不可能。再說,不把他的事情麻利地告訴聖女就是怠慢。

安遏制住自己的直覺。那是比起自己的直覺,更相信聖女的安的信仰心表現。並且,不把發生的事情報告給作爲統帥者的瑪蒂娅,是一本正經地在做不合理的行爲。

「聖女瑪蒂娅大人,失禮了。是關于英雄大人,路基斯先生的事……」

關上門,寥寥數語之後。

——噼啪

在伽羅亞瑪利亞的城門內,響起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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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1:48 am

第114話 管理者

「聖女瑪蒂,娅…...?請,請冷靜……」

冷靜。從拉爾格·安嘴裏說出的單詞,瑪蒂娅不由對此歪了歪頭。還是第一次有人對自己說“請冷靜”的。

不管怎麽說,這個身體從來沒有缺少過冷靜,現在也沒有改變過。

我現在十分冷靜。冷得頭腦都快凍僵了。

瑪蒂娅眨著眼睛,輕輕地張開弄碎了鏡子的右手。傷口略微發燙,有一點痛,僅此而已。

「我現在很冷靜,安。還有更重要的事。你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離開伽羅亞瑪利亞的嗎?」

啪嗒,啪嗒,右手有滴血的感覺,爲什麽會這麽做也搞不清楚。瑪蒂娅皺起眉頭,盡管如此,爲了保持表情和心中的冷靜,調整了呼吸。

安從瑪蒂娅的右手中取出鏡子的碎片,小心翼翼地纏上繃帶,張開嘴。

「詳細情況還不清楚。只知道是第二顆星星閃耀的時候……真是的,怎麽了?聖女瑪蒂娅。這樣胡來」

瑪蒂娅一邊聽著安說“真不像你”,一邊慢慢地在心中編織著語言。最後,會怎樣回應呢,如此問自己。

就算是自己,也不知道右手這麽做的理由。

只是他,路基斯深夜從這裏出走,還沒有回來。意識到那報告是事實的時候,右手一邊的鏡子不知不覺就碎了。不,是自己的右手弄碎了鏡子。

啊,果然,是這樣啊。到了現在,好像思緒終于趕上來似的,瑪蒂娅獨自點了點頭。

幾乎不在乎從右手爬上來的疼痛。反倒是有一種近乎燃燒自己脊梁骨的決心,讓心澎湃不已。

瑪蒂娅認爲,是自己的理性爲了保持冷靜,結果動用身體,破壞了鏡子。

那是因爲無法忍受從胸口一直湧到喉嚨的感情。所以,自己的身體爲了壓抑住,強迫右手胡來。

這當然是第一次。感情,強迫身體胡來。

但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是啊,沒辦法。

「而且,就算還沒回來,也才剛天亮。說不定在某處休息一下,就睡著了而已」

「不是那樣的。能放任這種樂觀態度的,也就只有野貓本身了。這也不是你的本意吧?」

安小心翼翼地纏上繃帶,結束了應急處理。這句敷衍了事的話被瑪蒂娅否定掉。就像訴說不可能發生那樣的事情一樣。

「如果他現在不在此處,那麽去向就顯而易見了。閉著眼睛也能看出來」

說著,瑪蒂娅用沒事的左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地圖。

所指,就是傭兵都市貝爾菲因。如今伽羅亞瑪利亞,不知該如何處理的這座城市。

安睜大了眼睛,盯著地圖和瑪蒂娅。到底是怎麽回事,有什麽依據,怎麽這麽肯定。

然而將安的困惑放置一邊,就瑪蒂娅而言,路基斯已經向貝爾菲因進發是確信的事實。

回想起來,有好幾次能夠察覺到這一點。他那種必須親手將自己逼入絕境才會心安理得的性格,從他提出反對與貝爾菲因結成同盟的觀點開始,接著特意跑到辦公室,開始閱讀平時不會讀的書籍。

膚淺。瑪蒂娅不是在說路基斯,而是詛咒自己。

就應該明白。他,路基斯這個人根本聽不進去別人的話。

說好不要再做出風頭的事,都敲上釘子了,也會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悄悄溜走。

他就是那樣的人。就是不聽所說的話,講道理等于白講,自己一條路走到黑。

多麽任性,不考慮周圍事情的人啊。不,那就是他,那就是他的生存方式。通過這次的事,我明白了。

瑪蒂娅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自己大腦甚至比平時更要冷靜,冷靜得令自己驚訝。但是身體熱到胃裏幾乎要起泡,能清楚地感受到血液在全身翻湧的感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深深地,深深地呼吸。眯起眼睛。看見安擔憂地看著自己。微微一笑,好讓其冷靜下來。

讓你受驚了,沒問題的,這樣相告。

「安,我給你一個指示。這是作爲紋章教指揮者發出的命令。請優先處理」

潤了潤嘴唇,繼續說道。言語流暢得驚人。但是,這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經過自己熟慮後說出來的,瑪蒂娅已不得而知了。

安,取回了平時那樣的表情,點了點頭。她果然是個好幫手,即使自己暴露了醜態,也依然會跟隨我。所以,也應該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修正對貝爾菲因的策略。請馬上調整與貝爾菲因使者的會談」

那雙眼睛一下子睜大,變成了無形的聲音,反問瑪蒂娅。

這真的是正確的判斷嗎?是斟酌之後的事嗎?可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瑪蒂娅冷靜的瞳孔閃耀著知性的光芒,成爲無形的代言人回答了安的視線。看到那個樣子,安決定了自己的行動。

安點點頭,衝出房間。要做的事堆積如山。不僅僅是對貝爾菲因戰略的調整,也需要把控伽羅亞瑪利亞的人心,還要與重要人物進行談判。真的,對她來說麻煩太多了。一定要有所回報才行。

在只剩一人的辦公室裏,瑪蒂娅一邊仰望上空,一邊發出了微弱的歎息。

——很好,明白了,路基斯。你一個人,連管理好自己都做不到呐。

已經,是悍馬以上無法處理了。正確的事,善事,應該是知道的。幫助別人也是如此,現在不應該在這裏對貝爾菲因動手,是的。他明明知道這些。即便如此,還是停不下來。不知道該怎麽停下來。

細細想來,路基斯無時無刻不在破壞我的想法。伽羅亞瑪利亞奪回戰,空中庭園加薩利亞的攻防戰,還有這次。

很好,知道了。他需要的不是理智,不是地位,也不是榮譽。

是要將某人管理起來的事。大大的歎了一口氣。沒辦法,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瑪蒂娅的眼眸,不知何處溫柔地放松下來。宛如慈愛的眼神,就像是稱之爲聖女,沒有一絲言過其實的眼神。

卡利娅·巴德尼克不行。她只會讓路基斯的氣勢進一步加強。芙拉朵·拉·伏爾加格勒也不行。她只會使得路基斯的失控加劇。

需要管理。向著正確友善,去引導他的行動回到理性之下。他需要一個能夠管理其生活中一切的人。

通過這次事件,也明白了。眼睛對他不能放松一刻。在紋章教中,其影響力已然很大,不能因爲不在就放棄了。

是嗎,因此,自己的感情也無法平息。

瑪蒂娅終于找到了一個,能夠將自己的感情放在路基斯身上的地方。而且相反,甚至還記得得向路基斯道歉的念頭。正因爲自己沒有注意到,才會有那麽痛苦的經曆,硬是胡來。

他,一個人是不會注意到的吧。

——啊,真的,沒辦法。

聖女。在被那樣稱呼的眼眸裏,確實就是個平靜而充滿慈愛的人。

然而,她臉上浮現的微笑,該如何說呢?不折不扣的美,但並不是猶如包容一切的聖女,而是著魔般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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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1:49 am

第115話 傭兵都市貝爾菲因

傭兵都市貝爾菲因。

伽羅亞瑪利亞近郊的大型都市,在周邊都市國家群中軍力尤爲突出。街上到處是傭兵、冒險者,這些接近崩潰的人們,每天都沈浸在享樂之中,過著不知明日的生活。

爲什麽,貝爾菲因都市會有這個別名,以及擁有這麽多傭兵和冒險者呢?盡管有貝爾菲因政策上的緣故,但最重要的是其立足條件。

伽羅亞瑪利亞是一座美好而繁榮的貿易都市,自然會有大量的商人和商品湧入。商品流入後人群就會聚集在一起,人群聚集一起,總有一天會惹來山賊和強盜。

因此商人追求武力。爲了保護自己的財産不被掠奪。也是爲了防止在刀刃的脅迫下,導致自己人生破産的手段。

當然,在伽羅亞瑪利亞也有傭兵、冒險者之類的存在。然而,那並不是所有訪問伽羅亞瑪利亞的商人都能請得動的。

伽羅亞瑪利亞發展迅速,不過由于被城牆這個堅硬的外殼環繞。人口容量相當有限,遠遠趕不上日益膨脹的經濟。

因此,傭兵都市貝爾菲因成爲了商人和伽羅亞瑪利亞之間矛盾的緩衝。貝爾菲因廣泛接納傭兵,成爲漂泊不定的他們的後盾。

傭兵們上繳收益的一部分,作爲交換得到靠山。于是,就像冒險者得到貴族作爲後盾一樣,在貝爾菲因,都市國家本身就成了傭兵的盾牌。

需求過剩,以至于散發出腐臭。畢竟貿易城市就在附近。所有需要保護的商人都投奔到貝爾菲因。

大體上就是經過了那樣的過程,然後傭兵都市貝爾菲恩就確立了其地位。

現在,像這樣走在眼前大街上的,很多都是匆匆忙忙的商人,以及目光凶惡的傭兵們。看來我出去走走也沒什麽不方便的。

把馬寄存好,踩在街道的沙子上。怎麽,一股懷念的味道啊。酒、砂和血混合在一起的奇妙氣味。烤肉攤上散發出的焦味也包含在其中。

感覺還不錯。這裏沒有誰,只有我一個人。太妙了,甚至覺得肩膀有種輕盈。

是自作主張了點,還不是周圍的人太多了嘛,偶爾反而會想一個人呆著。回想起來,過去的救世主,赫爾特·斯坦利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嗎?在那次旅行中,他幾乎總是和別人在一起。真是的,精神也太好了吧。

從現在開始,使用哪家酒館,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手段,全都取決于我。輕松愉快,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完全沒有必要再看聖女大人,卡利娅,芙拉朵的臉色了。

邁開輕快的步伐,穿過擁擠的街道。

不管人多擁擠,走熟悉的路,很難嗎?當然不會。要是以前的話,哪怕是一個錢包都會讓人念念不忘,可現在這樣做,總覺得有些忌憚。一旦這麽做了,就會變回以前的自己,手縮成了一團。

就我而言,算是非常老實地將街道上的沙子弄撒一地,慢慢地,消失似的滑進了小道。

————————————

「嗯……這種名字的傭兵在我們酒館裏是沒有的」

酒館的老板撫著花白胡子,平靜地說道。這雙眼睛之所以異常昏昏欲睡,或許是因爲大白天了還在營業吧。

只不過,也太奇怪了。這裏確實,是那家夥常來的酒館。

「請再好好想一想吧。一定在這裏。那家夥喜歡劣質朗姆酒」

老板皺起眉頭,真不知道啊,嘴唇再次動了動。怎麽也看不出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有正面回答的意思。不由得,歎了口氣。

看樣子這老板也沒什麽變化。時光流向一成不變,理所當然的。

「沒關系。還有點早,我一個人喝酒,神明可是會怪罪下來的。就來點麥酒,和一些奶酪好了,這樣可以了吧?」

每次都這樣,帶著爽朗微笑的老板,開始往陶器裏倒滿麥酒。其特征是,刻在臉上的皺紋“尼”地一下吊了起來。

然而那個表情,再次在某處帶上了陰影。

「不過……還是不認識,那種傭兵。不管是不是傭兵,我從來沒聽說過那個名字」

是在別的酒館嗎?是的,這一次說話的語氣並不含糊,老板說得非常清楚。看上去並不像是在裝糊塗,而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回憶起來,可腦子裏還是找不到的樣子。

果然,很奇怪啊。再次確認店裏的氛圍和從窗戶看到的風景。幾乎沒有整理過的堆得高高的木桶山,透過窗戶看到的賭場燈光。和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一致。

確實,覺得那家夥在的就是這個酒館。舌頭浸沒在麥酒裏,緊皺眉頭。

因爲這個傭兵都市貝爾菲因,曾經是我以前的據點。

畢竟,這裏有很多工作。過去以一邊通溝渠一邊當冒險者勉強混口飯吃的我,適當攬些工作可是相當景氣了的。

只不過嘛,盡管如此,絕非只有好的回憶。相反,糟糕的記憶更強烈。不知不覺中嘴巴走了樣。

然後,住在這裏時,只是暫時聯手的男人,應該就在這裏。撫摸著下巴,眯起眼睛。

是不是時機稍有偏差。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的哪個時節的哪一天見面的。說不定現在的據點是其他酒館。

沒辦法。一個個來了。

一邊往牙裏塞感覺變硬的奶酪,一邊強行將麥酒滑入喉嚨。苦到難以形容的味道,反而讓心情變得舒暢。

在這片土地上,還能再次如此飲酒,真所謂是意想不到啊。明明再也不想踏上這片土地來著。奇怪的是,心情還挺輕松。

該說是興奮,還是七上八下的浮躁,真搞不清楚。

「——老板。對每天在店門口前的酒鬼想想辦法吧。啊,這種事情會影響店裏名聲的」

正當把第二杯麥酒放在嘴上的時候,一個傭兵走進店裏,一開口,就說出一句暗地裏愉快的話。

我很清楚這句話意味著什麽。下一句,老一套了。

「今天我已經幫你收拾幹淨了。接下來就到——」

空有一身蠻力的廢物經常做的事。

把酒鬼和乞丐一腳踹開,毫無意義地踩在腳下,以平息他們的憤怒。閑得發慌,似乎是想通過這樣做讓自己變得偉大。

但那也不是什麽值得指責的行爲。況且,我也沒有資格質問。反而會被歸類到流氓一方吧。

所以不用在意,往喉嚨裏灌入麥酒。奇怪的是,熱度灼燒著食道。

然後,猛得起身。腦海中掠過記憶的碎片。確實有一種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感覺。

——酒鬼。

不,等一下。不這麽認爲。僅僅,有一種奇妙的預感。正是如此,仿佛內心深處有一種點頭的預感。

把銀幣放在桌子上,從後門走了出去。

鬧起事來,到底還是沒有人會把大馬路當做舞台。因爲,萬一出現這種情況,官員就不能不管了。

因此,無論何時,爭吵和打架都是在後巷,那是固定的場所。垃圾的味道和泥土味撲鼻而來。一邊避開亂七八糟的汙物,一邊將視線投向後面小路的深處。

那裏只有一道人影。肯定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吧。靠在牆壁上,手腳呈大字型。

軀體的線條不那麽粗犷,反而很細。戴著寬檐帽子的打扮,垂下的腦袋上有一塊人爲造成的淤青,臉頰還挂著一張翹起的嘴。和我所熟悉的家夥,有著同樣的特征。

不會吧,邊想著,邊張開嘴唇。這時,不知不覺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內心深處。在感情的波動中,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確信。

「——布魯達,你在幹什麽?針刺布魯達。如今怎麽一副要死了的樣子啊」

聳了聳肩膀,像是在跟老朋友開玩笑似的,喃喃自語。話雖如此,這邊是認識對方,對方對這邊是一概不知。

這家夥,和過去完全沒有變,熟悉的聲音響起。

「說的不錯,是你叫了爺的名字嗎?但可惜呀,針刺早他媽廢了。叫酒鬼布魯達好啦。這樣一來,頑固的酒館老板就會把酒分給爺啦!」

總覺得是愉快發出聲音的樣子,毫無疑問了。是我很熟悉的傭兵,也是我以前的同事,然後,

「那倒可喜可賀啊,可以盡情喝酒就是好。不過,希望你能做回傭兵老本行」

然後,更是曾經讓他死過一次的,我的好友,布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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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2:01 pm

第116話 傭兵應有的姿態

沐浴在夜風中,照亮酒館的蠟燭搖擺不定。

爲了保證光亮,准備了好幾根蠟燭,就像在顯擺這座城市的繁榮一般。

搖曳的影子和火星灑落的燈光,照亮了布魯達的臉龐。

「爺都這樣了還雇用?算了吧,有何意義?跟養條喪家犬可不一樣。卡,哈哈!」

想雇的傭兵,在這個城市裏都腐臭不堪啦,不是嗎?布魯達的嘴唇蠕動著。請喝一杯朗姆酒,布魯達的嘴巴就開始饒起舌來。真希望從一開始就這麽做。

對布魯達的提問,哼了一聲,眯起眼睛。

的確,這對布魯達來說一定很奇怪。即使要雇傭兵,也沒有理由去選擇一個,混酒鬼並爲此留下淤青代價的他,我也想不出來。

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至于,把來龍去脈全部告訴布魯達。這樣做有反效果,原本就對我投來懷疑眼光的他,又會增加更多疑惑。

慎重地選擇語言,張開嘴。

「……我想委托你做一件只能委托你的工作,針刺布魯達。是的,這是無法委托他人的工作」

爲了回應布魯達追問工作地點的視線,毫不猶豫動了動嘴,就在貝爾菲因。

聽完布魯達眼睛斜向一邊,用手指擺弄著帽檐,閉上了嘴唇。這就是這個男人深深沈浸在思考中的習慣。

布魯達這男人,看上去就如酒鬼那樣毫無節操,背地裏卻有著奇妙的深思熟慮。這種情況真是非常奇怪,每天爲酒所困的家夥,不管工作有多可疑,都會像餓極的野狗遇見餌食一樣飛出去抓住。

因此,他的思考方式似乎,與他的存在方式有所不同。

「——你說的話挺不錯的,讓爺感覺良好。但是不行。看不出非爺不可的理由,聽起來只是個性質惡劣的玩笑」

酒還不錯,布魯達一邊這麽說,一邊把喝完酒的陶器放在桌子上。就這樣,站起身來。談判已經結束了。

連委托的內容都還沒說吧,怎麽說呢,該說是警惕性強呢,還是該說是性急呢?誠然,這也是他的特點。

在與傭兵的談判中,任何一方離開談判桌都意味著談判破裂。在這個城市裏,追逐即將離去的人既粗魯又不禮貌,司空見慣的事了。

我也不能叫住要離去的布魯達的背影。即使想追加點酒,他被人請酒時也只會喝一杯。

因此,我並沒有打算阻止離開酒館的那道身影,只是打了個招呼。

「暫時會在這裏,心情好了,天氣轉晴再來也行」

——————————————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布魯達扭扭頭,不僅請自己喝酒,還說想雇傭兵,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布魯達很理解自己的能力和評價。

有道是,敲酒竹杠的廢物。落魄的下級傭兵。用針耍雜技很拿手的男人。這就是貝爾菲因對布魯達的評價。布魯達認爲,這恰如其分。

正因爲如此,越發不明白了。到現在爲止會請自己喝酒的人雖然有幾個,但是作爲傭兵的布魯達什麽的,從來沒有過。說起工作的話,最多也就是湊數而已。從來沒有指望過他的戰鬥力。

想以個人名義雇傭那樣的自己,果然是個性質惡劣的玩笑啊,布魯達用食指玩弄帽子的邊緣。

當然,並不會不舒服。爲了在這個城市生活沒錯,布魯達的身份確實就是傭兵,在傭兵中沒有人會因爲自身的能力而心情不好吧。即使那種能力不能說是非常優秀的。

然而,就布魯達的性格,是不會接下奇怪的事情的。

奇怪的事情必然有內幕。內幕總藏有危險。所謂內幕之人,就等于帶來危險。根本就沒有可信度。

布魯達認爲,信任是通過走近彼此,可能的話,交換一些笑話來培養起來的。

普遍的傭兵不會做出這樣的判斷。傭兵的重要性在于給他們的報酬是否與風險相符。

不管委托背後是否有所隱瞞,只要覺得風險低于報酬,就會欣然答應。這就是所謂傭兵們的生活方式,靠著自己的生命過著每一天。

這麽一想,布魯達的判斷方法說得好聽點是慎重,說得不好聽,作爲傭兵可以說是非常膽小。

突然,漫無目地動著的腳停了下來。布魯達的目光落在傭兵專用的公會身上。雖然和冒險者使用的正式公會意義不同,但因其性質,所有人都將其稱爲傭兵公會。

傭兵委托當然也有個別簽約的,而大部分的都是通過貝爾菲因管理的公會進行委托。

傭兵本來就是很難管理的人。畢竟每個人都是飄無定所。金錢向哪裏流去,就絕不會在某地定居下來。稍有不慎,很快就會從傭兵變成小偷,成爲一個討厭的外來務工人員。

只不過,那是在貝爾菲因以外的地方。

貝爾菲因是傭兵的後盾,成功地把一定量的傭兵作爲城市本身的商品放在手邊。那麽下一步就是管理方法了。

要是所有的工作合同都是單獨簽訂,那麽即使貝爾菲因從成功的報酬中得到一點,也很難掌握確切的情況。可能的話,想把合同狀況和報酬統一起來管理,如課稅般吸幹。

在這種考量之下,傭兵工會組織應運而生。

商人委托公會招募必要的傭兵,公會應邀招募傭兵。有些時候,使用公會的傭兵,有些時候,收集像布魯達一樣在城裏閑逛的傭兵。

結果,作爲商人,省去了和傭兵直接交涉的麻煩。作爲傭兵,至少不會被拖欠報酬,沒必要爲破産買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利益的良性循環。

不過,作爲公會使用費比原本上繳的金額還要高,報酬都被貝爾菲因奪走了,對于活一天算一天的傭兵來說,這是無法忍受的。

平時,這裏連進入的氣力都沒有,是個麻煩的地方。不過今天喝了點酒,身體狀況也不錯。冷一點也沒關系吧。一邊愉快地吹著口哨,一邊把手放在門上。

「餵餵,有個稀罕的家夥來了,酒渣。先說好,現在沒有能交給你的工作」

剛一進門,公會老板就把這句話給扔出來。半開玩笑的性質。

布魯達哼著嗓子,搖搖晃晃地邁著醉醺醺的腳步,跌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什麽呀,反正最近伽羅亞瑪利亞淪陷的原因,商人們正在觀望該怎麽做。在暫時閑下來的公會裏,不會被趕出去的。

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發現公會老板正在拆卸貼在公會正面的羊皮紙。這個羊皮紙毫無疑問是印有大聖教標志的指令書。本來,沒有許可是不允許拆貼的。

「卡,哈哈。老板,想改變教派先說好啊,爺帶頭走去教會高密,金幣就嘩啦啦到手,是這樣吧?」

去你媽的,老板邊說邊把卷在手裏的羊皮紙扔到了布魯達的手裏。自然而然地,羊皮紙的卷曲狀態逐漸被解開,上面記載的內容顯現出來。

「領主的命令。暫時不能把那東西貼著」

什麽時候還要貼上去,真是亂搞。就是,老板嘟哝著,在嘴角吐出牢騷來。

老板的言語在耳朵響起的同時,布魯達細細的眼睛裏,映出了一篇文章。

——虔誠的教徒們。處死魔女瑪蒂娅,與大罪人路基斯。

「報酬是……從來沒見過的數目嗎。連區分多少杯朗姆酒都不知道啊。不錯的玩笑」

布魯達的眼睛裏閃爍著愉快的光芒,臉頰微微地,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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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2:13 pm

第117話 將與王

「那麽,會將一切傳達給我的領主,聖女馬蒂娅大人。願紋章指引我們」

傭兵城市貝爾菲因的使者,在離席前說出此話,還特意把紋章教徒的祝詞記在大腦中,真是勤勉啊。瑪蒂娅的眼皮抖了抖幾下。

心中越發無聊,不管了,沒有將那句話說到最後,點點頭。

「好的,往前看吧。希望彼此的未來會更加美好。神也一定會這麽希望的」

以這句話爲界,與貝爾菲因的會談結束了。使者離去後,瑪蒂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肩膀靠在椅子上,嘴唇噘起。

這樣一來,應該會給人留下有意締結同盟的印象。眉毛下垂,眼神不知不覺變得堅定。姑且不論貝爾菲因是否相信這一點,完全不考慮也是不可能的。這樣可以爭取一點時間。

現在要是把對方試探同盟的舉動打斷,伽羅亞瑪利亞和貝爾菲因的關系馬上就會陷入緊張狀態。這樣一來,剩下的就自然而然演變成武力衝突。

本來,這也不是個糟糕的選擇。

這反而有助于教徒們統一意見,因爲意見還有很多尚未統一的部分。所謂明確的敵人,光憑這一點就足以奪取人們的視線,可以肆無忌憚煽動人們的熱情。對組織來說沒有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了。

然而,現在就不妙了。很不妙,非常糟糕。

瑪蒂娅爲了讓自己平靜下來,吐出一口氣,指尖穿過修長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將頭發束起。

一旦出現緊張狀態,當然就會發現並處決相互派往城市內的密探和偵察兵,形成激進的敵對關系。

目前的狀態,不管瑪蒂娅,還是貝爾菲因,都在一定程度上對彼此的密探睜只眼閉只眼。

在相互之間沒有多少信息的序幕,首先要互相打探對方的意圖,確定今後的方向。哪怕是國家間的爭鬥也不會改變這一點。所以,只要沒什麽大不了的事,現在密探就不會被掐死。

如果暗示對方有同盟的可能,讓現在的狀況變得稍微有點膠著。潛入貝爾菲因的路基斯,性命也會延長一些。

不,那是願望嗎?瑪蒂娅的手指穿過頭發,眯起了眼。

准確地說,路基斯既不是密探也不是偵查兵,已經可以說是紋章教的要員之一。要是被敵人發現,有可能會頂著與我們的關系惡化,立即處決掉。還是要抓緊時間。

瑪蒂娅的舉動,基本上只是建立一個緩衝期。一段時間內,人們互相觀察對方的動向,而不是攻擊彼此。然而也僅僅是在薄冰之上,遲早會崩潰,連幼兒都能理解。

也就是說,要采取行動的話就乘現在,即刻。

瑪蒂娅從座位上站起來,將飄揚在空中的頭發收攏整理好,完成最後的工作。

仔細想想,留著這樣的長發也是有打算的。

修長美麗的毛發是高貴的證明。在這種荒唐想法所涉及的地區,瑪蒂娅那美麗修長的頭發就扮演了一個很好的角色。有時還會冒充成貴族進行交涉。

今後,這頭發一定會派上用場的。現在不能眼睜睜地把頭發剪掉。因此把長發編起來繞在後腦勺上,以免傷到。

說起來,他喜歡什麽樣的發型呢?沒有任何預告,突然間,這樣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現在腦海裏。

「失禮了,聖女瑪蒂娅,都市內的動向目前沒有什麽大的混亂——瑪蒂娅大人?」

把羊皮紙抱在懷裏,走進客廳的安,呆呆地盯著瑪蒂娅。

一瞬間,仿佛不知道站在那裏的是誰似的,安眨著睫毛眼神動蕩著。

瑪蒂娅看到安的樣子,總感覺挺搞笑歪了歪嘴唇。

「怎麽了,安?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發型而已。肯定是我,沒錯,還能有誰嘛」

簡直就像見到什麽陌生人似的,說完後聳了聳肩膀。

事實上,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私下場合,瑪蒂娅都從未露出過這種姿態。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樣子,確實有種不協調的感覺。有那麽一瞬間,幾乎懷疑自己的這種姿態是否真的是自己。

可是,這樣更方便。

「安,鎖上門,准備幫我化妝。辦公室......對了,鏡子用不了了」

咳嗯,調整聲音接著向安發出指示,再次坐在客廳的椅子上。除了辦公室以外,只有這個客廳有大的試衣鏡。想要打扮整齊,這裏是最方便的。

不過,等了一會兒,安沒有回應。到底是怎麽回事呢?瑪蒂娅眨了眨眼睛,把視線轉向安。

那裏是臉頰抽搐著的安的身影。臉色看上去煞白。身體不舒服嗎?這麻煩大了。畢竟從現在開始,安必須暫時作爲自己的代理人工作。

「那......個……聖女,瑪蒂娅。當然,指示是會遵從......的。那,爲了什麽要化妝......?」

這回,輪到瑪蒂娅瞪圓了雙眼。安是一個善于察覺、頭腦靈活的人才。可以說,對人的動作更加敏感。

正因爲如此,剛才的問話才讓瑪蒂娅覺得不可思議。再加上,自己的行動只是必然的結果。

既不害羞,又沒有掩飾,那句話幹脆地從嘴巴吐露而出。

「你在說什麽呢——我,准備自己潛入貝爾菲因」

理所當然地,話這麽一說,安煞白的臉龐又加上了一層煞白。退了血氣般,原本白皙的皮膚看上去更加蒼白。

「聖女,瑪蒂娅。那個,那樣可不行。讓您身處那種危險之中我無論如何都不允許!」

安反抗的話語,相當罕見。瑪蒂娅的嘴唇不禁顫抖起來。

安,是自己和他人都認可的瑪蒂娅信徒。

因此安每次盡可能地全力將瑪蒂娅所說的話付諸實行。即使那是拿自己的性命和地位來冒險的行爲。

當然,有時會提一些建議,那也只是附加的意見而已。如此當面站在反對的立場上是不可能發生的。安這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是紋章教的信徒。而是聖女瑪蒂娅的信徒。

這樣的安,現在正違背瑪蒂娅說的話。瑪蒂娅不由得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迄今爲止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事實上正在眼前發生,爲數不少的動搖讓她背脊發麻。

明明是這樣。瑪蒂娅卻感覺到,思維如此迅速到討厭地在其大腦之中穿梭。

「——安,你的話我明白了。而且,覺得很高興」

這是瑪蒂娅的真心話。到目前爲止一直跟隨自己的安,爲了自己的事情與自己發生矛盾。多少人能做到這一點呢。

許多人只能靠著大樹。大樹一晃動,也只會跟著大樹搖晃,無法支撐也無法制止。

可安不同。果然,她具備罕見的天賦。支撐著主上,時而會說出谏言,是爲王佐之才。

因此,瑪蒂娅絲毫不隱瞞本心,只在不斷編織出話語。

「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路基斯,讓他一個人潛入貝爾菲因的話,只會擴大危險。我會親自去,把他帶回來」

安的眼角已經溢出了淚水。盡管如此,眉間依舊頑固地挺直,緊緊地抿著嘴唇。

「只有這個,是不可以的。確實知道,他身處危險的地方,可是——就他而言是可以替代的將。而聖女瑪蒂娅,您可是王啊!如果您死了,一切都會就此結束的!想想......這意味著,什麽.......」

安的聲音變成了哭聲,回蕩在客廳中,瑪蒂娅將她緊緊抱在胸口深處。

然後,眼睛不停地晃動。瑪蒂娅端莊的臉龐上,浮現出慈愛的笑容,以及令人著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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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2:14 pm

第118話 鹿肉的滋味

——路基斯,你又如何,吃過一種叫“鹿肉”的東西嗎?

那天,布魯達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擦亮長針。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輕松,但我還記得他那險峻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針。

說是針,卻並不是用來縫紉的小東西。

和一個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小差不多,一旦刺中,肉就會被剜出來,要是擊中要害即刻斃命。毫無疑問,這是作爲傭兵的布魯達的工具。

「怎麽可能有啊。鹿肉什麽的,不是上流階級那些家夥的食物嗎?我最多也就來口雞肉,也合自己的生活現狀」

話是這麽說,可對當時的我來說,連雞肉都是高級貨。所以那句話,一定也是我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虛榮了吧。往事不堪回首啊。

鹿肉。即使在上流階級裏,也只有被稱爲貴族的那些人才能享用到的東西。貴族充分利用其特權,在自己的領地內圈養狩獵用的鹿。有意向的話,就會笑著射殺,盡情品嘗高級肉,這才是貴族的嗜好。

像我們這樣低劣的平民,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甚至都不允許帶有用鹿皮和犄角制成的東西。鹿是一種象征身份、代表自己地位的存在。用鹿皮做的衣服,都不知道要用多少錢才能買的到。

就,布魯達那家夥?

——就這麽定了。一定,要用這張嘴吃到,鹿肉啊。據說入口即溶。真想試一試。

剛聽到那句話的瞬間,就覺得有塊冷冰從背脊爬了上來。

記得那個時候,我不由自主地環視四周,確認周圍沒有一個人。那裏也不可能有人。

當時把風月街裏的一間房子當作住宿地,並以那爲據點。白天大家都生活在舒適的夢境裏,沒有人會回到這貧窮,可憎的現實中。

不過,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讓貴族聽到“吃鹿肉”這樣的話,就會受到懲罰。毫無疑問,鞭笞會如雨水般飛來。

印象很深,記得當時我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布魯達。

「工作還沒完,就做起白日夢了。想說夢話去睡覺就好。夢裏夢話就不是夢話了」

——卡,哈哈。不錯嘛。爺看起來是那種失敗了,就一蹶不振的蠢豬嗎?

對于我來說,布魯達這種奇怪的樂觀可以說是煩惱的根源。爲什麽他如此堅強,如此自信。對于與自信和自尊相距甚遠的我來說,布魯達的性格著實令人費解。

在某種意義上令人羨慕,在另一種意義上令人沮喪。

「看得見,只是比看不見更不可思議罷了。太詭異了,你怎麽能這麽樂觀呢?」

噘起嘴唇,瞪大眼睛說道。這句話奇妙地留在了我的記憶裏。之後,布魯達的那句話也變得鮮明起來。

反過來說,除此以外的言語都已經模糊了,細節有所不同,那是,嘛,一種親切可愛。

布魯達和我一樣瞪大眼睛,用手指摸著帽檐,說道。

——當然,當然的。有爺在,有你在,路基斯。還有拿不下來的勝負嗎?

——————————————

銀之一線,劃過後巷半空。

長針,夜色中,陰影間穿刺肉體。最有效率的使用方法就是隱藏瞬間的閃光,在對方懵然不知的優勢情況下刺穿脖子。

這次似乎也沿襲了那個方法,理所當然地,針頭朝我的要害處投去。眨眼之間。

那無疑,是一瞬間的事情,判斷錯誤就會當場死亡。死神已經將白色的手指搭在我的下巴上了。

盡管如此。我的大腦以奇妙的從容和真實感接受著這個現實。原因有好幾個。

首先,黑暗不是我的敵人。把裏面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我不會輸給任何人。所以,如針一般的東西,或者更確切地說,針一樣大的東西是逃不過(眼睛)的。

另一個原因,我非常清楚那根針的軌道。

輕輕地扭動身體,反轉肉體,不失氣勢地將寶劍從腰間拔出。雖然名字叫英雄殺手,但現在這個場合只要把針打斷就行了。

紫電般的閃光,從後巷陰影中爬出。沒有什麽技巧,只是粗暴地,氣勢洶洶地揮舞著一擊,就足以讓天空發出撕裂的聲音。

——吭,嗪

在空中劃出一條線的長針,在被擊落後當場發出聲響,趴在了地上。失去了勢頭,失去動力的針,就如發出“真沒意思”話語的樣子。

眨了下眼。沒有喘氣的閑暇。在視野的邊緣,發現銀光一閃。

扭過手腕,將揮下的寶劍直接舉向天空。僅僅是,將過來的同一軌道,卷回去般向上揮就好了。

再次,鐵質間咬合的聲音響遍了後巷。

終于喘口氣,向地面望去,兩根長針好好掉下來插在泥土上。明明還是白天,這可真是太危險了。

我輕輕地搖著頭,皺起眉。連自己都無法理解此刻的內心。

奇怪,本該覺得恐怖,感到焦躁,或者心靈感到憤怒才對的。

盡管如此,不知爲什麽,心髒快速跳動和身體躁動都沒有發生,血液的流動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正常。

是的,很平常。家常便飯一樣,沒任何變化。倒不如說腦子裏還有幾個思慮在閃動。要麽問原因,要麽試圖說服對方,要麽幹脆全說出來。

覺得,恐怕所有這些建設性的選擇都要被排除在外了,因爲只有一個思慮留在我的大腦中樞。

——這傻逼,搞毛呐!

臉頰開始抽搐。覺得自己仿佛面帶微笑,仿佛又有一種完全不同的表情正排著隊走了進來。

「感覺怪怪的。相反,更糟糕。居然能毫發無傷地接住這些招,就連爺,也頭皮發麻呀」

說著,布魯達聳聳肩,一臉不爽地從巷子裏走出來。用手指擺弄寬檐帽子,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沮喪,倒不如說是有趣的表情。

啊,就是你的那個。就是這個表情。渾身一擊被看透了也不會落魄的余裕也好,作爲暗殺者現出自己姿態這種理智值得懷疑的性情也罷,

「——那麽,路基斯。再決一次勝負吧,速射的話有信心不會輸」

還有這種愚蠢透頂的從容,真的是。

「——你他麽這種地方,我最討厭啦」

就是這種性情,從容,就是這一切殺死你的,布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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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2:24 pm

第119話 貝爾菲因的鋼鐵姬

「——你他麽這種地方,我最討厭啦。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

呼吸從嘴裏漏出,然後被緊閉的牙齒擠了回去。

再一次側身,在腰前架起劍,只需一個動作,就能掐斷對方的氣息。

准備好後,肩膀停止了動作。膝蓋、胳膊,甚至整個身體都沒有顯示出動作迹象。那個,布魯達也沒變。

就好像周圍的時間停止了一樣,我和布魯達都靜止在原地。

唾沫從喉嚨中滑落。分出勝負的是一瞬間。確信,此時此地揮動長劍和長針,眨眼之間就會塵埃落盡。一陣冷風撫過臉頰。

表面沒有任何變化,心髒一度大幅跳動。看著現在的狀況會問,爲什麽變成了這樣呢?

那種事,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我無論到哪裏都很膚淺這件事情本身是沒錯的。就算過去是牽著手互相托付生命,這次也未必能再次攜手共進。爲什麽不能這麽想?人與人之間的聯系,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罷了。

畢竟,在救世之旅時對立的卡利娅,芙拉朵,還有艾爾蒂斯都發生了變化。相反情況的發生,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因此,不知道現在在這裏對立的理由,也不知道契機。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曾經的好友,同事布魯達,現在明顯與我爲敵。而來奪取這條性命,僅此而已。

呼吸,化作白霧升上天空。

「這話太奇怪了吧。說得好像認識爺似的。爺也成名人嘞呵」

一邊舔著嘴唇說到,一邊發出令人懷念的聲音。而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顯露出任何松懈的迹象。現在,布魯達的眼神裏充滿了殺意。

彼此的距離,是時候了。我的寶劍可以讓布魯達的腦袋搬家,刺擊的話能直插心髒。而且布魯達的長針也可以輕易地刺中我的要害。這種距離,也就一瞬之間。

比比那個,布魯達說的。將速度放在天平上,相互測測。

他是那種把命扔到臭水溝而感到興奮的人。輕易將性命,豁出去的人。而且不知爲何,有絕對的自信。自己不會被打敗。失敗,不可能有的。

布魯達這一點,我既羨慕又嫉妒。羨慕和嫉妒,是表裏一體的。就像尊重和嫉妒被用在同一個詞條上。

簡而言之,布魯達不是天才。天生的資質遠不如英雄,沒有像卡利娅那樣刺透全身的氣魄,也沒有芙拉朵所擁有跳出凡夫的天賦,手裏也沒有艾爾蒂斯的暴力力量。

說得不好聽點,到處都是平庸本身。和我沒什麽不同。所以,心懾于那些天才們的威容,就連精神細微部分都沈浸在其中的我,這種程度的差距是不會被布魯達所壓倒的。

而且剛才那一擊就能明白。布魯達的力量,從以前開始就沒有太大的差別。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理所當然的。

布魯達這個人的才能和我非常接近,所以,可以說他和我聯手也不爲過。天才會認爲是夥伴的,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天才。凡夫俗子雖然渴望天才英雄,但身邊的夥伴依然是普通人。

布魯達,一樣的。不怎麽樣的力量和才能,感覺不像能從中獲得自信。

是的,應該是那樣的。由于什麽原因,布魯達,如此得讓性命高漲起來。心髒裏揣著的自信,溢于言表地表現在臉上。那樣,我很羨慕。然後,

——吭,嗪

009

都什麽時候啦,還他麽在憎恨憎恨。啊,我這混蛋,果然是個無底線的小人物。

沒有任何信號。僅僅,相互呼吸重合的,那個時刻。

針,貫空刺孔之聲。劍走斬鐵之音,在後巷回蕩開來。

——————————————

傭兵都市貝爾菲因,有著與其他城市韻味迥異的秩序。

那是,對于犷野粗暴之人聚集在一塊的貝爾菲因來說,必須遵守的,鋼鐵法則。

即,她是絕對的存在。因此,她本身,就是法律。

咔嚓,咔嚓鐵質摩擦的聲音在大街上回響。身披鋼鐵甲胄,騎著馬型魔獸巡視的那個身姿。

個子高得不像個女性,身材纖細,披著鋼甲卻絲毫不覺痛苦。表情的變化很少,眼睛像在仰望天空一般悠閑自在。

最初這樣稱呼她的,是誰呢?貝爾菲因領主的獨生女,作爲都市的守護者掌握魔獸缰繩的她,人們這樣稱呼著。

鋼鐵姬,鐵之信奉者,貝爾菲因本身,薇斯塔利努·戈恩。

身軀包裹著鋼鐵,手牽缰繩的馬形魔獸也墊上了鐵之裝甲,身後跟著幾名隨從,在大路上晃晃蕩蕩地昂首闊步。平時吵到耳朵要聾的貝爾菲因街道,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安靜下來,每個人都自然地讓出道路。

有人敬畏她,有人愛慕她,還有人疏遠她。然而,卻都不敢去惹,紛紛讓開道路。

毫無疑問,她是這座城市統治的象征。

負責實質性政務的當然是她的父親,而在城市居民心目中釘上鐵釘,使之垂頭喪氣的肯定就是薇斯塔利努·戈恩。

理由很簡單,薇斯塔利努的存在,對居民來說就是恐怖的化身。

這座都市,是由作爲頭腦的父親,和作爲鐵腕的女兒薇斯塔利努,這兩個車輪治理著的。一聽見怪物般的馬形魔獸,剁剁蹄子發出的聲音,躲在小道後面的犯罪分子,背脊都會像被鋼鐵撫過一樣顫抖。

——吭,嗪

咔嚓,咔嚓發出讓人聯想到重量的聲音,前進的馬停了下來。稍稍一聲嘶鳴,就橫掃了街道。

鋼鐵姬朦胧的雙眼,漸漸變得堅定。剛剛聽到的,毫無疑問,是鐵質間的咬合聲。至少這條街上沒有鐵匠鋪。而且,這並不是鐵匠發出的漂亮音色。總感覺有些渾濁,那樣的音色。

街道上的居民,傭兵們不由得悄悄哼唧起來。誰也不想與薇斯塔利努的眼睛對上。這個叫貝爾菲因的城市對再誇張的粗野也能接納,而進入到她意識當中可就另當別論了。

被鋼鐵姬瞪一下,盯上了。僅僅這樣的惡評,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可就難了。

薇斯塔利努注視著,豎起耳朵。那就是鐵質間的咬合聲。爭吵的證據。爲了驅除在貝爾菲因引起騷動的人,作爲鐵之信奉者的薇斯塔利努,絕對不會錯過那個聲音。

然後,薇斯塔利努輕輕地向右拉動缰繩,把馬頭轉向聲源。跟在後面的隨從們沒有插嘴。因爲他們也明白。

薇斯塔利努才是這座城市的絕對存在,對她的行動方針指手畫腳,就等于在鐵劍面前探出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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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2:35 pm

第120話 邂逅的思念

寶劍畫出紫色的線條,剝下布魯達一塊頭皮,然後停下。不,我不得不停下來。布魯達手腕上的刺針,稍稍刺穿了我的胸口。

彼此都動彈不得。再往前一步,兩人的性命就會從對方的身體中抽離出來,在這夾隙之間,

「——兩者,馬上放下武器。你們再愚蠢,也該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

仿佛讓空氣本身變得沈重一般,重量感十足的聲音在後巷響起。

毫無疑問,是針對我和布魯達的。那聲音真讓人吃不消,從自己的胃裏吐出的氣息,都覺得有些沈重。

那聲音,聽起來挺耳熟。是能戳穿背梁的聲音,過去聽到過的鋼鐵姬薇斯塔利努的嗓音。

不妙。太不合時宜了。

在這裏被她盯上是最糟糕的路線。那樣的話,不管我在貝爾菲因做什麽,她的眼睛都會跟著我。

別這樣,在這裏舉起武器,遠非明智之舉,也不是聰明的選擇項。

這對布魯達來說也是一樣的,對于以貝爾菲因爲據點的他來說,和鋼鐵姬作對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傭兵,還是流浪漢?別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一個含有不容分說重量的詞。具有不允許反駁的強度。當然,我們要做的不是反駁她的話,而是放下武器對她發誓,不再亂來。

啊,是的。現在重要的不是鋼鐵姬是對是錯。最重要的是,她是領主的獨生女,是上流社會的人,我們是低劣的平民。也就是說,不管這邊有沒有道理,都必須向她下跪。我們是被統治的人,鋼鐵姬薇斯塔利努,她這樣的人就該是統治者。

這麽說來,以前去貝爾菲因的時候,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我清楚地記得她當時的冷靜和輕蔑。

不過嘛,沒辦法。就這麽回事。階級本身就是力量。一些不可逆轉的東西。最近,完全忘記了。是由于太多階級不一致,還尊重像我這種人的家夥存在于身邊吧。

有那麽一瞬間,與布魯達對視了一眼。就這樣,不眨眼,慢慢地,默默地放下武器。這是正確的,應采取的方式。

「好。彼此,可別在貝爾菲因再起無謂的爭執——區區流浪漢,就要來玷汙貝爾菲因了」

難怪,這邊的名字都不聽了。就好像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一樣。

那更好,這種粗糙的處理方式正好。否則,我所有的劇情都會崩潰。正合我意,太棒了,沒什麽問題啦。應該是的。

盡管,如此。不知不覺中,心髒産生幾乎要融化的熱量。指甲撕裂了自己的肉,焚燒脊柱,血流奔湧。

屈辱。啊,真是屈辱。現在我就像被衝上黑暗冰冷的海岸一樣。被奪去尊嚴的身體寒冷凍僵了,裏面的恥辱卻蒸騰了出來。

鋼鐵姬,薇斯塔利努那家夥對我是置之不理。是真的認爲,我們的戰鬥無關緊要。在那裏找不到任何意義。換句話說,不管我和布魯達賭上何等自尊,下多大決心去揮劍,怎樣都無所謂了。

我現在不正是爲了不再受到這樣的羞辱才回來的嗎?不是爲了再也不讓任何人踐踏自己而來的嗎?

明明如此,我還是被這樣一個城市的,領主的女兒逼著向她鞠躬。啊,必須感謝她。

我明白了,到底什麽都沒有得到。打從心底感謝。

鋼鐵姬,薇斯塔利努的魔獸馬,掉頭背向後巷,沒必要呆在這種肮髒的地方。如告知沒有必要收進視線裏一樣,馬蹄聲大大響起。

『——在馬上看起來很了不起的樣子。也就承蒙鋼鐵的能耐了,對吧?』

兩句話,重疊在一起。語言的節奏不同,詞語的選擇也細微地不同。然而,那聲音的語氣和所含的熱度卻沒有絲毫變化。

我,和身旁站立起來,布魯達的聲音。雖然音量並不大,但那聲音清晰地傳到了鋼鐵姬的背上。

那道聲音,如抽了一下,晃動鋼鐵姬的背脊。那張臉,一瞬間轉了過來。

接著,平時如貼著鋼鐵一樣的表情,浮現出難以想象的笑容,說道。

「——你們的長相,我記清楚了。不要再奢望能在這裏過上安穩的生活」

那表明,沒有無視我們的話,更不會買賬,僅僅忍耐下來。就這樣,鋼鐵姬像被馬牽著一樣,慢慢地離開了小巷。

啊,真是被瞧不起了。

——————————————

「爺呢,也沒覺得自己很聰明。而你小子呢,十足的蠢豬」

我接受邀請,來到風月街,進入布魯達作爲據點的一間廉價客棧裏。

好你個家夥,以前也是以同樣的地方做爲據點,喜歡妓院嗎。不過,從沒見過去買春的樣子。不知不覺地用手肘撐著,眯起了眼睛。

剛才還在互相以命相搏,現在卻在同一個房間裏呼吸。太奇怪了。這是同病相憐嗎?畢竟現在雙方都被這個城市的統治者鋼鐵姬盯上了。在普通酒館圍鋪蓋的話,說不定就會被鋼鐵姬的仰慕者們盯上性命。

「啊,啊。就知道。從生下來起,從來沒覺得自己聰明過」

不,怎麽想,都是個大白癡。

搞什麽鬼呀,狀況糟透了。爲什麽我會說出那樣的話呢。這根本說不通。妥當嗎?毫無理智。自己跳到沼澤裏一樣。我啊,真他麽是蠢豬。

「什麽嘛,確實不是好詞。但不討厭,不是個壞詞啦」

這話聽起來像是布魯達的真心話。雖然他不太會說一些含含糊糊的話,但在其中,那口氣卻特別坦誠。

布魯達微笑著補充道,至少不像是利用別人的小聰明。

這是一種微妙的信任方式。被人發現沒有能力而被信任,恐怕也是相當新奇的事情。

房間裏沒有椅子,像是家具的只有桌子和吱嘎作響的床。于是,只好坐在床上,布魯達揚起臉頰,歪起帽子。用那只手把廉價的朗姆酒倒進陶器裏。

就這樣,他沒有開口。只是一動不動,好像在等待什麽。這種動作,就是他說“聽你說說看吧”時的姿態。

不管怎麽樣,姿態也很像他。似乎曾經置若罔聞,自己卻要去打聽會覺得很羞恥。

一邊回憶著那令人懷念的時光,一邊露出牙齒說出話語。周圍回蕩著專心做生意的女子嬌豔的聲音。

「布魯達,如果你打算繼續留在這座城市,我願意雇你當傭兵」

倒入嘴裏的朗姆酒,灼燒著喉嚨。哇,真是喜歡如此低劣的酒哇,這家夥。

「內容是——貝爾菲因的兩個齒輪,卸下其中一個來。僅此而已」

布魯達纖細的眼睛突然睜大。在說什麽的動搖,以及不知該如何回答的猶豫,在瞳孔中不斷閃爍。

然而,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想法多少有些動搖,他的內心早已決定下來。

畢竟,曾經的好友布魯達,他留在貝爾菲因的理由,和我的意圖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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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2:48 pm

第121話 重合的道路

醒來時,發現太陽特別高。已經,是晌午了。

將陶器裏的朗姆酒疊在嘴唇,一口悶下。失眠的日子裏,這是最好的辦法。對布魯達來說,幾乎是他的日修課。

多少年了,都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所以,總是一醉方休。混濁的朗姆酒流入喉嚨,越是劣質的朗姆酒,頭就越痛越快睡著。

一次又一次地讓人說,會死得很早。也有人忠告說,不要碌碌無爲死掉。不過沒關系。從來沒有想過長壽,也從來沒有想過在床上安詳地死去。

不是這樣的生活方式,就活不下去了。突然想到,或許這家夥也是如此。

看著廉價床上熟睡的男人。一點起床的迹象都沒有。嘛,那樣正好。這邊也有所謂的准備。

名字是路基斯,隸屬于紋章教的叛徒,傳聞中的大罪人,但不那麽認爲。莫非是認錯人了吧。原因?那種顧前不顧後的態度,就這理由。

貝爾菲因的統治者也是守護者,鋼鐵姬薇斯塔利努。對她出言不遜,和找死沒有區別。當然,布魯達也不能說別人。

再加上,昨晚酒醉吐露的,果真是無法想象的那番話。

——貝爾菲因的兩個齒輪,將其中一個取下來。僅此而已。

聽到的瞬間,耳角微微晃動。發現自己茶色頭發,在視線裏跳動。到底,有多認真?近乎宿醉後的牢騷嗎?還是掏心窩子的話。搞不清楚。迷茫著,是否該問。

但無論如何,那是不經大腦,豁出命去的人才會想的事。

這個叫貝爾菲因的都市,將煩雜而又精致,單純而又複雜糅合在了一起。區區,一介傭兵有機可乘的破綻,不會有。

到最後,這家夥也好,路基斯也罷,布魯達覺得都一個樣。本事多少有些,由此就對這座都市說三道四,不用想啦。那種表情,完全沒有浮現出強者所持有的自信。

那,他一定是在做夢。美好的,自己才有的夢。

做夢而已,布魯達覺得,陪他一起也不錯。夢啊,只要做自己喜歡的就好了。不管願不願意,總有一天都會迷失在夢中,期間會放棄一切,甚至放棄性命。

自己,對,自己也一定,是那樣。布魯達一邊用朗姆酒洗臉,一邊把地板弄得嘎吱作響。一聲巨大的歎息,仿佛從心底湧上心頭。

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力氣實在太少了。過著毫無意義的日子,毫無意義地吃飯,毫無意義地喝酒睡覺。

就是這樣,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惰性。

曾經被父親稱爲摯友的男人背叛,失去了生命和尊嚴,同時自己也失去了妹妹和一切。從那天起,這種生活就沒有改變過。

複仇麽,太羨慕能將心像熔爐一樣燃燒殆盡的人了。自己呀,連那種氣力都沒有,只剩下無所事事過日子的惰性。

突然,布魯達的鼻子一顫。有股與往常不同的氣味,從房間裏傳出來。又是一聲巨大的歎息。猛地看了看床,路基斯還閉著眼。

爲什麽,讓那樣的人留宿呢?男人自不必說,就連女人也沒有留宿過。不,更確切地說,從來沒有想過招待什麽人。爲什麽。

不管怎麽說,布魯達都覺得不可思議。正因爲是自己的事,才分外在意。

————————————

慢慢睜開眼睛時,布魯達早不在房間裏。太陽已經從東方升起,到了差不多該西斜的時候了,居然睡了這麽久。

覺得也不是說累。只是偶爾,睡魔就會襲來,挺奇怪的。哈欠,順著喉嚨從嘴裏漏了出去。

昨晚,從布魯達那得到了好的回複嗎?難說。在思考事情的同時,嘟囔著怪不得。把話和朗姆酒一起咽了下去。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知道爲什麽不說出來。當然,也有我還不是能信任的時候,要顛覆這個都市本身就不是能隨便點頭的,能理解。

感覺胃,在輕輕搖晃。身體裏傳來內髒咯吱咯吱的聲音。奇怪的不安在心中跳動。啊,是吧,我很不安呐。

時至今日在這裏,有一些事情是搞清楚了。即使我沒有意識到,在無意識的某個地方,似乎還是在依賴著布魯達。

曾經的好友,夥伴,還是引導我前進的存在。果然啊,太過依賴了。

無論怎樣,對我也太無情了。

爲了展示英雄的資質,以及憑什麽成爲英雄,才一個人來到此處。用自己的雙腳踩在地面上,這雙手是爲了得到什麽才來到貝爾菲因的。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知不覺地依賴著那家夥。哦,總這樣,真是一團糟。這跟以前一樣。和在死亡的深淵中將他置于死地的時候沒有什麽兩樣。

討厭死了。果然,人是不會馬上改變的。相反,在這裏委托布魯達這件事情上,不就證明了什麽都沒有改變嗎?

大腦隱隱作痛,對自己的厭惡使得心如刀絞,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容。

不行。好像宿醉了。今天感覺比任何時候都奇怪。躲在房間裏,不會有什麽好事。

正當這時,廉價客棧的門吱吱地響了。剛才好像有人敲門。聽不太清。

「客官。您的同伴等著呢。快點來」

門外傳來老太婆沙啞的聲音,有些煩躁。

同伴麽,可能是布魯達吧,真稀奇。

他是那種甯可自己一個人往前走,也不願意等別人的人。

不過,既然被叫了,也不能讓他白等。

現在見面哪會有什麽好事,清楚得很,反正是那家夥的必然,現在外出還很危險,可酒是不能不喝的。

嘛,那樣還能好過點。這麽想著,擦著地板,走出髒兮兮的房間。

所謂賣春屋,租金薄如窗簾以致超支過重,特別是床啊,門啊木質之類,嘎吱作響。一到夜裏,吵得睡不著覺的噪音就會襲來。空蕩蕩的房間被廉價出租的意思也就明了了。

披著上衣,輕輕打個哈欠,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站在玄關口的身影,映入眼簾。沒有其他像是等待的人。老太婆朝這邊偷看了一眼。原來如此,毫無疑問,這就是等待著我的那個人吧。

「——還是老樣子,好身份啊。一個人晃晃悠悠地跑出去,卻在這種地方睡到午後,真是讓人吃驚」

修長的秀發纏在腦後,毫不掩飾凜然的眼神,露出一絲微笑的她。沒有看錯吧。絕對,不可能的事。

010

紋章教的首腦,他們的旗幟,聖女瑪蒂娅的身影,站在了錯誤的地點。

所謂賣春屋,這種地方太不適合她了。可即便如此,她依舊沒有失去光輝,反而更凸顯了其存在。

果然。看到那個身影的一瞬間,頓悟了。現在的我,好像遇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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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12:56 pm

第122話 頂梁柱

——爲什麽會在這裏?不,在那之前,爲什麽來這裏?

眨眨眼睛,動動肩膀,跺跺腳後跟。

太奇怪啦。大腦被疑惑覆蓋住,爲了解答疑問的字句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出來,喉嚨,倒是完全啞巴啦。

喉嚨哼唧哼唧地,嘴裏吐出來的卻是一聲歎息。不由得踢了一腳地面,砂子四散開來。

也不能就這麽站在賣春屋裏說話,黃昏了,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與瑪蒂娅一起走著。

「一副爲什麽會在這裏的表情。好吧,我來告訴你」

在沈默不語的我面前,瑪蒂娅仿佛心情很好似的輕聲說道。

從側面看那風貌,可以說是男裝麗人。將修長的秀發束起,身著男裝,兩眼炯炯有神的身姿。

誠然,只瞧那張臉的造型,就會發現她給人的印象與其說是溫和,倒不如說是激烈。不像卡利娅那樣將激烈展露出來,而是由內而外的感覺。

「第一,你太顯眼了。昨天還對實質性的統治者出言不遜。愚蠢的行爲有時是寶貴的,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嫌命長」

那,確實難以否定。我也不認爲自己是智者,而認爲自己是笨蛋的記憶更多。

這座都市,貝爾菲因,不可能有人膽敢違抗鋼鐵姬。這樣一來,不管願不願意,都會留在人們的記憶裏。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外來人。

是嗎,就這原因嗎?就這變成了繩子綁在我身上,然後把聖女大人拉到我身邊麽。

是我幹的沒錯,確實做了件愚蠢的事。再次,口腔深處咬緊了牙。

不過嘛,要說沒辦法,還真是沒辦法。現在一想起被那個鋼鐵姬小姐看不起時,我反而想要好好褒獎下居然能用那句話就打發掉了。

「還有一點,我也不是裝裝樣子。潛伏在地下,收集情報,都是我的長項。除此之外,也有事先進入這裏的同志」

那個表情果然和平時一樣帶著冷靜感,不過瑪蒂娅眼睛裏寄宿的光芒總覺得有些自豪。

是啊,確實。她那美麗的舉手投足,梳理得整整齊齊的修長秀發,以及遣詞造句的各個環節偶爾帶上點騙術,結果就是她要能安穩地過日子,也不至于會有今天。

相反,身上肩負著紋章教聖女地位的她。時而會被人扔石頭迫害,時而爲了逃避危險不得不躲起來,這種事怕是數都數不清了吧。事實上,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瑪蒂娅就躲在地下神殿裏。

這麽一想,也明白了,瑪蒂娅是何等強悍的人。不是肉體,而是精神的根源,擁有無法折斷的力量。即使身處逆境與地底,她也有著不可玷汙的聖潔。

原來是這樣啊,對于完全汙穢的我來說,怎麽都學不來。毫無疑問,這就是瑪蒂娅自身的特性。

然而,不是那樣的。

她知道我住處的理由早知道了。早吞到肚子裏去了。但我想問的,不是你怎麽知道這裏。而是你怎麽會在這裏,聖女大人。

「……政務全扔給安了?那會招來怨恨的」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勉強擠出了這句話。

爲什麽會在這裏,真就這麽問還真有些猶豫。或許是因爲知道如果這麽問,會得到什麽樣的回答吧。

「那孩子,安和我的親信們,沒有你想的那麽無能。即使沒有我……也可以撐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那種場合只能應付一下。

當然當然的。在旁人看來,瑪蒂娅工作的樣子總覺得有點像惡魔。不僅僅有魄力,也因爲有超越人類的能力。

看看就明白,聖女瑪蒂娅僅憑故事的開頭,就能把握事情的大體。這究竟是因爲積累的智謀呢,還是因爲天生的才能。

不過,就是這種能力,使瑪蒂娅超越常人處理政務成爲可能的原因之一。

聽一句話,即使達不到一百也能知道九十九,可以想象。那個她比什麽都強,同時也是作爲統治者必要的能力。

正因爲如此,瑪蒂娅不應該在這裏。凡人再有才華,也敵不過一個天才。她的替代人根本不存在。可以撐一段時間,這應該只是暫時的。

如今的伽羅亞瑪利亞,紋章教這個組織,失去瑪蒂娅這根支柱,肯定脆弱到站都站不起來。在貝爾菲因,一旦她有什麽不測,一切會就此結束。

再說,貝爾菲因的密探,應該也潛入了伽羅亞瑪利亞。假如那些家夥發現聖女瑪蒂娅不在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啊,糟透了。腦海中湧現出討厭的想象。爲什麽,真的,這家夥。

恨恨地咬緊牙,手摸著下巴,問道。

「本不想問的,咳——......爲什麽來這裏?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是的,說完話之前。瑪蒂娅冷靜的臉上浮現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開口了。

「那麽,聽一聽。你爲什麽來這裏? 不告訴任何人,也不告訴我,一個人」

哦,就知道。就知道會這麽反問。所以,本不想問的。咬著嘴唇,尋找語言。怎麽也說不出口。

不依靠卡利娅,不依靠芙拉朵,一個人來證明自己的力量,這種荒唐的事怎麽能說得出口。

像是要岔開話題似的,移開視線,勉強說了幾句話。

「……我和你不一樣吧? 立場完全不一樣。像我這種人,就算死了,還是有很多人可以代替的,可是——」

完全正確。我的話裏沒有一個錯誤。

我這個存在,歸根結底,對紋章教來說就是客將。這種存在不管是死是活,都不會影響大局。

相反,瑪蒂娅是特別的。其存在一旦消失,紋章教就再也站不起來了。她向來精明,怎麽可能不知道這種事呢。

「——不,不是的」

瑪蒂娅停下腳步,把臉轉向這邊,打斷了我覺得不會有任何問題的話語。

那強烈到刺穿身體般的視線,讓我情不自禁地像被縫住似的停止了動作。本應移開的視線被吸了進去,凝視著瑪蒂娅的眼睛,那深邃的部分。

在大街上行人往來的時候,我和瑪蒂娅的眼睛重疊在一起,對望著。

「路基斯,你要記住,然後永遠也不要忘記」

目光交彙,距離拉近到呼吸都重疊在一塊,然後說出只有我才能聽到的話語。

「如果我死了,福音戰爭就會結束。但是,路基斯,要是你死了,這場戰爭就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沒能很好地理解這句話。距離理解相距甚遠。

那個,無論到哪裏都會讓人覺得真摯的遣詞用句,和聲音的調子,我到底該如何應對才好呢?怎麽也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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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5:28 pm

第123話 我的福音

「如果說我是引導大家的冠,路基斯,你就是一把劍,而且是無可替代的」

貝爾菲因的主幹道,現在是行人最稀少的傍晚。時間要是再往後稍稍推移,幹完活的傭兵們就會蜂擁而至。

一陣短暫的沈默。瑪蒂娅面對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路基斯,露出一副猶如在說真沒辦法的樣子,交錯視線。

也知道這樣的話會讓路基斯顯得心神不甯,說不出話來。可是,這些話現在必須說出來。

路基斯是殘缺的。這就是瑪蒂娅對路基斯的認識。

難以挽救的,病態的,執拗地用锉將其靈魂磨損。不知道爲什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對瑪蒂娅來說並不重要。現在他需要的不是被探索過去,而是被賦予。以彌合缺失的部分。

就像安對路基斯的性格有一點點了解一樣,瑪蒂娅對他還沒有很深的了解,但已經開始觸及其本質了。

「王冠與寶劍,沒有分開存在的意義。兩者都代表王權。一方失足,另一方也會坍塌」

是在一起,還是在岔路上失足,道路只有這兩條。是的,一邊嚅動嘴唇一邊將身體靠近路基斯的同時,瑪蒂娅感到一股癢癢的東西直刺脊梁。

不合適。瑪蒂娅覺得,自己用甜言蜜語說安慰別人的話,怎麽掙紮都不適合自己。

特別是對路基斯,至今爲止明明總是毒舌相對。盡管這樣,此刻嘴唇卻在翻手一般將話吐露出來。

真羞恥。毫無疑問,羞恥的感情正在啃噬著瑪蒂娅。

當然,說些場面話是很簡單的。爲算計而慰勞對方,關懷對方什麽的早已習慣了。那種程度,不管多少都能處理好。

可是,這裏說的不是場面話。此刻,瑪蒂娅隨著自己的情緒波動,張開了嘴,吐出了話語。這樣的經驗,還是第一次。瑪蒂娅的臉蛋像是被晚霞余晖照亮了一樣,漸漸染上紅暈。

到目前爲止,作爲聖女,只有戴著聖女面具說過話。正因爲這樣,一旦摘下面具,就很難立刻想出話來。即便如此,現在腦海裏卻不斷浮現出讓瑪蒂娅吃驚的話語。

「咳啊——……只不過,也沒必要來這種地方啊。我一個人反而比較安全」

萬般無奈的話從路基斯的嗓子裏溜了出來。與其說是個借口,倒不如說是種掩飾。不經意間,瑪蒂娅嘴唇微微翕動。

「不,你一個人更危險。你喜歡險道。不是嗎?伽羅亞瑪利亞和加薩利亞,感覺你身邊總伴隨著危險」

在伽羅亞瑪利亞的決鬥是如此,在加薩利亞亂來的單獨行動也是如此。不管怎樣,路基斯所作所爲都是輕視自己生命的魯莽行動,與安全相距甚遠。

「的確啊,險道……沒錯。不過就算那樣,還是沒事回來了嘛」

說那是沒事也只有你了,瑪蒂娅的唇間擅自動了起來。所謂沒事只是性命無礙罷了,總是滿身瘡痍回來都成癖好了。

到目前爲止,那都沒關系。

哪怕路基斯一個人胡鬧、受傷、沾滿鮮血,要是對紋章教有益的話,就隨他便好了。相反還認爲,最後的結局是在立下大功之後死去也沒關系。這樣一來,之後英雄化也好,神格化也罷可隨心而去。死後,連那骨髓都能利用起來。就是這麽考慮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至少,對瑪蒂娅來說,不一樣。

「你啊,危殆而又不自知。這句話一定有讓……其他人,或是誰說過吧,記住了嗎?」

真是,沒辦法。瑪蒂娅一邊沈浸其中的樣子,一邊把路基斯的肩膀拉過來。那是一種不容分說,以奇妙力量做出來的。

「——知道了,你的忠告非常清楚了。難有什麽話能比得上。給我是不勝感激了」

說著,路基斯點點頭。然後稍稍有些尴尬別開視線,輕輕地拉開瑪蒂娅。

既然知道了,就沒有必要拉開自己呀,瑪蒂娅撅起嘴唇。

再說了,絕對不會明白的。就算說了這麽多,也不會知道珍惜自己吧。

從到達這個城市後的行動就可以看出來。瑪蒂娅收集他的情報時,非常輕易地就得知了他的位置。這份輕易,讓瑪蒂娅更加不安。

那個人,對自己的存在到底遲鈍到什麽程度呢。與其說輕視自己,不如說在意識深處盲信著誰也不會在乎自己。卡利娅,芙拉朵,甚至連精靈公主艾爾蒂斯,意識傾向到了讓人吃驚的地步。

而且,剛才的話也是這樣。給我是不勝感激了,這麽說。

瑪蒂娅知道現在不是回答問題的時候。應該盡快做好撤離貝爾菲因的准備。可是,

「路基斯,我再說一遍。記好了,不准忘」

雙手搭在他別開的臉,朝向正面。這麽說來,路基斯那時常好像飄飄然乖僻的臉,從正面看著的次數真是寥寥可數。

到了說出口的時候,瑪蒂娅卻語塞了。羞愧,又湧回了心頭。瑪蒂娅的嘴唇幾次張開,然後挑選著詞語說道。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不過,我還記得。你在伽羅亞瑪利亞救了我一命」

這是不可動搖的事實。對此,既感謝又怨恨。事實上,對于這一點,複雜的感情還在旋渦當中。

「紋章教本身也是如此,你一直在拯救它。不管是紋章教,還是聖女瑪蒂娅。沒有你的話,此時就不會站在這裏了——可以說,你就是我的福音」

但,正因爲如此,才不得不把話說出來。拯救了別人,事到如今還重複說貶低自己的話,那是超越謙虛的無禮行爲。

「這樣好嗎?路基斯。自己什麽都沒有,這種想法很簡單,就這樣沈浸在感傷的美味之中」

慢慢地,像是在教導。咬文嚼字,傳達出去。不僅是聲音,還有視線,抓住臉頰的體溫。

非常清楚這句話不適合自己。然而,如果這幅身軀被稱爲“聖女”,那就應該在這種時候演繹精彩。

「但是,這絕不是一條險道。所謂險道,就是指抱著所有的一切,努力向前走的道路——路基斯,你也差不多該爲自己感到驕傲了吧?」

還是要,一條什麽都沒有的甜蜜之路?請自便。輕輕地放下這句話,沈默了一會兒。

然而這次的沈默中,路基斯沒有別開視線,目不轉睛看著瑪蒂娅。他眼中映出的既不是困惑也不是動搖,是另一種顔色。

黃昏時分的街道上,馬車鳴著蹄聲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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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24, 2021 5:29 pm

第124話 掠奪者和歌姬的戲言

傭兵都市貝爾菲因通過轉動兩個車輪,順利進行著統治。其中之一是鋼鐵姬薇斯塔利努·戈恩。說她的恐怖維持著城市的治安也不爲過。

然後,另一個車輪,就是她的父親摩爾多·戈恩。

貝爾菲因的現任領主,將貝爾菲因打造成一個擁有衆多傭兵巨大都市的一代能人。

與成就相反,摩爾多的外表看起來並不怎麽樣。

邋遢,一副大肚便便稍顯腫胖的體形,嘴唇很厚,臉龐也不算端正。身材矮小,在傭兵時代曾經鍛煉過的雙臂,現在已經變得像一個肥胖商人的胳膊,肌肉早沒影了。

從外表來看,對摩爾多不會抱有什麽好的印象。相反,是一副用人用到死爲止的氣場。

只不過,除了那雙眼睛外。

只有那雙眼睛在笨拙表情中閃爍出異樣的光芒。摩爾多憑著眼中的欲望和野心,取代了貝爾菲因領主,或者更准確地說,取代了總督的地位。

他並不是高貴出身,也不是貧民。中間階層誰也不靠的地位。鑄就了摩爾多的生存方式。

沒有什麽地位,不能像高貴者那樣擔任公職執政。而中間階層這一微妙的家格,又阻礙了像貧民一樣的乞討生活。

當初立志成爲鞋匠而加入了公會,但聽說要成爲一名經營高級商品的工匠,需要相當的地位,所以辭職了。

可以說從青年時期起,摩爾多的瞳孔裏就抱有很大的野心。單方面奪取的一方和單方面被奪取的一方。正是在這夾縫間冷靜注視著二者,度過了童年期的摩爾多,才會有那樣的野心。

也就是,自己要成爲奪取的一方,這種直率的欲望。

高貴者不會抱有這種野心,因爲他們天生就是奪取者。貧民也一樣,因爲他們生來就被奪取。

這種野心和欲望攪合在一起的結果,他的手最終伸向了傭兵這個職業。

傭兵聽起來好聽,其中大部分卻跟強盜和劫匪沒有太大區別。相反傭兵的行當,吃的就是雇主報酬和打家劫舍掠奪財物這碗飯。

年輕的摩爾多成爲傭兵時,是戰亂頻發的殘酷時代。是農村裏吃不上飯的次子三子爲了過活,不得不把手中家夥從鋤頭換成刀劍的時代。毫無作戰經驗的他,成爲傭兵本身相當簡單。

傭兵那時,很多人看到摩爾多這副不起眼的樣子,都會瞧不起,嘲笑,打賭他什麽時候逃跑,摩爾多還曆曆在目。在那些人第幾次上戰場的時候,趁著搶劫將他們的腦袋打碎了。巧妙地僞裝成戰死的樣子。

他自己也沒想到,傭兵行當,對摩爾多來說就是天職。

要成爲奪取的一方。孕育了可以稱之爲信條和執念欲望的摩爾多,在戰場上比任何人都勇敢。比任何人都更早爭奪第一線,比任何人都更早開始掠奪。

回想起來,那或許是摩爾多最輝煌的時代。在傭兵行當期間,有個稱爲摯友的男人,迷上了個女人。毫無疑問,當時他的心中正吹著清爽的春風。

不過,摧毀這一切的正是摩爾多的欲望。

爲了他的欲望,摯友和他最喜歡的女人都死了。是後悔還是不後悔?摩爾多弄不清楚。

通過反複的背叛和掠奪,作爲傭兵立下功勞的摩爾多,不知不覺就成爲了傭兵的首領。還獲得了地位,甚至連一個城市領主的地位都奪了過來。

當然,這一路上也有好運氣。可抓住這一點的,是摩爾多的野心。

然而,就這樣,他眼中的欲望卻沒有停止。反而像扔進了柴火一樣,燃燒著。

「大罪人……酷似路基斯的男人嗎?」

在領主館的客廳,摩爾多對手下喊道。本來並不適合聽取報告的地方,由于是緊急的事,就直接聽了。

「是的。裝束有變化,但相貌和體格都對得上」

回答這個問題的手下,是摩爾多最信任的人。有些過于老實,可要任命現場指揮官的話,沒有比他更合適的男人。由于這種信賴,才會任命爲女兒薇斯塔利努的監督者。

那樣的他說是緊急報告,就不是隨意的情報了。是具有一定程度准確與精密的情報。摩爾多肥胖的手指摩擦著嘴唇。

在摩爾多的腦海中,思考形成漩渦。堪稱紋章教之將的人物,會輕易潛入貝爾菲因嗎?

大罪人路基斯無疑是紋章教這個組織的中樞。這次貝爾菲因給伽羅亞瑪利亞的書信應該是非常清楚的。這樣的話,這片土地就不是一個簡單進入的地方。猶如踏入死地的感覺。

不過,偶爾也會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存在,摩爾多從傭兵時代的經驗就能看出。會有軍中大將,獨自騎馬辨別敵人方位的怪人存在于世間。而且不知爲何,這樣的人物很難死。

「在辨清真僞之前,好好監視。如果是冒牌貨,也可以認爲是紋章教做出的試探。沒有必要著急」

線索很單一,也有可能是紋章教方面送入五官,長相酷似的假冒者,以試探這邊的動作。至少,比起身爲將軍的本人,這種可能性似乎要高得多。

那樣的話,不宜草率出手。這會引發與紋章教的完全敵對關系,搞不好紋章教的勢力會全部湧向貝爾菲因。

對于摩爾多來說,紋章教是能夠戰勝的對手,可並不想讓貝爾菲因獨自面對。那會出血過多。可能的話,盡可能減少自己的出血,而最大限度地奪取成果。

所以,如果要完全敵對的話,就必須在魔女或大罪人,紋章教的兩角之一,或者兩者都折斷之後。在此之前,在他們內部伺機搞對立,態度暧昧躲躲閃閃就可以了。

摩爾多老了,失去了曾經最先跨越第一線的銳氣,取而代之的是謹慎和狡猾。摩爾多感覺也並不遜色。相反,銳氣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衰退。僅有這個,遲早會被年輕人超越。年紀大了,就必須掌握相應的戰鬥方法。

「還有,請再確認一下有沒有實際見過路基斯的人。如果有的話,帶著那個人——」

「——那就,讓我去吧」

溫柔聲音撫過耳朵,不僅僅是手下,就連摩爾多的手肘都抖動起來。對于這樣的情況,聲音的主人低著頭表示失禮,臉上卻充滿了微笑。

如絲絹般一塵不染的肌膚,金光閃亮的黃金秀發。同樣吸引人的,是一雙跟發色相同的眼睛。其身姿,絲毫不遜于身著聖袍。說是候補聖女,其散發的氣場看上去就是聖女。

聲音之主的真實面目是歌姬聖女——阿琉珥娜。

雖說是使詐,但對于正與紋章教進行交涉的貝爾菲因來說,在現在這個時期迎入大聖教的人老實說,並不理想。因爲不知道紋章教的人在哪裏豎起耳朵,注視著這邊。一著不慎,計劃可能就會滿盤皆輸。

不過以神啓爲擋箭牌,並且是聖女候補的要求,那麽就連摩爾多也無法拒絕了。

所以,如今不作公開,作爲私人客人,將阿琉珥娜迎接進領主館。

阿琉珥娜慈愛的聲音又一次觸碰到摩爾多的耳朵。

「我去吧。很遺憾,不知道魔女的真實相貌——不過有些因緣,這雙眼睛還是知道,大罪人路基斯的容貌的」

她的話聽起來很歡樂,好像是去看喜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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