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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王子的赤字國家振興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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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19 am

(真希望是謠傳啊)

心中抱有一絲期待,但同時也明白這並不可能實現,懷抱著這樣的心情,維恩在馬車的搖晃下繼續前進。

「……是嗎,在學校遭人排擠……你一定過的很辛苦呢」

一位妙齡女性和一位年輕少女正在房間中央。

少女耷拉著腦袋,眼含淚水。女性慈愛地用手撫摸著少女的頭發。

「卡璐朵梅裏亞大人……我應該怎麽做……」

少女向眼前的女性──卡璐朵梅裏亞尋求幫助,于是卡璐朵梅裏亞懇切地說道。

「排擠你的那些人爲什麽要這麽做,你知道嗎?」

「那是因爲……我,我做得不好……」

「不,你什麽都沒有做錯哦」

卡璐朵梅裏亞溫柔地說道。

「單純只是因爲,你在周圍人在心中不過是一道影子」

「影子……嗎?」

少女流著眼淚,一臉困惑,卡璐朵梅裏亞繼續說道。

「是的,不是人,而是人的影子。所以不管你再怎麽哭泣、發出悲鳴、尋求幫助,也不會有人回應你……因爲人們傷害影子不會感到心痛」

「那麽,要怎麽做才能不再是影子呢?怎麽讓他們把我看作一個人呢?」

在少女悲痛地訴說下,卡璐朵梅裏亞有如聖母一般微笑,

「──去制造絕望的漩渦吧」

有如理所當然一般訴之于口。

「主謀者,同謀者,視而不見的旁觀者,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把他們卷入你想象的絕望漩渦。然後,你也跳進漩渦之中」

卡璐朵梅裏亞輕輕撫摸少女的臉頰。

「和他們一起跨越絕望,你在他們心中自然會變成有血有肉的真實形象。如此一來便不會再有人虐待你了」

「可、可是……這麽做他們就會原諒我嗎」

「會原諒的哦」

卡璐朵梅裏亞的聲音猶如母親唱給孩子的搖籃曲。

「因爲你選擇了原諒。不是嗎?你原諒迫害過你的人,與他們一同跨越絕望。那麽,對方也會原諒你」

「就算是這樣……要是…他們不肯原諒我的話……」

“那時就”,卡璐朵梅裏亞的視線筆直射向少女的瞳孔深處,爲了讓少女無法從自己身上移開視線。她繼續說道。

「那便意味著他們不是人,而是野獸。危害人的野獸不能活在這世上。謹慎地除掉他們即可」

「」

「沒問題的。無須擔心。你背後還有我,好了,鼓起勇氣,把你的絕望──」

「──咳咳」

從兩人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故意發出的咳嗽聲。

少女慌張地離開卡璐朵梅裏亞。卡璐朵梅裏亞回過頭,發現維恩他們站在房間入口處。

「啊……那個,謝謝您聽我訴苦給我提出意見!再見,卡璐朵梅裏亞大人……!」

少女滔滔不絕地留下告別的話語,從維恩的身旁跑過,飛奔出房間。

目送少女離開後,維恩把視線轉向房間內的卡璐朵梅裏亞,大膽無畏地說道。

「似乎您正在忙呢。爲我的不禮貌行爲表示道歉,卡璐朵梅裏亞局長」

「呵呵,請不必放在心上。歡迎您大駕光臨,王太子殿下」

維恩按卡璐朵梅裏亞所說,找椅子坐了下來,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女性。

(這家夥就是傳說中的卡璐朵梅裏亞麽……)

列貝提亞教有一個名爲福音局的機構。

福音局的職責簡單明了,輔佐列貝提亞教的最高掌權者──聖王。

本來應該由選聖候履行這一職責,可由于選聖候大多有自己的立場──擁有王位或爵位等等──難以經常待在聖王身邊。因此設立了福音局。

福音局曆史悠久,局長時而需要代替聖王處理公務,在當今時代有著匹敵選聖候的威望。

于是這次作爲聖王的代理出席選聖會議的便是這位卡璐朵梅裏亞福音局局長。

(男尊女卑的意識在大陸西部非常根深蒂固。而且列貝提亞教以教典爲理由,不允許女性身居要職。明明本該如此……)

卡璐朵梅裏亞問鼎了最高處。當上了福音局局長──在列貝提亞教中,沒有繼承始祖列貝提亞和其得意門生血脈的一般人所能到達的最高職位。

政治力的怪物。世間流傳的這一綽號形容得再貼切不過了。

「……剛才的孩子,難道是哪位貴族的子女嗎?」

維恩雖然盡可能不想和麻煩的貴族扯上關系,但既然已經牽扯在內也沒辦法了。他下定決心。

「不是,那孩子是普通市民哦」

「喔……平時也是這麽對百姓說的嗎?」

「列貝提亞教的使命在于拯救煩惱的民衆,指引他們。作爲一位信徒,向同胞伸出援手乃是理所當然的」

「不愧是卡璐朵梅裏亞局長。始祖列貝提亞若是看到您高尚的行爲,想必會發自內心感到喜悅」

維恩心口不一地誇贊對方,試探對方的態度。卡璐朵梅裏亞卻對這些不緊不慢的客套話毫無興趣,直接提及正事。

「對了王太子殿下,您今天的要事是希望我協助您就任選聖候對吧」

「……是的,我很清楚這個要求十分冒昧。只是選聖候對我而言十分重要」

原本打算慎重行事的維恩改變了行動方針。既然對方有意,那麽,一口氣發起進攻。

「如您所知,我國容納了從東西方過來的流民。他們大多數人雖然尋求救贖,但同時也信奉野蠻而邪惡的神」

「您想說納特拉之民是邪教徒?」

「不,是認知束縛了他們。列貝提亞教的教義世上獨一無二。然而,不管多麽優秀的教義,無法傳播的話便不能深入人心。如果這也算是罪惡的話,那一定是我等信徒的罪,因爲我們沒能在他們出生前讓真正的教義傳遍大陸全土」

卡璐朵梅裏亞稍微想了一會,說道。

「您是說,只要您成爲選聖候便能改變他們的內心嗎?」

「正是如此。納特拉之民會陷入混亂都是因我無德所致。正因如此,我希望成爲選聖候獲得贖罪的機會。只要高舉選聖候的旗幟,納特拉民衆一定會立刻改過自新,立志成爲列貝提亞教的信徒」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受邪惡教義蠱惑的心靈真的會因此被淨化嗎?」

「被天使發掘的聖羅蘭曾說過。相信所有人類都擁有被救贖的資格,此乃救濟的第一步。我相信納特拉之民。卡璐朵梅裏亞局長能否也相信他們呢……!?」

我還真是巧舌如簧啊,維恩在心中一邊誇獎自己一邊窺探卡璐朵梅裏亞的反應。

「……王太子殿下這份心意,我十分明白」

卡璐朵梅裏亞和藹地露出微笑。

「請原諒我提問試探您。選聖候畢竟是聖職,由于有著莫大的影響力,若是交給不明事理之徒會帶來極大混亂。不過,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呢」

「既然如此」

「好的,作爲聖下的全權代理人,我承認,王太子殿下足以勝任選聖候。……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維恩毫不猶豫地問出口。他早預料到對方會提出某些要求。如果光憑他的口才便能獲得應允反而令人生疑。

「奧爾多拉塞王曾說,納特拉和瑪登交戰是爲了從瑪登的暴政中拯救民衆,並且這正是值任選聖候的功績」

當然,這都是假的。純粹是馬後炮。

包含維恩在內,所有選聖候應該都對此了然于心。那麽卡璐朵梅裏亞此時提及此事的意義是什麽,維恩迅速開動腦筋。

(確認這是一場聖戰……也就是說戰爭起因于思想沖突,而非現世利益……如果對方打算著眼這一點……金礦山嗎!)

要想成爲選聖候就把金礦山捐獻給列貝提亞教,很有可能是這樣。維恩立馬計算起這種情況的利益得失,可是卡璐朵梅裏亞隨後說出的話語超乎了維恩的預料。

「──既然如此,不救濟到最後的話,實在難以推薦呢」

「哈……?」

急忙收起不禁流露出的疑惑,維恩說道。

「即便您說要救濟到最後…納特拉不是已經和卡巴利努一同把瑪登王都」

「不是還活著嗎,殘黨們」

維恩感覺後背湧上一股惡寒。

「瑪登的殘黨……他們曾經虐待列貝提亞教信徒,聽說如今還在頑強抵抗。擔心他們不知何時會伸出魔手,當地的信徒們一定每天都夜不能寐。爲了取回信徒們內心的安甯,必須把他們一網打盡,將他們裸露的屍骸投入業火之中……不是嗎?」

卡璐朵梅裏亞言之有理。

可是,僅此而已。有道理卻不會産生利益。

仔細想想就能明白。即便卡璐朵梅裏亞不特地提出口,瑪登殘黨也注定要被毀滅。把這個當作選聖候的交換條件,價值完全不對等。

(有兩種可能。納特拉幫忙討伐殘黨會給卡璐朵梅裏亞帶來利益,只是我不知道罷了。另一個可能則是──)

「呀……那位侍從,你怎麽了?」

卡璐朵梅裏亞突然朝維恩身後的人搭話。

待在維恩身後的傑諾如今一臉快要倒下的難堪臉色。

「如果身體不好的話,請放松一些,可以坐在這張椅子上哦」

她的舉動好像不帶一絲惡意,然而維恩確信了。

恐怕卡璐朵梅裏亞早就知道了。維恩的使節團裏混入了殘黨軍成員。並且看穿了殘黨軍打算尋求支援,解放瑪登。那麽殘黨軍成員很有可能和維恩一起來訪。

所以卡璐朵梅裏亞才會這麽想吧,想要稍微調戲一下對方。

(原───來如此,是這一類人啊)

聽到她之前對少女說的話時維恩便這麽想了,如今得到了確信。

世上有這麽一種人。不畏懼毀滅、不追求利益,單純因爲這麽做比較有趣,哪怕是險境也會扭轉船舵毅然前往。

眼前這位卡璐朵梅裏亞正是其中一人。對她而言,選聖候的地位也不過是爲了讓事態變得更加有趣的道具。

「不、不勞您擔心……請不必在意……」

「不用跟我這麽客氣哦。你一定是爲如今在昔日的瑪登領土遭受虐待的虔誠信徒感到心痛對吧?」

「不、不是,我……」

卡璐朵梅裏亞的手伸向傑諾。

「沒問題的,不需要感到不安。因爲王太子殿下一定會拯救他們──」

「不好意思,卡璐朵梅裏亞局長」

維恩在她的手碰到傑諾前,把傑諾抱到身邊。

「必須先取回舊瑪登領土的安定,您提出的這個條件很有道理。由于這是和卡巴利努王國的共同作戰,光憑我個人無法作出答複。我需要和奧多爾拉塞王進行商量,請您給我一點時間」

「哎呀……」

卡璐朵梅裏亞十分遺憾地皺起眉頭,隨即淡淡一笑。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等到明日召開會議之前」

「十分感謝。以及非常抱歉,必須盡快和奧爾多拉塞王進行商討,今日就此告辭」

「還想和殿下多聊一會,真是沒辦法呢。…那位隨從,難受的話冷靜下來之前都可以留在這裏好生休息哦」

「好意心領了。告辭」

有些強硬地結束對話,維恩帶著傑諾離開了房間。

「呵呵,沒想到會慌張成這樣」

透過窗戶注視維恩一行乘馬車離去,卡璐朵梅裏亞哧哧一笑,轉過身來。在她面前站著一名男子。

「算是給你的獨臂報一箭之仇了嗎?奧烏魯」

如果維恩還留在這裏,一定會感到驚訝。

叫做奧烏魯的獨臂男子正是去年因爲某件事情在大陸東部的城市和維恩交鋒的對手。

「您言重了,卡璐朵梅裏亞大人。一想到那名侍從有可能趁機行凶,部下心裏便忐忑不安」

「真要行凶的話還更加有趣一些呢」

卡璐朵梅裏亞一副仿佛不知危機感爲何物的態度,奧烏魯緊閉雙眼。雖然知道這位大人是這種性格,但還是不禁感到著急。更別說這一次還有其他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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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19 am

「……您真的打算讓那位王子加入選聖候嗎?」

「沒錯,如果他能殺盡瑪登的殘黨我很樂意讓他加入」

卡璐朵梅裏亞點點頭,奧烏魯緊接著說道。

「恕部下直言,那位王子極其危險。他在西邊獲得地位的話,定會給卡璐朵梅裏亞大人帶來威脅」

「這樣才更好」

卡璐朵梅裏亞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斷言道。

「煽動東邊,讓戰火蔓延西邊的計劃已經失敗了,我正好在想接下來要怎麽做呢,看來西邊也可以煽風點火了」

卡璐朵梅裏亞嫣然一笑。哪怕是這種時候她也能露出聖母般的微笑。正因如此,反而散發出一種深不可測的恐怖。感受著這份壓力,奧烏魯沒有再作任何忠告。

「艾碧思那邊情況如何?」

「一切按計劃進行。聖靈祭結束前想必能布陣完畢」

「太好了。難得的祭典,必須盡可能讓氣氛高漲起來呢。告訴她,有什麽需要可以發來聯絡」

「遵命……」

奧烏魯無聲退場。

卡璐朵梅裏亞再一次看向窗外,心裏想著遠去的馬車,低吟道。

「……希望一切爲時已晚」

◆◇◆

馬車中的氣氛十分沈重。

傑諾一言不發,垂頭喪氣。維恩也不懂應該對她說什麽。

傑諾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殺害維恩,破壞納特拉和卡巴利努的關系。借此爭取時間,考慮挽回敗局的方法。就這層意義來說,傑諾現在和維恩同處密室,現在是最好的下手機會。

可是從傑諾身上完全看不出這種打算。落魄,這是現在最適合形容她的詞語。

「……不過是渺茫的希望呢」

傑諾嘟囔了一句。

「原本想著,只要向他們訴說我們的窘境,大概會出現幫助我們的人……看來還是太天真了……」

「……嗯,是啊」

殘黨軍如果早些和其他國家堅決進行談判的話或許情況就不一樣了。又或是能奪回王都,說不定可以得到不一樣的答複。或許、或許、或許──

可以羅列出許多種可能,但終究無可奈何。

「出乎意料的不僅是你,我也一樣。沒想到選聖候盡是些僞善者」

「是呢……我也很驚訝」

「最可怕的還是卡璐朵梅裏亞。你知道嗎?卡璐朵梅裏亞那家夥,在記錄上似乎是六十高齡的老太」

傑諾空洞的眼神流露出一絲困惑。

「……在我看來,她大概在三十歲左右」

「我也這麽認爲。……或許是代代傳承同一名號,又或許比弗拉姆人還會化妝,不懂是哪一種」

「……不管怎樣,簡直是個怪物呢……和父親一點也……」

維恩聽著傑諾一個人在那喃喃自語,就在這時,車夫突然開口。

「──殿下,請看那邊」

「嗯?……停下馬車」

車夫遵從維恩的命令停下馬車。維恩往車窗外看去,發現拉庫魯姆站在外面。

「殿下,您平安無事就好」

「你也是。剛回來嗎?」

「是的。臣爲了整理輔佐官大人入手的情報先行返回」

「明白了。先上來」

「遵命。恕臣叨擾」

在拉庫魯姆坐上來後,馬車再次出發,

「你們那邊成果如何?」

「臣這邊收效甚微,不過輔佐官大人倒是入手了重要情報」

「這樣啊……好了,幹的不錯。回到別館再繼續」

拉庫魯姆老實地點點頭,然後悄悄看了眼身旁的傑諾。傑諾沈痛的表情說明會談的結果令人擔憂。

「話說回來,拉庫魯姆……那是書嗎?」

聽到維恩的提問,拉庫魯姆注意到自己的書有一半露在皮袋外面。

「是的,路上看見了書房,于是我按照殿下前幾天的吩咐,買了列貝提亞教的教典」

「肯用心是件好事。……還買了另一本嗎?」

「嗯,有人向我介紹了這本在西邊的貴族和商人之間十分流行的書,一時興起便順手買了。書名叫做『宮廷的品格』──」

「這本書,可以扔了」

「遵命……唔?」

條件反射地作出回答,隨後理解了維恩的意思,拉庫魯姆眨了眨眼。

「殿下既然這麽說的話臣自然聽命……」

只要維恩下令,向維恩宣誓絕對效忠的拉庫魯姆一定會這麽做。不過拉庫魯姆知道,維恩不會沒來由地輕視書籍。

「可以冒昧問一下理由嗎?」

「寫這本書的人是我」

這個回答太過出人意外,拉庫魯姆啞口無言。

「准確來說,負責原案的是我。內容我是讓擅長文章的弗拉姆人代爲下筆的。隨後我把完成後的書放西邊販賣。時間是……好像是我留學帝國之前來著」

「那是……既然如此,臣更應該立刻閱讀」

「不需要」

維恩十分肯定地說道。

「裏面的內容簡單概括的話是這樣的。──貴族應當充滿信仰、發揚騎士道精神,全心全意侍奉君王。此外,還需擅長歌舞、享受詩與愛情,揮霍金錢才是貴人該有的舉止,真正的高貴血統不需要勤儉和清貧」

維恩說完嗤之以鼻。

「你怎麽想?聽了這個對貴族的形容」

「哈啊……該如何形容是好,臣認爲這實在是太過貴族了」

「沒錯」

維恩翹起嘴角。

「這本書大半內容都在徹底肯定如今的貴族。不必做出改變,你們保持原狀就很好。貴族們會接受這本書也是有道理的。因爲什麽都沒做就會有人誇獎自己啊。──不過,我設置了一個陷阱。有關金錢的」

「金錢,嗎?」

「勤儉是惡。清貧等于不道德。計較金錢非貴族所爲,我借這一主張在書中處處貶低計算金錢的行爲──會計。這樣一來,閱讀的人也會認爲確實如此」

「這難道不是紙上談兵嗎?」

「事實卻並非如此。人是種不可思議的生物,容易把信或不信當作一或零的問題來考慮。相信書的這一部分觀點,不相信另一部分觀點,人往往很難做到這一點啊」

並且對貴族們來說,這本書有九成內容在肯定他們的生活方式。如果認爲有關會計的說法不正確,仿佛像是其他內容也被否定了一樣,所以他們難以反駁。

「更不用說會計需要每天充滿耐心地面對數字,是一門樸實而無聊的業務。只要悄悄對他們說,“可以不用做這種事哦,做了反而不好”,他們便會降低對自己的要求」

拉庫魯姆仔細琢磨其中的道理。心情上難以釋懷,心裏卻感覺維恩說的有道理。但在那之前,有一個根本性的問題。

「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然而爲何要在西側投入這樣的書?」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維恩臉上的笑容平靜而冷酷。

「當然是爲了把大陸西部弄得天翻地覆」

「……」

拉庫魯姆不禁愣了一下。他從這位溫柔的王太子身上感覺到了莫大的魄力。

「要讓一項業務正常運行必須具備三個要素。符合勞動成果的報酬,名譽,以及罰規」

維恩豎起三根指頭,說道。

「會計在立場上尤其容易舞弊,擔任會計需要很強的忍耐力和職業道德,而我卻在那本書中徹底貶低會計。會計一旦失去價值,報酬和名譽也會隨之降低。你覺得之後會變成什麽樣?」

「…誰都不會想擔任會計」

「沒錯。經營領地的貴族本來是需要會計的。甚至可以說必須帶頭這麽做。可是書上卻說這並非貴族所爲。所以他們會讓別人擔任會計,而只有地位低下,胸無大志的人願意做這種不名譽並且低回報的工作」

「……!」

拉庫魯姆終于讀懂了維恩的言外之意。

維恩朝他點點頭,說道。

「然而,這樣的人才自然不可能具備忍耐力和職業道德。理所當然地進行舞弊,頻頻出現計算失誤。貴族們因此更加蔑視會計師,加強罰規,使得人才更加不足」

就這樣,貴族們開始無法得知自己錢包裏到底有多少錢。

如此一來離崩潰就不遠了,胡亂加重賦稅導致商人背離,饑民使得治安混亂,走向荒廢。即便想出兵鎮壓,爲此所需的軍費又要從哪裏擠出來呢。這片領地已經不存在未來了。

「──話雖如此,我也不清楚是否會按我預想的一樣順利進行」

話鋒一轉,維恩毫不在意地說道。

「是、是這樣嗎……?」

「說到底只是一本書。雖然地下工作做得好,這本書現在廣爲流傳,可說不定哪天就被人遺忘了。不過,之後的事便之後再說吧」

「真的好嗎?如此隨意對待」

「無所謂。進展最順利的雖然是這本書,但我還布置了其他手段。這個不行換一個即可」

維恩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他寫這本書是在留學帝國之前。也就是說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制定這個計劃並付諸了行動。拉庫魯姆對此感到毛骨悚然。

「總而言之,這下你明白爲什麽不需要讀那本書了吧」

「是的……不管目的爲何,臣實在無法粗暴對待殿下的作品。臣發誓,絕不會翻閱此書,因此請您允許臣拿來收藏」

唔,維恩考慮了一會。書在這個時代是貴重物品。讓他扔掉確實有些殘酷。

「我知道了,隨你喜歡。想讀便讀吧,只是千萬不要被內容影響」

「遵命,感謝殿下」

拉庫魯姆鄭重地行禮。

這時他突然注意到身旁的傑諾。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維恩,瞳孔裏寫滿畏懼之情。

然而拉庫魯姆並不知道,她曾用同樣的眼神注視過其他幾位選聖候。

◆◇◆

和往常一樣,妮妮姆出來迎接回到別館的維恩。

維恩告別一個人想著事情的傑諾,在房間裏聆聽妮妮姆和拉庫魯姆的彙報。

「這樣啊……魯貝魯和赫羅裏耶私下密會」

「是的。由于沒有聽到完整對話,無法斷定,但他們的目標是……」

「襲擊這裏。還有我的性命嗎」

「是的……」

魯貝魯原先主張強攻納特拉。只要在卡巴利努和納特拉結盟前殺害維恩,戰爭便無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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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19 am

「……這棟別館因爲收容人數有上限,所以護衛沒有全住進」

拉庫魯姆點點,回應道。

「是的。並且帶我們來這裏的正是赫羅裏耶。這一切很有可能是他安排的」

明顯是想分散戰力,方便他們襲擊。

仔細一想,在離開納特拉前曾經因爲隨從的人數有過爭執。

如果說途中的襲擊是魯貝魯的命令,那麽減少隨從人數很有可能是爲了方便殺害維恩而作出的安排。

「國王勢衰,赫羅裏耶想賣人情給魯貝魯。好在奪下金礦山之後獲得礦山的管理職」

妮妮姆同意維恩的猜測。

「赫羅裏耶在瑪登時管理過金礦山。只要主張自己熟知礦山運作,交給他管理的可能性很大」

維恩歎了口氣。

「做事滴水不漏真是厲害。要是他來納特拉我會雇用他的」

「要雇用這種人嗎?」

「比起向天祈禱有才能而又清廉的人才前往納特拉,不如腳踏實地考慮如何把有才能但心術不正的家夥收爲己用」

妮妮姆和拉庫魯姆面面相觑。

「總而言之,魯貝魯一事我知道了。接下來討論奧爾多拉塞,這邊我已經大概弄清了」

維恩說道。

「先從奧爾多拉塞的目的說起。由于他主張的血統主義有局限性,國政難以爲繼。逐漸人心向背的奧爾多拉塞爲了恢複他的向心力,把目標轉向了瑪登的金礦山。爲了不遭受譴責,許諾和選聖候共分金礦,四處疏通關系。趁著納特拉和瑪登交戰的時候發起進攻。在攻陷瑪登後坐收漁翁之利」

“可是沒想到”,維恩繼續開口。

「這個計劃破産了。因爲瑪登意外敗北,被納特拉奪走了金礦山」

妮妮姆盤起雙臂,說道。

「瑪登原本和納特拉一樣,土地貧瘠。除了金礦山以外都沒有入手的價值,奧爾多拉塞王應該也在爲此煩惱」

「話雖如此,輕易地放棄入手的領土會導致向心力越發低下」

拉庫魯姆呢喃道。維恩也點點頭,繼續開口。

「這時殘黨軍開始反抗。收益不見漲,唯有損失和經費不斷增大。再加上沒有得到承諾過的金礦,作爲選聖候的立場也岌岌可危。──就在這時候」

維恩指了指自己。

「奧爾多拉塞盯上了我。推薦我當選聖候,賣我人情,鞏固他的陣營」

他大概會在之後的會談上提出低價收購金礦山黃金的要求。借此穩固自己的立場。

(情報基本集齊了。有數個可供選擇的選項)

是順勢加深和奧爾多拉塞王的關系,成爲選聖候。還是假裝和奧爾多拉塞王聯手,背地裏和格魯耶爾合作。又或者放棄選聖候,啓程回國。

問題在于哪個選擇能讓利益最大化──正當維恩沈思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打擾了」

來人是傑諾。房間裏的這幾個人在看到她之後有些驚訝。剛到別館那時,她還是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樣。可如今她的眼神中燃燒著毅然的意志。

她跪在維恩面前,不假思索地說道。

「恕我冒昧,有一事希望拜托維恩殿下」

「什麽事?」

「請允許我與殿下一同參見奧爾多拉塞王」

維恩十分鎮定。不難猜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嗎?」

「……是的。選聖候伸出援手的可能性等同于零,納特拉和卡巴利努即將結盟。事已至此,我個人的性命以及解放軍的性命已經是風中殘燭」

「既然你都這麽清楚了,應當明白我不能帶你過去。……我不可能給你暗殺奧爾多拉塞王的機會」

奧爾多拉塞死亡。趁著混亂進行反攻。這是殘黨軍剩下的唯一一條活路。

「不,不是這樣的」

傑諾出言打斷維恩的思考。

「我不打算暗殺奧爾多拉塞王」

「有意思……既然如此爲何要求同行?」

「爲了讓解放軍和納特拉結成同盟」

除了傑諾,其他人都瞪大雙眼。

「納特拉有什麽理由要和解放軍聯手?」

「我不知道!」

得到出乎意料的答複,維恩不知所措。傑諾毫不猶豫地說道。

「和您一同前往的話或許就能找出這個理由!離明天的選聖會議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那麽,在那一刻到來前我會盡全力尋找新的道路!」

傑諾聲嘶力竭地發出呐喊。耍性子,有勇無謀,只能如此評價傑諾的提議。其他人或許會受她的熱情感染,就這麽點頭同意。但是。

「──我拒絕」

維恩不會因對方的氣勢而點頭同意。

「有決心是好事。可我沒理由陪你胡鬧,也沒有這個價值。直截了當地說,我無法信任閣下」

維恩毫不留情地拒絕她,然而傑諾沒有屈服。

「您剛才說無法信賴?」

「沒錯。還是說你有值得我信賴你的依據?」

「不,我身上並沒有這種方便的東西。可是」

傑諾停頓一息。

「所謂信賴,正因爲有可能被背叛才擁有價值,殿下曾經如此說過。──請務必,把賭注壓在我身上」

緊緊握住雙手,堅定地目視前方,傑諾放言道。

「……」

維恩無言地注視了傑諾好一會兒,突然微微一笑。

「你能答應我不暗殺嗎?在會談的時候拔劍相向可是不懂禮貌的野蠻人行徑」

「我答應您」

「……知道了。我帶你去」

傑諾臉上露出明朗的表情。

「謝、謝謝您!」

「道謝還太早了。閣下還要向我揭示新的道路呢」

維恩說完,顯得有些開心。

「拉庫魯姆,盡快著手前往王城的准備工作。妮妮姆,考慮到魯貝魯的手下有可能前來襲擊,重新安排館內的警備,事先規劃好逃脫路線」

「「遵命!」」

兩名忠臣立即展開行動,不久後,維恩帶著拉庫魯姆和傑諾,前去會見奧爾多拉塞王。

◆◇◆

(可實際會變成怎樣呢)

妮妮姆留在別館,按照維恩的指示,命令部下加強戒備。她想起傑諾先前的說辭。

傑諾雖然那麽說,可解放軍的處境還是十分艱難。納特拉放棄和卡巴利努結盟轉而和殘黨軍聯手的話,必須有足夠的理由。傑諾真的能找出足夠的理由嗎,妮妮姆相當懷疑。

但是站在個人角度上說,妮妮姆希望傑諾能夠找到理由說服維恩。列貝提亞教歧視弗拉姆人,如果維恩當上了列貝提亞教的選聖候,自己無論是出于私人原因還是作爲弗拉姆人,多少會有一些想法。

(要是有逆轉的辦法就好了……)

妮妮姆暗暗開動腦筋,可沒有得出答案。

既然想不出替代方案,自己便沒有資格反對主君的決定。

(不管會談結果如何,只能接受了呢)

想著這些事情,妮妮姆等待著維恩他們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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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0 am

第三卷 第四章 背叛

「噢,維恩王子。和計劃一樣啊」

維恩來到王城後沒有被帶到谒見大廳,而是來到了城內數間迎賓室的其中一間。

「考慮到談話的內容,我不希望被其他人聽到,在這裏談吧」

「沒有異議。只不過……」

維恩坐在沙發上,奧爾多拉塞坐在他對面。維恩看向奧爾多拉塞的身後站著的赫羅裏耶。

「爲何赫羅裏耶閣下會在這裏?」

「他是新上任的官員,非常能幹。最近我讓他來輔佐我」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維恩邊附和邊在心中思索。

卡巴利努雖然不及納特拉這般曆史悠久,但也算是有一定曆史的國家。因此譜代家臣很多。然而國王放著譜代家臣不用,竟然把資曆尚淺的赫羅裏耶放在身旁輔佐自己,太反常了。

赫羅裏耶拜訪納特拉的時候,維恩還以爲他出任使者是因爲討好了奧爾多拉塞王。赫羅裏耶的確精通處世之道。只不過照情況看來,奧爾多拉塞王和譜代家臣的疏遠程度遠遠超出維恩的預想。

(和格魯耶爾說的一樣,確確實實是艘泥船啊……)

在心中降低對奧爾多拉塞的評價,維恩悄悄看了看自己身後。

待在他身後的是傑諾。維恩從妮妮姆那聽說了傑諾憎恨赫羅裏耶的事情。因此擔心她會暴走──沒想到她意外地冷靜,放低視線,調整呼吸,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

(看樣子是沒問題了)

房間裏只有四人。以拉庫魯姆爲首的護衛在房間外待命。本來打算情況不對的話便把傑諾也趕出外面,不過看來可以讓她留在這裏。

「那麽維恩王子,事不宜遲,和其他選聖候談得如何了」

「雖然附帶了幾個條件,但大體上得到了好的答複。如果算上奧爾多拉塞王的一票,應該能取得過半的推薦票」

「太棒了」

奧爾多拉塞發出感歎。

「面對那群怪胎還能取得這般成果。不愧是卡雷烏斯的後裔」

「您是說列貝提亞的得意門生──沈默寡言的卡雷烏斯嗎。雖然聽說我繼承了他的血脈,可實在是太過久遠,缺乏實感啊」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王子可是拿出了成果,身上無疑流淌著偉大的血脈。啊啊,真是可惜。如果我有適齡的女兒一定會讓她嫁給王子」

維恩對奧爾多拉塞的奉承抱有的不是排斥感,而是疑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卡巴利努應當有王女不是嗎……?」

由于沒有公開露面的記錄,不知道確切的數字,但奧爾多拉塞王應該有幾個和維恩年紀相近的子女。

該不會是不爲人知的病逝了吧,正當維恩這麽想的時候,奧爾多拉塞左右搖了搖頭。

「啊,那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您的孩子,是指?」

「盡管我給他們安排了許多優秀的教師,卻一直沒有收獲成效。真是的,沒想到竟然不是我的孩子……」

奧爾多拉塞說完之後,面露難色。

「失敬,不小心說了多余的話。與人通奸的舊妻皆送去處刑了。請王子放心,那群肮髒的孩子不會出現在王子面前」

「……您是掌握了確鑿證據嗎?」

「證據?」

奧爾多拉塞詫異地皺了皺眉頭。

「王子真是說笑了。他們沒有發揮出血脈的力量,光憑這一點便可看出他們沒有繼承我身上流淌的來自偉大高徒的血脈」

「…………」

換言之,奧爾多拉塞王過于神化自己的血脈,堅信自己的孩子絕對會是神童。爲此,即便事實不是這樣,他也認爲沒有生出神童的原因在于妻子不貞。

(這已經不是泥船的級別了啊……!)

言論誇張也要有個限度。難怪家臣們會離心離德。

選聖候的位置確實很誘人,但一想到要因此受奧爾多拉塞的恩情就有些猶豫。

(舒特盧是那種人,卡璐朵梅裏亞更過分,要聯手果然還是格魯耶爾……不過那家夥絕對很麻煩……)

重新想了一下,選聖候基本都很糟糕。不過老實善良的人也不可能當上選聖候,倒也實屬無奈,

奧爾多拉塞似乎從維恩思考的模樣看出他不同意自己的主張,一臉不悅地說道。

「維恩王子似乎不理解血脈的重要性啊」

「不,我絕對沒有……」

「不必感到慚愧。因爲我年輕時也曾重視能力,而非根據血脈任用家臣」

「奧爾多拉塞王認爲自己做錯了嗎?」

「人是會變的」

奧爾多拉塞回想起過去,說道。

「能力、人格、愛好、志向……這些特征具有流動性,會隨時間和環境的變化而輕易改變。對家臣的能力寄予厚望,半年後卻變成了沒用的廢物,這樣的例子並不罕見」

維恩部分同意奧爾多拉塞的說法。

「執政者應該用什麽衡量一個人?能力和忠誠像是轉瞬即逝的幻影,到底應該相信人的什麽?答案是血脈」

奧爾多拉塞緊緊握住拳頭。

「誰都無法改變自己出生的事實。代代繼承的血脈史乃是人的根基,同時是人在反省自身時最終抵達的終點。正因爲如此,唯有生來背負偉大血脈之重的人方可值得信任!」

「……原來如此」

維恩點點頭,想道。

(蠢───死了)

直截了當。

(簡單來說,要一直掌控家臣太麻煩了,所以就根據血統來判斷吧。這不就是偷懶宣言嗎)

不管是好是壞,人都會變。維恩在這一點上和他有同樣想法。哪怕是不畏死的戰士,在組建家庭後也會希望活著回去。想要指引人們的思想家在夢想破滅後沈溺于酒精,這樣的人也是有的。

但是變化絕非壞事。正因爲會改變,人才能適應衆多事物。執政者只需肯定家臣的變化,並且配合他們的變化,自身做出改變即可。

想要錢就給他們錢,想要名聲就給他們名聲。想出人頭地就給他們一官一職,想要安甯甚至可以放任他們尋花問柳。

(人是會變的。但不管怎麽變,爲國家服務的他們多少會有自己的欲望。不過是滿足他們的欲望並准備好相應的報酬罷了)

這當然是件難事,而且不知道要持續做到什麽時候,盡管如此維恩還是做著這件事。每天一有時間就到王宮裏走動,觀察王宮中人的臉色,判斷他們身心狀態是否有異。如果那人身在遠方,便頻繁寫信寄過去,通過回信和寫作手法窺探對方的變化。根據實際情況,有時則派人前往,或是召其過來,確認對方如今心向何方。

正因爲知道人心易變,維恩才想要盡早察覺變化的預兆,這就是屬于維恩的王道。

可眼前的奧爾多拉塞竟然抱著這種想法,

『太麻煩了我才不會做啊。一切憑血脈決定』

如上所示。

比自己年長這麽多的國王還這麽天真,維恩無法忍受。難免萌生想要打他一頓的心情。

而且竟然因爲這種原因和家臣産生隔閡,真是無言以對。

(老實說完全不想和這家夥聯手了……怎麽辦)

想要選聖候的地位。爲此必須得到奧爾多拉塞的推薦。維恩開始認真思考,是先得到推薦,在成爲選聖候後舍棄奧爾多拉塞。還是放棄會談,直接前往格魯耶爾王之處,拜托他聯系其他選聖候。

「……呼,我有些沖動了。真是失敬」

「沒事,我沒放在心上」

維恩沒有說謊。只不過,不僅是沒放在心上,還逐漸覺得有些無所謂了。

「我從以前開始就容易血氣上湧。尤其是最近沒空解悶……」

如此解釋之後,“話說回來”,奧爾多拉塞繼續說道。

「有一件事忘記說了。其實我想拜托維恩王子一件事情」

「想托我辦的事嗎。是何事呢?」

維恩佯裝不知,反問道。反正一定是有關金礦山的要求。不過要舍棄奧爾多拉塞的話,有點猶豫是否要把金礦分給他啊──

「納特拉如今在飼養的灰種人,能否分我一點」

「───哈?」

【注:第一卷的第二章和第四章曾出現“灰被り”一詞,用來形容妮妮姆。考慮上下文,當時保留了單詞原有的意思,即“灰姑娘”。由于出現了明確的解釋,特此更正爲“灰種人”。第一二卷的翻譯也跟著改了。希望轉載至其他網站或制作了epup的朋友幫忙更正一下】

維恩花了幾秒才理解過來他說了什麽。

灰種人。這是西側對弗拉姆人的蔑稱。使用蔑稱倒也罷了,可分他一點是什麽意思。

「……您要來作何用呢?」

「嗯,我打算狩獵他們解解悶。我早就厭倦追趕野獸了,然而狩獵活人是重罪。爲了給我們解悶,神特地爲我們准備了和人相像的獵物,必須感謝偉大而慈悲爲懷的神啊」

「……」

維恩沈默了。于是奧爾多拉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能理解王子的心情。王子大概認爲共享神的恩惠乃是不尊敬神明。但我年輕時不小心殺光了卡巴利努的灰種人。因此好久沒享受過狩獵他們的快樂了。納特拉正是爲了不讓他們滅絕才特地選擇了飼養吧?真是有先見之明」

「…………」

「對了,聽說王子身旁有上等的灰種人?這樣如何,將其用作獵物一同打獵吧。雖然久不打獵有些生疏,但我對自己的本事還挺有自信」

這時,一直待在身後的傑諾注意到了。

坐在自己前方的維恩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

大概奧爾多拉塞也感覺到了維恩的變化,他詫異地歪了歪頭。

「怎麽了?維恩王子」

于是維恩面露難色,回答道。

「啊,不是,我在計算一些事情」

「計算?」

「是的,馬上算完了,請您放心。……對了,奧爾多拉塞王,您覺得現在作出決定和之後作出決定,哪個比較好?」

「嗯?這種事情不需要猶豫吧。最好是現在作出決定」

「這樣啊。既然如此」

維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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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0 am

「再見啦,奧爾多拉塞」

咚地一聲,維恩探身到桌上。

下一個瞬間,維恩放出的飛踢狠狠砸中奧爾多拉塞的臉。

「──唔咕!?」

奧爾多拉塞倒在沙發上,他身後的赫羅裏耶嚇得睜大了眼。

緊接著維恩踩到桌子上,縱身一跳,往赫羅裏耶的側頭部一踢,把他擊倒在地上。然後維恩落地,回轉身子,從懷中取出暗器,瞄准了房間的出入口。

「陛下,剛才的聲音是──」

暗器刺在了開門的衛兵的額頭上。衛兵的身體逐漸往走廊的地上倒去,然而卻被後方的拉庫魯姆一腳踢了回來。

「殿下,發生了───不,原來如此」

拉庫魯姆環視房內,馬上理解發生了什麽。

「臣負責監視外面。請您盡快處理好」

拉庫魯姆說完,從衛兵的屍體上拿走劍,扔給維恩。

「嗯,馬上弄完」

維恩取過劍,走近因苦悶而癱倒在地上的奧爾多拉塞。

「咳嗬……怎、怎麽了,你打算做什麽,這是……」

奧爾多拉塞仍舊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維恩冷眼俯視著他的醜樣。

「呀,我真的很猶豫啊。在這裏動手畢竟違反了禮儀」

「你在說什麽……」

「不過嘛,你都對我說要現在作出決定了。那我便這麽做了,僅此而已」

維恩的劍刺向奧爾多拉塞。

「等、等等,我是……我可是選聖候啊……!繼承了列貝提亞高徒之血的,奧爾多拉塞王……!你究竟把我、把我當成什麽了!」

「當成垃圾哦」

不帶一絲情面,毫不猶豫地往下揮舞的劍貫穿了奧爾多拉塞。

奧爾多拉塞痛不成聲,不久後便停下了掙紮,與之相對,房間中充滿了血腥氣息。

「傑諾」

維恩拔出劍,回頭看向她。呆然地注視著一連串展開的傑諾被維恩的呼喊嚇了一跳。

「那、那個,殿下,那個,啊啊,您都做了什麽……!」

「冷靜下來。比起這個,那家夥要怎麽處理?」

維恩指了指倒在地上嚇得渾身顫抖的赫羅裏耶。

「如果你想親手報仇,大可隨意」

維恩抓著劍刃,把劍柄朝向傑諾。做到這種地步,傑諾終于理解了維恩的意思。

「等、等等等一下!請等一下!」

赫羅裏耶悲痛地喊道。

「請務必、請務必放過我!我保證不會對外聲張這裏發生的事情!」

「我拒絕」

被冷待的拒絕,赫羅裏耶找不到可說之詞,隨即立馬回過神來,跑到維恩腳下。

「我、我能幫上各位大人的忙!我向神起誓,絕不會背叛!」

「你這家夥,不是打算和魯貝魯聯手殺了我嗎」

赫羅裏耶臉色蒼白。

「那、那是……那是誤會!我是被魯貝魯將軍威脅才這麽做的,不是出于本意!他打算強迫奧爾多拉塞王隱居,自己掌管國政!我怎麽可能自願協助那種人!我、我沒有說謊!證據的計劃書就在我的宅邸」

這時,維恩手上的劍被拿走了。

「太丟臉了,你這奸臣!」

傑諾一劍砍向赫羅裏耶。

赫羅裏耶千鈞一發之際避開這一擊,打算逃跑,結果馬上被逼到牆角,被傑諾用劍指著鼻尖。

「嚇……!等、等一下,你想要什麽,不管什麽我都會做的……!所以饒了我吧……!」

「別開玩笑了!」

傑諾出離憤怒地大喊出聲,赫羅裏耶瑟瑟發抖。

「什麽叫不是出于本意啊!你難道想說背叛瑪登也不是你的本意嗎!?」

「瑪、瑪登……?」

赫羅裏耶打心底裏不明白對方何出此言,顫抖的聲音裏帶著困惑。

「爲、爲什麽會說到已經滅亡的國家……?」

傑諾的瞳孔中寄宿噴湧的怒火。維恩看著這幅場景,夾帶歎息地說道。

「原來賣國賣得不夠巧妙,會像這樣被憎惡追至末路啊。很有參考價值」

赫羅裏耶從維恩的話裏察覺到了什麽,突然清醒過來看向眼前的傑諾,隨後不寒而栗。

「啊、啊啊……你這張臉…你是!」

白刃貫穿了赫羅裏耶的身體。

◆◇◆

「──大概就這樣,一言以蔽之,因爲音樂性的差異不小心幹掉他了」

「原來如此……我十分清楚了」

維恩坐在馬背上講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妮妮姆在他身邊騎著馬,掩住雙眼。

「你在感激我嗎?」

「我是驚呆了……!」

理所當然的反應。

「偏偏是暗殺……還是選聖候……難以置信……!」

「別太在意了妮妮姆。比起悲歎過去,更重要的是積極向前看,考慮今後怎麽做。不是嗎?」

你沒資格這麽說,妮妮姆強忍住這麽說的沖動,沒有給維恩來上一記右直拳。

如果身旁沒人的話,不單是右直拳,或許還會用左膝補上一記飛踢,遺憾的是現在不能這麽做。周圍都是隨從人員。嘴上說說可以,總歸不能在衆人面前毆打維恩。

(等回到納特拉再把維恩綁起來毒打一頓)

妮妮姆暗自下定決心,切換思考模式。很遺憾,如同維恩所說,現在該考慮的是如何平安回到納特拉。

「你認爲會有追兵嗎?」

妮妮姆回頭看了看,問道。

妮妮姆眼中倒映著路邊的風景。維恩一行人已經逃離王都,正在趕回納特拉。和王都拉開了相當的距離。

「當然會有。他接見我之後就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我,即便立馬逃離了王都,也沒理由不追捕我」

“只不過”,維恩抛出這麽一句,咧嘴一笑。

「我在出發前盡可能動了些小手腳。多少能爭取一些時間」

◆◇◆

「到底怎麽回事!」

卡巴利努的宮廷──不,卡巴利努的王都陷入了極大的混亂。

事情的起因是奧爾多拉塞王之死。因爲到了指定時間還不見國王參加會議,衆人滿心疑惑地調查城內,最後在房間內發現了國王的屍體。

魯貝魯接到報告,和其他家臣一起下達了禁口令。這個做法很正常。不難想象,要是民衆知道國王身亡,必定陷入混亂。更別說現在正值一年一度的選聖會議,選聖候皆在此地,絕不能讓消息散布出去。

魯貝魯得知國王原本預定在那個房間和維恩王子會談,立馬向部下發出了逮捕維恩的命令。

但是,即便采取了最妥善的行動,也來不及應對維恩留下的禮物

「將軍,維恩王子留宿的別館著火了!」

「你說什麽!?」

既然注定要和卡巴利努爲敵,維恩才不關心卡巴利努王都會陷入多大的混亂呢。因此,維恩在逃離時順帶燒了別館。

並且不僅如此。

「將軍,其他地區發生了數起小規模火災!」

起火的是事先潛伏在外的密探使用的據點。維恩還下達了撤離據點,放火燒毀的命令。

「咕……!先滅火!還有安排民衆避難!」

現在是聖靈祭期間,各地而來的參加者聚集在這裏,城市裏的人是平時的好幾倍。要是發生了火災,混亂在所難免。

「將軍,不好了!」

這時一名部下飛奔而來。

「又發生了什麽!?」

「是的,王城外流傳著不好的謠言,以此爲導火索,發現有零散的暴動行爲……!」

「謠言……!?內容是什麽!」

這名男部下猶豫了一會,說道。

「恕部下冒昧,有謠言說魯貝魯將軍殺害了奧爾多拉塞王……打算篡奪王位……!」

魯貝魯愣了一會,像是失去理智一樣啞口無言,隨後大喊出聲。

「開───開什麽玩笑!這算什麽!」

◆◇◆

「卡璐朵梅裏亞大人,部下回來了」

說話的是站在入口處的奧烏魯。卡璐朵梅裏亞眺望著窗外,說道。

「奧烏魯,彙報情況」

外面黑煙彌漫。遠方傳來別樣的喧鬧聲,和祭典的氛圍不同,更像是發生了緊急事態。卡巴利努的士兵嚴密地保護著這片貴族住宅區,但除此之外的地方恐怕正上演著暴力和怒號。

「遵命。以維恩王子的別館爲主的幾處火災地已經全部撲滅。然而由于市民間流傳著國王死亡的消息,各種虛假情報錯綜複雜,市民陷入混亂。各處還發生了暴動和搶劫事件」

「太美妙了」

卡璐朵梅裏亞心醉神迷地松了口氣。

「本來這趟跑腿挺無聊的,沒想到能碰上這種事。必須得感謝維恩王子呢」

「……這樣好嗎?特地幫那位王子一把」

「難道還有其他辦法嗎。不單是奧爾多拉塞王的死訊,對方可還送來了將軍背信棄義的證據哦」

赫羅裏耶死前提及了魯貝魯一手安排的奧爾多拉塞王退位計劃。維恩命令拉庫魯姆前往赫羅裏耶宅邸偷走了計劃書。

維恩知道,在逃跑前最多只能放火燒掉別館和各個據點,來不及做其他安排,于是他把證據送到了卡璐朵梅裏亞之處。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用這些情報加劇混亂,維恩是這麽認爲的。

事實上,卡璐朵梅裏亞確實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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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0 am

「收到這麽貴重的情報,不竭盡所能地擴大混亂豈不是太可惜了」

主君糟糕的性格,以及看穿了主君這一點加以利用的維恩。奧烏魯對這兩件事情感到頭疼,說道。

「……關于其他幾位選聖候,他們似乎在計劃逃離這座城市」

「這也難怪。哪怕他們不夠聰明,也還是能察覺到危險逼近呢」

「我等應該如何應對?」

「做好逃離的准備。盡可能攪亂此地的局勢,隨後返回聖王廳」【注①】

「遵命」

奧烏魯行禮告退。

視線從未離開過窗外的卡璐朵梅裏亞朝著恐怕在前方逃亡的少年喃喃自語。

「可惜你引發了這場騷動了卻沒能參與進來。不過這樣剛好。希望你能盡情享受我爲你准備的一點小小心意」

◆◇◆

「──差不多該休整一會了」

拉庫魯姆點頭贊同維恩的意見,隨後下令讓隨從們休整。

隨從們安下心來,麻利地開始休息身體。

維恩沒有告訴他們奧爾多拉塞的死訊。考慮到這會招致無謂的混亂,維恩便只告知他們察覺了魯貝魯將軍的襲擊計劃,所以要火速回國。

「妮妮姆,行軍速度如何?」

「很順利。不枉費我們只帶了最低限度的行李」

妮妮姆鋪開地圖,說道。

「只是這之後有三條路。沿著山邊走的最短路線。主幹道路線。途中有觀光勝地的迂回路線。往返打算按計劃走主幹道,怎麽安排?」

「我聽說沿山那條路經常發生懸崖塌陷」

「是的,路況險峻且事故多發」

「唔……拉庫魯姆,趁著休整期間派人確認那條山路」

「遵命」

拉庫魯姆立馬開始挑選人員,維恩看了他一眼,說道。

「妮妮姆,聯絡哈加爾的鳥放出去了嗎?」

「是的」

「那麽他們應該開始行動了……」

維恩在逃離城市後,立馬下令放飛聯絡用的鳥兒,讓守衛金礦山的哈加爾將軍派兵前來迎接。

「和哈加爾彙合就能擋住追兵。確認山道能用的話,一口氣穿過去」

妮妮姆同意維恩的意見。

「對了妮妮姆,傑諾在做什麽?」

「一會失落一會煩惱的,感覺很忙呢」

逃走以後──准確來說是殺了奧爾多拉塞和赫羅裏耶之後,她一直冷靜不下來。血刃賣國奴的成就感和弄髒自己雙手的罪惡感。對奧爾多拉塞死在自己眼前一事感到困惑的同時又抱有納特拉或許會和解放軍聯手的期待。大概是因爲這些感情交織在一起得不出結論吧。

如果有時間的話,未嘗不可跟她聊幾句,讓她冷靜下來,可惜如今情況緊急。

「必須平安把她送回殘黨軍。幫我多留意一下她」

妮妮姆點點頭,說道。

「之後要和殘黨軍聯手嗎?」

「當然要聯手。哪怕成功擺脫追兵,可既然已經殺了奧爾多拉塞,和卡巴利努的戰爭注定無法避免。不管是殘黨軍還是其他什麽,有人能聯手自然最好不過」

「局面真是變化無常呢」

「完全同意。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啊。──好痛,別踢我腳」

妮妮姆無視維恩的抱怨繼續用腳踢著他的小腿,說道。

「順便問一下,決定和殘黨軍聯手是在殺奧爾多拉塞之前嗎?或者之後?」

「當然是之前。我可沒有傻到先殺了對方再考慮之後怎麽做」

「哼。也就是說,不是先打算殺了對方再考慮之後的事情咯?」

「……」

「看我這邊」

妮妮姆雙手夾住別開視線的維恩的臉頰,使其看向自己。

「爲了殺掉對方而考慮和殺了之後再考慮不是一樣嗎……!」

「其實那個,動手的時機我事先問過對方了,如果不問的話結果應該會不太一樣,大概可能或許」

「騙人,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會當場殺了他吧」

「相信我的理性」

「就是相信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問你,當初是哪張嘴說在會談現場暗殺對方不可理喻的」

妮妮姆邊說著這些話邊拉扯著維恩的臉頰,突然有東西進入兩人的視野。

兩人望向天空確認發生了什麽,只見一只鳥揮舞翅膀落在地上。

「那是……王宮發來的聯絡」

妮妮姆立馬向鳥兒伸出手,鳥兒拍了拍翅膀,停在她的肩膀上。信筒綁在鳥腳上,妮妮姆果斷地取出信筒,拿出裏面的信。

「妮妮姆,裏面寫了什麽?」

這種鳥非常聰明,數量稀少,只用于緊急聯絡。也就是說,國內發生了不得不使用這種鳥的緊急事態。

維恩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妮妮姆對他說道。

「……哈加爾將軍,舉旗造反了」

「…………哈啊?」

維恩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

舍棄主君逃跑的膽小鬼的兒子。

自己打出生起便背負著這樣的罪行。

因此每日被人以輕視地眼光看待,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啊啊,好渴望啊。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想的呢。渴望名譽。別人無法理解也無所謂。只希望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能抓住一小撮榮耀。

所以投身沙場。相信總有一天會被人認可,戰鬥至今。

或許是因爲自己有打仗的才能。不久便出人頭地,當上了將軍,華麗地大顯身手。

名譽滿懷,最幸福的時刻。人生的黃金期。但是,變故突生。【注②】

主君突然給自己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奪走了自己的所有名譽。曾多次提出質疑,無人應答,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又過上了和從前一樣每天遭人蔑視的日子。和那個時候不同的是,不管自己做什麽都無法取回名譽了。

憤怒過。憎恨過。後悔過。苦惱過。

懷抱著這些情緒離開了故鄉,流浪各地。

汙名不管到了哪裏都揮之不去,每日活在他人的嘲笑和汙蔑當中。

最後來到了最北端的小國。這裏和戰爭無緣,貧民遍地。

真是淒慘。曾率領上萬士兵,沐浴民衆喝彩的自己竟然會在這種小國無聞而終,想到這裏便不由得流下眼淚。

然而小國的國王對淒慘的自己說道。總有一天會有人需要你這份能力。在那之前磨尖你的獠牙吧。

自己相信了國王的話語。選擇了相信。于是自己不斷學習,錘煉本領。

一年過去了。機會沒有到來。

五年過去了。機會沒有到來。強忍住心中的懷疑。

十年過去了。機會沒有到來。每天活在不安之中。

二十年過去了。機會沒有到來。腐朽的心像鉛一樣沈重,限制住自己的手腳。

隨後三十年過去了。

大陸風起雲湧,像是順應時代的呼喚一般,才華橫溢的王太子嶄露頭角。

機會終于來了。

可是,當自己出于喜悅打算伸出顫抖的雙手的時候,注意到了。

自己那因年老而布滿皺紋的,雙手──

「哈加爾將軍,您怎麽了?」

「唔……」

聽到身旁有人呼喚自己,哈加爾逐漸睜開閉著的雙眼。

一座防禦要塞建在吉拉特金礦山往西的地方,這裏是要塞的會議室。

包含哈加爾在內,會議室裏如今聚集了十多名男性。

「抱歉。想到我今後要做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這點事情便動搖可不行啊。您可是我等新生納特拉軍的首領」

新生納特拉軍。這是聚集此地的諸侯自起的軍隊名號,實際上是針對納特拉的叛軍。

事情要追溯到維恩率領使節團離開要塞之後。

各地諸侯沒有任何征兆地率兵聚集至該要塞。

諸侯的兵力是兩千。要塞的守備兵力是五百。守衛兵沒有對兵力差距感到動搖的原因有二。一是因爲諸侯高舉納特拉的旗幟,二是哈加爾將軍鎮守要塞。萬一發生意外,他們堅信自己能在哈加爾將軍的指揮下擊潰兩千士兵。

然而兩者最終沒有交鋒。因爲哈加爾對守衛兵解釋說,這是他向諸侯要來的援軍。深受衆人信賴的哈加爾作出了擔保,自然不會有人懷疑。他們相信了哈加爾的說辭,讓諸侯的士兵進入了要塞。

這並不能怪罪于守衛兵。聚集在此的諸侯是維恩關注已久的,有叛亂迹象的那幾個家夥,可士兵們怎麽可能知道呢。

更別說,他們還被自己敬愛的將軍所欺騙。

就這樣,事態急轉直下。守衛兵注意到情況不對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進入要塞的諸侯的士兵拘留守衛兵,緊接著占領礦山街,發表了擁護哈加爾將軍爲首領的獨立宣言。

「──所以,王宮情況如何」

「根據密探的情報,王宮一片混亂。畢竟那位王子不在,混亂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就好。最好再倉皇失措一些」

諸侯們同口異聲地討論著,臉上神采飛揚。這也難怪。下了一生僅此一次的大賭注,並且賭局進展順利,正向勝利的盤面傾斜。

有諸侯反對維恩的統治,但是沒有能夠統率他們的人。維恩和妮妮姆是這麽認爲的。事實上他們的想法是正確的。

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有三個,哪怕是諸侯們也沒有想到。

第一個原因在于維恩率領使節團前往了卡巴利努。由于隨從人數控制在最低限度,這樣一來足以討伐維恩,借此說服諸侯綽綽有余。

第二個原因在于哈加爾。武勇不輸維恩的哈加爾成爲叛軍首領,便能率領諸侯這群烏合之衆。

第三個原因在于連結起諸侯和哈加爾的第三方勢力。

「──抱歉,我來遲了」

一名女子如此說著,來到了會議室。

自稱艾碧思的這位女商人正是促成諸侯和哈加爾合作的重要人物。

「原來是艾碧思啊,狀況如何」

「是的,沒有錯。維恩王子如今正沿著大道准備返回納特拉」

諸侯聽了她的回答興奮起來。叛軍最重要的任務是捕獲從卡巴利努歸來的維恩。只要抓住維恩,無論是納特拉還是卡巴利努都能進行交涉。

「馬上派兵布陣吧!」

「稍等,有三條道通往卡巴利努。要控制哪一條……」

「分散兵力有些不安啊」

「既然如此,要在大道的彙合處安置士兵嗎……?」

諸侯熱烈展開討論,意見卻不統一。這也難怪,他們在政治上被維恩疏遠,坦白講十分無能。

「哈加爾將軍怎麽看?」

遲遲得不出結論,他們轉而把視線投向首領哈加爾。

老將軍瞥了諸侯們一眼,沈穩地說道。

「正如先前所說,通往這邊的三條道路最終彙合在一處地方。在彙合處等待即可」

「哦哦,那麽盡快全軍出擊」

「但是」

哈加爾阻止興奮的諸侯,繼續說道。

「必須要監視守衛兵,同時提防納特拉本國奪取要塞。維恩王子的隨從不滿百人。五百兵力足夠了」

兩千人只動五百。哈加爾的思路很清晰,諸侯點頭同意他的意見。這時艾碧思從旁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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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0 am

「請等一等,哈加爾將軍。對方可是那位維恩王子。五百或許會被對方突破。爲保證萬無一失,派出一千五百更爲妥當不是嗎」

「那樣會導致此地守備空虛」

「或許您該考慮一下殺掉拘留的守衛兵」

艾碧思的建議幹脆利落,諸侯們對此不寒而栗。要塞的守衛兵是哈加爾親自帶出來的精兵。拘留他們的時候,哈加爾還下達了嚴令,要求盡量避免流血事故。倘若守衛兵全滅,用于警戒的兵力自然會多出來,然而衆人擔心觸怒哈加爾,誰都沒有說出口。

意外的是,哈加爾對此給出的答複十分冷淡,不帶一絲感情。

「他們現在固然忠于納特拉,一旦王子戰死,他們明白局勢發生變化,自然順服于我。如此一來身經百戰的士兵便是我的囊中之物。現在舍棄他們太過可惜」

「……原來如此,您說得對。那麽率一千士兵前去如何?哈加爾將軍似乎擔心兵力不足,請您放心。正如我先前對將軍所說,援兵正在趕往這裏的路上」

聽到這個消息感到喜悅的不是哈加爾,而是諸侯。

「噢噢,是這樣啊。真是可靠!」

「果然對那位王子感到不滿的不僅我等」

「這不是廢話嗎。重用弗拉姆人的黃毛小子怎麽可能有威望」

瞥了眼群情激昂的諸侯,哈加爾目不轉睛地盯著艾碧思。

「還會有援兵前來彙合,沒錯吧,艾碧思」

「這是自然」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率領一半,也就是一千士兵封鎖大道,靜候維恩王子。所有人,准備出發」

「「哦!」」

諸侯起身,遵從哈加爾的指示離開會議室。

哈加爾留在原地,看向同樣留在這裏的艾碧思。

「艾碧思,事成之後」

「我明白了。到時會按照約定,說服閣下的母國恢複您的名譽,迎接將軍回國。對于吾主而言,這點小事毫不費力」

「這樣啊……」

「托閣下的福,計劃進展順利……和其他各位大人一樣,拉攏您真是太正確了」

「諷刺嗎」

「當然是真心話。閣下想必也對那位王子有許多意見吧?」

搞不清艾碧思究竟是在提問還是在揶揄,哈加爾沈默了很久,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開口道。

「……我年老體衰。已經沒有時間等納特拉取回那個時代了。請您原諒,維恩王子。一切只因爲時已晚」

◆◇◆

另一方面,維恩此刻正在煩惱。

(那麽,到底該怎麽做呢)

情報的可信度受兩個因素大幅影響。權威的有無,以及和朋友的交心程度。

因爲是了不起的人物,因爲是專家,因爲知道對方的爲人──人會因爲這種理由輕易相信得到的情報。

要說爲什麽的話,因爲人受時間和物理條件限制。比方說領居家如果有奇怪的動物,親自去確認一下即可,然而對象換成鄰國可就不好確認了。

假如這時一個不明根底的人對你說:“那個動物有著紅色翅膀”,但你的朋友和權威者站在他身旁,對你說:“不對,是藍色翅膀”,基本上會選擇相信後者。

要說通過這個例子想要表達什麽,

「妮妮姆,你怎麽看待哈加爾的背叛?」

「正常考慮的話應當是謠傳」

也就是這麽一回事。

將軍哈加爾。他既有地位又有能力,爲納特拉效力多年,留下了實績。哪怕用緊急聯絡的鳥兒告知他背叛的事實,妮妮姆或者大多數國民也會認爲是哪裏弄錯了。

──但是,情報的可信度還有另一個重要因素。

「或許是因爲之前的作戰對維恩心生厭惡了呢」

「呶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的作戰是指用哈加爾作誘餌引出國內反抗勢力的作戰。爲此散布了維恩和哈加爾不合的謠言,如果說聲名受損的哈加爾或許因此叛變的話,無法否定這種可能。

再加上發起叛變的時機雖然出乎意料,但對維恩而言,反抗勢力聚集到哈加爾旗下乃是求之不得的展開,造反很有真實性。

自己對于得到的情報是否心中有數。

情報的可信度也會因此大幅改變。

「我可是反對過好幾次了,那個計劃」

「好了好了是的是的是我不好!哈加爾會背叛也好卡巴利努會派出追兵也好全都是我的錯!」

「難以置信,完全是你的錯呢……」

「是啊。說著說著感覺自己好糟糕啊……」

不管怎麽,反省會留到解決問題之後再開。

「現在的問題是,叛軍是否真的舉兵造反了。然後就是主謀者是否真是哈加爾。如果是哈加爾的話,是發自真心背叛,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時間有限,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假定已經舉兵造反,首領是哈加爾,並且是真心背叛。動機暫且不論,以此爲前提考慮對策吧」

聽了妮妮姆的建議,維恩點點頭,開始思考。

「前方的三條路線雖然長度各不相同,但最後會彙合至一條道上。恐怕哈加爾已經等在彙合地點,准備抓捕或者殺害我」

「根據彙報,哈加爾將軍已經集齊兵力,應該會迅速出軍。哪怕按原定計劃穿過山路,也不一定能在對方布下盤查之前趕過去呢」

「除此之外的其他方法啊……」

根據情報,集結的叛軍兵力將近兩千。不清楚對方打算率領多少人攻打過來,但至少有五百到一千人。而且負責指揮的是哈加爾,一旦被他抓到便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過了。

然而若不走大道四處晃蕩的話,後方的卡巴利努追擊隊便會緊追而來。他們的主要戰力是騎兵,根據事先調查的王都軍備情況,恐怕追兵在兩百到五百人左右。這邊也打不過。

老實說,情況相當糟。維恩還在煩惱應該怎麽做,這時拉庫魯姆趕到兩人身邊。

「殿下,調查山路的探子已經回來了」

「情況如何?」

拉庫魯姆搖搖頭。

「壞消息。碰巧前幾天懸崖塌陷,現在無法通行」

妮妮姆不禁發出歎息。有危險但路程最短的山路無法通行的話,突破哈加爾的盤查關卡的可能性更低了。

「……有辦法修複嗎?」

「修複到勉強可以過人的程度大概要花上十天」

十天。說多不多,但等不了這麽久。妮妮姆確信,卡巴利努的追擊隊絕對能在十天之內追上他們。

(這樣一來還剩兩個辦法,一是以維恩爲首的少數精銳騎兵走主幹道,期待他們在叛軍布陣前先行突破。二是走道路外圍,祈禱敵人不要發現自己,小心翼翼地前進……)

不管選哪邊都是豪賭。只有維恩能逃出去也無所謂,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拼命思考的妮妮姆看了眼身旁的維恩,注意到維恩臉上挂著大膽無畏的笑容。

「──拉庫魯姆,行動了。結束休整。所有人准備出發」

「遵命!」

拉庫魯姆爲了下達命令迅速離開現場。

「妮妮姆,把傑諾叫過來,我有話說」

「明白。……可是維恩,你打算怎麽做?」

妮妮姆不禁提出疑問,維恩有些淘氣地說道。

「利用我們的後顧之憂」

◆◇◆

距離維恩一行逃離卡巴利努過去了數日。

魯貝魯總算控制住王都的騷亂,命令副官派出了追擊隊。

「聽好了!無論如何都要給我抓住納特拉的王子!他才是殺害奧爾多拉塞王的凶手!」

魯貝魯朝部下大發雷霆,這背後有著深刻的原因。

由于奧爾多拉塞王突然死亡,魯貝魯成爲了臨時政權的核心人物。

他原本便是管理卡巴利努軍部的將軍,再加上指揮衆人平息王都混亂,坐上這個位置很正常。

然而由于之前流傳的弑君謠言,在旁人看來仿佛是他故意挑起混亂,獲得了地位。魯貝魯對此也有自知之明。

原本留宿王都的選聖候集體回國導致情況惡化。如果他們宣稱臨時政權值得信任,或是任命卡巴利努的王太子就任新的選聖候,狀況或許不至于進一步惡化。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他們紛紛對這起惡性事故發出了嚴重抗議,無法指望他們伸出援手。

因爲選聖候兼國王的國家支柱突然倒塌,市民和官吏陷入了恐慌狀態。諸侯也在認真思考應該如何應對。他們自然希望得到一個簡單明了的解釋,因此,魯貝魯的立場岌岌可危。

「必須盡早抓住那位王子,讓罪魁禍首當街示衆……!」

其實魯貝魯這時候還有另一種辦法。

放棄維恩,把罪名嫁禍給其他合適的人,借此改善局勢。

只是魯貝魯沒有這麽做。

進攻納特拉的大義名分、在自己眼皮底下引發騷亂,受傷的自尊心、以及對于主君被殺的憤怒。這些因素使得魯貝魯決定抓捕維恩。

時間回到現在。

「加快速度!如今還能追上!」

魯貝魯的親信──庫斯塔維率領部下馳騁在通往北邊的道路上。

部下全是騎兵,共五百人。考慮到對方不過區區五十名隨從,實在是戰力過剩。有人指出不應該在未完全平息王都混亂的情況下派出如此多的兵力,但魯貝魯封殺了這些言論。爲保證萬無一失,他下定決心,絕不會放跑維恩。

「隊長,先行部隊回來了!」

數名騎兵逐漸接近庫斯塔維一行。他們先前被派去確認前方道路。

「不錯,怎麽樣。弄清他們走哪條道了嗎?」

「是的!主幹道有行軍的痕迹,還找到了他們遺棄的行李」

庫斯塔維聽到彙報,神情詫異。

「不是山道?」

對方應當知道後有追兵,理應冒風險選擇最短路線。庫斯塔維本是這麽認爲的──

「那條山路在納特拉一行抵達前發生過懸崖塌陷。現在還在修複中無法通行」

庫斯塔維聽完部下的說明,理解了情況。他知道那條路時不時會懸崖塌陷。一定是神看不慣納特拉王子的惡行,降下了神罰,庫斯塔維暗自竊笑。突然,他腦中浮現出另一個疑問。

「隊長,我等也盡快追上去吧。現在或許還趕得上」

部下催促盡快進軍,但眼神銳利的庫斯塔維搖了搖頭。

「不要急著下結論。恐怕這是僞裝」

「僞裝,嗎?」

「沒錯……」

庫斯塔維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腳。上面還留著被維恩之前扔出的長槍造成的傷口。因爲指揮襲擊者偷襲使節團的人正是他。

他親眼目睹了那位王子在絕境中令人悚然的智慧和迅速的應對能力。正因如此,實在難以想象對方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迹。

「他們可能選擇了迂回路線,打算僞裝痕迹引誘我們走主幹道,如此一來他們便能避免被我等從背後接近」

部下們聽了庫斯塔維的推理,恍然大悟。真是自作聰明,既然已被我方看穿,他們便只是無謂地選擇了離納特拉最遠的道路。

「進軍!敵人在迂回路的前方!」

聽從庫斯塔維的命令,追擊隊立即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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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0 am

「士兵布置完畢,哈加爾將軍」

「嗯」

通往卡巴利努的三條路線。哈加爾率領一千叛軍在彙合地點布好了陣地。

「即便是那位王子,想必也無法突破這重兵力」

站在哈加爾周圍的一名諸侯充滿自信地說道。其他諸侯贊同地點點頭,突然一名女子開口問道。

「……可這樣真的好嗎?」

提問疑問的人是艾碧思。她也一起來到了戰場。女人,而且一介商人竟然旁若無人地跟到戰場上來,諸侯們一臉不悅。只不過反叛之際受到她多方面的援助,因此誰也沒有出言抱怨。

「爲保證萬無一失,指揮全權交由哈加爾將軍不是更好嗎」

正如她所說,軍隊的指揮權沒有統一到一處。原因在于這裏的士兵乃是各諸侯自家的兵。

大多數諸侯打算親自指揮自己的軍隊所以才置身戰場。要是被哈加爾奪走指揮權,把自家的兵當炮灰使用,這誰頂得住啊。

並且哈加爾也沒打算搶走他們的指揮權。

「我接過領袖的位置不過是權宜之計,我等原本便是地位相等的同志……而且有如此多兵力,即便指揮松散一些,也足以抓捕王子了」

「正如將軍所說」

「女人不要插嘴老實待在旁邊」

對方表明了態度,艾碧思不好再多說什麽。就這樣,拼湊而成的軍隊沒有擰成一團,老實地等待王子現身。

「──唔」

哈加爾的耳朵捕捉到了馬蹄聲。

然而數量不像是一匹兩匹,也不是十匹二十匹。

過百之數的騎兵正在接近。

「敵軍來襲!全員,拿起武器!」

哈加爾高聲傳令,諸侯們和士兵急忙行動起來。

馬蹄聲越來越近──將近五百騎兵出現在他們面前。

庫斯塔維確認眼前的景象,急忙發出聲音。

「停下──!全隊停下──!」

騎兵們聽從隊長的號令一齊減速,停了下來。

確認部隊,庫斯塔維重新望向前方。

占據他視野的是在道路前方布下陣地的近千名士兵

「這群人到底是……」

庫斯塔維既警惕又困惑。

發現主幹道是陷阱,于是趕向迂回路,到此爲止還在計劃之中。

然而不管追了多久都看不到納特拉使節團的身影。

庫斯塔維逐漸感到焦躁,該不會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心想。

但事已至此已無法停下腳步,他堅信使節團一定就在前方,一路直追──現在,碰上了一支迷之軍隊。

「沒有打著納特拉的旗幟,士兵的裝備亂七八糟。難道是賊人?」

「賊人會這樣布陣嗎?那支軍隊究竟……」

情況很奇怪。看來感到疑惑的不單是己方,對方的軍隊也抱著同樣想法。換言之,彼此不清楚對方的身份。

怎麽辦,庫斯塔維自問自答,應該如何處理這場意外的遭遇。

庫斯塔維還在煩惱,這時一名騎兵走出來,慎重地靠近自己這邊,觀察情況。

這是個機會。己方的目的在于維恩王子,最好盡可能避免在此交戰。庫斯塔維也派出士兵准備回應對方──

「敵襲───!」

從背後傳來了悲鳴。

◆◇◆

這人到底打算做什麽──

自從逃離卡巴利努,傑諾腦中滿是疑問。

傑諾知道維恩擊退了瑪登,擅長戰略。並且在前往卡巴利努的時候,通過途中的談話發現他是個沈穩,意志堅定的人。

之後,得知他用書籍削弱敵國,發現他有著不亞于選聖候的獨特的思考方式,還目睹了他堅決果斷地殺害奧爾多拉塞的場景,傑諾大爲震驚。

結果趕到這裏,面前有三條路線,在前後有敵人夾擊的情況下他竟然這麽說。

「讓追擊隊先行接觸哈加爾的叛軍」

傑諾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這種作戰方法。

「具體來說,等追擊隊過去後,趁雙方接觸之時從後方襲擊追擊隊,制造混亂局面讓他們直接打起來」

實際說明以後感覺也就這樣。當然,首要的問題在于怎麽讓他們過去──

「方法很簡單。在主幹道留下行李和痕迹,在他們走之前藏身山道」

發生懸崖塌陷的沿山山道有多處岩石形成的遮蔽處,只是藏五十人左右還是有可能的。

追擊隊爲了盡早抓捕維恩他們,不會對痕迹調查的太過仔細。

發現主幹道痕迹的追擊隊會沿主幹道前進還是自作聰明走迂回路維恩都無所謂。

山道無法通行。所以只能走剩下兩條路的其中一條。只需讓他們如此思考便是維恩的勝利。

不過,做得到嗎。

理論上可行的作戰不過是紙上談兵。如果追擊隊更加仔細地調查山道,衆人便得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和追擊隊作戰。最後維恩被抓,其他人慘遭殺害。

維恩明知如此還是執行了這個作戰。在考慮到這種可能的前提下,理所當然地視死于不顧。

(這就是王者的器量嗎)

不懂。雖然不懂,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眼前追擊隊毫無防備的背影證明他的作戰成功了。

◆◇◆

之後像是發生了連鎖反應。

「怎、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庫斯塔維率領的追擊隊被人從背後偷襲,陷入了混亂。後方遇敵會對心理造成巨大壓力,而且追擊隊基本都是騎兵,難以調頭。想要作出應對卻因爲周圍的友軍轉不過身。

如此一來追擊隊唯有往前打開活路。利用騎兵的速度拉開距離,改變局勢──可一旦騎兵向前,前方對峙的叛軍也會展開攻擊。

「冷、冷靜!不要先發起攻擊!」

「不許後退!後退者斬首!」

「可惡,他們到底是誰!我們的敵人嗎……!?」

突然出現了五百騎兵。諸侯們光看到他們便陷入混亂,再加上對方的騎兵一副隨時會進攻過來的模樣,局面已經不受控制了。諸侯各自爲戰,紛紛向士兵下達命令,陣型亂作一團。

在被人從背後偷襲的追擊隊看來,叛軍雜亂無序的陣型像是在配合身後的敵兵,打算進攻過來一樣。

就這樣,兩軍達成一致。

「夠了,事已至此那就進軍!突破前方的敵陣!」

「敵人發起突擊了!全員戒備!」

一千叛軍和追擊隊的五百騎兵,于此揭開戰幕。

◆◇◆

戰場上呈現一片混戰的景象。

陷入混亂的追擊隊沒能突破叛軍的防禦,叛軍則因爲追擊隊的突擊出現巨大傷亡,敵我混雜,相互交鋒。

(真是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處于亂戰之中,身旁有護衛保護的艾碧思不滿地咂了咂嘴。

她本打算在此殺掉從卡巴利努逃回來的維恩。那位王子很危險。讓他活著遲早會成爲主君卡璐朵梅裏亞的敵人。她是這麽想的。

沒想到沒有等來維恩,反而出現了一支莫名其妙的騎兵隊。當她注意到這是卡巴利努派出的追擊隊,正打算和對方和平交涉的時候,雙方已經開戰了。

(爲什麽騎兵隊會比王子先出現啊……!)

王子到底去哪了。難道說卡巴利努追擊隊途中放跑他們了嗎。如果能和他們交涉或許能弄清現狀,但因爲對方陷入混亂,錯過了機會。

(……不,不對。難道說那場混亂是)

艾碧思像是想到了什麽,環顧戰場。觀察了一會後,咬牙切齒地怒目而視。

「……原來是這樣。真敢做呢」

艾碧思立刻動身,帶著護衛趕向叛軍的中央。哈加爾和幾名諸侯正在那裏負責指揮。拼湊而成的叛軍至今還未潰敗的原因在于哈加爾,因爲有幾支部隊由他代爲指揮,局勢得以勉強控制住。

「哈加爾將軍!」

「……艾碧思。怎麽了」

「這是維恩王子的陷阱!王子趁著我等和騎兵隊交戰的混亂之際,從戰場上逃走了!他大概打算解放要塞的守衛兵!」

艾碧思的話語令在場混亂的諸侯陷入呆滯。

哈加爾冷靜的環顧四周,說道。

「調集目前可供指揮的士兵追捕王子。命令其他士兵撤退。對方的騎兵隊恐怕不會強行追過來」

「「遵、遵命!」」

哈加爾和身旁的諸侯迅速調集了兩百兵力。他們一同脫離戰場,一口氣趕往東邊的要塞。

(王子的隨從只有五十。逃離戰場之際應當分散了兵力,考慮到沒有彙合的隨從,人數應當少于五十。而且一路從卡巴利努趕來,他們定然疲勞不堪)

和哈加爾同行的艾碧思堅信一定追得上維恩。

她的確信不久後變爲現實。叛軍發現了集團一路移動的痕迹,順著痕迹找到了在荒野上前進的維恩他們。人數少于二十,和計劃一樣,兩百人足以解決。

維恩注意到自己被叛軍追上,采取了令人意外的行動。他放棄逃跑,原地止步,回頭看向叛軍。

隨後哈加爾的部隊接近維恩他們,雙方的距離近至聽得見彼此的聲音。士氣高昂的兩百對陣疲勞困倦的二十。雙方交戰的結果已然是洞若觀火。

哪怕是這種時候,維恩仍舊面不改色。

「哈加爾將軍,看您健康我便放心了」

維恩猶如還在宮廷之中一般,一如既往地向他搭話。

缺乏氣勢的寒暄反而令人害怕。

「……您不問我理由嗎?」

于是維恩咧嘴一笑。

「先打贏你再問」

叛軍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個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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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1 am

維恩他們在前往卡巴利努的途中曾被魯貝魯派出的刺客偷襲,而這裏,叛軍如今來到的地方,正是當時刺客們埋伏,發起襲擊的地點。

「──就是現在,攻擊──!」

借助岩石藏匿身影的瑪登殘黨軍襲擊了哈加爾率領的叛軍。

「那麽」

在進入山道藏匿之前,傑諾被叫了過來,維恩對她說道。

「等追擊隊和叛軍開始交戰,我們就撤離戰場。恐怕哈加爾,或者其他人會注意到我們」

“所以”,維恩繼續開口。

「利用這一點,把追擊過來的敵兵引過來解決掉,削弱叛軍戰力」

「……一般來說應該逃跑吧?」

傑諾提出疑問,維恩搖搖頭。

「可以的話我希望當場抓獲哈加爾,盡可能多的削減諸侯的兵力。考慮到之後和卡巴利努必有一戰,我希望盡可能避免浪費時間和兵力。而且卡巴利努的追擊隊會幫我們分擔壓力,他們哪怕全滅我也不會心疼,沒有理由不利用他們」

這一次是妮妮姆舉手提問

「殿下是誘餌的話,埋伏用的士兵呢?」

「拜托瑪登解放軍出兵」

“诶”,傑諾不禁出聲。

「至于出兵條件。建立對卡巴利努共同戰線,以及解放瑪登王都,提供複興援助。這樣如何,傑諾」

「那、那個,其實,光憑我一個人難以……」

「不,你應該能決定的」

維恩斷言道。傑諾無言以對。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最後傑諾像是認輸了,說道。

「……我會放飛聯絡用的鳥兒,命令他們在指定的地方布下伏兵。只不過殿下,是否真有援兵,必須要到現場才知道哦?」

維恩聽完之後笑著回答道。

「所謂信賴,正因爲有可能被背叛才擁有價值──不是嗎?」

瑪登派來的伏兵大約有三百。

從兵力上看,比叛軍派來追趕維恩他們的兵力稍多一些。然而叛軍說到底只是拼湊而成的隊伍,他們遭遇瑪登軍的突然襲擊,士氣瞬間降到谷底。接連出現了逃兵和降兵。

剩下的叛軍逐漸無力抵抗,最後所有叛軍丟下了手中的武器,還握著劍的只有站在他們中間的老將軍──哈加爾。

「……真是漂亮,殿下」

哈加爾站在維恩面前,說道。

「這把老骨頭遠遠不及殿下」

維恩坐在馬上發問道。

「可有辯解?」

「沒有。一切皆是臣擅自行事。要塞的守衛兵和此事毫無瓜葛」

「……你將接受審判,背上與之相符的罪名」

「臣不後悔,因爲臣認爲有造反的必要」

哈加爾說完,丟掉了武器。

在抓捕哈加爾之後,維恩他們當即潛入叛軍據守的要塞。由于對要塞內部了如指掌,很快便解放了被軟禁的守衛兵,叛軍則在維恩他們的內外夾擊下潰不成軍。

卡巴利努的追擊隊趁機撤退了,回到要塞的數百名叛軍在得知哈加爾被捕,要塞被解放的消息後選擇投降,沒有引起新的戰鬥。

就這樣,哈加爾在此地掀起的叛亂宣告終結。

◆◇◆

「……真是的,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艾碧思遠眺被解放的納特拉要塞,不滿地砸了咂嘴。

隊伍遭到瑪登兵襲擊後,她判斷難以取勝,迅速逃離了戰場。

「沒想到那位將軍這麽廢物,真是出乎意料」

和不滿維恩的諸侯搭上關系,暗地裏援助他們,然後找准時機一齊反叛,爲了這次計劃花費了許多金錢和時間。結果王子平安無事,叛軍被殲滅。失敗得十分徹底。

「不過哈加爾將軍也因此從舞台上退場了」

艾碧思勉強同意部下的話。該計劃的首要目標乃是維恩,但殺害哈加爾或讓其失去社會地位也不失爲次善之策。只要哈加爾不在,納特拉的軍事力量便會大幅削弱。

「既然當上了叛軍首領,死刑在所難免……之後要如何應戰卡巴利努,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吧」

咬牙切齒地留下這麽一句,艾碧思轉身離開。

正如她所說,不久之後,哈加爾被處死的消息傳遍國內。

───────────────────────────────────────────────────────────────────────────────────────────────────

注① 原句:「脫出の准備を進めてください。ここを限界まで燃やした後、聖王庁に帰還します」 結合上下文,卡璐朵梅裏亞沒理由燒掉她的別館,保留意譯。

注② 原句:名譽で満たされた至福の時。黃金の季節。しかし、冬は訪れる。直譯應爲“金黃的季節。然而,冬天總會到來”。

結合原文,這裏應當不是在講哈加爾秋天過的很舒服,然後冬天就被國王搞了。而是借“秋冬的自然更替”喻指“高潮過後便是低谷”,故而保留意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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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章 昨日之敵乃今日之

誰都沒有預料到哈加爾將軍會叛變,這一消息給納特拉造成了極大的沖擊。

長期效忠王室,深受信賴的哈加爾爲何要反叛──所有人都對此感到疑惑,四處流傳著各種各樣的臆測和謠言。

沒有人能猜出答案。因爲主謀者哈加爾始終不作辯解。

打算替他求情的人因此十分爲難。背叛主君,並且對主君刀劍相向,這已經構成了大罪,考慮到哈加爾迄今爲止的功績,並且有正當理由的話,或許可以免于一死。然而哈加爾堅稱自己的行動出自私欲。

既然本人不希望接受幫助,不管旁人如何辯護也救不了他。

最後經審判決定,處以哈加爾死刑,當日斬首。另外還處死了大部分參與反叛的諸侯。

處死哈加爾實乃不得已而爲之,國內上下也因納特拉軍失去領軍人而滿心不安。

只是沒想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抹去了這份不安。

失去國王的鄰國卡巴利努最近作出了一道荒唐無稽的聲明,他們竟然聲稱維恩殺害了奧爾多拉塞王。

「竟敢侮辱我等尊貴的王太子殿下!」

「聽說名爲魯貝魯的男人現在掌管著卡巴利努,並且他才是弑君的凶手」

「他們竟然把罪名嫁禍給殿下,制造開戰的借口……!」

「一定是看准了哈加爾將軍死亡的好機會。一群人面獸心的家夥」

像這樣,國民的不安轉變爲仇恨卡巴利努的怒火。

恐怕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們想要忘掉這份不安。不管怎樣,人們開始討論起不久後將和卡巴利努進行的戰爭,並且相信維恩必將擊敗他們。有關哈加爾的死訊則漸漸無人提及──

◆◇◆

時間回到現在

背負著全體國民期待的維恩現在在瑪登殘黨軍的據點。

理由只有一個。爲了締結對卡巴利努的正式同盟。

「對方會怎麽做呢」

妮妮姆趁著在房間中等待的這段時間,詢問維恩。

「這應該是殘黨軍求之不得的展開吧?」

「我想是的。因爲不幸的事故,納特拉和卡巴利努處于一觸即發的緊張狀態,再加上他們用援軍作條件,換來了盟友和援助。沒有這比這更豐碩的成果了」

「不幸的事故」

「我的心也很痛啊」

「我好像感覺不到呢?」

「也會有這種事的啦」

維恩聳聳肩。

「可是維恩,雖然爲了鎮壓叛亂,讓瑪登殘黨軍也參與了進來,但如果走錯一步,很有可能會遭到殘黨軍背叛吧?」

維恩背有殺害國王的罪名。殘黨軍大可以抓住維恩,和卡巴利努進行交涉。

然而維恩搖了搖頭。

「背叛的可能性不大。殘黨軍出于感情上的理由,不會輕易偏向卡巴利努。考慮得現實一點,在不知道魯貝魯政權何時垮台的情況下,和對方交涉可能會反受其害。更爲重要的是,在那場鎮壓戰中,我一直讓傑諾待在身邊」

維恩剛說完便有人打開了房門,來人是吉瓦。

「攝政殿下。可以開始會談了」

「我知道了。妮妮姆,走了」

維恩和妮妮姆離開房間,來到走廊。吉瓦邊給他們帶路,邊說道。

「對了殿下,聽說您十分關照傑諾」

「她是重要的同行者。這點事理所當然」

「十分感激。只是接到派出伏兵的聯絡時真是嚇到我了」

吉瓦露出苦笑,隨即他們來到了會談用的房間前。

「赫爾穆特殿下已經在內等候了。請進」

吉瓦打開門,維恩和妮妮姆走了進去。

維恩看向房間中等候他們的人,略顯驚訝地睜開眼,隨後微微笑道。

「可否再次請教您尊姓大名?赫爾穆特閣下」

回答得幹脆果斷。

「傑諾薇娅」

傑諾──傑諾薇娅把手放在胸口,回答道。

「我是瑪登王國第一王女,傑諾薇娅·瑪登。請您多多關照,維恩王子」

「您似乎不太驚訝呢」

傑諾薇娅坐在椅子上,和維恩面對著面,微笑道。

「果然您早發現了嗎?」

「不,我還是很驚訝的」

傑諾薇娅的裝扮和同行時完全不同,完美地展露了她的女性特征。雖然本就知道對方女扮男裝,但像這樣實際穿上女性衣著後,仿佛像變了一個人。

特別是那對傲人的雙峰。到底是怎麽用那身男裝藏住的,維恩震驚無比。

「──痛」

維恩的後腦勺被妮妮姆用筆戳了一下。

認真點,妮妮姆似乎想這麽告訴他。維恩摸了摸後腦勺,說道。

「傑諾……傑諾薇娅王女和王族有類似的氣質,我在卡巴利努王都便察覺到了。只不過和赫爾穆特王子是否乃同一人,我只有一半的把握」

「一半嗎。是什麽讓您確信了兩者是同一個人呢?」

「我爲了鎮壓叛軍,要求申請援軍時的反應」

「……原來如此,原來背後還有這層目的。在王子面前,哪怕閑聊家常似乎也會被您看穿背後的秘密呢」

維恩對一臉苦笑的傑諾薇娅說道。

「我也有問題。之所以假扮成赫爾穆特王子是爲了鼓舞士氣嗎?」

「如同您推測的那樣」

傑諾薇娅點點頭。

「卡巴利努進攻王都之時,我在以吉瓦爲首的好心家臣的幫助下得以逃出生天。之後,我爲了收複王都打算集結軍隊,然而如您所見,我是名女子」

王族,還是個女人。在深受列貝提亞教影響的大陸西部,會被人認爲不足以擔任領袖完全不足爲奇。

「話雖如此,其他王族皆被處死,找不到替代人選。因爲赫爾穆特在處刑時臉部已經難以辨認,我便借用他的名字,每日身穿甲胄來假扮他」

「這會造成許多不便吧?」

「倒也不全是呢。甲胄其實打造得非常輕薄,即便是我也能輕松穿戴。而且不幸中的萬幸,家臣中只有寥寥數人見過我,所以我才能作爲吉瓦的外甥──傑諾出現在大家面前」

堂堂第一王女竟然沒有多少人見過,這是怎麽一回事,維恩心想。于是背後的妮妮姆悄悄對他說。

「瑪登的第一王女因爲虛弱多病,基本不出現在衆人面前。甚至有傳聞說已經病故了」

「那只是謠傳呢。正如你們所見,我很健康」

傑諾薇娅說到這裏,自嘲地笑了笑。

「實際上父王……陛下覺得我進谏太多,因此把我幽禁在了離宮之中。結果最後只有我逃了出來,真是諷刺呢」

原來如此,維恩心想。維恩知道她的愛國心十分強烈。對實施暴政的瑪登王感到義憤,結果父親覺得女兒多嘴,把她趕走了。這種展開實在是很常見。

正當維恩想著這些時候,傑諾薇娅直入主題。

「對了維恩王子,今天的會談主要有關同盟一事,沒錯吧?」

「正是如此。我不打算違背之前的承諾。納特拉將和解放軍聯手反擊卡巴利努,解放瑪登王都」

「……」

「難道有何不妥嗎?」

「老實說,我在猶豫是否要和卡巴利努交戰」

不單維恩和妮妮姆,就連在場的吉瓦也對此感到驚訝。

「在前往卡巴利努王都前,我曾以爲若是能見到選聖候便可以把握住機會。只要把我們的困境傳達出去,訴說卡巴利努的野蠻行徑,一定能獲得他們的支持。可是,我太天真了。我終于明白了,自己只是空有憂國之心,卻缺乏治國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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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諾薇娅想起了在卡巴利努王都見到的幾位選聖候。他們渾身散發出強烈的意志。並且,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維恩也是一樣。

「即便是收複瑪登王都,重建瑪登王國,我又能做到什麽呢。我這樣的人怎麽才能和你們平起平坐呢。就連赫爾穆特這個僞造的身份,我也不清楚能撐到何時」

「……」

「解放軍打算做的事,難道不是在無謂地傷害民衆嗎……我不由得開始這麽想」

傑諾薇娅滿臉微笑,笑容中透著幾許悲痛。

「怎麽樣,維恩王子。您能說服這樣的我嗎?」

房間內的視線集中到維恩身上。

維恩沈默了一會,深思熟慮之後,

「傑諾」

特意用傑諾這一名字稱呼對方,說道。

「先改掉你這種傲慢的態度吧」

「哈?」

傑諾薇娅驚訝得睜大了眼。

「傲、傲慢嗎……?」

「自己必須守護無力的國民。必須指引他們。這種思考方式不叫傲慢那叫什麽。在我看來,民衆哪怕沒有國王也會任性地活下去」

房間裏的所有人聽了維恩的發言,不知所措。

維恩面向他們,繼續闡明他的主張。

「別小看民衆,傑諾。權力不過是種幻想,所有民衆皆懷有弑君的念頭,並隨時可能付諸行動。因此國王會慎重地處理國政,民衆則一直監視國王,判斷這個國王是否能給他們帶來利益。兩者是相互依存的關系。雙方互相利用,這才叫做國家」

「……」

「所以傑諾,爲了自己的目的盡情利用民衆即可。因爲民衆也會爲了利用傑諾竭盡全力。我敢在此斷言。國王與民衆乃是共犯關系,這便是本質」

維恩言盡于此,看向傑諾。他的視線仿佛在問,“那麽你會怎麽做?”

「……我可以抱有期待嗎。期待能取回瑪登。期待從卡巴利努手中解放瑪登」

「當然了」

維恩說道。

「盡全力波及民衆,盡全力取回瑪登。這之後要如何統治等取回之後再考慮。即便現在能力不足也無所謂,人會不斷改變。沒什麽大不了的,哪怕失敗了,差別也只在于是死在墳墓裏還是死在長矛上罷了。這點誤差完全不值得在意」

「……能把這說成是誤差的人,恐怕找遍全大陸也只有王子一人呢」

傑諾薇娅苦笑。態度和方才變得截然不同,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擔。

「謝謝您,維恩王子。托您的福,心中的不安一掃而光。我會爲了我的目標挑戰卡巴利努」

「很好。……那麽我便爲英勇的傑諾薇娅王女解決您的另一份擔憂吧。也就是您假裝赫爾穆特一事」

「難道有解決方法嗎?」

「當然,方法很簡單。──對吧,赫爾穆特閣下」

傑諾薇娅一臉莫名奇妙的表情,維恩笑了笑。

「閣下的不安我能理解。一旦和卡巴利努決一死戰,難免會發生意外。即便閣下不幸戰死沙場,不也還有我國代爲保護的傑諾薇娅王女嗎」

維恩裝模作樣吐露的話語令傑諾薇娅毛骨悚然。她總算理解維恩打算做什麽了。

「萬一發生不測事態,我們將全力扶持傑諾薇娅王女登上王位。女王繼位或許會招致反感,但只要我國力排衆議,一定能促成此事」

「維恩王子,您……」

在和卡巴利努交戰後正式宣布赫爾穆特戰死。

然後宣布納特拉代爲保護的(這一設定的)傑諾薇娅是瑪登的正統繼承人,擁護她。借此擺脫赫爾穆特的假身份。

只不過,答應這個計劃便意味著必須借助納特拉的力量繼位女王,今後將難以反抗納特拉。

「這點小事,無需介意。──我們不是朋友嗎?」

本以爲他是爲了安慰氣餒的傑諾薇娅,結果轉眼間便開始爲自己的國家謀求利益。

即便是擊退卡巴利努,重建了瑪登王國,他也會毫不留情地利用政局不穩的瑪登吧。

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傑諾薇娅並沒有這麽想,反而更加理解了他的爲人。名叫維恩的王子待人溫柔,並且無論何時都和他人平等相處。

「……維恩王子,我最後可以再說一句嗎?」

「請說」

「您曾說過,選聖候盡是些僞善者,您和他們比起來可是毫不遜色呢」

于是維恩聳聳肩。

「我會把這當做誇獎收下的」

就這樣,納特拉和瑪登殘黨軍之間的領導人會談達成了締結同盟的共識。

並且一個月後,納特拉和瑪登殘黨軍共同組成的聯合軍將和卡巴利努軍展開交戰。

◆◇◆

原瑪登王都,索裏圖庫。

聯合軍散開部隊,包圍了卡巴利努占領的這座王都。

聯合軍在這場戰爭中申明了他們的大義名分:解放卡巴利努以不正當手段統治的索裏圖庫。

聯合軍的兵力約七千左右。四千納特拉王國軍加上三千瑪登殘黨軍。

納特拉用金礦山的收入支出軍費,並盡可能動用了金礦山的守衛兵。殘黨軍方面則拿出剩余的所有資金和士兵投入作戰。

對此,據守王都的卡巴利努守衛兵選擇固守城池。打算爭取時間,等待本國派來援兵。

「和計劃一樣啊」

維恩在臨時設置的帳篷司令部中說道。

「再次向各部隊下達嚴令,沒有必要強攻敵軍,並且千萬不能攻擊城內。告訴對方,我們是瑪登正統繼承人赫爾穆特王子靡下的解放軍,目的在于解放王都」

「遵命」

維恩幹脆利落地向部下發出命令,坐在他旁邊的傑諾薇娅──全身穿戴甲胄,用赫爾穆特的身份坐在他旁邊──說道。

「這就是心理戰嗎。會有多大效果?」

「這取決于對方守城多久」

重要的是讓市民對卡巴利努感到不滿,産生“如果沒有卡巴利努就不會被卷進戰爭中”的受害者意識。不滿會隨時間而發酵,遲早變成突破王都的利器。

(不過因爲用了解放軍這種名號,難以攻擊王都就是了)

大義名分雖然可以響徹人心,但也因此無法強行訴諸武力,既有利也有弊

「不管怎樣,王都不過是附贈品。爲了不讓他們給正式作戰帶來多余的麻煩,適當施加壓力即可」

這時,妮妮姆進入帳篷。

「偵察兵傳來報告。發現卡巴利努軍正朝我方接近」

「總算來了……」

正式作戰便是指這個。爲了支援索裏圖庫派出的卡巴利努主力軍。擊潰他們才是聯合軍的主要目的。

「敵人兵力多少?」

「大約一萬五千左右」

傑諾薇娅的甲胄微微晃動。然而不是因爲對敵軍數倍于己方的兵力感到害怕。

「和維恩王子說的一樣,兵力在兩萬以下」

「當然了。因爲我早就設計好了」

維恩笑道。

「魯貝魯將軍現在大概對不盡人意的狀況感到後悔吧。──我要瞄准他脆弱的心防,發起狙擊」

(───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爲了支援索裏圖庫,卡巴利努出動了一萬五千士兵。

然而率領著軍隊的魯貝魯此刻心不在焉。

原因在于卡巴利努國內的狀況。

直截了當地說,卡巴利努現在面臨著分裂的危機。

起因是奧爾多拉塞王之死。領導人的突然死亡引發混亂,再加上這起不詳的事故發生在選聖會議期間,卡巴利努的國際信用一落千丈。

卡巴利努是采用封建制度的國家。聚集在卡巴利努王家這顆大樹下的諸侯乃是構成國家的根幹,他們卻因爲這次事件與王家離心離德。

趕往支援的這支軍隊便反應出了國內的這種現狀。卡巴利努本可以調集兩萬以上的兵力,甚至擠出三萬也並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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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1 am

但是,最終只調集了一萬五千。魯貝魯用盡各種手段也仍舊沒能達到兩萬。

(必須盡早擊潰敵軍啓程回國……!)

對于魯貝魯而言,這個時間點離開卡巴利努王都實乃痛苦的決定。

民間仍在廣泛傳播有關魯貝魯的謠言,認爲他是謀殺國王的罪人,爲所欲爲地操控著這個國家。諸侯間的不和睦也對此造成了影響。

因此趁著魯貝魯離開政治中心的現在,宮廷中應該在積極地想辦法排除魯貝魯。

盡管如此,魯貝魯仍不得不率軍出征。由于上述理由,卡巴利努軍士氣低下,必須讓德高望重的將軍率領他們,魯貝魯也必須借此機會宣揚武威,否則將被踢下政壇。

(我的確厭惡奧爾多拉塞王。但一切皆是爲了卡巴利努王國)

這種情況下如果統領軍隊的自己被踢下台,卡巴利努將成爲各國趨之若鹜的狩獵場。必須避免發生這樣的事態。爲此魯貝魯需要親自率兵迅速擊潰敵軍,之後回國。

(我死後或許會下地獄。但至少不是現在)

完成自己應盡之事。魯貝魯心懷決意,率軍前行。

◆◇◆

七千聯合軍對一萬五千卡巴利努軍。

兩軍在距離原瑪登王都相當近的平地上相持不下,一開始便采用非常慎重的打法。

雙方保存兵力的同時,僅展開小規模的交戰,結束這一天。這樣的局面持續了好幾天。至于爲什麽會是這種情況,

「雖然想迅速結束戰鬥,但納特拉軍曾以少勝多,有著擊退三萬瑪登軍的戰績。一開始先貫徹防禦,試探對手的實力」

則是因爲卡巴利努方面的想法,

「敵方想必會爲了試探我方實力,先貫徹防禦。以少數兵力和敵方大軍打得不相上下有助于提高士氣。最初的兩三天先配合卡巴利努,適當應付一下」

和聯合軍方面的想法相吻合的結果。

就這樣,兩軍互相試探對方的實力,三天過去了。

于是迎來了第四天。

這一天,戰場將激烈動蕩。

「明日狙擊納特拉軍」

在第三天晚上舉行的軍事會議上,魯貝魯向衆指揮官下達指示。

「通過這幾天的戰鬥,我已經把握住敵方的習慣了。和傳聞中一樣,十分精銳,但不至于打不過」

指揮官們點頭贊同魯貝魯的看法。

「特別是王太子率領的和其他部隊動作有些生硬」

「根據情報,那邊的將軍似乎是名爲拉庫魯姆的男人。代替前幾日被處死的敵將哈加爾,剛被提拔上來」

「哈加爾是納特拉的靈魂人物。爲了掌握他的部下想必費了不少麻煩。實乃可乘之機啊」

副官庫斯塔維此時舉手示意。

「將軍,那麽我明日便率領部隊前去取下拉庫魯姆及維恩的首級!」

庫斯塔維之前放跑維恩,留下了汙點。雖說和叛軍的遭遇戰乃是意外事件,沒有對他下達處罰,但其本人想要建功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強烈。

然而魯貝魯對幹勁十足的副官搖了搖頭。

「不,這裏由我親自出馬」

「將軍親自上陣嗎?」

不單是庫斯塔維,其他的指揮官們也一臉驚訝。魯貝魯向他們解釋道。

「繼續浪費時間只會徒增國內不安。爲保證萬無一失,由我率軍。庫斯塔維負責攔截殘黨軍」

「既然將軍都這麽說了……」

庫斯塔維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點了點頭。

實際上魯貝魯的理由有一半是場面話。除開想盡快結束戰鬥的想法,還有一個更加私人的原因促使他主動接下了軍隊的指揮權。

「混蛋哈加爾……竟然就那樣死了」

「將軍?」

「……不,沒事」

魯貝魯搖搖頭,想起了他年輕時經曆的戰場。

無拘無束地活躍在戰場上的將軍,以及輸給那位將軍,選擇撤退的自己。總有一天要親手斬下你的首級,當初立下的詛咒如今仍記憶猶新。

然而那位將軍流落到北邊的小國,再也沒見過他了。

「……真是無聊的感傷啊」

魯貝魯把這份無人知曉的舊事收入心底。

另一方面,聯合軍陣營這邊,拉庫魯姆正跪在維恩和傑諾薇娅的面前。

「怎麽樣,拉庫魯姆,軍隊的情況」

「遵命……恕臣直言,微臣代替哈加爾將軍得到士兵的承認還需一段時間……」

拉庫魯姆遺憾地作出回答。他雖然坐上了處死哈加爾後空出的位置,無奈哈加爾實在是太過重要了。

拉庫魯姆有過率領部隊的經驗。普通的調兵遣將沒有任何問題。但一下子要代替哈加爾,將軍和士兵會太過在意彼此,沒法做到步調一致。

「這樣啊……真是遺憾,不過我已經預料到了。無需介意」

「遵命……」

拉庫魯姆沒能回應維恩的期待。哪怕對他說不要在意恐怕也難以釋懷吧,然而批評他也無濟于事。拉庫魯姆所需要的一段時間,眼下並沒有。

「卡巴利努大概明日便會一決勝負。應付也到此爲止了。明日先看對方如何出招,同時按計劃行動。赫爾穆特王子也是這麽想的吧?」

「當然」

傑諾薇娅微微點頭。

「我軍士氣高漲,損傷輕微。貫徹防禦的話可壓制住敵方主力」

隨後她充滿感歎地說道。

「不過,沒想到會准備那樣的作戰……真不愧是維恩王子」

「閣下的令妹曾說過,我是不亞于選聖候的僞善者呢」

維恩咧嘴一笑。

「讓一鼓作氣進攻過來的卡巴利努大開眼界吧」

◆◇◆

第四天和前面三天一樣,開局非常平穩。

直覺靈敏的人想必已經發現,這份平穩很不自然。逐漸逼近,裝出平靜的模樣,仿佛像是瞄准了對方的喉嚨,令人緊張。緊繃的線被張到極致,斷開的那一瞬,戰局發生了變化。

「──全隊突擊!」

魯貝魯率領的五千人部隊腳步聲撼動大地,打算粉碎拉庫魯姆率領的兩千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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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力差距顯而易見。敵軍的行動還帶著一絲僵硬。對于突擊的反應也很慢。看來能一口氣摘下敵將的首級。

(突破他們之後就繞到背後攻擊那位王子的部隊)

魯貝魯描繪出通往勝利的完美藍圖,之後只需付諸行動。

然而此時,前方敵軍中的一處地方吸引了魯貝魯的注意。

(那是……?)

敵陣中有一名老邁的騎兵。

沒有顯眼的魁梧身材。不知爲何,魯貝魯卻無法從他身上移開視線。猶如指揮官一般堂堂正正地站在士兵中央的那個身影,仿佛像是那場戰爭中的──

突然,一股惡寒湧上背脊,魯貝魯忘我地大喊出聲。

「全軍停下─────!」

緊接著將軍哈加爾命令部下。

「全隊,迎擊」

納特拉兵襲向了卡巴利努兵。

◆◇◆

「嗚哇……這是什麽」

維恩觀察左翼的戰況,不由得發出呻吟。

兩千納特拉兵看上去輕松地躲過了五千卡巴利努兵的突擊,緊接著又像蛇一樣緊纏敵軍,接連討伐敵兵。卡巴利努兵大概也摸不清狀況吧。

「果然和我打的時候放水了啊,哈加爾」

維恩贊歎道,他身旁的妮妮姆也歎了口氣。

「我原先就覺得奇怪了。……沒想到爲了打卡巴利努個措手不及,竟然特地要求處死自己,僞造死亡」

整件事情是這樣的。

先是商人艾碧思接觸納特拉國內的叛黨,背地裏煽動叛亂。

維恩感覺氣氛不對,制定了利用哈加爾引出叛黨的計劃。正巧碰上卡巴利努邀請維恩參加聖靈祭,制造出了維恩離國的狀況。

艾碧思此時接觸哈加爾,企圖擁護他作叛黨首領,讓叛黨聚集到他靡下。

哈加爾指揮要塞的守衛兵足以擊退他們。然而也只能擊退,因爲守衛兵的兵力不足以全殲叛黨軍。

維恩不在國內,誰也不知道逃走的叛黨軍會在國內引發何等暴動。而且叛軍齊聚在一起的機會不會只有這一次。哈加爾苦慮再三,決定成爲叛軍首領控制他們。

『只要殿下能安全回到國內,總會有辦法的』

哈加爾周圍都是叛軍,和維恩無法取得聯系。于是如何使即將回返的維恩安全抵達國內成了哈加爾的第一優先事項。

爲此哈加爾──雖然遭到艾碧思阻撓──盡可能地減少伏擊維恩的叛軍,或是分散指揮權,做了一系列安排。

維恩也在目睹叛軍散亂的陣型後得到了確信,哈加爾並非真心背叛。

于是在擺脫叛軍後,故意留下痕迹引誘叛軍前來追捕,擊潰了他們。這時哈加爾主動提出了那個作戰,也就是妮妮姆所說的僞造死亡。

預見到今後和卡巴利努必有一戰,特意選擇接受死刑,假裝身亡,致使卡巴利努疏忽大意──堪稱是逆轉局勢的一手。

(被艾碧思那個女人反將一手,你想必是打算承擔負責吧,但千萬別勉強自己啊)

即便事後會洗刷罪名,但計劃一經實施,哈加爾將作爲叛黨接受死刑,失去所有名譽和地位。出生在最重視名譽之國的哈加爾本人提出了這樣的作戰。顯而易見,他背負的覺悟絕非常人能想象,既然如此維恩也必須回應他的這份心情。

于是在卡巴利努正式發起決戰前,指揮權交給了拉庫魯姆。等到今天,開戰的第四天,哈加爾又重新回到了將軍之位上。

作戰可謂是大獲成功。五千敵兵即將崩潰。雖然早就知道哈加爾平地作戰的指揮水平一流,無人能出其右,沒想到竟厲害如斯。

「維恩,我們也差不多該」

「嗯,知道了」

在妮妮姆的催促下,維恩收回望向左翼戰場的視線。那邊可以放心交給哈加爾了。

「那麽,我們也開始行動吧」

噩夢大概便是指現在這個時刻。

「將軍!敵人離我們很近!」

「請您撤回司令部!這裏要撐不住了!」

「請您盡快!退路會被截斷的!」

接連傳來悲痛的呼喊。然而魯貝魯明白。早就沒有退路了,眼前皆是敵人布下的陷阱。

話雖如此,留在原地也看不到希望。要說爲什麽的話,

「──本打算最少也要殺掉一名親信,沒想到釣出了大將啊」

敵將哈加爾。自己早已被這個男人鎖定了。

「還有遺言嗎,我會聽的」

魯貝魯憤怒地揚起眉梢,本打算反問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然而話到嘴邊停了下來。最後他小聲自嘲道。

「……事已至此不管說什麽都只是敗者的狂言。那一天也是這樣,完全上了你的當。我承認,這次是我輸了。──但是!」

「我不會獨自赴死!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獄!」

魯貝魯筆直沖向哈加爾。

「……抱歉」

兩者擦肩而過的刹那,哈加爾持劍的手虛晃一閃。准確來說,在魯貝魯看來像閃動了一樣。

「我完全不記得你」

魯貝魯的身體被一刀斬斷,鮮血在空中噴湧,落入地面。

目睹完這一切,哈加爾舉劍高呼。

「敵將魯貝魯,已被討伐!」

「「噢噢噢噢噢噢噢!」」

納特拉兵勝利的呼喊響徹戰場。

◆◇◆

在右翼壓制殘黨軍的庫斯塔維接到報告後失去冷靜。

「魯貝魯將軍,死了……!?」

身爲副官的責任感和心底湧上的憤怒支撐著庫斯塔維快要倒下的身體。

這份感情立馬傾瀉至眼前的殘黨軍。

「全隊准備突擊!在納特拉兵接近前解決殘黨軍,扳回戰局!」

「請、請等一等,司令部下令撤退……!」

「閉嘴!」

傳令員打算制止庫斯塔維,然而被他抓住了前襟。

「竟然無視我,下達撤退的命令!?不在這裏擊敗他們如何爲魯貝魯將軍雪恨!給我告訴司令部那群人,膽敢後退一步通通殺無赦!」

「可、可是!」

庫斯塔維踢飛仍打算反駁的傳令員,朝四周高聲下令。

「前進!突擊!」

五千士兵聽從庫斯塔維的命令,往前突擊。

卡巴利努軍瞬間逼近貫徹防禦的殘黨軍,兩軍沖突。沖擊力巨大,猶如字面意思所示,仿佛能把人吹飛。

「不要停!往前推進!」

受庫斯塔維高漲的氣勢影響,卡巴利努軍逐步推進。

(防禦固然堅固,然而可以用突擊打破。能夠一口氣擊潰他們……!)

卡巴利努軍逐漸攻入殘黨軍的橫隊。更深處便是敵人的司令部。

目標是敵將赫爾穆特的首級。對方聲稱這場戰爭是瑪登王族主導的王都解放戰,只要赫爾穆特一死,大義名分蕩然無存,便有挽救的可能。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

能突破。如此想著,突然庫斯塔維發現,敵軍不知何時起從正面和左右兩邊包抄了己軍。

還剩下後方,庫斯塔維回頭確認,發現兩千納特拉軍正從後方突襲己軍。那是維恩率領的部隊。

「什───!」

維恩早就看透了。被哈加爾擊潰左翼的卡巴利努軍爲了尋求逆轉的機會,定會加強右翼的攻擊力度。

庫斯塔維注意到自己中了陷阱,然而爲時已晚。前方和左右方被貫徹防禦的殘黨軍所阻,無法撤離,被人從背後強攻,隊伍一口氣瓦解了。

「混、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庫斯塔維打算逃亡,但失敗了。

他被沖進來的納特拉兵斬殺,因爲失去了指揮官,他率領的卡巴利努士兵失去控制,被殘黨軍及納特拉軍殲滅。

受其影響,固守司令部的其余卡巴利努軍決定撤退。聯合軍發起猛烈追擊,據傳得以平安逃回卡巴利努的士兵不滿五千。

之後,據守瑪登王都索裏圖庫的卡巴利努守衛兵選擇投降,王都就此解放。聯合軍受到王都民衆的歡迎,這場勝利不久後將寫入兩國的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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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2 am

第三卷 尾聲

維恩王子初次拜訪要塞是在一個寒冷的冬日。

禮數周到地款待了維恩王子,心中卻滿是不安。

自己已經上了年紀。隨時可能被要求隱退。或許宴會過後,王子便會提出這個要求。一想到這裏,衰老的身體越發感覺寒意刺骨。

啊啊,爲何王子不能再早生二十年,不,哪怕十年也可以。那樣自己就能在維恩身邊自由地馳騁沙場了──

「什麽的,你該不會在想這種事吧?」

哈加爾嚇了一跳。

維恩看向動搖的自己,仿佛看穿了自己心底所想。

「把年齡抛之腦後吧。不管是一歲還是一百歲,重要的是能否派上用場。而且我從未覺得你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

「還是說,你已經放棄自己了嗎?覺得已經做不到任何事情了?」

「不!」

否定的話語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烈。

自己也對此感到驚訝,于是飽含堅定的意志又複述了一遍。

「不,絕無此事」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自找煩惱了」

維恩咧嘴一笑。

「來吧哈加爾。現在凋零還太早。和我一起在這片大陸上爲非作歹吧」

維恩說完,朝哈加爾伸出了手──

輕微的腳步聲有如跳動的音符。

奏響音符的乃是將軍哈加爾。他肅然地走在無人的走廊上。

這兒環境靜谧,是納特拉的離宮之一。主要用于王族靜養身體。如今使用這裏的只有一人。

「臣遵從召喚前來觐見」

抵達離宮最深處的哈加爾垂下頭,單膝跪地。

在他面前的大床上躺著一名消瘦的男人。

「……好久不見,哈加爾」

男人用虛弱的聲音開口道。

「一段時間不見你了,看來還很硬朗啊」

「是的。聽聞陛下病情安定,臣便安心了。衷心希望陛下能早日痊愈」

沒錯,這個瘦弱的男人正是納特拉王國的國王──歐文。生來體弱多病,由于氣候急劇變化而病倒,現在像這樣在離宮休養病體。

「哈加爾,今天叫你來不爲別的。乃是有關維恩的事情」

歐文說道。

「國家交給他已經有段時日了。依你看來,維恩如何?」

「報告陛下。維恩殿下剛柔並濟的見識自不用說,仁慈的爲人吸引了許多人爲其效力。此外,殿下才華橫溢,臣一介凡夫俗子實在難以衡量其才智的深淺。臣認爲,唯有維恩殿下能肩負起納特拉的未來」

哈加爾毫無保留地陳述了自己的看法。一字一句出自真心。

「那麽──他值得你爲之效力嗎?」

歐文繼續問道。

哈加爾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的。臣若能爲維恩殿下的王道添上一份薄力,將會是畢生的榮耀」

「這樣啊……」

歐文的聲音中透露出幾許安心。

「哈加爾,一直以來虧待你了。明明坐擁你這等大將,卻埋沒了你的才能,我對此無比後悔」

「陛下,絕無此事」

哈加爾搖搖頭。

「微臣流浪多年,荒唐度日,能紮根此地全仰仗殿下寬廣的胸懷。倘若沒有遇到陛下,臣如今想必已經死在異鄉街頭」

歐文微微一笑。

「這樣啊……已經足夠了,哈加爾。雌伏了如此之久,辛苦你了。恐怕這是我給你下的最後一道命令了」

歐文說道。

「翺翔吧,將軍哈加爾。用你那健碩的雙翼,與我兒直達更高的頂峰」

哈加爾百感交集,萬分鄭重地向國王行禮。

「臣,謹遵聖命──」

◆◇◆

「原來如此,變成這樣了嗎」

艾碧思返回之後向卡璐朵梅裏亞彙報了情況,卡璐朵梅裏亞聽完後遺憾地皺起眉頭。

「還以爲能讓維恩王子傷腦筋,這樣啊,果然不能用尋常的辦法對付他呢」

跪在她面前的艾碧思一臉沈痛。

「……沒能完成卡璐朵梅裏亞大人交付的任務,罪該萬死。不管何等處罰我都願意接受」

卡璐朵梅裏亞隨即嫣然一笑。

「呵呵,處罰什麽的。我沒有處罰你的理由呀」

卡璐朵梅裏亞彎下腰,溫柔地撫摸艾碧思的秀發。

「寶貴而重要的,我的孩子們。沒有你們的話,我只是個喜歡惡作劇的老婆婆呢。快把頭擡起來。一起思考讓這片大陸陷入絕境,弄得亂七八糟的方法吧?無論怎麽說,享受人生可是保持年輕的秘訣呢」

「遵命……!謝謝您,卡璐朵梅裏亞大人……!」

就這樣,怪物爲了書寫下一篇物語擦亮獠牙。

其獠牙最終會朝向何處,如今仍無人得知──

◆◇◆

「結束啦──────!」

納特拉王國王宮,事務室。

維恩處理完堆積的文書工作,在最後一張紙上劃下最後一筆,仰天大喊。

「和卡巴利努有關的諸多事宜總算弄完了……啊──不幹了。今天的工作到此爲止。我要休息」

維恩發出呻吟。妮妮姆一邊整理文書,一邊對他說。

「辛苦了。能和平解決真是太好了呢,和卡巴利努的和解事項」

擊退卡巴利努軍,解放了瑪登王都之後,卡巴利努方面表示想與聯合軍議和。

在失去國王的不穩定情況下還打了敗仗。不應繼續交戰,卡巴利努會做出如此判斷十分正常。

讓人驚訝的是卡巴利努用于和談的借口。卡巴利努主張這次戰爭出自魯貝魯將軍的獨斷專行,同時還聲稱魯貝魯是殺害國王的凶手,將全部罪名壓在了他的身上。

隨後卡巴利努主張和聯合軍議和,在簽訂了支付賠款,並承諾讓出大半部分原瑪登領土的條款後,和聯合軍締結了修好條約。

「其實可以爭取到更多好處不是嗎?」

「不,差不多就可以了。……太貪心的話其他國家會忍不住從旁插手的」

維恩歎了口氣。大陸西部的諸國無疑在關注著這場戰爭的經過,尤其是選聖候。維恩不希望制造多余的話柄讓他們有借口從中幹涉。

「要是我能成爲選聖候,或許情況就不一樣了……畢竟那件事泡湯了呀」

「沒辦法呢,發生了那樣的騷動」

妮妮姆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很開心。她原本便不希望維恩就任選聖候,這個結果再好不過。

「雖然不太好在工作告一段落的時候給你潑冷水,但還有件事沒做哦」

「嗚诶──,還有什麽事來著?」

「和傑諾薇娅王女的會談。這個可不能偷懶哦。好了,對方差不多該到了,快去谒見大廳」

維恩想起行程裏確實有這個安排,邊歎口氣邊站起身,從事務室前往谒見大廳。

隨後來到谒見大廳,發現傑諾薇娅已經在等候他們了。

「由衷歡迎您,傑諾薇娅王女」

維恩如此說道,傑諾薇娅回以一笑。

「很榮幸能再次與您會面,維恩王子」

兩人互相用慣例的客套話問候對方。由于谒見大廳裏有許多納特拉的重臣,寒暄也是必要的流程。

趁著他們打招呼的時間,站在維恩身旁的妮妮姆低聲問道。

(承認瑪登的獨立,今後按這個方針行事是嗎?)

(嗯。當初說好了的)

維恩回答完妮妮姆,點點頭,暗自竊笑。

(大陸西部因爲失去一名選聖候,平衡被打破了,今後無疑會發生動亂。我才不想跟這種麻煩事沾邊。所·以·呢,納特拉在西側豎起瑪登這個盾牌會方便很多)

(嗚哇好壞……)

(一點都不壞──。這也是政治──)

妮妮姆和維恩小聲交談,傑諾薇娅此時開口道。

「……值此交戰之際,瑪登承蒙貴方援助,感激之情無以言表。托貴國的福,得以實現吾等收複王都之大願」

「區區小事不足挂齒。我早對卡巴利努的卑劣行徑頗有怨言。更爲重要的是解放軍的熱情打動了我。……正因如此,赫爾穆特王子在先前交戰中負傷,壯烈犧牲一事實在令我萬分遺憾」

「承蒙殿下貴言,想必赫爾穆特也會含笑九泉」

遵循私底下簽訂的秘密條約,赫爾穆特在明面上當作犧牲者來處理。知曉背後真相之人屈指可數。

「然而因爲赫爾穆特之死,難得從卡巴利努手中解放的我等瑪登國民産生了動搖……因此,我有一事相求」

「但言無妨」

傑諾薇娅應該會借此機會宣布自己繼位女王,維恩則順勢承諾提供援助。如此一來總算是解決這件事了。

(呀──,太好了太好了,一切完美收場!)

維恩考慮著諸如此類的事情,准備卸下肩上的擔子,

「我等瑪登領土宣誓臣服納特拉王國,望殿下允許」

「……唔?」

維恩的思考一下子停滯了。

維恩一動不動,回問道。

「……臣服?」

「是的」

維恩的眼睛變成了一個點。

周圍的重臣一片喧嘩,傑諾薇娅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清的音量說道。

「我雖然是瑪登的王族,但只是一名才疏學淺的女子。實在不認爲自己足以管理一國」

臣服,也就是說如今的瑪登領將變成納特拉的實際領土。

換言之,維恩必須保護這塊領土。

「我堅信,我等想要活下去唯有仰仗維恩王子的才智和仁慈之心。懇請您允許瑪登在納特拉忝居末座」

「不,那個」

頭疼。超頭疼。這會打亂今後的戰略。對方說到這種份上卻又不好拒絕。而且像是配合她的進言一般,谒見大廳的重臣也紛紛點頭

「殿下,過去雖然曾和瑪登刀劍相向,但如今已是並肩作戰的同胞。懇請您同意他們的請求」

「诶,等」

「納特拉建國至今兩百年……終于到我國飛黃騰達之時了啊」

「不,等下」

「動蕩時代即將來臨,向世人宣告北方之雄盤踞于此!」

「…………」

維恩把視線轉向身旁。

(……妮妮姆,救命!)

(救不了呢。大概是趁我們忙于處理政務的時候和家臣串通一氣了)

(呶啊啊啊啊啊啊!?)

也就是說傑諾也猜到這樣下去瑪登會淪爲納特拉的防波堤。爲了避免這種情況,趁著維恩他們忙得不可開交之時做好了宣布臣服的准備工作。

維恩之所以讓傑諾薇娅前來谒見大廳本是爲了告知國內外,納特拉在兩國的同盟關系中處于處于優勢地位,然而在她看來,這是宣告臣服的絕好時機。

(抱歉啦。不過你也說過,雙方相互利用才叫做國家呢)

傑諾薇娅趁周圍人不注意吐了吐舌頭,維恩看了她一眼,在心中慘叫。

(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納特拉王國王太子就任攝政王第二年的春天。

瑪登和納特拉組建聯合軍,解放了卡巴利努支配的瑪登王都。隨後瑪登順應形勢宣布臣服納特拉王國。

這一事件作爲納特拉實現巨大飛躍的序章,被後世廣爲傳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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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2 am

第三卷 後記

大家好久不見,我是鳥羽徹。

非常感謝您本次購買「天才王子的赤字國家振興術3 ~對了,賣國吧~」。

沒想到這麽快就出到第三卷了。本卷的主題主要在于講述國際會議和擴展世界觀。邂逅了有一兩個怪癖的西側掌權者,並且借這些人物擴展了故事的世界觀,希望您能享受這些要素。

稍微講些題外話,我打字時有個習慣,總是想滑動雙手,強行彎曲手腕來敲鍵盤。因此時常弄疼自己的手腕。于是我最近買了個分離式的鍵盤。

我打字的時候雙手的角度總是很容易變成“八”字型,由于鍵盤分成了兩部分,通過調整鍵盤的位置,現在可以讓雙手間的角度變爲直角,減小了手腕彎曲的幅度,負擔也跟著減輕了──這樣的鍵盤,實際使用之後,感覺手腕的狀況改善了不少。

但是,分離式鍵盤和慣用的一般鍵盤不同,鍵位也不一樣,所以經常會打錯字……現在每天都在練習,希望能盡早習慣。

然後是慣例的道謝環節。

責任編輯的小原先生。很抱歉每次都給您添了許多麻煩。尤其是這一次截止時間非常緊張,原稿的潤色變成了和時間賽跑,如果沒有小原先生的大力協助,第三卷便無法順利完成。真的非常感謝您。

此外還要感謝負責插畫的ファルまろ老師。感謝您本次也繪制了許多精美的插圖。看到您畫出的卷首彩插的時候,我當時就覺得這一定能令讀者感到雀躍。而且妮妮姆不但適合白色,和黑色也很搭!

然後感謝各位讀者。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托各位讀者的福,第三卷得以出版,而且第四卷似乎也將和各位讀者見面。今後也請各位多多支持。

至于下一卷,我打算描繪東邊的故事。第二卷登場的露薇爾米娜將重新出場,並且維恩在學生時代結識的友人們也會集體登場──這是我目前預計描繪的故事。……當然這只是預定,也有可能會是完全不同的情節,不過將來的事就留到將來再說吧!

那麽各位讀者,讓我們下卷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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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2月 01, 2019 7:2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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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4月 24, 2020 8:31 am

第四卷 第一章 對了,交給妹妹吧

後世綴述,那仿佛是夏天早一步到來了。

在連初夏的征兆都還未出現的那個時期,納特拉王國中掀起的這股熱潮完全就符合這種形容。

而形成這股熱潮的原因,則是納特拉王國與卡巴利努王國之間發生的大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納特拉王國所自豪的王太子,維恩・薩雷瑪・艾爾巴雷斯特被邀請前去參加在卡巴利努王國舉辦的聖靈祭。

聖靈祭即是在大陸西部有著重大影響力的列貝提亞教的祭事。而與此同時,聚集列貝提亞教幹部選聖侯的選聖會議也在卡巴利努首都舉行。

但在這大陸中的人們都爲之注目的一大重要事項進行期間,卡巴利努王國國王,身爲選聖侯之一的奧爾多拉賽王竟然被暗殺了。

在國際會議進行之中,舉辦國國王被暗殺,這實在是前所未聞之事。光是這點就足夠讓周邊諸國嚇破膽了,而臨時擔起卡巴利努政權的魯貝魯將軍還譴責維恩爲實行暗殺的犯人。

納特拉王國的民衆也爲此吃驚,接著非常憤怒。清廉而充滿仁愛之心,在納特拉的悠長曆史中也是屈指可數的傑出人物,這樣的維恩怎麽可能做出那等蠻行,這尋釁也未免太甚了。

當然逃離出卡巴利努王都的維恩也斷然否定。接著與曾經的敵對國家,當時正與卡巴利努對抗的舊瑪登王國殘黨軍勢力聯手擊退了魯貝魯將軍所率領的軍隊。

基于此事,維恩成功與脫離魯貝魯支配的卡巴利努講和。而取回領地的瑪登則就這樣表明向納特拉臣服。

眼見這曆史性的壯舉,納特拉的國民會沸騰起來可以說是必然的。

「殿下正是能比得上始祖薩雷瑪,不,甚至是淩駕于薩雷瑪王之上的名君!」

「嗯,只要有殿下在,納特拉可以說是注定會有百年榮華了!」

「真是完全沒錯!我國能得殿下,真是比得到了百萬強軍還幸運啊!」

「哦哦,爲我們的殿下!」

「爲我們接下來的偉大百年!」

「「「幹杯!」」」

——之類的。

在經曆了兩百年曆史的現在,終于實現了領土擴大,民衆正不管什麽事都處于這種身心雀躍的狀態。

◆◇◆

——然而。

「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贊譽爲能淩駕始祖薩雷瑪的王太子,維恩・薩雷瑪・艾爾巴雷斯特正在事務室裏放聲大叫。

「真是厲害啊,不管哪裏都是一片褒贊維恩的聲音呢」

帶著些許呆然的感覺這樣說的是有著特征性的白發赤瞳的輔佐官妮妮姆・菈蕾。

「始祖轉世、大陸最善戰爭之人、希代賢王……還有人早早地就開始稱你爲神君了」

明明都還沒即位呢,妮妮姆聳了聳肩。

「雖然去年與瑪登戰後評價也上升得很厲害,但這次的勢頭又遠超那時啊。說實話,要止住應該是不可能了」

勢頭強到若是潑上冷水,這水也可能會被蒸發。

當然從一般情況來考慮,下一任君主受到高度評價不會有任何不便,但是,

「不是的啊!預定不是這樣的啊!爲什麽瑪登會對我們臣服啊!」

無奈維恩這裏的情況與那個一般情況偏離甚遠。

畢竟雖然政治性地將魯貝魯將軍判爲罪魁禍首了,但實際殺害奧爾多拉賽王的確實是維恩。即使沒有確實證據,選聖侯中應該也有人也察覺到這點了。

那麽選聖侯們就很有可能會來幹涉殺害了選聖侯之一,還把選聖會議搞得一團糟的維恩——以及他所在的納特拉。

因此維恩本來是打算在與瑪登殘黨軍聯手擊破卡巴利努之後,讓瑪登複國以成爲納特拉西側的盾牌的。把自己招來的苦果塞給他國,實在是非常惡劣的計劃。

但,正如維恩有自己的計劃,瑪登也有瑪登的想法。

這樣下去就會被納特拉隨意使喚了,然而若是沒有納特拉的幫助,他們又無法維持剛奪回的領地運營。在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中,瑪登代表傑諾薇娅王女決定臣服納特拉。

接著在維恩忙于與卡巴利努的戰後處理時,她迅速地對納特拉的家臣們進行了事先疏通以讓他們接受,然後才裝模作樣地對維恩表達了臣服意願。

「真是被她漂亮地擺了一道呢,那件事」

「真的是啊!」

完全被突然襲擊了。在家臣們都爲這建國以來的壯舉興奮,爲版圖擴大而欣喜的情況中,維恩不可能自己一人去出言反對。

「可惡啊傑諾那家夥,明明最初見到的時候還那麽率直的,居然不知什麽時候就變得那麽難對付了……!」

「到底是受誰的影響呢」

「雖然我完全想不出來,但肯定是身邊有個根性扭曲到骨子裏的人在吧」

「給你鏡子」

「哦,這裏有個帥到晃眼的帥哥啊」

「抱歉,這是凸面鏡」

「……就算扭曲也不改帥氣啊!」

「嗯——不氣餒啊」

妮妮姆苦笑之後說了。

「那麽抛開玩笑不談,要怎麽做?」

「還能怎麽做,只能順流而上了」

維恩伴隨著歎息回答。

「既然瑪登表示臣服,那麽那片土地上的民衆也都是納特拉的民衆了。由移民建起的納特拉要是蔑視他們爲新來的,那國家的基幹都會被動搖了。雖然從地理上來說還是會成爲西面的攻擊目標,但這下只能毫不吝惜地進行支援了」

「開支又會增加呢」

「還有和國內的力量平衡也要調整啊。哎呀真的是,瑪登要怎麽搞啊……」

納特拉王國是封建制國家。

要說起來的話就像是領主們所組合成的一家子,如果把納特拉王國的國力算作一百,那麽作爲頭領的艾爾巴雷斯特家的力量也就占一半——五十左右。

剩下的五十是國內大大小小各個領主的力量,雖然王家能夠命令他們,但那並不是王家本身的力量。因此,若是王家想要能動員起一百的力量,就必須與其他領主維持良好的關系。

假設有一名領主有著十的力量,那就是國力的十分之一,王家力量的五分之一,所以已經可以說是大貴族了。就算是王家也是無法輕視。

王家會想要管理貴族的婚姻那也是當然的。要是隨意讓兩名大貴族成了姻親,因此産生了能夠匹敵自身的領主,那可就無法忍受了。作爲王家來說,還是希望貴族就這樣繼續做無害而方便的羊。

這些情況在維恩這裏也是一樣的。他也是爲了讓貴族繼續做羊而慎重地管理著貴族之間的力量平衡。

而這時出現了瑪登。

瑪登原本是與納特拉有著同等規模的封建制國家的頭領。在敗給卡巴利努之後被奪走了領地,前些日子在納特拉的幫助下解放了王都,接著表示出了臣服納特拉的意向。

總而言之就是很大。瑪登的力量。

當然不是就這樣直接把領地完整收回來。與卡巴利努方面定下講和協議後,一部分領地被他們拿走,而還有一部分變成了納特拉的領地。但即使把這些情況都考慮進去,相對艾爾巴雷斯特王家的五十,他們也有三十左右的力量。

對維恩來說,這就像是在他拼命管理著一群羊的時候突然有野豬闖進來了一樣。

「作爲瑪登來說,肯定是想避免作爲旁系外人就這樣被磨碎。因此會計劃盡早融入成納特拉的一員吧」

直截了當的可能應該是與王族或是有力貴族之間締結婚姻關系。在這時代,有無血的聯系果然還是影響很大。

「但就算是有力量,若是將新加入的他們納入王家,能預見會招致資格老的貴族的反感呢」

畢竟納特拉的曆史在整個大陸上也是屈指可數的悠長。自負長年支撐著國家的貴族不在少數。即便單獨一家比不過瑪登,要是他們團結起來表示反對那就難以忽視了。

「作爲王家來說是想兩邊都給好臉色的」

若是顧彼就顧不及此。這正是煩惱之處。

「如果傑諾薇娅王女是男性的話,大概就在討論讓芙蘭亞殿下嫁過去了,但她們是同性所以不可能呢」

「有沒有可能她其實是男的?」

「下次問問看怎麽樣?雖然我覺得會有巴掌飛過來」

聽上去好痛還是算了吧,維恩這樣想著。

「總之這件事暫時先保留。在與傑諾和貴族們多談一下之後再考慮吧」

「明白。那麽接下來還有對發起叛亂的領主們的領地處理、制定對他國的防衛線、對接下來從屬納特拉的原瑪登民衆的文化、風俗、意識進行推敲琢磨、就你讓哈加爾將軍亂來一事對軍部方面進行一下照顧,有很多,要從哪個開始?」

「堆滿工作我都快哭了」

「能讓你喜極而泣真是作爲家臣的最大滿足了。那麽給,追加的」

「還有啊!?」

自從攝政以來維恩本就是多忙之身,而因版圖擴大,他的工作量又如字面意義上的暴漲了。休息日這種東西已經只存在于夢幻世界之中了。

「……什麽啊這是」

妮妮姆遞過來的並非文件,而是一封信。

「似乎是邀請函哦。宴會的」

「在這忙得要死的時候開宴會?誰送來的啊」

一邊說著維恩展開了信。

然後一看到裏面的內容就瞪大了眼睛,妮妮姆則向這樣的他一笑。

「——是露薇爾米娜皇女殿下送來的」

◆◇◆

西斯提奧州是安斯沃多帝國的屬州之一。

這個州位于大陸中央,因其地理位置而成爲了帝國流通的關鍵點,而在西斯提奧州中,有個名爲米爾塔斯的都市非常有名。

將蔔諾大陸分爲東西兩部分的巨人脊椎,存在于其南北中點,連通東西兩部分的道路,米爾塔斯的位置正處于那個中央公路上。

不必說,米爾塔斯不論在軍事上還是商業上都處于最重要地點的位置。尤其是米爾塔斯還被贊譽爲商人之都,實際上這裏也洋溢著不愧于這個稱呼的活力。

而本次這米爾塔斯,就要主辦一項重大活動。

「……這就是最近在米爾塔斯很流行的飲料嗎」

看著杯中的液體,安斯沃多帝國第二皇女露薇爾米娜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

「是的。這是將在大陸西南部栽培出的豆子烘焙之後抽出的液體」

給出回應的是坐在她對面的半老男性。露薇爾米娜來回看了看自己和那名男性杯中的黑色液體後,像是下了決心一樣喝了一口。

「……很苦呢」

「似乎就是這份苦味讓人著迷」

看到苦著臉的少女,男性小小地笑了下。

「不過若是並不合您的口味,請不用勉強喝」

「不,沒關系。難得來到了米爾塔斯,要接觸一下這樣的異國文化才不虛此行」

這樣回答的露薇爾米娜又喝了一口那種液體。……她想著,會有人喜歡這樣的飲料,人的喜好真的是非常多樣。

「比起那個,柯吉莫市長,被邀請的客人們似乎很順利地聚集了呢」

「是的。日子也已經近了,主要的客人們都已經到達了。帝國的權威依然健在啊」

男性——柯吉莫摸著下巴上的胡子回應。如露薇爾米娜所說,他正是這米爾塔斯的市長。

「三位主賓的情況怎麽樣?」

「沒有出現什麽顯眼的糾紛,正靜待開幕。按照皇女殿下的關照,將那三位分別安排在距離遠的迎賓館是正確的做法啊」

「畢竟他們會不會在開幕前就暴走讓事情泡湯是第一讓人擔心的。如果光是將他們的住處分開就能減小這種可能性,我當然會采取任何對策」

不管怎樣,露薇爾米娜微笑著說。

「這下應該就能順利開始了呢。——皇子會談」

皇子會談。

那是安斯沃多帝國有著帝位繼承權的第一、第二、第三皇子及露薇爾米娜集于一席,圍繞帝位進行商談,推測帝國未來的會談。

「但是皇女殿下,雖然成功推動舉辦是可喜之事,但那也只不過是大前提而已。作爲正題的會談若是不能圓滿結束,帝國的混亂可還平定不下來」

「我當然明白。但是只有這個不是我一個人能定的事了」

作爲主賓的三位皇子。若是他們心中回轉的思緒不能吻合,那麽會談恐怕就會失敗。而他們能否達成一致,這是露薇爾米娜也無法斷言的。

「您可別這樣說」

而柯吉莫似乎將露薇爾米娜的反應看成了怯懦,他這樣說了。

「不論是去年預先防止了內亂危機,還是說服各位皇子前來進行會談,這毫無疑問都是多虧了皇女殿下的力量。作爲帝國臣民,我深切期望皇女殿下能再次以那等力量將皇子會談推向成功,爲帝國帶來安甯」

柯吉莫的話語,有著像是在爲帝國民衆的心聲代言一般的悲哀之色。

但是露薇爾米娜注意到了。他展現的是忠實民衆的姿態,而另一方面他的眼睛深處也有著銳利的光芒。

那也是當然的。這裏是米爾塔斯,商人的都市。是爲了哪怕只多一枚銅幣的利潤而每日都在不斷進行討價還價的戰場。而在這樣的都市身任市長一職的男人,不可能會好對付。

「當然。爲了帝國,也爲了帝國的民衆,我將盡一份微薄之力」

若是說出了什麽不謹慎的話,不知會被他怎麽反擊。露薇爾米娜一邊微笑一邊給出很普通的回答。

就在這時,屋外有人敲響了門,接著一名女性出現了。菲修・布蘭德爾,是輔佐露薇爾米娜的女性。

「打擾了。露薇爾米娜殿下,就在方才納特拉使節團抵達」

「啊啊,我聽說有可能會遲來,還是趕上了呢。他們現在在哪裏?」

「去爲他們准備好的宅邸了。解除旅裝之後會來這裏問候」

本次會談除了皇子以外還邀請了衆多有權者,納特拉即其中之一。

「哦,傳聞中的王太子殿下到了嗎」

柯吉莫的關注轉向了納特拉。在去年與瑪登一戰後,這次在與卡巴利努的戰爭中也獲得勝利,正可以說是持續快速進擊的國家。若是見機敏銳的商人,肯定會想見識一下作爲其成就中心人物的王太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我記得皇女殿下與王太子殿下之間似乎有提出過婚約之事啊」

「是的。雖然因爲之前的內亂騷動而放置一邊了」

「那麽本次會談,說不定會形成下一任皇帝陛下決定與皇女殿下婚約決定的雙重喜事啊」

「若真成了這種情況,那可非常令人欣喜啊」

露薇爾米娜與柯吉莫互相笑了笑,接著柯吉莫站起了身。

「那麽今天我就先在這裏失陪了。我也會找機會去向王太子殿下問候,到時請務必爲我介紹一下」

「當然」

柯吉莫一禮之後離開了房間。

留在房間裏的露薇爾米娜在他的氣息完全遠離之後,喝光杯子中還剩下的飲料,

「哈呼————」

毫不顧忌地吐出了帶著疲勞的歎息。

「您辛苦了,露薇爾米娜殿下」

「真的好累啊。那個市長,實在是太不能大意了」

露薇爾米娜趴到了桌上。她身邊的菲修說著,

「畢竟柯吉莫大人長年擔任市長呢。更不用說他也是商人,面對這等商機不可能不鼓足幹勁吧」

但是以他爲對手太麻煩了所以討厭,就在露薇爾米娜發著牢騷的時候,外面馬上傳來了有些喧鬧的氣息。

「看來納特拉的各位到了」

從窗戶往下看的菲修這樣說了以後,露薇爾米娜猛地站了起來。

「那麽得出去迎接他們呢」

「這樣好嗎?您親自出去迎接的話,可能會有人揶揄您奉承巴結納特拉這等小國」

「對方是我們邀請來的同盟國家的要人,若是輕視可是會讓人懷疑帝國風度的。而且我親自去迎接就能向外展示我與納特拉有著緊密聯系不是嗎?」

「真是失禮了。恕臣愚鈍,這才理解了殿下的深謀遠慮」

菲修深深低下頭。

露薇爾米娜向這樣的她微笑了一下,

「不過最大的理由是想看看肯定是繃著一張臉過來的維恩的表情」

「…………」

「呵呵,真是期待。來了我這裏,周圍就會認爲納特拉與我有緊密聯系,然而作爲被邀請方的禮節,他又不能不來問候。維恩那充滿苦惱的表情已經浮現在我眼前了」

「既然已經浮現了,那也不必特意再去看了吧」

「輪廓差不多開始模糊了所以得更新一下呢」

「是這樣嗎」

最近總算是了解了這位主君的本性,菲修不再多言。忽視一些瑣事的話,她毫無疑問是非常出色的主君。

「那麽走吧」

露薇爾米娜帶著菲修一起離開房間,走向玄關大廳。

剛走到,正好納特拉的使節團就從入口走了進來。

「歡迎你們遠道而來,來到這米爾塔斯」

露薇爾米娜這樣說著走向他們。

「我以安斯沃多帝國的名義歡迎——」

接著露薇爾米娜的眼中映出了立于那一群人中心的人物。

「……歡迎、各、位?」

站在那裏的不是維恩。

而是個子小他兩圈的一名少女。

「感謝本次的邀請」

面對睜圓了眼睛的露薇爾米娜,那名少女恭敬地一禮。

「——芙蘭亞・艾露可・艾爾巴雷斯特,代替王兄維恩前來問候露薇爾米娜皇女殿下」

在後世,無論是多尖刻辛辣的曆史學家都承認納特拉王太子維恩・薩雷瑪・艾爾巴雷斯特的才智。

然而,要問及當時最大的怪物是否是他,意見就會有很多分歧。看西邊的話有選聖侯,看東邊的話有帝國皇子,而南邊也能舉出幾名傑出人物的名字。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納特拉,還有另一名沈睡的怪物。未來的曆史學家都知道這一點。

芙蘭亞・艾露可・艾爾巴雷斯特。

這是原本只是維恩妹妹的她站上曆史舞台的事件。

宣告其開始的皇子會談,正要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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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章 芙蘭亞的決意

「——那麽接下來,關于皇子會談」

時間回溯一下,納特拉王國王宮的會議室。

列席于此的是納特拉的重臣們。

他們的視線看向坐在上位的王太子維恩。

「我想各位都已經有所耳聞,此次將在大陸中央的都市米爾塔斯召開帝國皇子集中商談的皇子會談。雖然名義上是爲了舉辦其他的典禮,各地的有權者都受到了米爾塔斯的邀請,我們納特拉也收到了邀請函」

維恩滔滔地說著。

「這場會談無疑極其重要。若是准備出席,由我出面才合禮儀。但無奈我們納特拉正忙于戰後處理,所以關于是否接受邀請,我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環視家臣們,維恩以提出問題的形式抛出自己的意思。

接著家臣們給出回應開始發言。

「正如維恩殿下所說,納特拉如今正處于急劇變化之中,有必要慎重決定前路。要是在這個時候維恩殿下離開了本國,有可能會埋下危險的種子」

「等一等。這個會議不止是帝國皇子,還會有各地的有權者出席啊。更不用說考慮到這次會談將決定下一任皇帝,若是不出席的話可能會給我們與帝國的同盟關系之間帶來裂痕」

「能否決定可還不一定啊?爲此疏于本國事務的處理,真的有那種價值嗎?」

「殿下離開的時候由我們來支撐就好。還是說你那脖子往上的部分只是裝飾?」

「你說什麽!」

「安靜點,這可是在兩位殿下面前」

會議室中諸多意見交錯。

僅從中聽取必要的意見,維恩想著。

(走向差不多是五五開吧)

這要是去年此時,意見肯定會是不管推遲什麽事都應該出席吧。

但是在這一年之中帝國的權威衰落,而相對的納特拉則得到了新的領地,處于上升階段。這個事實使得家臣們大氣了起來。

(——這樣的話應該能往不去的結論歸納了!)

從結論上來說,維恩沒有要出席的意思。

理由有好幾個。其中之一純粹是因爲太忙。

在與卡巴利努戰後,納特拉成功擴大了版圖。但是長年沒有這種經驗的納特拉並不具備能即刻應對現狀來處理新領地的制度。

因此維恩有收到當地發生混亂的報告,光是要調整沒有咬合的齒輪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露薇爾米娜。目前納特拉被周邊諸國視作露薇爾米娜派系的國家,原因就是之前內亂未遂時納特拉幫了她。

當然,維恩並沒加入露薇爾米娜的派系。但是,一旦接受了這個邀請,露薇爾米娜肯定就會用各種手段來讓納特拉加入化爲既成事實。

(絕————對不要!成了洛娃派系的話事情絕對會更麻煩!)

說實話,能與皇子們接觸的機會非常珍貴。若是能與其交談真的是很想去談談。但如果爲此接受了露薇爾米娜的邀請,加入她的派系,就會與其他三位皇子敵對。那可不好。

(而且,反正肯定是決定不了皇帝的)

圍繞下一任皇帝進行商談的皇子會談。但維恩認爲,這個事項更多是爲了展示權威。

由于先前的內亂騷動,帝國威信受損,而且下一任皇帝至今未定,對此民間人心惶惶。這場會談是爲了安撫民心而舉辦的。

就是爲了展示這兩點:我們有不動刀兵,以對話解決問題的意向;帝國還有著能夠聚集這麽多有權者的權威。

只要沒定下皇帝,那就算不回應這個邀請,事後進行外交也足夠去挽回了。基于這些理由,維恩得出了不出席的結論。

(呵,感覺眼前都浮現出知道我不出席後洛娃那不甘心的表情了啊)

之類的,在會議進行之中維恩想著這種無聊的事,接著突然注意到了注視著自己的視線。

視線來自于在稍有些距離的地方坐著的少女——妹妹芙蘭亞。沒錯,這次會議不止是維恩,王女芙蘭亞也參加了。

(嗯嗯?怎麽了?)

芙蘭亞看著自己,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維恩考慮了一下,然後馬上想到了理由。

(原來如此——是在想如果我不去出席的話也許就能陪她一起玩了吧)

仔細想想最近芙蘭亞時常跟著維恩轉。一定是因爲最近都沒顧及她,讓她感到寂寞了,所以才像這樣顯露在了行動上。雖說是事務繁忙,但沒注意到這點作爲兄長實在是慚愧。

(放心吧芙蘭亞,這次一定想辦法空出時間陪你)

陪她跳跳舞,欣賞欣賞詩歌吧。或者一起騎馬出遠門也不錯。這樣想著,維恩向著妹妹微笑了一下。

芙蘭亞・艾露可・艾爾巴雷斯特最近煩惱的就是,有沒有什麽自己能做到的事呢。

讓她的這種想法愈發急切的原因,就是王兄維恩那繁忙的樣子。

原本自維恩攝政以來,衆多事務就都壓在了他身上。而且除了平常的國政之外,還疊加了戰爭和外交案件之類的諸多事務,所以真的是特別繁忙。

爲了給這樣的維恩幫忙,芙蘭亞也有代替他出席會議,並且努力地學習關于政治的事。這些都給了她些許信心。

但,最近這樣的心情完全消散了。因爲伴隨著版圖的擴大,維恩的工作量又明顯地暴漲了。

(現在我能做的工作根本連王兄那裏的一成都不到……得再多找些我能做的事……!)

懷著熊熊燃燒的使命感,芙蘭亞開始跟著維恩轉。

爲了在不打擾到王兄的情況下找找有什麽自己能替王兄去做的事。

而在今天這與王兄一起出席的會議上,芙蘭亞如得天助。

(皇子會談,我能不能替王兄出席呢……)

自己是納特拉的王女,有足夠的資格出席。王兄加油處理內政,由自己去外交,這樣應該就兩邊都能得利。

(但是……)

都不用想,這只是紙上談兵。

芙蘭亞至今都從未離開過納特拉。不止如此,也沒有與外國要人會談的經驗。這樣的自己究竟能夠勝任外交之職嗎。

(王兄是怎麽想的呢……)

芙蘭亞悄悄地窺向維恩。

畢竟是王兄,自己的想法肯定早就被他看透了。所以芙蘭亞希望王兄能對自己說一句「希望你能替我去」,若有那句話,她就能毫不猶豫地點頭。

接著似乎是注意到了視線,維恩看向芙蘭亞。

(————)

在那瞬間,芙蘭亞受到了沖擊。

王兄那平常都溫和平靜的眼睛,此時像是在評定一樣微微眯起。

那眼神,仿佛是靜待孩子自身去展翅的父母,包含著慈愛與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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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4月 24, 2020 8:33 am

(我真的是,太天真了)

芙蘭亞斥責自己。自己該做出選擇的時候卻希望王兄來推自己一把,那就等于是將責任推給了他。這樣的根性,要怎麽去完成與外國要人的會談。

芙蘭亞這樣想了。

(王兄是在等吧……等我以自己的意志踏出去!)

維恩忍下哈欠。

(糟糕,困得眼皮要打架了)

站在維恩身後的妮妮姆感覺到了。

(總感覺好像産生了某種奇怪的想法分歧……)

接著就在家臣們提出意見的交錯聲音之中,芙蘭亞下定決心站了起來。

「——我來,代替王兄出席皇子會談」

家臣們大吃一驚,維恩的眼睛變成了點,妮妮姆擡頭仰望天花板。

就這樣,芙蘭亞的首次外交決定了。

◆◇◆

(沒想到會是他妹妹芙蘭亞過來,實在是超出預想啊……)

露薇爾米娜看著坐在對面的芙蘭亞考慮著。

一起喝點茶說說話吧——面對前來問候的芙蘭亞,露薇爾米娜這麽說著邀請她來了茶會。

至此爲止是還好——但對話總是難以進行下去。

「如何,這米爾塔斯。是否爲這裏與納特拉的氣溫之差而吃驚了呢?」

「是啊,我很吃驚」

「這都市有很多值得一看之處,特別是這裏的市場擺滿了各地的進口商品,推薦你去逛一次哦。我也稍微去看了一下,實在是爲物品的數量之龐大而震驚」

「也是呢,有機會的話」

「……」

就是這個狀態。

理由有幾個,芙蘭亞的緊張和兩人缺乏共同話題這兩點都是,但最重要的是從根本上來說,芙蘭亞似乎對露薇爾米娜抱有強烈的警戒心。

(不,我記得之前見到她的時候也能窺見一些這樣的感覺……)

露薇爾米娜與芙蘭亞並非是初次見面。之前她前往納特拉時就有過交談。

不過說是交談,內容也只是一兩句很簡單的對話。那時露薇爾米娜正忙著與維恩進行謀略會戰,芙蘭亞的精力也全都集中在代替維恩處理一部分國政上了,她們交談得很少也是正常的。

但正是如此才不明白,爲什麽會被她警戒到這個地步。本來她們之間的交集就應該沒有多到能她抱有好感或敵意才對。

(要說有什麽可能性的話,大概就是維恩和妮妮姆對她囑咐過什麽了吧)

露薇爾米娜悄悄瞄向了芙蘭亞身後。

作爲隨從侯在那裏的是維恩的輔佐官妮妮姆。這次她受維恩之命,作爲芙蘭亞的輔佐與她一同前來。

露薇爾米娜與妮妮姆是學生時代的好友。但現在,即使露薇爾米娜不著痕迹地向她送去視線,她也沒有要回應的意思。

(也就是說,不打算促進芙蘭亞王女和我的關系。這下困擾了呢……)

畢竟是維恩。很可能是向她灌輸了「那個女人的腹黑程度可是在大陸上屈指可數的」,「她可是能笑著捅人刀子的那類人」,「胸大概是擠出來的」之類的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叮囑她決不能對自己放松了。

真是做些多余的事。露薇爾米娜試圖將納特拉收入自己的派系,所以想要避免與作爲納特拉代表的她關系惡化。

(總之先以維恩爲話題來解開她的警戒吧)

她很黏維恩,這點應該沒錯。准備以此爲起點進行交流,露薇爾米娜開口了。

從結論上來說,露薇爾米娜的預想某種程度上是沒錯的。

在確定由芙蘭亞作爲代理出席皇子會談後,維恩給芙蘭亞說了各種與會談有關的知識,當然其中也包含了露薇爾米娜的情報。就正是在目前這個時候,芙蘭亞回想起了那時的事。

「——首先,關于皇女在帝國的現狀」

面對在會議室的椅子上坐著的芙蘭亞,維恩開口了。

「在解決了之前的帝國內亂未遂事件之後,很多人都流向了皇女那邊,構成了一個派系」

接著,維恩這樣繼續說。

「皇女帶領派系宣言繼承帝位——」

「——她並沒有這樣做,對吧?」

維恩點頭認可芙蘭亞的話。

沒錯,露薇爾米娜雖然有對維恩和妮妮姆說過她對帝位的野心,但卻至今都未對外宣言自己才適合登上帝位。

當然並不是因爲她中途改變了主意。她真正的想法可以說合理到讓人無言。

「很多人聚集到了皇女麾下。但那只是因爲他們厭煩了三位皇子的互相仇視,並非是想要皇女繼承帝位或是與她的思想産生了共鳴。她認爲若是這時宣言要繼承帝位,只會讓人覺得她想要助長混亂情勢,因而失去民心。——因此她建起的就是憂國派系」

正如字面意思,就是爲帝國的未來而擔憂的派系。露薇爾米娜隱藏著自己的野心,將自己的派系作爲憂國之士聚集之處了。

他們的活動內容非常簡單。若是皇子們繼續失和下去,原本得到回避的內亂可能會再次發生,那就會導致帝國分裂。所以現在正應該團結一致,理性地選出下一任皇帝——就以這樣的主張作爲根本,遊說著諸侯。

「與其他皇子的派系不同,皇女的派系缺乏武力。但皇女就反過來利用這點,不去擁有武力,而是站在了真摯地爲帝國未來而憂慮的皇女這個定位上。也就是說,要是有人想強行讓他們閉嘴,無論從誰的角度去看都會變成惡人了」

露薇爾米娜的主張是正確的。可以的話應該以對話解決問題,很多人都是這麽想的。

但是三名皇子卻做不到。因爲他們都確信自己才適合成爲皇帝。

露薇爾米娜就用這樣的正論去批判他們。正因爲她的主張是正論,皇子們也無法去反駁,但若是使用武力,那就會成爲彈劾他們的材料,所以明面上無法動手。

皇子們的威信低落到露薇爾米娜能用正論讓他們閉嘴,相對的,露薇爾米娜的名聲則在不斷上漲。已經可以說是單方面暴擊了。

「……好惡劣的人」

「真的是」

維恩贊同地點頭。要是露薇爾米娜在場的話肯定會發出「哈啊——!?你有資格說我嗎——!?」的抗議吧。

「接著在皇子們的威信跌落谷底的時候,再煽動聚集在自己麾下的憂國之士,讓他們放棄那些靠不住的皇子們,轉而將自己往上推——這就是皇女的長期計劃吧」

「那麽在這次的皇子會談上,她也會試圖將皇子們的威信往下拉嗎?」

「也有包含這種目的的可能性。不過那也不一定是她的全部企圖。總之芙蘭亞,一定要小心露薇爾米娜。她可是能笑著捅人刀子的那類人啊——」

——這就是出發前維恩與芙蘭亞的對話。

(露薇爾米娜皇女……按王兄的說法,是個雖身爲女性卻以帝位爲目標的野心家……)

敬愛的王兄都說到那個地步了,芙蘭亞沒有理由不聽。

再要說的話,芙蘭亞特別警惕露薇爾米娜的理由,除此之外還有兩個。

其中一個就是——

(我不會認同的——王兄和皇女的婚約!)

就是這個。

之前,在維恩與露薇爾米娜之間有提起過婚約的話題。雖然因爲各種情況最終沒有談成,但那也只不過是暫時放置一邊,並不是完全作廢了。她還是有可能會成爲維恩的妻子的。

(絕————對不行!能和王兄結婚的只有妮妮姆!)

對芙蘭亞來說維恩是非常讓人尊敬的王兄。

而唯一能與其比肩的,正是現在站在她身後的妮妮姆。

于芙蘭亞而言,妮妮姆就像是姐姐一樣。更不用說無論誰都能明顯看得出維恩與妮妮姆之間有著牢不可破的信賴關系。他們中間還有別人插入的余地嗎。不,不可能有。

也就是說,芙蘭亞是維恩×妮妮姆黨。維恩×露薇爾米娜根本就是邪道,雖然最近還多出了維恩×傑諾薇娅黨,但維恩×妮妮姆是永遠的王道正道!這就是芙蘭亞的意志。

「不過,雖然能像這樣與芙蘭亞王女同席交談真是很幸運,但你的兄長維恩王子沒能來真是讓人遺憾呢。兩位並立的身姿想必會是如畫一般悅目吧」

「因爲王兄事務繁忙」

「聽說之前在與卡巴利努戰後成功吞並了瑪登領呢,真是大顯身手。芙蘭亞王女一定也很爲他自豪吧」

「嗯,是的……」

「說起來維恩王子在留學時與我一樣是上的士官學校,你知道嗎?維恩王子在學校也非常優秀——」

芙蘭亞的反應冷淡,但露薇爾米娜絲毫不介意,開始述說關于維恩的事。她的目的芙蘭亞當然也注意到了。這是試圖通過褒贊維恩來軟化自己的感情。

(哼哼,真是膚淺呢,露薇爾米娜皇女。難道認爲這樣就能動搖我嗎?)

當然對芙蘭亞來說,聽到維恩被贊揚就像是自己被贊揚一樣開心。非常開心。但是最近所有人都在稱贊維恩,半吊子的贊賞她都已經聽膩了。

(而且我也並不只是因爲王兄的忠告和個人的情感而警戒的)

第三個理由。那就是交給她的任務。

現實性地進行考慮,期望首次進行外交的芙蘭亞去拿出多少成果也太過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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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4月 24, 2020 8:33 am

不如說,要是不謹慎地與皇子或有權者去進行交涉的話,有可能會被他們下套做出什麽奇怪的許諾,芙蘭亞對此也有自覺。

因此維恩對芙蘭亞給出了嚴格的命令,『只要出席就好,之後要平安回來』。只要盡到最低限度的禮節去出席,接著就回國,有這樣的外交成果就足夠了,這就是本次外交難度的設定。

因此在芙蘭亞到達米爾塔斯時,可以說她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一半了。之後只要靜待會談結束,見證結果就好,沒必要去與露薇爾米娜打好關系。妮妮姆從剛才開始就只是在一邊靜觀也是出于這個理由。

(雖然有聽說皇女想與納特拉建立友好關系,但還真是遺憾呢。王兄已經全都看透了)

芙蘭亞在心中哼了一聲。

(以爲搬出王兄就能讓我屈服,把我想得這麽好對付,好好爲此後悔吧……!)

接著十幾分鍾後。

「然後維恩王子他啊,居然把用神聖文字記錄的教會賬本翻譯出來,威脅司祭要把這些內容散播出去呢」

「哎呀,王兄他真的還做了這樣的事?」

「當然是真的。而且在交涉之中,他有位名叫古蓮的同學被義憤之心驅使幾乎就要動手斬了司祭,之後情況又一變再變——」

露薇爾米娜能言地說著學生時代的事。

而聽著這些事芙蘭亞想著。

(——這個人很懂嘛!)

瞬間陷落。

剛才還有的警戒心究竟去了哪裏呢。芙蘭亞已經完全放松了對露薇爾米娜的警惕。

原本露薇爾米娜就能言善辯。她一開口述說就沒有停滯,言談之間也滿是機敏。而且述說的內容還是芙蘭亞所不知道的維恩學生時代的事情,她會被吸引也是當然的。

特別是露薇爾米娜所描繪出的維恩人物形象很好。大膽無畏、冷靜沈著,但有時也會犯錯,而且也會開開玩笑。芙蘭亞覺得這確實是很了解維恩。

近來,納特拉到處都流傳著對維恩的贊賞。對芙蘭亞來說這是令人欣喜的事,但她也有件事無論如何都想說。

(——太遲了,而且太膚淺了!)

就是這個。

本來要芙蘭亞來說的話,維恩就是超級帥氣,這是她從幼時開始就完全了解的絕對性事實。然而事到如今才開始稱贊王子的厲害,芙蘭亞都要漏出苦言了,這注意到得也太晚了。

而且他們贊賞的內容還盡是維恩積累起的實際成果,實在是太膚淺了。

(不——對——啦——!王兄的魅力才不是那些——!)

本來成果這種東西就是運勢無常的。無論怎樣准備萬全都會被天運時機左右,就算是王兄也是會有失敗的。

那麽一旦失敗王兄就不厲害了嗎?不,絕沒有這樣的事。如此年輕就上任攝政,背負著重壓擔起國政的王兄不可能不厲害。

維恩真正的魅力,就在于即使眼前是隨時可能會被壓垮的艱難時日,他也能毫不畏縮地笑著面對,芙蘭亞這樣確信。

而這時又聽到露薇爾米娜這樣的言談態度。

「維恩王子想出的主意和他那份行動力,真的是輕易就能超越旁人的預想,我都不知被他那不斷向前沖的身姿驚到過多少次了」

(懂)

「不過有時他沖到前面也會陷入窘境呢」

(懂!)

「但是,即使被逼入窘境也還能笑著應對的強韌精神,我想那才是王子的真髓吧」

(太懂了!)

到這地步已經只能承認了。這個名叫露薇爾米娜的少女,是值得談論王兄的一名粉絲。

(不過關于婚姻我還是不會認同的)

那個歸那個,這個歸這個。

就這樣芙蘭亞心裏把婚姻的問題先放置一邊,然後,說起來,露薇爾米娜這樣向她詢問。

「在來士官學校之前,維恩王子是怎樣的人呢?我聽聞他自幼就非常英明卓越」

「以前的王兄嗎?」

被詢問的芙蘭亞一邊回憶著一邊回答。

「與現在一樣,溫柔可靠,是我引以爲傲的王兄哦。非要說有什麽不一樣的話,以前王兄經常看書,但最近都忙于政務似乎抽不出時間了」

現在納特拉所有人都贊賞的維恩,讓他得以飛躍的根基則是大量的書籍。尤其是納特拉有著大陸屈指可數的悠長曆史,因此也留有大量關于行政的資料。

事業的成與否、必要的預算、時間、人員、對民心的影響、按照預定計劃進行的事、偏離預定計劃進行的事——正因爲有那些可以說是先人足迹的資料,才有了維恩的才智。

「其他還有練習劍術,與家臣們進行討論,還有研究農耕技術之類的……」

「原來如此,與傳聞一樣早早就顯示出了非凡之處呢」

「是的,只是——」

下意識就要說出口的那件事,芙蘭亞抑制在了喉中。

「怎麽了?」

「……不,沒什麽」

輕咳一聲後,芙蘭亞緊緊地抿起了嘴。

而露薇爾米娜當然不會看漏她露出的破綻。確信著芙蘭亞正要說出什麽失言的事,她快速思考要怎麽套出話,

「——兩位殿下相談甚歡之中,請容臣失禮」

像是要阻攔住她一樣,妮妮姆的聲音插了進來。

「恕臣冒昧,時辰已經差不多要日落了。殿下還要爲典禮做准備,該回宅邸了」

「啊……真的呢。看來我們真是談得太入神了」

芙蘭亞看向窗外發出了吃驚的聲音。最初被邀請來茶會的時候明明那麽警戒的,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就忘卻時間了。

接著在芙蘭亞轉向窗外的時候,妮妮姆與露薇爾米娜的視線碰撞出了火花,但數秒之後,露薇爾米娜像是放棄了一般歎了口氣。

「雖然很是不舍,但這也沒辦法呢。不過光是像這樣聊一聊,我就更加深信,納特拉王國是帝國難以替代的同盟了」

露薇爾米娜微笑著伸出了手。

「即便是爲了兩國友好,也請務必下次再與我說說話,芙蘭亞王女殿下」

「當然,露薇爾米娜皇女殿下」

芙蘭亞回應著也伸出手,兩人牢牢地握了下手。

妮妮姆則定睛看著這個情形。

◆◇◆

「哈嗚————好累啊」

一回到爲她准備的宅邸房間中,芙蘭亞就撲上了床。

「辛苦了,芙蘭亞殿下。但是這個樣子有些不成體統哦」

聽到妮妮姆的輕責,芙蘭亞在床上滾來滾去地回答著。

「沒事的,只有妮妮姆在看著嘛」

「哎呀,沒有那回事哦。對吧,那那吉?」

妮妮姆向隱蔽處這麽喚了一聲後,宛如從影子中浮現一般,一名白發少年出現了。那那吉・菈蕾。是芙蘭亞的護衛兼輔佐官。

「叫我嗎?——啊」

那那吉單手抓住了突然飛過來的枕頭。然後輕輕探出頭看向對面,芙蘭亞正紅著臉將自己的衣裝理整齊。

「真是的,那那吉出去啦!」

「……」

明明是被叫了才出來的,結果還發出那麽過分的牢騷啊,那那吉這樣想著,將枕頭交給妮妮姆,然後出了房間。

「嗚——……偶爾我會忘記呢,那那吉在我身邊的事」

「這是他作爲護衛非常優秀的證據。雖然似乎作爲輔佐來說還需要向他提些意見」

妮妮姆苦笑著將枕頭還給芙蘭亞。芙蘭亞則抱住了那個枕頭說了。

「……那個,妮妮姆,我和露薇爾米娜皇女的對話,沒問題嗎?」

「當然。雖然我爲以防萬一侯在了你身邊,但你面對露薇爾米娜皇女也毫不畏縮地給與回應,那身姿真是讓人欽佩」

「但是,一回過神來就已經專心聽她說話了……聽王兄的說法,還是與露薇爾米娜皇女保持一些距離比較好吧?」

「是呢。露薇爾米娜皇女想要將納特拉收進自己的派系之中。而相對的納特拉則想與皇位繼承的爭奪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有這些想法是事實,但本次外交最重要的是芙蘭亞殿下出席典禮,然後平安回國。在這過程中如果被一些企圖繞了進去也沒關系,維恩殿下是這麽說的」

「雖然是這麽說……」

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好好地拿出成果,想讓王兄誇獎自己做得好。這就是作爲妹妹的心情。

察覺到她的想法,妮妮姆說了。

「當然,以得到最佳成果爲目標的這份心非常出色,我也會協助你的。但畢竟是維恩殿下,就算本次外交出現了一些失敗,不如說他應該會爲被芙蘭亞殿下依靠而感到欣喜吧」

「……是這樣嗎?」

「當然是」

妮妮姆毫不猶豫地點頭,芙蘭亞小小地笑了一下。

「呵呵,也是呢。那麽如果變成了那種情況,我就盡情向王兄撒嬌吧」

「那樣就好」

妮妮姆微笑了下, 那麽,然後接著這樣說。

「夜也開始深了,差不多該就寢了?」

「不,畢竟難得,我再過會兒睡。妮妮姆,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明白了。那麽我去拿一些飲料來」

「嗯,拜托你了」

妮妮姆行了一禮,然後無聲地離開了房間。

留在房間中的芙蘭亞,就這麽抱著枕頭靠在了床上。

「雖然是這麽說了,但還是想給王兄好的報告啊」

爲此,雖然是初次參加外國的典禮,也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表現。不能再像今天一樣著了花言巧語的道。

「……說起來」

想起了方才茶會的事。

那個時候,被露薇爾米娜引誘著險些說出口的話,妮妮姆插進來阻攔住真是太好了。

不可能在外國的要人面前說得出來。

「以前的王兄,簡直不像人類一樣有點可怕這種事——」

少女的低喃沒有傳進任何人耳中,就這樣消失在了米爾塔斯的黑夜裏。

懷抱著各種交錯意圖的這座都市,即將迎來各方思緒流露的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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