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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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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23, 2018 9:43 pm

第七章『咆哮的再會』
1

——在黑暗中隱藏著氣息,佩托拉拚命地壓抑著名為全身的聲音。

將那本就弱小的身體進一步縮小,小心翼翼地處理著衣服和空氣摩擦的聲音。用手捂著嘴巴向前走著,因為不這麼做的話紊亂的呼吸會讓喉嚨發出聲音。

如果可以的話,連不停跳動著的心髒也能停止就好了。

「——哈啊」

明亮的茶色發端搖曳著,佩托拉在那已經見慣的宅邸,彷彿是誤入了未知的世界一般試探地走動著。有鋪著軟軟的毛毯真是幫大忙了。這樣一來就不用用顫抖的手去扶著床沿了。下次,有清洗的機會的話,一定要帶著感謝的心情去洗毛毯,佩托拉心裡暗暗起誓。

不企業想那些笨蛋的事情的話,現在就會挪不動腳了。原本就是,小小的步伐比嬰兒還要慢。一旦停下來,肯定再也動不起來了。

漫長沒有盡頭的走廊。只在現在,曾經憧憬著的大宅邸的廣闊是那麼可恨。

在不久的時間之前,這個宅邸對佩托拉來說還是夢幻般的職場。原本,憧憬著這間宅邸,女僕服又可愛又漂亮。指導著自己的法蘭黛莉卡是那麼溫柔,而且宅邸裡還有隱約地寄託著思念的對方在,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那份憧憬和被夢所包裹著的完美的世界,現在卻是要凍結佩托拉的心一般的恐怖。

發生異變的這個夜晚,到昨天為止什麼都沒有變化的。

晚飯後,在繁忙的法蘭黛莉卡結束晚餐後,就去擦拭著在房間裡沈睡著的名叫蕾姆的女性的身體,然後去法蘭黛莉卡的房間接受一天工作的總結。在那之後就去入浴,回到分配的房間,為了明天做准備而睡眠——

「——佩托拉,請快起來。佩托拉」

「…….法蘭黛莉卡,姐姐大人?」

在深夜中被搖著身體,被叫喊著的佩托拉靜靜地醒來。抬頭一看,床邊站著穿著女僕裝的法蘭黛莉卡,佩托拉眨著圓圓的眼睛感到驚訝。

這種時間被叫醒,是不應該的。包圍著法蘭黛莉卡的,是緊迫的空氣。察覺到了那些。在這數月間,佩托拉曾幾次察覺到這個情形,

「姐姐大人」

將睏倦趕跑,佩托拉飛快地從床上下來。那個樣子雖讓法蘭黛莉卡稍稍感到驚訝,但馬上就悄悄地接受了理解狀況並緊抓著自己手的佩托拉。

然後,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佩托拉的頭,

「佩托拉,要聽好了哦——從餐廳的後門逃出去。不要發出聲音安靜地,可以的話速度要快。能做得到的吧?」

「能,做到。…但是法蘭黛莉卡姐姐大人呢?」

「馬上就會追上去的。出了宅邸就馬上跑到村子那邊去。平安無事地和我會合的話,明天就讓你睡個懶覺咯」

稍稍被開著玩笑,松開了抱緊的雙手。佩托拉看著法蘭黛莉卡露出的微笑,對她那彌漫全身的緊張感體會身受。

有什麼,有什麼要在宅邸發生了。而且對於那即將要發生的什麼,佩托拉起不到任何作用。

「佩托拉」

趁著簡短呼叫的間隙,二人走到了房間之外。

云飄散在黑夜侵染的天空,月光照射不到的宅邸沈浸在黑暗之中。在漆黑的走廊上法蘭黛莉卡凝視著,佩托拉慢慢地往後走去。法蘭黛莉卡眯著翠綠的眼眸屏住生息,與此同時佩托拉向著她視線相反的方向移動著。

「餐廳…….餐廳……」

不斷重復著法蘭黛莉卡所說的話。餐廳是在主樓的一層。幸運的是,通過這正走著的迴廊馬上就可以到達了。宅邸的內貌早已瞭然於心。就算在黑暗中也是小事一碟。

但是,即使從東樓到主樓走過了延續的迴廊,佩托拉緊緊停住了腳步。逃出主樓,闖進餐廳的後門。在那之後一直逃到村子裡,那就是法蘭黛莉卡的指示了。但是——

「——蕾姆,小姐還」

被遺留在宅邸裡的【沈睡的少女】,她現如今,還橫躺在樓上的床上。

距離走廊下已經很近了,看著樓梯的平台的佩托拉躊躇著。此時應該遵從法蘭黛莉卡的指示,感受到恐懼的本能那樣地訴說著。

但是,佩托拉被昴託付了蕾姆的事情。昴是多麼虛幻地看著,沈睡的她的側臉,那場面很清楚烙印在佩托拉的眼中。

現在在這裡,只有佩托拉一個人逃跑的話,會變什麼樣。蕾姆,這和昴的決定又會。

「——哈啊」

用力地咬緊臼齒,佩托拉振奮著感到恐懼的內心然後向著樓梯——為了到達樓上高度抬起了腳,朝著蕾姆沈睡著的房間走去。

打破了尊敬的法蘭黛莉卡的囑咐,強烈的罪惡感油然而生。恐懼感也是。但是,就算是被這樣的氣氛包圍的宅邸,也不能丟下蕾姆不管。

和魔獸存在的森林一樣——那個時候,昴也沒有對佩托拉見死不救。

「我這個,笨蛋…大笨蛋…」

回想結束,回到最初的糾葛,佩托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發出微小的嗚咽。

心髒令人感到吵鬧。前進的腳步也顯得緩慢。會讓法蘭黛莉卡生氣的。感情混雜著。

「啊阿,真是…明明只有可愛的臉龐才是自己的長處,為什麼要做這樣愚蠢的事……!但是,但是,但是……」

好可怕,好想哭,快要叫出來了。但是,不能那麼做,絕對不可以。

因為啊,昴是不會那樣子的。不會去做的。就算很可怕很想哭泣,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會那麼做。

「因為,是昴的話絕對會這麼做…所以,所以對昴,只是對那個人,就算是死也要顯得帥氣…….」

恐怖到達了臨界點,佩托拉為了鼓勵著自己的內心編織著語言。

在漆黑的走廊上,終於能看待目的所在的蕾姆的房間了。只有短短十米的距離了,內心已經急躁難耐快要跳出來了,但是,腳步卻無法跟上內心的焦急。

還有幾步,還有最後幾米,再經過兩個門口就能到了——

——到了,佩托拉抬起頭。

一剎那間,從面對走廊的窗口,被云擋出的月亮露了出來,銀色的光照射進來。黑暗籠罩的世界開始有了顏色,太過刺眼,佩托拉眯著眼睛看著。

「啊啦,真是可愛的小姐呢」

彷彿與黑暗同化一般,一身漆黑的女性突然出現在眼前。

「——a」

與房間門口隔著,僅僅三步的距離出現了一個女性。富有光澤的黑發編成三個辮子,強調著豐滿的體態的漆黑的裝束。連同性的佩托拉也能感覺到那略有味道的美色,那右手中被握著的凶惡的短刀有著讓人厭惡的特徵——

「我聽說的是,目標兩人追加一人。你就是年紀小的女僕小姐呢」

「——」

「感到吃驚嗎?沒事的——你的腸子也一定是很美麗的哦」

在,說著什麼啊,完全聽不懂。

只是,帶著笑容靠近著的女性的腳步聲,那是與【死】的腳步聲有著相同意義的,很清楚的知道那些。明明知道那些,可佩托拉的腳卻因為太過恐怖顫栗著無法動彈。

與女性纖細的手腕不相稱的凶器,明明那會毫不造作地取走自己的性命。

「真是好孩子呢…….會讓你看到天使的哦」

無情地,對著顫抖的少女抬起了短刀。

那刀刃要切開風般,將佩托拉的身體不帶憐憫地斬斷。在那之前——

「佩托拉——a!!」

走廊的窗戶被打破,一道殘影擋在了佩托拉和短刀之間。高亢的聲音響起,鋼鐵碰撞的聲音伴隨著火花,沖擊讓佩托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面前,是披著金發,從凶刃下保護了佩托拉的是看過多次的背影。展示著如母親寬廣的背影的女性,對佩托拉來說只有一個人。

「法蘭黛莉卡姐姐大人!」

「不聽話的孩子呢,佩托拉。逃出去,明明那樣說了。待會再處置你」

「好,好的」

將佩托拉置於身後,只用視線確認後的法蘭黛莉卡嚴厲地說道。那嚴厲的溫柔,佩托拉忍住了多次想流出的眼淚和想喊出的哭喊。

看著兩人的談話,用短刀防身的女性愉快地歪曲著豔紅的雙唇。

「真棒啊。你就是年長的女僕小姐呢。女僕二人就湊齊了,而且關系親密真是太讓人愉快了。將你們倆的場子並排著,幫你們確認那相性是不是也很好呢」

「從頭到尾完全不能理解的嗜好呢。無法認為那是不錯的愛好呢」

異常到極點的女性的發言,法蘭黛莉卡伸出雙手打斷那談話。

法蘭黛利卡的雙手發出了摩擦的聲音,骨骼發生變化一樣一點點變大。漂亮的手化為了獸爪,到手肘的肌肉被金黃色的獸毛覆蓋。

「亞人的血,呢。獸化了之後,你肚子的東西和人類的時候有區別嗎?是一樣的嗎?」

「就算你有那樣的好奇心,也不給你試驗的機會呢」

「這樣啊。那樣的話,在切開之後再拜託你給我看看如何。在死之前能解除獸化的話就好了呢」

「真是能有閒心說……」

將雙手作為武器的法蘭黛莉卡,女性的態度還是一貫的毫無動搖。被那個姿態針對著,女人說著【是這樣呢】稍稍地歪了歪頭。

「我呢,不久之前在王都有過快死的體驗然後我進步了哦。你的話是贏不了我的呢」

「……不能打敗你的話,那還真是讓人憎恨的心情呢」

法蘭黛莉卡的使命感,從女性身上流露出的狂暴的陰森氣息——那雖並不能決定戰斗的勝負,但那也說明了實力的不同,就連佩托拉也能明白的那種程度。

「佩托拉,這次一定要拉開宅邸——快點去避難的通道」

「但,但是,姐姐大人…】

話沒說完,佩托拉看向了近在眼前的房間的門。在那之中,有著佩托拉這麼亂來的理由。法蘭黛莉卡也僅僅看了那眼神就理解了。所以,

「我也知道那是誰的託付,但好像我和佩托拉都是目標」

「是的。女僕小姐兩人,和一個精靈女孩子。雖然不滿數量有點少,但我還沒有切開過精靈的肚子所以很期待呢。之前差一步沒有完成啊」

「——」

雖是讓人頭疼的對話,但佩托拉看見了法蘭黛莉卡的轉機。提出假裝無意的對話,法蘭黛莉卡從女人口中得知了目標的存在——女人的目標中並沒有包括蕾姆。【沈睡的少女】,這個敵人的記憶也一並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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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23, 2018 9:44 pm

「快走!」

「好」

互相理解對方的意圖後,隨著法蘭黛莉卡發出聲佩托拉朝著後方離去。

與此同時,在逃跑的少女身後,翻轉著身體的女人擲出了什麼。反射著月光的鐵針總計四根,目標是佩托拉奔跑著的雙腿。

「不僅是你的興趣,心腸也很壞!」

對那鐵針剛腕一閃,法蘭黛莉卡的獸爪將那些逐一擊落。在那同時,佩托拉一次都沒回過頭。對委以全部信任的她,少女逃離了走廊。

「好孩子呢」

「是自大的孩子吧!!」

過分的女性的聲音,法蘭黛莉卡的咆哮,還有那同時響徹宅邸的鋼鐵的撞擊聲。法蘭黛莉卡和那女性的沖突,拼上性命的死鬥開始了。

「哈!哈!哈啊!」

逃離了走廊,飛躍下樓梯,佩托拉氣喘籲籲的。

高亢的聲音接連起伏,破壞道路的震動不斷的傳來。對方更厲害,法蘭黛莉卡也明說過了。她的奮戰只是為了讓佩托拉安全地逃脫。

自己已經,失敗過一次了。一旦有事就從避難口離開,那樣對佩托拉說過了。遵照那些,逃跑的話——逃跑的話,法蘭黛莉卡就會死。

那樣想的時候,佩托拉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種可能性。

「——貝亞托莉絲,大人的話」

在這宅邸裡剩下的最後一人,傳聞中超常存在的她在的話。

「這裡…….!不對,這裡呢!?」

順著樓下的通道奔跑著,佩托拉順著手一間間打開房門。

聽聞貝亞托莉絲用魔法的力量,在宅邸之中移動著自己的房間。和昴一起探尋的時候也是,想給她送食物的時候也是,雖然找不到,但一定在哪裡存在著。

持有強大力量的魔法使,那個存在對現在的佩托拉來說是必要的。

貝亞托莉絲的話,一定能幫助到法蘭黛莉卡。宅邸,約定也能守護住——

「不在這裡……。也不在這裡啊,姐姐大人……」

屏住了呼吸,眼看就要崩潰的佩托拉流出了眼淚。西樓,這一層的全部房門都已經打開了。就算那樣還是沒能找到貝亞托莉絲。但戰斗,還在繼續著。

不快點,明明不快點的話就大事不好了。不快點的話,法蘭黛莉卡就要.

「姐姐,大人要…….」

明明不得不逃出這裡,佩托拉的腿上卻一點點失去了力氣。

佩托拉用拳頭都握不住的顫抖的手,一直捶打著自己的雙腿。振奮著自己退縮的內心,不得不去尋找貝亞托莉絲。但是卻沒有勇氣動起來。眼淚不停地滑落著。

「——昴」

軟弱沁透著內心的時候,佩托拉的嘴唇依賴般地喊著一位少年的名字。

那是,對於佩托拉來說是這世上最有勇氣的人的名字。

呵斥著顫抖的雙腿,面對著無法戰勝的對手,有勇氣又厲害的人。

佩托拉和村子裡的大家遭遇真正的危機,可能要都要喪命之時,最先趕到幫助自己的人——呼喊著,那個名字。

此時,此地,那個人並不在,心裡很清楚。

「昴,昴…救救我啊,昴…」

「好的,我知道了哦,佩托拉」

「——誒」

手捂著臉,想止住眼淚的佩托拉,超出想像之外有點喘不過氣來。

透過指尖的空隙,滿是淚痕的視界,有誰正站在眼前。那個人,為了迎合蹲下的佩托拉彎曲著膝蓋,讓視線平齊,

「來晚了對不起吶。但是,我來救你了哦……平安無事太好了,佩托拉」

熟識的眼睛和凶惡的臉龐,那個人讓人安心地微笑著。竭盡全力,讓佩托拉掛唸著的容顏是那麼溫柔,所以佩托拉打心底感到了安心。

「昴,嗎……?來,救我了嗎啊?」

「是我哦,來了哦。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多虧了佩托拉的護身符吶」

點頭肯定著,昴的右手手腕上綁著白色的手絹。稍稍弄髒了的是,出發那天佩托拉交給昴的護身符。

不是幻影,也不是做夢,昴回來了。將伸出了手,想觸碰著那臉頰的佩托拉輕輕地托著,溫柔地撫摸著後背。

那手掌是那麼讓人安心。想將意識交給那安穩。但是,還不行。

「昴,法蘭黛莉卡姐姐大人在上面被……拿著很大的,黑黑的刀恐怖的人給….」

「拿著又黑又大的刀的令人害怕的人對吧。啊啊,我知道的」

只說明了星星點點的特徵,昴就知道全部地點頭肯定。事情的重要性要讓大家都知道。佩托拉在昴的懷中,用力地指著天花板。

「求求你,去救救法蘭黛莉卡姐姐大人!昴,打敗,那個女人!」

「好的啊,全部交給我把!雖然想這樣說啊,法蘭黛莉卡都贏不了的對手我沖出去也只是會一瞬間變成屍體的呢!」

「——a」

「——開玩笑的,所以代替我,帶來了強力的援軍吶」

一時間,撫摸著說不出話來的佩托拉的頭,昴浮現出惡作劇的微笑。然後視線上移,黑色的瞳孔裡寄宿著交雜安心與不安的感情,

「難得的再會,就是妨礙者有點阻礙過度的一晚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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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23, 2018 9:46 pm

2

那是,用死鬥來稱呼都不貼切的戰斗。

「——切!」

揮舞著右手,接連不斷地發出連鐵板都會出現裂痕的一擊。從各個角度靈活地扭動著身體,像是微風吹動樹那般流麗休閒地迴避著。在襲來的黑爪的空襲中跳躍,瞄準著飛馳的軀體不讓其躲開投擲的鐵針。

獸毛與肌肉厚增的手腕,被尖銳的鐵針輕而易舉地穿透。趕超灼傷的疼痛,要緊臼齒,法蘭黛莉卡甩著手腕震飛鐵針。

雖不是致命的一擊。但是不斷增加的傷口,正在削弱體力。與氣喘籲籲的法蘭黛莉卡相對的,搖擺著長長的三股辮的女子卻連氣都不喘一下。

戰力上的差距一目瞭然,但是還有口氣存活著,是因為對方並沒有認真起來——

「——只瞄準腹部攻擊,到底是在打什麼算盤」

「強勢地說的話是興趣呢。也許可以說是生存的意義。畢竟我是【獵腸者】呢。是切開腹部主義的哦」

並不是在開玩笑,本身就是這麼想的發言震撼著法蘭黛莉卡的身心。那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那個女人是真的那麼想的。而且往往,這一手反常者主義並不會去撒謊。

法蘭黛莉卡還奄奄一息,都是多虧了女性的攻擊只是貫穿腹部這一舉動。

「話雖這麼說,但沒什麼陪你玩下去的時間了。可以的話先砍掉你的手腳,然後不得不去追捕剛才的那個孩子呢。因為你們關系很親密,將你們排在一起切開的話會很高興的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的考慮我地點都不心動呢。哈——!」

很清楚地明白女人是在跟自己玩耍——那麼,就趁著那個玩鬧的心決出勝負。

後腿爆發著力量,法蘭黛莉卡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迫近著女人。到現在為止,都隱藏著雙腿的獸化。拿出全力的話,法蘭黛莉卡的速度都可以超越風。

以那種速度接近,剜擊要害。或者獸爪能掠到那身體的話——

「——筆直地沖過來這樣的,我也覺得那樣也更省事呢」

「na」

獸爪抓到了女人,但一瞬間,女人的身體消失於虛空之中。撕裂絨毯的強壯的獸足砸向床上,法蘭黛莉卡仰著頭對天花板膛目結舌。向正上方跳去的女人站立於天花板之上,然後更進一步在走廊的牆壁上,天花板上,床上,隨心所欲地來回跳躍著。

「——這個,蜘蛛女」

「那個,在王都也被那樣說過吶。我認為那很失禮的說」

不滿地聲音從上下左右慢慢接近著。雖說是遠超常人的法蘭黛莉卡的動態視力,但並不能追上在月光下跳躍的女人的身姿。緊接著——

「——在打倒你之後,能給我看看獸化之後裡面的內容的話我會很開心的哦」

被那樣低聲耳語之後,法蘭黛莉卡做好了死的覺悟。

腦海裡,一瞬間閃過各種各樣的想法。【聖域】的事情,同伴的事情,可愛的後輩的事情,侍奉著的人們的事情,家人的事情。弟弟的,事情。那是——

「啊啦」

鋼鐵與鋼鐵激烈碰撞的巨響轟鳴著,要將窗戶震碎的沖擊波植入走廊之下。然後在那沖擊不停的走廊上,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用大將的話來說,【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守】好像是這麼說來著」

低沈,但絲毫不隱藏那自大的聲音。邊說著,男子用那雙手——覆蓋拳頭形狀的銀色的盾牌,豪快地反擊著襲來女子的刀。被那威力擊退了老遠,男子並沒有追上去,而是將那雙盾用力地在胸前擊打著。

「那麼,防禦的盾牌能用在攻擊上的話……不就變成最強的攻擊和最好的防禦一起,最強的雙方一起不就是最強了?」

那是爽快的,幼稚的,並且像是腦殼有包(手動滑稽,差不多就這意思)的小孩子所思考的理論。

但是,男子將那幼稚的理論付諸於實踐,將單手盾裝備與雙手上,作為自己的武裝。短短的金發倒立著的男子,坦蕩地挺起胸膛回頭看著法蘭黛莉卡,

「不那樣認為的嘛,老姐——嗚,好大?!」

就在於此同時,方才還存在的出色的戰士氣場煙消云散,男人——不,少年睜著大大的綠瞳,搖擺不定地從上到下呆呆地看著法蘭黛莉卡。

「那個,認真的?!這是老姐?!老子所認識的老姐,應該是更小一點更纖細一點更沈穩一點不是嗎?!這樣子,比起老姐更像是老哥….生氣?!」

「不要一見面就說出很失禮的話啊!」

瞄準一見面就一直出言不遜的少年的肚子,法蘭黛莉卡用力地踢去。看到承受這一擊的少年蹲了下來,【嗚哇】地呻吟著,法蘭黛莉卡恢復了意識。那額頭上,有著白色的傷疤。

「你……是,嘉飛嗎?」

「不要在沒搞清楚之前就踹過來啊。我才要說,是不是真的法蘭黛莉卡,,,,嗚哇!」

「不要對自己的姐姐直呼其名啊」

在站起來的動作中,沐浴著脊椎的捶打再次蹲了下去。

那個樣子,讓法蘭黛莉卡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聖域】裡能玩耍的道具很少,姐弟倆經常互相打鬧玩耍著。而且,有著九歲年齡差的法蘭黛莉卡和嘉飛爾來說,基本上都是以姐姐壓倒性的勝利結束。就像那時一樣一直沒變。

「沒什麼。嘉飛,長大了呢……」

「被現在的老姐這麼說只會讓人不快誒!先說清楚啊,老子要變大還早的很吶!不要老是拐著彎小瞧我啊!」

「哈哈哈,給你改正好了吧。身體雖然長大不少,氣量卻還是呢麼小呢」

「你說啥?」

露出獠牙,嘉飛爾反對著法蘭黛莉卡的話語。和弟弟隔了十年之久的拌嘴,法蘭黛莉卡感受到了如今還無法相信的幸福感。

一直期待著。有一天,能在【聖域】之外和嘉飛重逢的事情。

一定,會有誰來幫自己實現。拉姆,艾米莉婭,亦或是昴。

「還有,奧托桑也在呢吧」

「哈!也沒有向那個小哥逐一道謝吶。正所謂【米格爾多族的橋會陷落是常有的事情】吶,我也不想被所謂吃虧的角度同情。」

背後說人雖然不好,但被說了各種話的奧托那失落的臉龐浮現在眼前。自己清楚他是一個有才能的人。但是,也知道會被這樣評價的氣氛。

「那麼,差不多我來打擾一下這個再會可以嗎?」

「特地讓你等著吶,心情不爽了嗎。那麼就那樣,忘掉這屁任務回去就好。老子,也不想對女人出手」

「啊啦,真是溫柔呢」

姐弟的對話中,從走廊突入進來的女子淺淺地微笑著。嘉飛爾對女子做著驅趕蟲子般的動作揮著手。對嘉飛爾的那個樣子法蘭黛莉卡豎起了眉毛,

「嘉飛,將那個女人認為是看到的那樣的話會很難堪的哦」

「哈,對老子來說真正意義上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拉姆一個的啊」

「那個,我雖然認為很帥啊,但是會被拉姆用鼻子嘲笑哦」

「你說啥?!」

對著吃驚的法蘭黛莉卡,嘉飛爾憤慨地回頭。

剎那間,從女人的手裡以可怕的速度射出的漆黑圓盤——不,那不是圓盤。那是高速回轉的大回轉刀。甚至連風聲都沒有,刀刃直指嘉飛爾德頭部,

「我說啊」

在離頭部一寸的距離錢,嘉飛爾德左手輕松地彈飛了圓盤。變換著精巧的角度,長刀直直的向上飛去,伴隨著巨響刺入了天花板。

「老子,說了讓你趕緊滾回去吧?」

「——是的。這就是我的回答哦」

代替被投擲的刀,以趴在地上的姿勢女人前進著。女人投出的是握著的另外的刀,目的是斬斷嘉飛爾的雙腿。

但是,和那一擊一起還有其他的威脅,在背後看著戰斗的法蘭黛莉卡捕捉到了。

——被刺入天花板的刀,在系在刀柄的繩子作用下落了下來。目標是嘉飛爾的後頸部,這是完全從死角發起的攻擊。

「嘉飛——」「放肆!!」

蓋過法蘭黛莉卡悲鳴的,正是嘉飛爾的咆哮。

狂嘯著的嘉飛爾,左手在瞬間爆發性地增大。覆蓋著金色體毛的宛如樹干般的手腕,與法蘭黛莉卡的獸化劃清界限一般的凶惡的代表物。

「讓你消失,黑女人!!」

連那個女人的眼裡都閃過一絲驚訝,嘉飛爾沒有放過那個空隙。歪頭躲過背後的刀刃,以只避開要害的方式進行攻擊。用覆蓋著壯腕的盾牌抵擋女人的刀,發出咯吱的聲音奮力地震飛了女子。

發出痛鳴,女人翻滾著。蔑視地看著那,嘉飛爾拔掉了插在肩膀上的刀。

「哈!俗話說【克爾剛就算沒有了雙手也要拖住敵人】吶!認為老子會害怕得縮起手腕就大錯特錯了,**!」

「**明明就是你吧!」

「你啊?!」

對著勝利自誇著的嘉飛爾德後頸部,姐姐憤怒的鐵錘接踵而至。

「那樣傷害身體的戰斗方法…婆婆看到了會傷心哭泣的啊」

「呃,我……才,才不管老太婆怎麼想勒……」

被法蘭黛莉卡說教,嘉飛爾目光游離地辯解著。對親弟弟那樣的態度嘆著氣,法蘭黛莉卡也驚嘆著那強大的實力。說是感動,也沒有錯。

那是嘉飛爾十年時間的修煉。而且,感動的並不只是法蘭黛莉卡——

「——很棒呢,你。非常棒呢。非常有活力的好孩子。太棒了哦」

帶著歡喜的哆嗦聲,站起來的女人嘴角流出了鮮血。但是,女人欣喜地舔舐著,讓臉頰變得紅潤嫣然微笑著。

女人不出意料的態度,嘉飛爾咂了咂嘴。

「喂,姐….老姐,知道叫蕾姆的人嘛?」

「——?誒,知道,在宅邸裡面呢。從昴那裡聽說,是拉姆的妹妹」

突然地,嘉飛爾無釐頭的問題讓法蘭黛莉卡感到疑惑。

拉姆的妹妹,從樣貌上來看雖然沒有懷疑的餘地,但法蘭黛莉卡的記憶中卻沒有那個少女的存在。陷入沈睡境遇的她,和自己之間有什麼關系也說不定。

「很像拉姆的嘛?」

「簡直一模一樣呢。所以說啊,以假亂真都能做到呢」

「那樣沒用過頭的相似嗎。那只有確認一下了——老姐,有一個請求」

中斷交流,和女人四目相對著,那樣對法蘭黛莉卡說道。

「找機會,將那個叫蕾姆的女孩帶出去。老子,來好好當她的對手」

「胡,胡說些什麼!我也要一起戰鬥!兩個人一起的話…」

「那會怎麼樣呢?」

想一人作戰的嘉飛爾,對那想法反對著的法蘭黛莉卡,女人的聲音無理地打斷了。嚴厲地,法蘭黛莉卡緊盯著女人。

「我不太想你露出那樣可怕的表情呢。而且我的意見很中肯,你的弟弟桑會幫我證明的哦」

「……嘉飛?」

對女人的發言露出詫異的表情,法蘭黛莉卡呼喊著弟弟。接著嘉飛爾,

「不好意思吶,老姐。我很擔心你在後面吶,畢竟她不是個溫和的對手吶」

「什…!」

「還有,不要誤會了啊,老姐。並不是說老姐會托我後腿吶」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法蘭黛莉卡雖也是這麼想的,承受著法蘭黛莉卡那樣驚訝的目光,嘉飛爾盯著女人繼續說道,

「老子和那傢伙拿出真本事戰斗的話,這周圍會變得一塌糊塗的吧」

嘉飛爾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了女人。女人肯定著那發言浮現出愉快的微笑,玩弄著三股辮的發端做出向前傾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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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23, 2018 9:47 pm

「是呢,一定會是那樣的呢。…所以,我覺得你退下會比較好哦」

「——」

只有持有真正的隔絕之力的強者才能懂得的戰場的感覺。理解了自己離那個領域很遠,法蘭黛莉卡的懊惱灼燒著全身。

——對時隔十年再會的弟弟,卻幫不能幫上一點忙。

「不要想一些無聊的事情,老姐」

「嘉飛……」

「看到我的手了吧?這個盾,是小時候姐姐和我玩耍的時候的東西。老子最強的出發點,不就是和姐姐一起走出去嘛」

法蘭黛莉卡被嘉飛爾的發言震驚了。

擔心著的,安慰著的,不帶著任何感情的聲音中,法蘭黛莉卡確實感受到了弟弟的成長,胸口變得灼熱。

「雖說被大將用大家的力量打敗了,但是,極限狀態的話可就難說了吶」

背後感受到姐姐的目光,正面迎著敵人的期待,嘉飛爾向前走去。

將盾,將牙齒,嗡嗡作響,嘶吼著,緊接著——

「——給本大爺放馬過來,黑女人。作為從【聖域】裡出來的慶祝。在這開端,被稱為最初的障礙的傢伙,老子就完完全全地給你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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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23, 2018 9:48 pm

3

——時間少許的回溯,場面切換到去往羅茲瓦爾宅邸的龍車上。

「聽清楚了嗎?在宅邸需要救助的人總共四人,全部都是女孩子」

在全速前進的龍車駕駛台上,昴豎起四根手指做著說明。

兩邊的景色飛快流轉,在荒蕪的道路上龍車依靠著【除風加護】奔走著。對著多次拜託過的地龍再次拜託著,昴認真的看著同行者的臉龐。

「基本沒什麼需要猶豫…也就是說,不管是什麼時候,刺客一定會在我們到達的同時襲擊過來。只能一次將四人就出來了」

「給我們爭取時間的…….是老姐嗎。已經十年,沒有見過面了吶……」

鼻尖上泛起皺褶,昴說的話令嘉飛爾感到尷尬的樣子。

留在【聖域】裡,固執地到現在的嘉飛爾。將在外面的世界創作棲身之所的法蘭黛莉卡稱為叛徒,正因為那樣的決定現在才覺得不好吧。

「嘛,拜託將當作一次沖擊爽快地忘掉吧」

「爽快地忘掉什麼的…….大將啊」

「但是確實,爭吵什麼的要放在以後了哦。話說回來。真的從分開到現在一次都沒?聽拉姆桑說,與【聖域】的交流好像也是存在的,沒寫信什麼的嗎?」

「老子反正沒有寫,寄過來的…全部,沒讀就交給老太婆了」

一副鬧著別扭樣子的嘉飛爾,昴和奧托被【啊——?】佔滿了整張臉。對姐姐的態度完全是小孩子一樣。那再會想必也會很感動吧。

「雖然也擔心法蘭黛莉卡桑,單純來說最危險的是佩托拉醬對吧」

「是的吶。羅茲瓦爾宅邸備受期待的新人女僕小姐,稍微早熟的佩托拉是有必要注意的」

點頭肯定著奧托的意見。事實上,現在的局面上佩托拉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當然其他的三人也很危險,但是佩托拉毫無戰鬥力這一點上是致命的。

而且,如果說在無法抵抗這一條件上同樣危險的是——

「蕾姆……拉姆的妹妹。嘉飛爾雖然不記得了」

「就算到現在老子都是半信半疑的啊。拉姆也沒跟我說過有個雙胞胎妹妹什麼的。這麼長時間交情的本大爺都不記得了什麼的,真的有那種事嘛」

很理解嘉飛爾難以接受的心情。但是,襲擊蕾姆導致的忘卻之害連同為姐妹的拉姆都波及到了。一想到那個,心裡就嘎吱作響。

「只是,也有可以挽救的事情。大概啊,刺客的目標中是不包括蕾姆的。在委託她們的時間點上……蕾姆已經」

「……但是啊,看到在房間裡的蕾姆的話就不只是僅僅如此而已吧,對吧?」

對從這個世界上被遺漏的(蕾姆),和無法將其補充進來的昴,奧托繼續這發言。無力地,對著奧托的話點頭,昴肯定這一觀點。

刺客——艾爾莎和梅麗是沒有良知的。那些傢伙是不會考慮將無關的人卷進來這些事的問題人。拉姆和阿拉姆村的人們,說到底也並不是安全的。

「只有祈禱,敵人偶然間最初打開的不是蕾姆所睡的房門了……老實說,取決於敵人實在不能說是一個好的計策吶」

「……拜託你們的同時也依靠敵人。這就是菜月‧昴流兵法,【逆風林火山】喲」

「好,好帥…….!」

嘉飛爾對眼睛發亮地看著不可否認的昴。

真不愧是隨意過頭了,(奧托)看著心裡難受,把這次事情全部完美解決之後,找個時間,教教嘉飛爾真正的風林火山的意義吧。

而且,那樣描述展望的未來雖然是很不錯,但——

「但是,從剛才開始就厲害得讓人害怕吶,但真的有那種效果嗎?」

「不是要趕快點嗎?老子也不是因為喜歡才做這些的。」

變得微妙的昴的曖昧的態度,嘉飛爾不滿地咬牙切齒。

嘉飛爾的意思不是不明白,但也想請他考慮一下昴所說的事情。因為現在,嘉飛爾是在龍車外面的頂上,抓著窗戶參加著會議。

懸在窗框上,嘉飛爾緊貼在極速奔走的龍車車輪的旁,被地面用力地摩擦著腳掌。當然,那並不是在進行無意義的拷問。

「我,以前被車輪壓到過所以很害怕事故啊…發生什麼差錯導致你變得七零八落的話,我的PTSD肯定是沒了不說,宅邸裡也沒有打手了得說」

「閉嘴!會死的啊!我就死在你面前!!」

對搖擺著玩耍的嘉飛爾,昴發出了真心的悲鳴。把窗框捏到變形的握力,都不知道啥時候有個萬一,心髒表示壓力很大。

「不管怎麼說,萬一腳沒著地【地靈的加護】就沒有效果的話,為了讓嘉飛爾萬全的或者接近那個狀態,讓他採取必要的措施吧」

「但是這個啊,從外面看的話就只是看到想進入龍車的傢伙被甩著而已的吧。而且,那個事實卻是拖拽著十四歲的中二男子的情況啊」

「那樣說的話,不論是聽說還是實際情況都是很辣眼睛了嘛?!」

昴對著手握韁繩的奧托發出的悲鳴點頭表示肯定。萬一,這個樣子被流傳出去了,被關禁閉什麼的可吃不消——總之,嘉飛爾現在的雜技就有那樣的意思。

和昴他們的激鬥所受的傷,已經被艾米莉婭的魔法治癒了。但是,體內所流失的瑪娜,血液,體力什麼的完全沒有恢復過來。為了將那些在從【聖域】到宅邸的移動時間中補充回來,這個乍一看不人道的艱苦修行就被毅然施行了。

【地靈的加護】的力量,那是嘉飛爾為了宅邸計劃准備的【王牌】。

「還有啊,大將。話說到一半吶——還只是說了三個人吧」

「——啊啊」

撐起身體,從窗口探頭看著龍車的嘉飛爾。他疑問的矛頭雖是昴,但卻轉頭看向了奧拓,

「真不湊巧,我也沒有見過最後一個的臉。只限於從西瑪桑那聽說的…….好像處在有點復雜的立場上呢」

「連面都沒見過的對方,且對方也說了討厭看到你,小兄弟,沒問題嘛?」

「你不會是相信就因為大概那樣的理由就不能見面了吧?!」

對看著可憐的東西的嘉飛爾的眼睛,奧托拚命地反駁著。那樣吵吵鬧鬧的二人,大概,那是對昴的擔心吧。

為了將難以啟齒的話題簡單地說出來。大概,一定,可能吧。

「最後的一個人……貝亞托莉絲的話,我必須將她帶出來」

面對著二人,昴沒有說【大概】這樣氣餒的話。

在行動之前,在談論的階段就感到膽怯的話是不行的。絕對要帶出來。那必須得由昴去做——從她的過去中,(將她帶出來)昴那樣堅定地決定了。

「貝亞托莉絲就由我去帶出來。一定會帶出來的。必須要那樣做」

並不是其他的什麼,昴,必須要去那件事。

就算是貝亞托莉絲拒絕了,說著不要需要什麼希望地擺著臭架子。

「大將都那麼說了的話那就那樣做吧」

「附近的村子的村民們也是,必須好好地進行避難疏散。一方面是想避免不測的事態,而且出色地完成那些不就是我的擔當嘛」

面對著昴的覺悟,嘉飛爾和奧托用各自的態度約定合作。

昴就發揮昴的作用。另外,自己就發揮自己各自的作用。

真是,真正的,值得信賴的同伴啊。

「多謝啦,兩個笨蛋」

「這麼直接地表達感謝的嘛,你這個笨蛋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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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12月 23, 2018 9:50 pm

4

——從被打開的房門的另一邊,溢出了濃厚的古紙的味道。

那是,書本長時間在那場所裡度過的歲月的份量嗎。或是說相信【時間靜止之屋】這樣的通稱的話,那麼就和年月的經過沒有一絲關系嗎。

「在那個地方,在【聖域】裡考慮了很多啊。作為書庫的管理員,你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

沒有得到房間主人的許可,昴就毫不客氣地踏進了禁書庫中。

還是老樣子,安靜和憂郁同居的空氣。別說透過陽光的窗戶,連換氣用的小窗口都沒有。長期居住的話胸口會很難受,一定會因為缺氧而死的。

所以,昴才會一直想將少女從這裡帶出去吧。

「……你這傢伙,為什麼能到這裡來啊。我可不記得有叫過你呢」

「不好意思吶,我是個不請自來的男人呢。在中學的時候,參加了沒有被邀請的同學生日會,被微妙的氣氛包圍的時候還是不可能忘記呢」

真不愧是那個昴呢,下次真希望他能自重一下呢這樣的氣氛。當然,由於那天表現得比誰都興奮,在那之後一次也沒有被邀請過去慶祝生日。

「太過悲傷以至於胸口都要裂開了,所以這件事咱們下次再說吧」

「下次也好什麼的,都是你自說自話吧…….不管怎麼說,就是一味任性的傢伙呢」

「啊,是很任性啊。所以,不管你怎麼討厭我都會到這裡來」

正對著少女,也知道她因吃驚而說不出話來。

像是要印在那個少女藍色的眼睛裡一般,昴玩雜耍樣地行了一禮。

然後——

「我要把你帶出去哦,貝亞托莉絲——這次一定,用我的手強制把你帶到太陽公公下面,玩耍到將那個禮服用泥巴弄黑為止吶」

少女聽著昴口齒伶俐地說教——貝亞托莉絲就在往常的梯凳上坐著,就那樣子抱著自己的身體。

保持著手中抱著裝訂的黑色書本的樣子,震驚的眼睛緊緊盯著昴。


第十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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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8:29 pm

第一章 【羅茲瓦爾邸的最後一天】

1

——時至今日,回想起那個瞬間,仍會被後悔侵襲。

伸出的手指被掙開,名字被充滿憐愛地呼喚。

永別的話語中飽含著親愛,微笑的眼角處蘊含著淚水和決意,正是被它們封鎖住了聲音。

那時究竟懷著怎樣的思緒,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

該說什麼才好,事到如今也仍不明白。

應當做什麼,時至今日也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所以自己才會像這樣,此時此刻也還是孤身一人,無法離開半步地蹲守在禁書庫裡。

【琉茲……】

唇角邊流露出的,是刻意疏遠了的古老記憶的碎片。

是空白和停滯,是和自己所度過的那些歲月有著相同時間長度的,不忍直視的苦惱過去。

為什麼,事到如今又回想起了那些,想起後悔,想起記憶,想起她的名字來了呢?

那一定是因為,有所預感了。

就像過去,自己伸出的手指被拒絕了那樣——,

【我要把你帶出去哦,貝亞托麗絲。——這次,你一定會被我親手拖到太陽底下玩耍,直到裙子上沾滿泥土變得漆黑一片為止】

——這次,輪到自己去掙開那伸過來的手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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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8:39 pm

2

——戰斗的激烈程度劇增,優雅莊嚴的宅邸被毫不留情地蹂躪破壞。

【——哦哦哦哦!!】

咆哮聲震耳欲聾。鋼鐵與鋼鐵激烈碰撞,伴隨著響徹走廊的清脆聲音,火花飛舞四濺。

現在,以灑入月光的羅茲瓦爾邸為舞台,戰斗的圓舞曲正逐漸跳往最高潮。

【——好棒。好棒啊你。實在是太棒了啊】

窗戶在沖擊下破碎,地面伴隨著蹬踏爆裂,牆上的畫像也受餘波影響飛散、四分五裂,就在這樣的過程中,從心底對奪命的廝殺感到愉悅的妖豔聲音鑽進了金色猛獸的耳朵。

對此,猛獸——加菲爾張開嘴露出獠牙,揮了揮他的力腕回答道。

【被拉姆以外的人就算這麼說本大爺也完全高興不起來啊!!】

用怒聲蓋過嬌聲,加菲爾的鐵拳穿過身為敵人的女人的頭頂,洞穿了牆壁。女人趁機鑽進了死角,面朝那個方向,加菲爾又繼續釋放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豪放的追擊。

——那正是將被力腕刺穿的牆壁連根拔下,大規模質量的照面一擊。

【啊啊……】

面對百倍於拳頭面積的打擊,女人——艾爾莎大為歡喜,在興奮中吐出了熱情的氣息。

緊隨其後的攻防,在哪怕眨下眼都會致命的剎那間展開。

見到如字面意義、像牆壁一般無懈可擊的加菲爾的一擊,艾爾莎不是後退而是選擇了前進。她以超人般的閃躲將受到的傷害控制在了最小限度,並揮起漆黑的刀刃撲向加菲爾的脖子。

一陣強風刮過,艾爾莎被打擊的反作用力彈飛到了後方。但是,刀刃確實有夠到——,

【——真棒】

【——周算你再者麼誇漲,本大爺也無會高興!】

雙手撐地,一臉陶醉樣子的艾爾莎妖嬈地低語道。在她眼前,加菲爾將用牙齒接下了的庫庫裡彎刀一口咬碎,把碎片吐了出來。

——經過一番試探,已經清楚認識到了這是個不能掉以輕心的女人。

面臨難以對付的強敵,加菲爾回頭瞥了眼身後。一位有著翠綠色眼瞳的女性——芙蕾德莉卡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旁觀著兩人的激鬥。

【喲,老姐。你怎麼還傻站在那裡看戲啊】

【誒?啊,誒,這個,我並不是打算……】

【不好意思啊,看樣子不能再光是讓你欣賞本大爺帥氣的一面了啊。畢竟老姐也有被大將指望去幫忙的事啊。——拜託了】

加菲爾一邊將牙齒咬得鏗鏗作響,一邊對猶豫不決中的姐姐說道。然而,芙蕾德莉卡的反應還是很遲鈍,遲遲沒有邁出腳步。——這也難怪。

加菲爾和艾爾莎的攻防,就是處在這樣一種芙蕾德莉卡沒有絲毫插手餘地的次元中。別說助戰了,這狀況想必光是動一下就需要勇氣了吧。既然如此,這個地方就——,

【——由本大爺,來孝敬老姐!】

【加菲!?】

代替動不了的芙蕾德莉卡,加菲爾先行一步作出了決斷。

猛然朝敵人飛撲過去的加菲爾,察覺了他的意圖的艾爾莎微微嫣然一笑。

【為自己的姐姐著想。真夠溫柔的呢】

說著,用刀擋下了獸爪的殺戮者就大步跳向了後方。加菲爾也追上前去,將戰場朝宅邸的深處轉移。這下,通往【睡美人】——蕾姆房間的道路就打開了。

之後,只要芙蕾德莉卡趁機將蕾姆帶出去的話自己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加菲!】

正對敵人施以狂風暴雨般拳擊的背後,傳來了先前的不知所措已煙消云散了的呼喚。沒有回頭去看的工夫。但是,對變得比記憶中更寬闊了的弟弟的後背,姐姐只說了一句——,

【——我相信你哦!】

相隔了十年之久的,僅僅只進行了數分鐘的再會。但是,這樣就夠了。

姐姐對弟弟的強大寄予了信賴,弟弟作出了決意全力以赴回應姐姐的期待,對此,這樣就足夠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鬥志漸漸高漲,力量也湧現了出來。

艾爾莎扭動身子躲過了獸爪的一擊。但是,遲了一步沒能跟上身體動作的黑色的三股辮卻被加菲爾一把抓住,後者將艾爾莎整個人拍往牆面。然後就那樣,在走廊上飛馳。

【哦、哦哦哦哦——!!】

咆哮著,將艾爾莎按在牆上摩擦的加菲爾在宅邸內猛烈突進。牆壁被粉碎,噴煙隨之騰起,沖擊蹂躪著無法抵抗的艾爾莎。就這樣折斷她的脖子,壓潰她的腦袋,用牆壁切削她直到化成肉片為止。然後,再去跟夥伴們會合——,

【——居然在舞跳得最盡興的時候東張西望,真是個壞孩子呢】

能比思考快上一步收緊了下巴,實屬本能所引發的奇跡。

躲閃不及的左耳剛一綻裂,加菲爾就在地上華麗地撲空了——不,並不是一腳踏空,而是地面不見了。走廊被斬擊給切碎,進而消失,加菲爾徑直朝樓下墜去。

被自由落體吞噬,哪怕在這期間,斬擊也源源不斷地襲來。對此,加菲爾只能舉起雙手的盾,憑直覺將其反彈、防禦,防禦,防禦。但是沒能完全防禦,渾身上下都噴出血來。

身體的一部分剛一接觸樓下的地面,加菲爾就立刻打滾般地逃離殺戮的范圍。隨後,邊將四肢撐在絨毯上,邊狠狠地瞪視前方。只見白煙被劃開,女人出現在月光的舞台上。

那個雙手都握著庫庫裡彎刀,半身都被鮮血染紅了的微笑著殺戮的美女。

【……老姐她,看樣子是已經順利脫身了啊。之後大將應該會把一切都妥善安排好的吧】

隨著肌膚上傳來樓上漸行漸遠的氣息,加菲爾確認了第一個目標的完成,長出了一口氣。

根據昴的作戰計劃,剩下的目標還有——到底,是什麼來著?

【啊,可惡。想不起來了……算了,不管了】

多半,應該就是加菲爾沒有獲勝的情況下的次善之策了。是為了保住性命,然後所有人返回【聖域】的撤退的方案。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忘了也沒有關系。

只要贏就可以了,僅此而已。——就這麼期望著,加菲爾合起雙手,在胸前碰了碰盾。

用鋼鐵摩擦的聲音鼓舞自己的加菲爾,艾爾莎看著他的身姿舔了舔舌。

【——【獵腸者】艾爾莎‧葛蘭西爾特】

【【聖域】的超最強之盾,加菲爾‧汀澤爾】

血色的微笑溶解於黑暗中,加菲爾只等著上下左右盡情跳躍的殺戮者的襲來。

在激戰開始前,他皺了皺鼻,露出獠牙吼道。

【這可是本大爺華麗無比的初戰啊,大將。——所以,那邊也一定要順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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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8:41 pm

3

——像這樣,為了見她而踏足這間房間,已經是第幾次了呢?

第一次的邂逅,是昴被抬到這座宅邸來的夜晚的事。輕易就突破了她設置在走廊裡的幻術,踏進了這個禁書庫。

初次見面的印象,毫無疑問對雙方而言都糟到了極點。

傷勢剛愈卻連那僅存的一點瑪娜都被奪走,昴簡簡單單地就倒地不起了。之後,她就遭到了好幾次點燃了復仇之火的昴的調戲,被不斷騷擾著獨自一人的時間。

在羅茲瓦爾邸度過的時光,不過才只有兩個月。這期間,昴和她——貝亞托麗絲之間打過的口水仗卻多到數不勝數,幼稚的對話也反反復復地展開。

只要見面就定會吵個沒完,明明這樣卻不可思議的是,兩人這樣那樣的愛好和脾氣倒是很相投。

到底是為什麼呢?不知為何,對把她單獨丟下不管的行為,昴總覺得倍感內疚。

——因為那些日子,那些時光,都是無可替代的羈絆,現在能夠這麼想。

所以這次絕不會再鬆手了,昴正是為了迎接貝亞托麗絲,才回到了這裡。

【要把貝蒂,從這裡帶出去……?】

見到走進房間、作出那樣宣言的昴,貝亞托麗絲發出了她的困惑。

她還是坐在那個固定位置的椅子上,將黑色的書本緊緊抱在胸前。

——抱著那本只會持續記述白紙未來的,從她母親那裡託付而來的【睿智之書】。

【真是,多管閒事。那種事,誰也沒拜託過你啊】

【雖然我早料到你會是這樣的回答,但卻沒有商量的餘地啊。我一定,要把你從這裡帶出去】

【擅自亂做決定……現在立刻給我回去。回到,那個小姑娘的膝蓋上難看地哭去好了】

【你這傢伙,是想開戰嗎……!說出這種話是要開戰吧……!】

聽到以前出過的大醜的話題被搬了出來,昴感到羞恥之餘聲音都顫抖了。實際上,艾米莉婭的膝枕確實是有著巨大的加護作用,但現在卻不能依靠她。

艾米莉婭現在,正在【聖域】裡加油。而在宅邸努力就是昴的任務了。

【總之,現在沒時間跟你爭論了。你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了嗎?】

【……宅子裡有入侵者是早已知道了呀。但是,貝蒂不打算跟那些爭斗扯上關系。要打架的話,誰想打就隨他去打好了】

【很遺憾,這不是能用打架之類的可愛字眼形容的狀況啊。雖然頭號強敵已交給寄予厚望的新人對付了……但那傢伙,太溫柔了啊】

對貝亞托麗絲的話搖搖頭,昴開始在腦海裡描繪宅邸裡的戰力分佈。

作為最高戰力的加菲爾,應該已經和本命敵人艾爾莎碰面了。兩人都擁有超越凡人的實力,戰鬥力可以說是不相上下——雖然想這麼說,但也無法下定論。

——加菲爾太溫柔了。並非天真,而是硬要說的話就用溫柔來形容好了。

作戰方面,昴等人在【聖域】打倒加菲爾的時候,也是依靠了那份溫柔。他那深情的性格,會讓現今宅邸戰況的天平傾向何方,還是有未知的成分。

不是對敵人的情感,而是對己方同伴的顧慮,會干擾尖牙和利爪,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

要讓宅邸所有人都平安無事地脫身。為此,就有必要讓加菲爾以萬全的狀態戰斗,把強敵拖住。

【所以,為了讓咱家的致命武器發揮出全力,礙事的因素就要通通閃開。佩特拉已經交給奧託了,只要芙蕾德莉卡能確保蕾姆的安全的話……】

【剩下的就只有你和貝蒂二人了。……你是要這麼說嗎】

【沒錯我就是要這麼說】

只要沒了後顧之憂,加菲爾就能全力以赴地戰斗。為此,已經讓佩特拉他們最先脫逃了。保證蕾姆的安全後,芙蕾德莉卡應該也會去會合。

【而你就要由我來帶出去了哦。要是不喜歡手拉著手跑,背也好抱也好,無論什麼我都會做的。先說好,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啊】

【你才是,要說多少遍才明白啊。你的幫助什麼的,根本不需要】

針對上前靠近了一步的昴,貝亞托麗絲發出輕輕的聲音拒絕了。

她轉動脖子,不是打量昴,而是像要展示禁書庫一樣地環視了一圈周圍說道,

【這裡可是在貝蒂的支配下,與現世隔絕的大精靈的禁書庫哦。不論外面有什麼樣的威脅,都跟這裡沒有關系。你的擔心只不過是杞人憂天而已啊】

【不,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你的禁書庫確實很厲害哦。但是,卻有個致命的缺陷。更何況,對方已經對它瞭如指掌了】

作為自信來源的【機遇門】被否定,貝亞托麗絲看上去不愉快似地抬起了眉。

確實,禁書庫是一個在躲藏方面擁有無與倫比優勢的空間。但是,那也不是萬能的,這一事實已經在之前的輪回裡被證明瞭。

【你的【機遇門】只會對關著的門奏效。所以,只要把宅子的門全打開……】

最後,就一定能抵達禁書庫裡。上一個輪回裡,艾爾莎就是用這個方法侵入了禁書庫,發起了來奪取貝亞托麗絲性命的襲擊。

因此,禁書庫絕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昴正打算這麼說服——,

【——為什麼,敵人會知道那個缺陷?】

聽到貝亞托麗絲的疑問,昴倒吸了一口氣。

【是羅茲瓦爾傳授出去的。……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被過於迅速地得出了結論,以致昴都沒被賦予辯解的餘地。

見到只是睜大了雙眼的昴,貝亞托麗絲更是深信不疑了。這座宅邸的襲擊是羅茲瓦爾所指示的結果,而其中一個目標還有著打破貝亞托麗絲的【機遇門】的必要。

羅茲瓦爾之所以有這麼做的理由和必要,也就意味著——,

【羅茲瓦爾的【睿智之書】裡,記載了貝蒂的死,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說罷,貝亞托麗絲對這個結論簡短地嘆了口氣。

呼地一下,自然而然地,像是安心下來了似的。——看到她的樣子,昴頓時激動了。

【你……!剛才的嘆氣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露出一副坦然接受了的樣子啊!】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你也應該已經知道了啊。羅茲瓦爾是要遵守【睿智之書】的記述的。如果這就是相應的結果,那貝蒂的命運早就已經決定了啊】

【這算什麼啊……羅茲瓦爾的書是羅茲瓦爾的,你的書是你的吧?難道你抱著的書上還有寫著,去被那傢伙殺掉吧,之類的不成!?】

為了粉碎貝亞托麗絲的斷念,昴用手指了指她抱著的【睿智之書】。

事實,是早已知道了的。貝亞托麗絲的魔書是一本白紙。四百年來,一次也沒有記載過未來。

聽到昴的呼喊,貝亞托麗絲垂下雙眼,將臂彎裡的書緩緩打開了。隨後,被朝向昴這邊的書的內容——那裡面,果然只有一頁頁的白紙。

【什麼,都沒有被寫下來啊。就跟迄今為止的一樣,貝蒂的命運是一張白紙啊】

【既然這樣!既然這樣,你就應該沒理由按羅茲瓦爾所希望的去做才對啊!就像至今為止的那樣,你要做的事由你自己決定就好了啊】

【……就像至今為止的那樣,由貝蒂來決定?】

貝亞托麗絲茫然地睜圓了眼睛,低語道。

聽到那聲,就好像已經沒有了感情的呢喃,昴頓時啞口無言。

虛無的哀切,充滿了貝亞托麗絲那有著特徵般花紋的藍色眼瞳。

【迄今為止貝蒂度過的歲月裡,有什麼,是由貝蒂所決定的?】

喃喃自語。貝亞托麗絲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用纖細的手指顫顫巍巍地翻起了魔書的書頁。那動作讓人覺得,她彷彿不是在翻閱白紙,而是在追溯自己所經歷的空白的時間。

【在這座宅邸裡,一直遵守著母親大人的囑托,一直都是一個人……那些時間裡,哪裡有貝蒂所選擇的東西?名叫貝亞托麗絲的,究竟做了些什麼,到底是誰?】

【貝亞、托麗絲……】

【貝蒂的一生,是如同這本書一樣的空白。是一片空白啊。自己選擇的事,一件也不曾有過。完成過的事也好,能肯定自己的功績也好,一概都沒有……】

伴隨著聲音,【睿智之書】被關上了。貝亞托麗絲緩緩地,撫摸起了那本沒有書名的魔書的封面。溫柔,而又羨慕般地。隨後,她靜靜地說道。

【真的,說真的。貝蒂……若只是一本書的話,該多好】

內心向虛幻的羨慕委曲求全,卻連這也無法辦到,貝亞托麗絲只能坦白地說出那悲痛的願望。

她若是一本書的話,就能一成不變地將【某個人】一直等下去了。

她若是沒有心的人偶,若是個不會隨時間的流逝而動搖的故事的話,就不會哀嘆了。

然而,貝亞托麗絲沒能成為那樣的存在。少女,為沒能成為那樣而嘆息。

【因為,貝蒂是擁有心的。時間過去越久,就越會不由自主地去考慮各種各樣的事啊,以致連原本曾想要去相信的東西都變得沒法再相信了。會陷入煩惱啊。會變得連母親大人的長相和微笑也想不起來,於是就會去收集記憶、想要抓著它不放,就連那樣的夜晚都不知有過多少次了】

貝亞托麗絲指甲摳著抱在胸口的書的封面,緊咬嘴唇,瞪視著昴。

【害怕孤獨,想要和誰待在一起的想法也是有過的啊。可是,不斷流逝的時間裡,大家卻都把貝蒂扔下不管、離開了。是為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什麼,凈說著那樣莫名其妙的話……母親大人是,羅茲瓦爾是!就連琉茲也是那樣!】

貝亞托麗絲扭曲著臉龐,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叫喊道。

聽到那聲呼喚裡的名字,昴回想起了在【聖域】瞭解到的貝亞托麗絲的過去。

為守護【聖域】而犧牲了的少女,琉茲‧梅艾爾,與貝亞托麗絲所締結的短暫、但又切實的羈絆的故事。——想起了至今仍留在貝亞托麗絲心裡的傷痕。

【貝蒂……精靈貝亞托麗絲,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人、被大家棄之不顧的命運……不過,現在倒是稍微,鬆口氣了啊】

【……為什麼。明明都有可能要被熟人殺掉,為什麼還說得出安心這種】

【那還用說啊】

針對昴好不容易擠出的聲音,貝亞托麗絲點了點頭。

隨後,她的嘴角處浮現出了幾分漂渺、卻又帶有幾分憐惜過去意味的笑容,

【既然羅茲瓦爾的所有物、【睿智之書】上記載了貝蒂的事……就代表母親大人,還並沒有忘記貝蒂啊】

貝亞托麗絲微笑著,彷彿獲得了救贖,彷彿收到了回報般,說道。

母親留下的魔書上所記載的死亡宣告,經由曾像家人般共同生活過的男人的血親之手揮向自己的殺意的刀鋒,在少女看來就像是救贖一樣地笑了。

不斷相信、持續願望著的時隔了四百年的母親的意願,即便是自己的死也令人高興。

正因為一直盲目地遵守母親的話語、母親的囑咐到現在,所以貝亞托麗絲才不具有盲信以外的回答。就像個為信仰而犧牲的殉教者,她始終相信著魔女艾奇多娜。

這一點,在充滿了純粹的解放感的微笑中,被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別開玩笑了】

——見到那難以原諒的扭曲的微笑,昴的內心被點燃激情之火並蔓延開了。

貝亞托麗絲的那種,就像是確認了母親的愛一樣的悲哀的喜悅,是扭曲的。讓它見鬼去吧。

這種東西,這種事情,向女兒宣告死亡的記述,怎麼可能是母親的愛啊。

【……你想要,幹什麼啊】

由於過度憤慨,昴在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情況下向前邁出了一步。見到他不尋常的面容,貝亞托麗絲在警惕之餘繃緊了臉龐。

【貝蒂在問你啊。打算幹什麼啊。話先說在前頭,你要是有任何輕舉妄動,貝蒂都不會手下留情的啊。貝蒂已經,接受命運了啊】

【接受你個頭的命運啊。你也是,和羅茲瓦爾一樣,沒有分毫差別。不,你比那個有自覺的傢伙情況還要嚴重得多。什麼都不做,只會一味讓狀況惡化】

憤怒,無限制地上湧。回想起來,自打和糾纏【聖域】的諸事扯上關系以來,昴就一直、屢次三番地在和這份情感作斗爭。

對參與【試煉】的自己感到憤怒,對通過遵守書的記述、想要以此來肯定人的感情是脆弱的羅茲瓦爾感到憤怒,對無法相信自己、亦無法相信昴的戀慕之心的艾米莉婭感到憤怒——,

——現在,則是對貝亞托麗絲,以及把她逼到了這般境地的命運感到了震怒。

【貝亞托麗絲,你是個笨蛋。啊啊沒錯,是個大笨蛋!光是在一旁看著就讓我心痛得受不了啊!】

【什,……!】

聽到昴突然爆發的怒罵聲,見到他驟然變色的態度,貝亞托麗絲頓時目瞪口呆。

在憤怒和混亂中說不出話來。趁著她的混亂,昴繼續連珠帶炮地說道。

【有長達四百年的時間,為什麼只能夠得出這樣一種極端的答案啊……!為什麼緊咬著一個答案不放啊!其他的可能性,要多少就能想到多少的吧!】

【當、當然也是有考慮過的啊!想搞明白書頁到底空白到什麼程度,你知道貝蒂嘗試過多少次了嗎……可是,不管做什麼都沒有變化!所以!】

【所以才說你是笨蛋啊!努力讓空白的書頁浮現文字什麼的,你以為烤墨紙啊!現在就算是賀年信也沒人這麼做了啊!再懷疑懷疑別的可能性啊!】

魔書一直保持著白紙的樣子不變,貝亞托麗絲一直以來都把它當作是自己的命運走到盡頭了。

但如果不是那樣的話,如果還有別的可能性的話——,

【——例如,你的母親大人不小心把弄錯了的書交給你了,之類的!】

【哈……】

別的可能性,和這個詞相反,聽到了過於粗糙的替代的方案,貝亞托麗絲一時呆住了。呆滯馬上又被憤怒所取代,變得越來越怒不可遏。

【你是要侮辱母親大人嗎!?母親大人,才不會犯那樣愚蠢的疏忽……】

【你敢保證說她絕對不會嗎?就連一次也沒有懷疑過嗎?那你的意思就是,你相信你的母親大人是個把白紙書交給了自己的女兒的確信犯嘍?】

昴強詞奪理、輔以詭辯,打算用胡言亂語愚弄貝亞托麗絲。

而實際上,讓貝亞托麗絲擁有【睿智之書】的艾奇多娜的真實想法也的確是個謎。那個性格惡劣的魔女,就算真的是以捉弄人為目的而送書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琉茲所講述的【聖域】的過去——存在於那裡的艾奇多娜的為人,卻讓人覺得和那種惡劣的性格有著天壤之別。因此,不清楚事情的真相。重要的,不是真相。

當務之急,是需要能把貝亞托麗絲那頑固的心結解開、並將她拉近身邊的魔法的措辭。

【這……這樣的、說法……】

被昴的氣勢所壓倒,貝亞托麗絲的語氣變弱了,眼神開始飄忽不定。

自己懷抱的確信,也是有可能貶低敬愛的母親大人的,盡管能理解這點,但貝亞托麗絲還是不情願地左右搖了搖頭。把盲目信任和敬愛放在天平的兩端衡量,貝亞托麗絲選擇了盲信。

四百年來,一次也沒有懷疑過母親所說過的話,像是要緊緊抓住這一點。

【母、母親大人是不可能會弄錯的!這、這是天經地義的啊。她可是母親大人啊!換作是你,你會去懷疑自己母親所說的話嗎!?】

【當然會了,去相信反而是少數呢!我自從老媽把衛星掉進了【大氣層】、錯聽成掉進了【愛知縣】的時候起,就再也不相信她跟我說的新聞了!害我逢人就講結果丟盡了臉啊!】

當時信以為真四處宣揚,結果被學校和周邊的人當成了笑柄的事,怎麼也無法忘記。再加上當事人自己還忘了那件事,甚至還說出【為什麼我會說那種話啊?】。

從那次小學三年級的事件以來,昴就壓根再也沒有相信過父母的發言了。此外,關於父親發言的可信性,則是從更早的時期開始就已經喪失殆盡了。

所以昴覺得,把母親視為絕對的、不可動搖的貝亞托麗絲實在是令人惱火。

【我和我老爸口舌相爭的次數,可是用兩隻手的指頭來回數,也還是數不完啊。只活了不到二十年就已經這樣了。是我二十倍的你,居然一次也沒有想過要去質疑嗎?】

【不明白……你、你到底想要讓貝蒂說什麼啊!?完全不明白啊!你的願望、和目的,貝蒂無法理解!無法理解!】

【那麼,就讓我說得更明白些吧。為了讓作為笨蛋的你,和你的笨蛋母親都能聽見!】

想要抱住頭的貝亞托麗絲,昴向她靠近了一步,摘下她的雙手。

把臉湊近抬起腦袋的少女,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清楚地說道。

【別再沒完沒了地被白紙書和四百年前的口頭約定耍得團團轉下去了。——你想做的事,就由你自己選擇,貝亞托麗絲】

【————】

【四百年了。對萌生一次叛逆期來說已經是足夠多的時間了,不是嗎】

因為愛著自己的母親,所以貝亞托麗絲不斷遭受著孤獨和空虛時間的束縛。

而對艾奇多娜來說,又或許連這樣的貝亞托麗絲的苦惱也是甜美的茶點也說不定。只不過,連想要哭泣的心情和哭泣的方法都忘記了,還算得上是哪門子內心應有的狀態啊。打心底,令人作嘔。

保持著雙臂被抓住的姿勢,凳子上的貝亞托麗絲把臉從昴的面前轉向了身後。

坐在梯凳最上層的少女,和昴的視線差不多一樣高。不久,貝亞托麗絲就低下頭,凝視著膝蓋上的書,嘴唇顫動地說道。

【不管,你說什麼……這都是,契約啊。契約是絕對的……所以,貝蒂……】

【一邊尋找著那個契約的漏洞,一邊心想著既然無法打破的話乾脆就被殺掉好了的傢伙還真有臉說呢】

想要逃離昴的視線的貝亞托麗絲,露出一副被點破了要害的表情,睜大了凝視著的雙眼。

濕潤的眼睛,表現出了對自己的心事被說中了的害怕,眼神開始顫抖。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昴已經聽過一次,貝亞托麗絲發自內心的悲嘆了。

——跨越了時間,那個瞬間的無力感,和沒能傳達的想法,現在就要讓它們遭報應。

【你所說的話已經雜亂無章了哦,貝亞托麗絲。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支離破碎嗎?不可能的吧?畢竟,你是很聰明的啊】

【閉嘴……】

【不,我就是要說。違反契約?求之不得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要是不想繼續遵守約定、討厭得要死的話,就別去遵守了。誰也不會責怪你的】

【貝蒂會責怪的!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這一點啊!?】

【你才是,為什麼不明白啊。既然遵守約定會讓你死的話,那當然是打破約定讓你活下來更好。我作出這樣的選擇就那麼不可思議嗎?】

在總是拘泥於契約的貝亞托麗絲看來,昴就像是一頭無法理解的怪物。

而對昴來說,自己被認知成那樣才更是令人費解。

遵守約定,當然是件重要的事。

昴自己也曾因打破約定而被艾米莉婭數落過好幾次,有過好幾次痛心疾首的經歷。因此,昴也是能深刻理解遵守約定的重要性的。

但即便如此,昴也毫不猶豫地要在這裡讓貝亞托麗絲打破約定。

理由,正如剛才對貝亞托麗絲所傳達的。那種事,就連煩惱的問題都算不上。

【破、破罐子破摔,多麼無可救藥的惡毒的行為啊……】

【我也知道這是破罐子破摔,也有在反省。但是,重要的事還是絕對不會讓步】

昴的回答毫不動搖。從一開始,問題就交給貝亞托麗絲自己的內心去解決了。

面對蔑視契約的昴的態度,貝亞托麗絲再也掩飾不住混亂和困惑。這也是情理之中的吧。在這個世界,對名為精靈的存在來說,契約就是具有這麼重要的意義。

戀慕著身為精靈術士的少女的昴,對此也是深深知曉。

深深知曉的同時,還是要說。——比起約定,我選擇你。

【如果、你……是【那個人】的話……】

貝亞托麗絲在至近的距離注視著昴,緩緩地搖了搖頭。

糾纏著少女的內心,束縛了她整整四百年的唯一的使命——內心被空白的書頁不斷磨耗,即便如此也無法對契約放手的最大的理由。

只要與這根最大也是最後的精神支柱作出了斷,貝亞托麗絲就能將自己解放了。

因此,少女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像是要寄託自己的心靈般地,死死窺探著昴黑色的眼睛。

【你……】

少女氣喘般地呼吸著,像是要原諒自己似地,輕輕問道——,

【願意成為,貝蒂的【那個人】嗎?】

這是個,想必能為貝亞托麗絲空白的四百年畫上休止符的提問吧。

被重新回想起來的艾奇多娜的發言,這才是真正意義上【強欲魔女】所期望的回答。

——貝亞托麗絲能否憑借自己的意志挑出,沒有正確答案的【那個人】。

魔女將充實自己好奇心的問題托與了女兒,將其逼入了長達四百年的孤獨中。

那些歲月所結成的果實,正存在於剛才的提問裡。能有所回報的,空白的時間。

【————】

貝亞托麗絲嚥了口唾沫,等待著問題的回答。

對此,昴直視著少女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傻嗎。——我怎麼可能是你的【那個人】什麼的莫名其妙的傢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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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8:43 pm

4

被沖擊波推搡著吹飛、猛然撞在了牆上的昴差點昏死過去。

側腹恰好被牆面上柱子的部分擊中,讓昴發出了不成聲的呻吟,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打滾。

【嘎、唔咕……難、難以置信……!話、話都沒說完,那個笨蛋就……!】

眼前的大門被重重地關上了,昴急忙撲上去重新打開。但,開啟後的門對面卻變成了單純的客廳——已經是【機遇門】發動、禁書庫轉移之後了。

在互訴衷腸的問答的最後,昴被禁書庫關在了門外。

【我明明還有話要說來著……可惡,那個武斷的蘿莉……!】

在台詞的選擇上搞砸了。貝亞托麗絲在最後時刻表現出的悲憤,讓昴吃了一驚。

要向她傳達的話語還是不夠。現在,必須立即返回禁書庫——,

【——菜月先生!?】

聽到那個聲音,剛准備跑起來尋找的昴腳下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回頭看向背後、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對方也正從隔壁房間探出腦袋窺視著自己,雙方的視線重合了。

那是一同回到了宅邸、現在理應處在別的行動中的奧托。而在他下方,還有擺出了同樣姿勢的佩特拉,確認到是那兩人讓昴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你們……怎麼還在宅子裡!?門的話只要把一樓的打開就可以了,不是說好了是做完這個就趕緊逃的作戰嗎?】

【原本確實應該是那樣沒錯,但遺憾的是宅子裡有麻煩的問題發生了……】

被意想不到的再會嚇了一跳的昴,奧托臉色蒼白地向他作了報告。

——確保宅邸避難通道的安全,是突破這場襲擊最為重要的關鍵。

因此,昴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奧托。他要是無法做到,就沒有其他人能勝任了。而既然這樣的他都覺得困難,那事實就真的如此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拜託請長話短說】

【多半是你說過的【魔獸使】吧。宅子裡,已變得到處都是魔獸了哦】

【魔獸的意思是指,梅麗嗎……但是,這應該已經在預料中了啊】

聽了壓低聲音的奧托的匯報,昴深深皺起了眉。

襲擊者有兩人——【獵腸者】艾爾莎,以及【魔獸使】梅麗,這對充滿殺氣的姐妹。

雖然艾爾莎的危險性事到如今已不必多說,但能隨意驅使魔獸的梅麗的威脅,也是在應對這場襲擊的過程中不可忽視的一點。因此,當然也是有想好相應的對策——,

【——但是,卻有【驅趕魔獸】的結晶石完全不起作用的魔獸!】

比昴的疑問搶先一步,佩特拉以一副就算在黑暗中也能察覺到的面紅耳赤的樣子叫喊道。少女的手裡正握著發出青色光芒的結晶石——【驅趕魔獸】的輝石。這塊結晶石,正是昴等人所准備的對抗【魔獸使】的計策。

【什麼,真的假的!?我明明預計和烏魯伽魯姆的時候一樣,只要有這塊【驅趕魔獸】的石頭在魔獸就會遠離的……是什麼原因啊!?】

【不清楚!難道剛才遇到的傢伙是個例外嗎,雖然總算是把它擺脫了,但要是還有別的在,那就連抵達邊境伯的房間也……】

會很困難了,奧托正打算訴說形勢的不利,就在這個瞬間。

【——!?】

突然從腳底傳來一陣上頂一樣的沖擊,昴頓時低頭看去。只見鋪有紅色絨毯的走廊,匪夷所思地蜿蜒起伏了起來。起伏著,然後——爆裂。

沖擊、以及走廊的扭曲,正是破壞的預兆。破壞的本體則以樓下為起點,連同走廊讓整棟宅邸的西樓都豪爽地坍塌了。窗戶破碎,木材橫飛四散,宅邸發出悲鳴。

立足點被奪去,身體騰在了半空中。昴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強行將幼小的軀體抱緊。不斷朝崩塌的中心墜去,想著在那之前至少也要把懷中的存在庇護住。

【——就保持那個樣子,請千萬不要鬆手!!】

夾雜在一片破壞聲中,一個如雷貫耳的聲音讓昴全力以赴地照做了。隨後,伴隨著後頸被抓住的感覺,昴的身體被拽走,繼而就被拋在了柔軟的地面上。

臉頰傳來了有草貼著的觸感。放眼看去,昴發現自己已經倒在了宅邸外、庭院的草地上。

【剛、剛才的是……】

【芙蕾德莉卡姐姐大人!】

佩特拉說著就從抬起頭、甩了甩腦袋的昴的懷裡跳了起來。在她視線的前方,有著一頭隨風飄舞的美麗金發的,正是芙蕾德莉卡。

只見她優雅地撥了下頭發,用手指輕輕擦去兩眼放光的佩特拉臉上的污垢後說道,

【雖說是緊急事態,但還請恕屬下無禮。芙蕾德莉卡‧鮑爾曼,現在歸隊與大家會合】

【姐姐大人!】

一見到芙蕾德莉卡的微笑,佩特拉就感動至極地撲了上去。芙蕾德莉卡也溫柔地張開了懷抱迎接自己可愛的後輩。——結果,從剛才起就一直被她抱在左側腋下的奧托掉到了地上。

【好痛!不不!雖然很感謝你救了我,但這待遇是怎麼回事啊!】

【非、非常抱歉,奧託大人。剛才,優先順序的差別一目瞭然地……】

【是先女童、老人、男人,然後再奧托的順序嗎】

【我連男人的范圍也被排除了嗎!?】

奧托的哀嘆先姑且不論,昴等人和芙蕾德莉卡開始互相確認各自的平安。托她的福,全員無事。昴、奧托、佩特拉,不僅如此,

【昴大人。——我把她平安帶到這裡來了】

芙蕾德莉卡一邊抱著佩特拉,一邊轉身背對了昴。只見她的背上,一名穿著睡衣的少女——蕾姆正被用床單固定在那裡。一瞬間,昴停止了呼吸。

但那僵直也馬上就消溶在漸漸的安心中了。

【這樣啊。謝謝你,把她平安無事地帶了出來。——真的非常感謝】

【當然,這是我應該做的。比起這個,眼前的問題是……】

撫摸著仍在沈睡中的蕾姆的臉頰,昴對芙蕾德莉卡致以了感謝,芙蕾德莉卡則邊說邊抬起了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昴也將凹陷了一塊、嚴重倒毀了的宅邸的西樓映入了眼簾。

就好像是一幅,被巨大的卡車給撞了進去的破壞的景象。而且,這也未必就是個離了題的比喻。只不過,一頭撞了進去的不是卡車,而是——,

【——那是什麼啊】

奧托一邊拍腿站了起來,一邊發出了他的疑惑。這是除睡著的蕾姆以外,四人共同抱有的疑問。對此,硬要說出昴所想到的答案的話,

【依我看,是頭巨大的河馬】

那是一塊,過於龐大的質量的集合體。那是一個,擁有岩石般色彩和質感的皮膚,以及石磨般粗壯強健的四肢的存在。是一頭面容生猛凶惡、赤紅的眼瞳裡渾濁著敵意與殺意、鼻尖殘留著被折斷的角——背上還坐著一個嬌小身影的魔獸。

【——嘿~誒。好厲害。沒想到,剛才那一下居然誰也沒被幹掉,真讓我吃驚】

巨大的魔獸,只見跨在它背上的人影啪塔啪塔地踢著腳,朝這邊發出了殘酷而天真爛漫的笑聲。對那個聲音,昴和佩特拉都抱有熟悉的印象。

身穿黑色的衣服、紮著三股辮的深青色頭發的少女——,

【——梅麗!】

【啊咧?哥哥倒是沒有驚訝呢。這稍微有點讓人失望呢】

梅麗對喊出了自己名字的昴撅起嘴,露出了驚嚇失敗的不滿的表情。盡管如此,不巧的是昴等人沒有去迎合她企圖的理由。

【說到底,哪還有比宅子被破壞更讓我吃驚的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因為,我怎麼也找不到作為目標的女僕小姐們嘛。所以,才拜託岩豬醬努力了一把呀。托它的福,這不是把所有人都找到了嘛?】

梅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邊用手指撓著臉頰,邊將眼前的獵物盡收眼底。確實,對她們的目的來說,這一做法就是最手到擒來的。實際上,要不是有芙蕾德莉卡在,剛才就已經全滅了。

【但是,我真的有被哥哥嚇一跳哦。因為,明明應該是更簡單就能解決的工作,卻接二連三發生了預想外的狀況】

【是嗎。既然偏離了計劃,還是回去向上級報告等候進一步的指示比較好哦。要是在現場擅自定奪,讓事情變得無法挽回了,問題可就大了】

【哦呵呵,不~行。我是不會上哥哥的當的】

在中間隔著魔獸的非日常狀況下,昴和梅麗卻展開了讓人覺得是日常般的對話。

雖然比起艾爾莎,梅麗不會在對話途中就來奪取腸子這點很好,但果然還是無法被說服。即使在這期間,魔獸的氣息也在向庭院步步緊逼。

雖然成功來到了建築外,但這個回答作為逃出手段來說卻是個錯誤的回答。被魔獸包圍了的狀況依然沒有改變。——不,甚至可以說是更危險了。

【雖然對不起艾爾莎,但女僕小姐們就由我來拿下了哦。啊,請不要擔心。對佩特拉醬我會很溫柔的。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哇、哇啊,好開心啊。既然是朋友,那放過我也是可以的哦?】

【哦呵呵呵呵,畢竟是朋友嘛。你會要好地陪我到最後的吧?】

【啊,昴,對不起,看樣子完全說不通……】

由於友情的表現方式過於不同,鼓起勇氣的佩特拉的交涉以失敗告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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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8:45 pm

梅麗雖然年紀還小,卻始終貫徹著職業殺手的作風。被灌輸了扭曲的倫理觀,以致於無法區分善惡。——佩特拉與她是無法相容的。

【昴大人……】

【芙蕾德莉卡?你要做什……唔、唔噢!】

突然,在正思索著突圍方案的昴的面前,穿著女僕服的後背靠了過來。背上綁著蕾姆的芙蕾德莉卡沒有打招呼,而是直接把繩結解開、將蕾姆放了下來。

昴即刻接過倒向自己的蕾姆。隨後——,

【——那名少女,不,刺客就由我來招待。大家就趁此期間——】

【不、不行!芙蕾德莉卡姐姐大人!】

芙蕾德莉卡堂堂正正地主動提出阻敵,昴對此陷入了沈默,佩特拉則一把抱住了她。看著緊緊摟住自己的腰不放的後輩,芙蕾德莉卡露出了溫柔的目光。

【姐姐大人、不行!因為,你剛才也是一樣……現在,好不容易又再見面了,這次就……】

【不,這次不同。……因為,我剛才可是做好了死的覺悟的】

【——!】

【但是,現在卻不是這樣了。我和加菲……和弟弟,剛在十年後重新見面,還有個這麼可愛的晚輩在,真的是幸福到了極點啊。——所以,我不會輸的】

芙蕾德莉卡輕輕撫摸著佩特拉的頭說道。近距離看著她那翠綠色的眼睛,佩特拉什麼也沒有說。只不過,那些話不是安慰,她也應該已經理解了。

相信的事就絕不改變。用盡全力貫徹到底。——這誠可謂是,加菲爾的姐姐。

【芙蕾德莉卡!那我們就去羅茲瓦爾的房間了!】

【好的,請便。等我懲罰完了那孩子,就去與你們會合】

優雅地回應完背著蕾姆的昴的話,芙蕾德莉卡就接管了這個戰場。

加菲爾對上艾爾莎,芙蕾德莉卡對上梅麗。就這樣,把暗中活動的姐妹分別交給了獸人姐弟,恐怕這就是最優解。——就以此,去突破宅邸的襲擊。

【奧托!保護好佩特拉!】

【明白!】

只一聲令下就掌握了指示,奧托說罷就拉著佩特拉的手臂跑了起來。背著蕾姆的昴則跑在前方,為從庭院前往宅邸的入口帶路。

【喂喂!不要擅自做決定啊!我說佩特拉醬!】

【唄~~!】

眼看昴等人一溜煙地逃跑,魔獸背上的梅麗急著叫喊道。但她收到的回禮卻是淚目的佩特拉所做出的鬼臉。

將它留下後,昴等人就逃進了宅邸。梅麗正要追趕——,

【——尊敬的客人,接下來,就要請您與梅瑟斯家流的款待之道作陪了呢!】

【真~是的!我絕不會放過你的!——幹掉她,岩豬醬!】

【——呲呲呲!!】

俯視著擋住去路的芙蕾德莉卡,梅麗生氣得鼓起了雙頰。接到主人的命令,如巨大岩石般的魔獸發出咆哮,吶喊聲響徹了庭院。

舞動裙擺,芙蕾德莉卡的雙臂伴隨著吱呀作響的聲音開始了獸化。

【來吧,盡管放馬過來吧。今天的我可是超嚴厲的哦!——請做好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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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8:47 pm

5

告別芙蕾德莉卡後,突入了宅邸正樓的昴等人就一路朝著最上層飛奔。

【奧托!後方情況怎樣!?】

【芙蕾德莉卡小姐會想辦法抵擋的!不過,關於魔獸的對策還是沒有解決哦!】

奧托一邊在走廊裡跑著,一邊提及了尚未解決的魔獸的問題。實際上,還是沒有想出針對那個問題的計策。【驅趕魔獸】無效的魔獸,該拿它怎麼辦才好。

【你用【言靈的加護】和魔獸商量下,用外交手段叫它讓路放我們脫身如何?這可是由你當主角的一集哦!】

【魔獸的話肯定大部分都會說【我,要把你,一口吞了】之類的完全無法對話的吧……】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快點,不快點的話,姐姐大人就!】

聽了佩特拉拚命的哭訴,昴和奧托停止調侃,開始思考對策。

眼下,昴等人的目標是羅茲瓦爾的辦公室——其書架後所藏匿的、通往外部的避難通道。只要使用那條避難通道,就能逃出魔獸的包圍網了。

只不過,在抵達那間辦公室的過程中,必然會有魔獸的阻礙——,

【菜月先生!正前方,是黑翼鼠!】

【哦、噢!?】

正思考著,眼前月光下的走廊裡就突然有個黑影朝昴飛來。

那是一隻擁有小狗般圓鼓鼓的身體、靠一雙蝙蝠般的黑色翅膀實現了飛空的、長相酷似老鼠的魔獸。有著名副其實的黑翼鼠之名的魔獸,閃著兩對赤紅色的眼睛,露出尖牙瞄準了昴。

【到那邊去!】

這時,佩特拉舉起【驅趕魔獸】的結晶石,氣勢洶洶地趕跑了黑翼鼠。

黑翼鼠一見到輝石所發出的光芒,就立刻戰戰兢兢地調頭,朝走廊的深處逃去了。

【得救了,佩特拉!……不過,石頭並不是完全沒有效果嗎】

【對普通的魔獸還是能很好地發揮作用的!不奏效的魔獸現在就只有一頭,只要它不在的話……】

【也就是說,那傢伙是……】

特別的嗎,昴正要反問回去,就在這時,響起了。——沖擊聲,以及高亢的臨死前的慘叫聲。

只見走廊深處、沒有月光照到的陰影裡,獸爪一閃而過,鮮血和悲鳴同時傳出。吃下那一擊的黑翼鼠的翅膀被扯斷、身體無力掙扎地滾落在了絨毯上。痙攣著、流著漆黑色鮮血的兩匹魔獸。它們隨即就被巨大的下顎所吞噬,繼而咀嚼了起來。

貪食血肉、咬碎骨頭、啜飲生命的聲音響徹走廊。隨後,它就現出了身形。

那是有著獅子的頭部、像馬的軀體、酷似大蛇的尾巴,以及生有彎曲長角的凶惡的存在感——基本上,是渾身上下都遍佈著【威脅】的,魔獸中的魔獸。

昴在以前的輪回中,也與這頭魔獸在宅邸遭遇過。

——它正是將佩特拉給殺害了的魔獸。至於它的名字,

【雖然一時想不起來了……但我們又見面了啊,混賬魔獸……!】

【————!!】

像是對昴的憤怒起了反應,漆黑的魔獸發出了震動整座宅邸般的咆哮。承受著沐浴在暴風中的壓迫感,昴重新背好蕾姆,咬牙切齒地說道。

【奧托!把【驅趕魔獸】給那混蛋……】

【不行,不行啊,昴!因為,那頭魔獸就是……】

佩特拉左右搖頭,一臉蒼白地對昴訴說道。一聽到她的話,昴就立即理解了狀況。緊接著,自己所察覺到了的答案就被奧托喊了出來。

【基爾提拉烏!那傢伙,就是免疫【驅趕魔獸】效果的,我們的天敵!】

瞬間,魔獸——基爾提拉烏就壓低了身體,開始朝昴等人突進。

獸爪撕裂絨毯,咆哮震撼建築,凶惡的吶喊為蹂躪生命而逼近。

——羅茲瓦爾邸攻防戰,三幢樓同時,激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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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8:58 pm

第二章 【倒映於水面的幸福】
1

【——喂,莉婭。頭不要搖搖晃晃的。老老實實地待著別動】

睜開眼睛前,最先聽到的是一個既溫柔又憐愛的聲音。

意識緩緩地、像是被那聲音引導般地浮了上來。模糊不清的視野,眨了好幾下眼才注意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而這裡正是自己的家。

鑿穿森林大樹後建造起來的家,自己正坐在它起居室裡的椅子上。

【真是的,都多大歲數了還這麼愛撒嬌。真是個讓人沒轍的孩子】

在近得連呼吸都能傳到的距離,聽見了令整個人都沈浸其中的溫柔的聲音。由於那聲音讓內心格外嘈雜,少女——艾米莉婭慌忙回過了頭。

只見一位銀色短發、眼神凶惡、對艾米莉婭來說卻是理想中的女性正待在那裡。

【菲爾托娜、媽媽……】

【嚇我一跳。突然回頭……是睡迷糊了嗎?居然一邊叫媽媽為自己梳頭一邊就打起了瞌睡,我們家公主還真是個懶鬼啊】

面對雙目圓睜的艾米莉婭,母親——菲爾托娜露出驚呆的樣子,微笑著說道。像那樣,銳利的眼神柔和下來的表情,艾米莉婭總是喜歡得不行。

盡管,不明白為什麼會對理應已經每天看慣的母親的表情還抱有這樣的感慨。

【媽媽……】

【嗯?怎麼了?有什麼事,盡管跟媽媽說】

【今天的媽媽,打扮得非常漂亮呢。超~~可愛的】

【——!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居然戲弄起大人來了?】

菲爾托娜略顯害羞地,彈了下艾米莉婭的額頭。手捂被母親彈過的前額,艾米莉婭【誒嘿嘿】地發出靦腆的笑聲。

對艾米莉婭來說,雖然菲爾托娜一直都是引以為傲的母親,但今天的她卻尤為美麗。

是因為明明平日裡總是一副方便行動的打扮,卻唯獨今天穿上了裙子的關系嗎?這件衣服雖然裝飾不多,但色彩清涼,菲爾托娜穿著很是合身。

【難得有張可愛的臉蛋,卻一臉比平時還懶散的樣子……看樣子真的是睡迷糊了呢。梳頭前明明應該有去水邊洗臉的,該不會只喝了口水就回來了吧?】

【唔~~,媽媽真是的,凈把我當傻瓜。我才不是那種毛手毛腳的粗心鬼呢。那孩子超~~可靠的,大家都這麼說】

【你那過時的說法也是,該不會有被大家惡作劇地灌輸過什麼奇怪的事吧,我真的超~~擔心啊。之後必須要找阿奇他們好好問清楚了】

盡管艾米莉婭撅嘴表達了不滿,但手貼臉頰的菲爾托娜並沒有理會。她就那樣把賭氣中的艾米莉婭轉回去重新面向前方,繼續開始梳頭。

和母親一樣的,銀色的長發。它在母親手指的撥弄下就像魔法一樣地編織成形了起來。

【好,變成美人了哦。去照下鏡子看看吧】

【嗯,謝謝你,媽媽。鏡子在……】

菲爾托娜邊說邊拍了拍艾米莉婭的肩膀,艾米莉婭便笑著站了起來。就這樣,正打算走到穿衣鏡前——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艾米莉婭?】

菲爾托娜發出訝異的聲音,叫住了艾米莉婭。但,艾米莉婭卻無法作出回應。不知為何,雙腳沒有朝鏡子的方向前進。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理由。

腿腳癱軟。艾米莉婭正對這莫名其妙的糾葛感到痛苦,就從別的地方出現了救星。

只聽見自家的入口處,傳來了敲門的聲音。艾米莉婭頓時嗖地一下抬起頭,【有客人來啦!】地說著就轉過了身,快步朝那裡跑了過去。隨後——,

【——艾米莉婭大人,早上好。很高興,您能出來迎接哦】

艾米莉婭略顯焦急地打開門,一見到面前站著的高大的人影,便瞬時屏住了呼吸。正對那樣的她致以微笑的,是一名相貌溫和的綠頭發的男性。

男性的眼中充滿了慈祥與安定,見到他讓艾米莉婭的臉上也自然而然地笑開了花。

【珠斯。……啊,早上好】

【誒誒,真是好久不見了呢,艾米莉婭大人。今天還要請您多多關照了】

【今天……?】

聽到男性來訪者——珠斯,他行完禮後所說的話,艾米莉婭困惑地歪過了頭。而見到艾米莉婭的反應,珠斯也【哦呀】地抬起了眉,

【您不知道嗎?我們事先已經收到您的聯絡了……】

【珠斯,千萬不可當真哦。莉婭啊,今天早上徹底睡昏頭啦】

【唔,媽媽真是的,又說那種話……】

聽見菲爾托娜吃驚的聲音,回過頭去的艾米莉婭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見和平時不同打扮的菲爾托娜的手上,正提著外出用的籃子。而令鼻腔微微發癢的,正是夾在了母親親手製作的面包裡的香草燒的芳氣。換句話說——,

【——啊!難道是要去湖邊嗎?】

【這孩子真是,怎麼一臉現在才剛想起來的樣子。明明是自己想要去的呢】

【是這樣嗎?……也許是吧。不過,這麼一想的話,總覺得賺了兩倍呢】

回想起來,自己好像是有許過那樣的願望。而一旦把它忘了,重新回想起的瞬間,就會獲得翻倍的喜悅。現在就是這樣一種賺到了的心情。

【……珠斯,這孩子的事,你怎麼看?】

【我覺得,真是相當具有艾米莉婭大人的風格。非常善於尋找幸福。我們也必須好好向她學習呢】

【要是一味不負責任地慣著可是會很困擾的哦。真是的……這就是義姐的血脈呢】

菲爾托娜以手扶額,嘆了口氣。隨後,注意到珠斯的視線一直盯著自己,便露出銳利的目光,【什麼事?】地問道。

【不,沒什麼,但願不會惹您不高興……】

【我們之間也算是有很長時間的交情了吧?事到如今,無論珠斯你說什麼都沒關系的】

【那,我就直說了,菲爾托娜大人,今天這身衣服與您非常相稱。作為我來說,稍微都有些看入迷了】

聽珠斯一臉善意地說完,菲爾托娜一時間僵住了。

【——!】

隨後,她轉眼間就臉紅起來,對准珠斯的肩膀就是一通猛揍。

——無意間,落向了地面的籃子,則由艾米莉婭在千鈞一發之際給接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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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9:01 pm

2

【我果然、是說了什麼失禮的話了吧……?】

【不,沒那回事。媽媽是個超~~愛害羞的人,所以被珠斯那麼一說只是感到害羞了而已哦。呵呵,媽媽真可愛】

【別隨便亂說!珠斯……性格真是太壞了】

自家發生的糾紛告一段落,三人正並肩——以步履沈重的菲爾托娜為首、艾米莉婭和珠斯並排在後、關系要好地朝著森林裡的湖岸走去。

在出門前的那件事上,菲爾托娜正鬧著情緒,珠斯則是對此煩惱不已,但在艾米莉婭看來菲爾托娜卻並不是生氣,而只是在害羞而已。只有珠斯一人對此不甚瞭解,這讓艾米莉婭也有倍感著急的心情。

但是,這樣的母親和珠斯之間的關系和距離感,卻在令人心癢的同時也非常幸福。

【哎呀,菲爾托娜大人】【還有艾米莉婭和珠斯先生】【一家人關系可真好呢】

如此說著的,是在前往湖邊的路上,看見了三人的左鄰右舍的太太們所發出的感想。對此菲爾托娜正要反駁,卻被珠斯搶先一步,【我被她們愛著呢】,高興地回以了微笑,於是菲爾托娜也只能【……是、是呢】附和著予以了回應。

隨後,不知是否是錯覺,菲爾托娜的步調也漸漸配合著艾米莉婭他們變得一致了起來,艾米莉婭便輕輕朝太太們揮了揮手,太太們則露出了一臉稱心如意的壞笑。

就這麼走了一陣,森林便突然開闊起來,能看見作為目的地的湖了。

【這兒的空氣還是和以前一樣清爽呢。總覺得心情也變好了】

【畢竟菲爾托娜大人總是身負重責。偶爾也是必須放鬆一下的。請務必這麼做】

看著把行李在湖邊放下、輕輕伸了個懶腰的菲爾托娜,珠斯擔憂地說道。隨後他就開始利索地鋪設就座的場地、為遊玩做准備,菲爾托娜見狀眯了下眼,然後對正在眺望湖邊景色的艾米莉婭說道。

【看來我今天不是被當作族長,而是老人或女孩子對待了,實在是讓人無法平靜啊。我說,艾米莉婭也來說說珠斯啊……】

【————】

【艾米莉婭?怎麼了?】

見愛女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湖畔的風景,菲爾托娜伸出了手。

【從早上開始你的樣子就變得超~~奇怪哦?要是身體不舒服,我們就立刻回家……】

菲爾托娜擔心地說道,就在這時。

【————】

艾米莉婭的肚子可愛地發出了訴說飢餓的聲音。瞬間,菲爾托娜不安的表情就舒緩了下來,她深深嘆了口氣。

【媽媽,我肚子超~~餓……】

【就算不用這麼無精打采的樣子說我也明白了哦。真是的,虧人家剛還那麼擔心,結果卻馬上來這一套。真是個,愛讓人虛驚的孩子】

菲爾托娜放下心來,笑著戳了戳艾米莉婭的額頭後,就一把將愛女的腦袋抱進了懷裡。艾米莉婭沒有下蹲,而是僅僅將身子往前一傾。——兩人的身高差不多一樣。

【你們倆關系總是這麼要好呢。看著真令人欣慰】

【……不如珠斯也一起來吧?】

【說什麼傻話。珠斯,把籃子打開。雖然早了點,但公主大人希望所以就讓我們開飯吧】

說完,菲爾托娜就保持著抱緊艾米莉婭的姿勢走向了珠斯。鋪平的草地上,珠斯剛把籃子打開,擅長料理的母親所引以為傲的其中一道傑作的香氣就撲面而來。

香草燒既是艾米莉婭所喜愛的料理,同時——,

【雖然總是承蒙招待得以沾光這點讓我很過意不去……但這味道實在讓人欲罷不能】

珠斯難掩喜悅,一臉幸福的樣子開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菲爾托娜的拿手料理對他來說也是上乘的美味,每當三人一起出遊時,這都必定是慣例。

這必是慣例。——艾米莉婭的內心,一陣嘈雜。

【既然這麼喜歡媽媽做的飯,那珠斯也來森林裡……一起住不就好了】

將那份騷動壓回心底,艾米莉婭望著親密無間的兩人說道。頃刻間,菲爾托娜就漲紅了臉,【艾、艾米莉婭……!】,焦急了起來。

【不、不要亂說。珠斯也一直有很多事要做的,明明是這樣還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與我們見面,所以……】

【真是讓人格外高興的提案,艾米莉婭大人。可以的話,我也打心裡希望能這麼做】

一臉著急的母親,和心平氣和的珠斯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只是,對珠斯所說的【可以的話】一詞,艾米莉婭感到了不滿。

【才不是什麼可以的話,而是明明那樣做就好了才對。既然你們都不討厭的話。而且,誰也不會來妨礙你們的啊。……還是說,難道礙事的是我?】

【沒那回事啊】【才沒有那種事哦】

關系要好的兩人無法在一起的原因,莫非是在自己身上,艾米莉婭說出了這份不安。結果,菲爾托娜和珠斯異口同聲地予以了否定,這讓艾米莉婭不禁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果然,你們倆的關系真的超~~要好的不是嗎】

【怎麼老是拿這件事說個沒完……珠斯也來訓斥訓斥艾米莉婭啊】

【是啊,不行哦,艾米莉婭大人。菲爾托娜大人可是有重責在身的。要是長時間和像我這樣的人待在一起,傳出不好的流言的話可就麻煩了】

【媽媽和珠斯的傳言……但是,我覺得這也已經來不及了】

聽到珠斯那岔開了話題的說法,艾米莉婭一邊用手指抵著嘴唇一邊發起了反駁。對此珠斯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但艾米莉婭【因為】地繼續道,

【剛才,湯賽阿姨們不是說了嘛。真是關系要好的一家呢】

【——!那一定,是指艾米莉婭大人和菲爾托娜大人,只是在說你們倆的事而已】

【珠斯也許是這麼想。……但是,媽媽早就已經明白了吧?】

【————】

聽艾米莉婭這麼一指,菲爾托娜紅著臉錯開了視線。

母親的心情,就連艾米莉婭也看穿了。珠斯應該也有著同樣的心情。

【我覺得,這樣超~~好的。真的超好的。所以,你們也考慮一下看看】

【————】

【森林裡的大家也好,我也好,都不會妨礙你們的,也不會覺得奇怪。這是不好的事什麼的,我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人說這種話的】

把咬了一半的香草燒捏在手裡,艾米莉婭自己也意識到自己正越說越激動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也還是想說,必須要說。不希望菲爾托娜和珠斯二人在爭取幸福的事上畏懼不前。——希望他們能變得幸福。

艾米莉婭把剩下的一半香草燒大口塞進了嘴裡,咀嚼、並吞了下去。然後拍了拍膝蓋,站了起來。

【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之後的事,就交給兩位年輕人了,有請】

【艾米莉婭,說真的,你到底是從哪兒學來這種話的?】

聽艾米莉婭雙手叉腰地說完,菲爾托娜露出了司空見慣了的驚呆的表情。不過,那表情馬上就舒緩下來,化為了無法抑制的笑聲。

【呵呵,啊哈。艾米莉婭這孩子真是……真的是,超~~可愛啊】

【哈哈,艾米莉婭大人……原來如此,真的是健康長大了。真令人高興】

【那還用說。這可是我引以為傲的女兒哦,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是,恕我眼拙】

看著邊笑邊面對面交談著的二人,艾米莉婭的心裡填滿了溫暖的充足感。打心底想要將這,將這片光景,一直注視下去,一直沈浸其中。

——這一定是,至上的幸福之事。

【……艾米莉婭?】

突然聽到菲爾托娜的呼喚,艾米莉婭慌忙用手遮起了臉。回過神的時候,已在不知不覺中熱淚盈眶了。艾米莉婭拚命抑制住淚水,【啊——】地出聲道。

【我大概,眼睛裡進了髒東西了。是個超~~大的髒東西】

【有那麼大嗎?不要緊吧?】

【不、不要緊的,完全沒有關系哦。就跟那邊的石塊差不多】

【那麼巨大的岩石進到了眼睛裡!?真的沒有事嗎!?】

【真的沒有事!】

回應完擔心自己的二人,艾米莉婭邊揉著眼睛邊轉身面向了湖。

【我去稍微洗一下眼睛就來。然後,還要繞湖兜一圈】

【可千萬不要一不小心把眼睛弄壞了哦。畢竟是那麼漂亮的顏色……是跟哥哥一模一樣的,有著漂亮紺紫色的眼睛啊】

【而且,也是和媽媽一樣的漂亮的顏色呢】

是因為沒想到會被那樣回應嗎,聽到艾米莉婭回答的菲爾托娜吃了一驚,看著她驚訝側臉的珠斯則露出了笑容,見狀,艾米莉婭也笑了起來。

一邊笑著,一邊朝湖的方向邁出了腳步。隨後,只把頭轉向身後,看了眼菲爾托娜和珠斯。

【要好好相處地等著哦。一定要永遠、永~遠、超~~要好地在一起哦】

【是是,真是愛瞎操心。不過,要是等太久的話,媽媽也會困擾的哦】

【不,我們不會催促的哦。無論何時,我們都會一直耐心地等下去的,艾米莉婭大人】

被微笑著的二人——雙親目送著遠去,艾米莉婭深深地吸了口氣。

然後,再也忍不住地轉過身,正面注視著二人,說道。

【——我最喜歡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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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9:15 pm

3

——能將湖畔一覽無遺的高地上,艾米莉婭沐浴在風中,靜靜地站著。

【————】

湖對面的岸上,能遠遠地望見雙親的身影。被母親稱贊過的紺紫色的眼眸裡,親密無間的二人對話著的情景被清楚地映照了出來。

對珠斯那沒有自覺的發言,菲爾托娜正紅著臉反駁著什麼。看著那令人欣慰的光景,艾米莉婭的嘴角邊露出了笑意。就在這時——,

【艾米莉婭,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很危險啊】

聽到背後有人呼喚自己,艾米莉婭便循著那早已聽慣的聲音回過了頭。只見以眼睛下方的湖泊為背景,陡峭的懸崖上,正與艾米莉婭對峙的是一位金發綠眼的美青年——在艾利奧爾大森林共同生活的精靈中的一員,對艾米莉婭來說猶如兄長般存在的,阿奇‧艾利奧爾。

【阿奇……】

【——。總覺得,這表情和聲音一點都不像你呢,艾米莉婭。一直以來無憂無慮的樣子扔到哪裡去了?這樣很令人擔心啊】

【吥——,說得可真過分。阿奇你個笨蛋。不理你了。給我到一邊去】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啦。如果你真有煩惱,我就是在認真問你話呀】

阿奇對賭氣的艾米莉婭苦笑,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並靠近了過來。隨後,站到了立於懸崖邊的艾米莉婭的身旁,【怎麼了?】,歪了歪頭問道。

【今天是司教大人會來森林裡的日子吧?你們沒在一起……啊啊,原來是在那裡嗎。啊咧,該不會,你是故意讓他們兩個獨處的?】

【……嗯,是的沒錯。在阿奇你看來,那兩人如何?】

【我覺得非常般配哦。森林裡的大家,都是這麼想的。菲爾托娜大人是個對自己嚴格要求的人,所以要是能更為自己的幸福著想一下的話就好了,誒……】

阿奇正述說著他的感想,卻突然大吃一驚。原因是他看見艾米莉婭的眼眶突然濕潤起來,淚水眼看就要奪眶而出了。

【啊,不是,艾米莉婭,不用那麼……沒事的!菲爾托娜大人,她就算和司教大人在一起了,也絕不會看輕你的哦!】

【……才不是因為這個】

【不對嗎……啊啊,那麼,這個,對了。確實,現在馬上就在一起可能是困難了點。所以怎麼說呢,雖不知要過多少年,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那兩人也——】

【——時間】

面對驚慌失措的阿奇的安慰,艾米莉婭抬起頭,嘴唇顫抖地說道。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菲爾托娜和珠斯之間的距離也會縮短的。說實話,雖然不否認現在的速度堪比牛爬,但總有一天,兩人是能在真正意義上走到一起的吧。

屆時,森林裡的所有人都將祝福他們。當然,第一個要為他們送上祝福的就是艾米莉婭,可以的話不僅森林,還想要讓森林外的,全世界的人都為他們獻上祝福。

平穩的,和平的,一切都自由自在的,無論誰都能一起笑著生活的,在那樣的世界裡——。

【——但是,那樣的世界已經哪兒都不存在了呢】

艾米莉婭垂下鑲有修長睫毛的雙眼,觸摸著發飾——這世上理應獨一無二的、繼承自母親的作為遺物的花飾,輕輕地說道。

現在也還在湖邊等待的、化妝打扮過的母親的頭發上,也戴有著同樣的花飾。

也就是說,這裡是偏離了早已迎來終焉的雪之森的,不可能發生的理想的未來——。

【……看了不可能發生的現在,你就沒有想過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嗎?】

【阿奇……】

【這裡的話,無論菲爾托娜大人,還是司教大人,還是我和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地生活。是個沒有發生悲劇的,幸福的世界。艾米莉婭,你也能健康地、不受任何傷害地生活下去】

阿奇一臉悲痛地,對察覺到了虛假世界的艾米莉婭訴說道。他的論述毫無疑問,正是他通曉這個世界的欺瞞的證明。

要說內心對這樣的他的、對阿奇的傾訴沒有動搖,那是說謊。

【你應該是希望那兩人幸福的。你應該是做夢都想要在這裡生活。因為,這裡是你理想中的現在……正是你自己所期望的未來】

【我所期望的未來……嗯,一定,就是這樣呢。我覺得就是這樣沒錯】

自己曾希望,菲爾托娜能變得幸福。曾希望,珠斯能讓母親幸福。

要是能和森林裡的大家一起歡笑,能和阿奇親密要好地,永遠生活在幸福的世界,該有多好。

——要是不知道過去、不知道母親的犧牲、不知道珠斯的慟哭的話,也就能做到視而不見了。

【菲爾托娜大人已經身故,司教大人下落不明,森林裡的大家也都變成了冰雕】

【……嗯】

【故鄉被冰封,自己受外界的人類迫害,與形同家人的精靈也天各一方】

【————】

聽著阿奇的話語,艾米莉婭閉上了眼睛。默默接受了下來。

他的聲音,如果是來責備艾米莉婭的,那反倒還輕鬆些。

如果是來責備艾米莉婭的判斷錯了、不分青紅皂白地怒吼要求糾正想法、謾罵她是沒有人性的忘恩負義之徒,那反倒還輕鬆些。——因為阿奇是不會做那種事的,艾米莉婭能挺起胸膛地斷言。

但阿奇的聲音裡所包含的,卻不是憤怒。

【明明只要待在這裡就能幸福了……一直期盼那樣的世界的你,很可憐哦……】

——阿奇僅僅只是在祝願而已。祝願艾米莉婭的安穩,與幸福。

世界是為祝福艾米莉婭而存在的,正如這麼說著的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樣。

【……對不起呢,阿奇】

【——為什麼,你要去期盼那種,會受諸多傷害的未來?】

【我並不是在期盼受傷。而是要去尋找,大家都不會互相傷害的未來。那種誰也不會逃跑、不會躲藏、不會疏遠、能互相牽起手來的未來】

【那受到傷害的你的傷口呢?你的痛楚呢?失去的東西可是再也回不來了。即便如此也還是要去?】

【————】

即便不想要這麼想,也還是會去恨誰的情況,就算是艾米莉婭也是有的。感到辛苦、感到痛苦、想要拋棄一切的想法也不知有過多少次了。

阿奇那真摯的話語,正深刻而又溫柔地挖掘著艾米莉婭弱小心靈的創傷。

【……因為我想要,活得帥氣】

【艾米莉婭?】

聲音產生了疑念。聽到艾米莉婭的回答,阿奇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一樣反問道。

因此,艾米莉婭抬起頭,直視著身邊的同胞、形同兄長的人,宣告道。

【我想要變得,像一直向往的菲爾托娜媽媽一樣。像既溫柔、又強大的珠斯一樣。像一次也沒對我做過讓我討厭的事的,湯塞阿姨們一樣。像直到最後的最後,都為了讓我不害怕而努力對我露出笑容的,阿奇一樣】

【————】

【像一直守護著我、不讓我孤身一人的帕克一樣。像為了重要的人、能想要去做最為他著想的事的,拉姆一樣。像為了朋友而努力的奧托君一樣。像無論洩氣話還是怨言都絕沒有說過的,加菲爾一樣】

【艾米莉婭……】

【像即便傷痕纍纍滿懷痛苦、也仍說著喜歡我、總是亂來的昴一樣】

那些在故鄉的森林裡、在故鄉的森林外、在將要一起生活下去的世界裡,陪伴自己一路走來的人們。

即便是和這樣脆弱、沒出息、屢屢失敗的自己,也仍願意一起前行的人們,為了他們。

【我想要活出,能在他們面前展現帥氣的自己。沒事的哦,就像這麼向我搭話的人對我說了許許多多一樣,我也想要伸出手去幫助別人】

一直以來都在提供幫助的少女,這次卻向艾米莉婭發起了求助。

一直以來都在為艾米莉婭奔走的少年,這次卻寄予了不會有事的信賴。

——因此,艾米莉婭要前往外面的世界生活。

【我,沒事的。外面的世界也好,未來也好,都沒什麼好害怕的】

【————】

【謝謝你,為我擔心。我……沒事的哦,阿奇哥哥】(註:阿奇歐尼醬)

聽到被那樣稱呼,阿奇瞪大了雙眼。看著他驚訝的表情,艾米莉婭露出了微笑。

雖然一直把他當作哥哥,但抗爭心和害羞感卻讓自己一次也不曾用過這個稱呼。

但是,現在卻能以颯爽的心情,不愧對任何人地,堂堂正正地說。

艾米莉婭故鄉的森林裡,有母親,有父親,有兄長。——是有家人的。

【——】

面對艾米莉婭的微笑,阿奇想繼續說些什麼。但由於他心中泛濫的情感錯綜復雜,導致那些話還沒明確成形就煙消云散了。要說為什麼的話——,

【艾米莉婭,到底還是頑固啊。話一說出口就怎麼也不可能聽勸了。為此,我們和菲爾托娜大人究竟受過多少折騰啊】

【唔……超、超~~對不起的呢】

【沒關系。因為——】

阿奇說著停頓了下,笑了起來。不是苦惱的樣子,而是露出了笑容。

【做大哥的,就是要能聽取妹妹的任性的嘛】

【————】

聽阿奇笑著說完,艾米莉婭切實感受到了。深深的愛。以及,迄今為止,自己究竟被多麼眾多的人守護著、愛著、賜予著安寧。

【謝謝你,哥哥】

百感交集,滿懷著萬千思緒,艾米莉婭和阿奇相視著露出了微笑。

隨後,艾米莉婭轉過身去,背對阿奇,再次站到了懸崖上。正下方能看見湖面,遠處則有菲爾托娜和珠斯的身影。

【————】

突然,那兩人遠遠地注意到了艾米莉婭,揮了揮手。艾米莉婭也揮起手,作了回應。

要將看上去十分幸福的兩人的身姿永遠烙印在眼裡、心裡、靈魂裡、回憶裡,然後出發。

【——謝謝你,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艾奇多娜】

艾米莉婭對背後、佇立在那裡的阿奇——不,並非阿奇,而是魔女,如此說道。

【————】

說到底,包括對外界的事情過於瞭解了的阿奇在內,這個世界本就是實際不存在的虛幻的空間。這不是現實,而是【試煉】,回想起了這一點的艾米莉婭早已明白了。

不管是那位母親,還是父親,還是兄長或是大家,可能都只不過是偽造出來的幻想。

可即便如此,艾米莉婭的心中也還是充滿了感謝。

【因為,雖然這裡或許真的是不可能存在的世界,但確實是我夢寐以求想要見到的。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能見到像那樣在一起沖我歡笑的二人,見到媽媽和珠斯……爸爸。所以,謝謝你】

要承認這是一個無法實現的、暫時的美夢,無疑是可怕的。

然而,即便在不可能存在的世界裡,艾米莉婭也還是見證了本可能實現的幸福。

存在於此的祝福和愛情,能接觸到它們,實在是令人無比喜悅的同時又無盡地悲傷。

但能見到這幅光景還是太好了,現在能發自內心地這麼認為。

【……你】

聽了艾米莉婭的謝辭,阿奇——不,聲音的主人是個女性,是那位魔女。

在第一【試煉】的過程中,被她厭惡的經歷仍記憶猶新。在這個世界也是,別說露臉了,連聲音也沒聽到過,她多半是已經死心了。

但是,沒想到在最後的最後,卻像這樣在臨時的世界裡現身了的魔女,其聲音正顫抖著。

【艾奇多娜……?】

回過頭,艾米莉婭正面朝向魔女。但與此同時就後悔了。剝去了偽裝,以致艾米莉婭後悔回頭去看她的表情的艾奇多娜正站在那裡。

——艾奇多娜僅僅只是泫然欲泣地,注視著艾米莉婭。

【我恨你。——只有你,我恨】

【————】

困惑著聽見的話語,艾米莉婭對艾奇多娜好不容易擠出的聲音什麼也沒有說。

就那樣,眼前艾奇多娜的實像漸漸模糊了起來。如同在水面激起波紋,其存在開始扭曲,魔女的身姿彷彿溶化般地退出了虛幻的世界。

之後就什麼也沒有剩下了。本應存在的阿奇也消失不見,只有風和時間開始流動。

【艾奇多娜……】

什麼也沒能說出口,只對這一點感到懊悔,艾米莉婭用手抓緊了自己的胸口。然後調整呼吸,再一次,轉向了崖邊,窺視下方的水面。

遠處、清澈的湖面上,正淡淡地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心跳,開始加速,變得強烈。

與此同時,憑直覺感受到了,這就是能夠結束第二【試煉】的方法。

【————】

這個世界、和艾米莉婭本應存在的世界的現在,既不相同又有所相同的部分在哪兒?在於艾米莉婭。只有艾米莉婭,是在無論哪個世界都以相同形式存在的異物。

能由艾米莉婭自己發現、認同、並接受它的方法,就是去瞭解自己。

故鄉被冰封、自己也陷入了沈睡的過去的記憶。從那以來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的時間——艾米莉婭卻一次也沒有目睹過自己長大後的樣子。

理由很簡單。僅僅,只是感到害怕。感到恐懼,以致沒能去用眼睛確認。

失去的記憶,和蘇醒時已然成長了的肉體間的不一致。無法運用自如的身體本就給不成熟的內心帶去了畏懼,生活在故鄉附近的人們的態度更加劇了情況的惡化。

身體的特徵被拿去和【嫉妒魔女】相比,艾米莉婭度過了一段坎坷的時光。人們越是在不安中迫害艾米莉婭,艾米莉婭就越是對自己的相貌感到恐懼。

於是就一直養成了下意識地拒絕鏡子、不注視水面的習慣。

——和帕克的契約裡則有著,艾米莉婭每天的打扮都由他選擇,這樣一條內容。

雖然平時一直被用玩笑般的、飄飄然的態度所掩飾,但那實際上,也正是帕克用以保護艾米莉婭的內心不受古老創傷影響的手段。

【我這人,真的是,一直以來究竟都在被多麼用心地守護啊……】

一直以來,究竟忽視了多深的思念,只顧著獨自一人鬧別扭啊。

因此,這段對給予自己的愛渾然不覺的時間,也是時候結束了。

【——!】

心懷著決意,閉上了眼睛的艾米莉婭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瞬間,騰空而起的身體就受重力的牽引,倒栽蔥地落了下去。銀色的長發隨風捲起,艾米莉婭頭朝下,姿勢端正地、筆直地向著下方。——向著水面,墜落。

伴隨著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察覺到快要接近湖面的時候,艾米莉婭睜開了眼睛。

——只見清澈透明的湖面上,正倒映著一名銀發紫瞳的少女。

少女正用一副,彷彿做好了覺悟迎接這個世界的終焉一樣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瞪大著雙眼。

006

【——什麼嘛】

不禁發出了掃興的聲音。

湖面所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表情,茁壯成長了的少女的臉龐,正飛速地靠近。

眼看著它的逼近,艾米莉婭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比想像的,還要不像菲爾托娜媽媽了啊,真遺憾……】

剛像鬧別扭似地嘟噥完,艾米莉婭就一頭飛進了水鏡所倒映出的自己的鏡像裡。

幸福得讓人不想放手、但又不得不與之道別的夢的世界,就這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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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9:23 pm

4

——劃破湖面的沖擊還沒有消散,艾米莉婭的意識就返回了現實。

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冰冷又昏暗的墓室小房間。橫坐著倚靠在牆邊的艾米莉婭反復眨了眨眼,開始回顧之前的【試煉】。

雖然見到或許是虛幻的、本有可能實現的光景,讓胸口感到了深深的刺痛。

【但我珍惜媽媽和爸爸……還有哥哥他們的心情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變的】

不如說,那份思念比以前更為深刻、更加強烈了。要把它珍藏在心底,今後也要繼續前行。

已充分做好了覺悟。艾奇多娜的【試煉】,真的是每一個都教會了自己重要的東西。

——因此傳達給她的謝言裡,沒有絲毫虛假和隱瞞。

【……這下,能認為第二個【試煉】也結束了吧?】

最後時刻所見到的艾奇多娜的態度,艾米莉婭邊決定事後再去考慮對它產生的疑問,邊站了起來。

心中確實洋溢著已經完成了試煉的成就感,再考慮到魔女臨走之際的樣子,認為第二【試煉】已宣告結束應該是確鑿無疑的了。並不是跨越,而是實現了完成。

【————】

雖然對理應已徹底揮別的虛幻的情景、父母的身姿仍感到不捨,但艾米莉婭還是轉過了身背對著小房間,為了准備挑戰第三【試煉】而朝墓外走了起來。

正如第二【試煉】一樣,想必進出墓室就是切換通往下一個【試煉】的條件吧。即使不是那樣,也必須向等在外面的拉姆傳達【試煉】的成功與否,讓擔心自己的她能夠安心。

『——請幫幫那個人』

這就是,拉姆向艾米莉婭所傾訴的願望,是強硬的她展現給自己看的心底深處的想法。  

艾米莉婭發自內心地想要去回應她,去行動。為此——,

【讓你久等了,拉姆……誒,啊咧?】

伴隨著這份強烈的決意,正准備宣告帶回的成果的艾米莉婭納悶地歪過了頭。

時間已是夜晚,夜空中正掛著一輪銀月,但在廣場上等候著立於墓室入口的艾米莉婭的,卻不是一名期待履行約定的身著女僕服的少女——而是一大群人。

【啊、出來了哦!】

有誰注意到了驚訝的艾米莉婭,發出了叫聲。瞬間,大量的視線就齊刷刷朝這裡集中了過來,見到這氣勢洶洶的樣子,艾米莉婭不禁打了個趔趄。不過,關於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的答案卻是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

聚集在那裡的,是正來到【聖域】避難的阿拉姆村的人們。

暫住在大聖堂的他們,以【聖域】的結界被解開為條件,推遲了返回村裡的日程。而立下約定一定會將他們解放的,不是別人正是艾米莉婭。

誇下了海口卻沒能付諸實行,連日對此感到過意不去的艾米莉婭屏住了呼吸。到頭來只會嘴上說說,現在的立場就算會被這麼說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

【您能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沒受傷吧?】【領主大人可是差點就死了哦!】

【————】

最先傳來的,竟是為艾米莉婭本人著想的話語,這讓她一時間停止了思考。但馬上就回過神搖了搖頭,然後在台階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瞬間,人群騷動了一下。但隨即就寂靜下來,所有人都等待著艾米莉婭的發言。

【……謝謝大家,為我擔心。我完全沒事。也沒有受傷】

【哦哦,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昴大人,白擔心一場了呢……】

【只是,對不起。約好的【試煉】還沒有全部結束……不過,大家應該都已經聽昴他們說過了吧?】

艾米莉婭懷著抱歉的心情,對放心下來的人們繼續說道。

【把大家繼續留在這個【聖域】裡的理由已經沒有了。結界我是一定會解開的,但大家也已經可以回去和家人團聚了……】

【————】

把他們留在【聖域】,是為了將這個地方從結界中解放出來的交換條件。而在加菲爾已經撤回了這個想法的現在,已沒有任何理由把他們留在這裡了。

村裡的人們,也早就明白這一點了。這件事,已在昴等人返回宅邸前的爭論中被說明,艾米莉婭也從拉姆那裡聽說了。

因此,無論艾米莉婭的【試煉】成功與否,他們都沒理由再等下去。然而——,

【聽昴大人說過了?喂,說了什麼來著?】

【誒?誰知道呢。最近,我健忘得有點厲害,實在想不起來了啊】

【討厭啦。你這說法,聽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樣,好可怕啊。不,雖說確實是真的呢】

村民們面面相覷,然後就那樣像是突然發起瘋了似地開始你一句我一句說了起來。而且那樣做的不是一人兩人,而是所有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裝作【心裡沒數】。

見到這睜眼說瞎話的態度,就算是艾米莉婭也對此無語了。他們一致裝傻,表現出一副真的是第一次聽到的樣子。這麼做的理由,艾米莉婭也——,

【——所以,艾米莉婭大人,就按約定,我們會繼續等下去】

【——!】

【只要艾米莉婭大人還沒有解開結界,我們就不能返回村莊。沒錯,這已經是,雷打不動了】

只見駝著背的老婆婆、阿拉姆村的村長笑著說道,艾米莉婭頓時倒吸了一口氣。即便是有遲鈍自覺的艾米莉婭,話被說到這個地步也能明白其中的意圖了。

他們所有人,都是在等待艾米莉婭實現約定。明明心中都抱有刻不容緩想要回家的念頭,卻壓抑住那份心情,優先尊重了和艾米莉婭的約定。

艾米莉婭會履行的,正因為不是別人,而就是艾米莉婭自己在他們面前對自己發了誓。

【更何況,正期待著艾米莉婭大人的活躍的,還並不只有我們而已哦】

【誒……?】

面對因喜出望外的感動而心中一熱的艾米莉婭,老婆婆惡作劇般地笑了笑,揚了揚下巴。循著她的動作望去,只見並坐著的阿拉姆村的人們——他們的背後,撥開茂密的草叢,正有別的人影現身、朝廣場靠近了過來。

那是個看上去正用帶有幾分猶豫的腳步行進過來的集團,站在他們前面的是個一頭淡紅色長發、身穿黑色長袍、手拄枴杖的年幼的少女。

【琉茲小姐,還有……【聖域】的、人們?】

【——看這樣子,是已經結束了第二個【試煉】回來了啊】

趕上了,像是要這麼說地鬆了口氣後,琉茲就和阿拉姆村的村長站到了一起。在她們背後,各自地區的居民,像是正好將廣場一分為二地聚集了起來。

墓外台階上的艾米莉婭望見這番景象,發出了【啊】的感慨。

【【聖域】的人們……原來有這麼多啊】

早就聽說過,阿拉姆村的避難村民約有五十人。現在還有與之差不多人數的【聖域】的居民在廣場上。所以實際上,正有上百人集合在這裡。

明明是這樣,艾米莉婭卻在這裡生活期間,別說和琉茲、加菲爾以外的【聖域】的居民對話了,就連面也幾乎沒能見過。

【但是,這不是艾米莉婭大人的責任。不和艾米莉婭大人見面,是這裡的居民的意思……不,我們的沒出息才是原因哦】

【琉茲小姐……】

【艾米莉婭大人,沒想到您真的通過【試煉】了啊。請讓老身對此表示感謝。然後……】

深深低下頭的琉茲,准確說中了艾米莉婭的心中所想。隨後,她看向一旁站著的老婆婆繼續說道,

【加小子,和待在這裡的村子裡的各位……內和外,聽了來自這兩方的意見,終於老身們也能夠行動起來了。雖然被冠以牆頭草的名號是要在所難免了吧】

【……關於時而迷茫、時而停滯不前的事,我也沒資格說別人的。因為我也在同一個地方睡了足足一百年啊】

【話雖如此,老身們的頑固也是代代相傳了四百年吶。彼此彼此哦】

聽了不忍目視陰郁表情的艾米莉婭略帶玩笑的說法,琉茲微微露出了笑意。這是效仿昴的做法。他經常像這樣,為了安穩場上的氣氛而加以擾亂。

【加菲爾的呼聲我已經明白了……但大家也已經和【聖域】的人們說過話了嗎?】

【這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僅僅只是,生活的場所一樣的話,自然而然也就會有瓜葛產生。不過是在燒飯、洗滌之餘交談的程度,對有空閒的老人來說是家常便飯了】

【而閒暇時的老東西也是非常渴望有話題可聊的。雖然老身來【聖域】也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卻還從沒有過和別的地方的人類說上那麼多次話的經歷】

說完,琉茲和村長互相看著對方,輕輕笑了起來。雖然外表看上去完全不是同齡,但她們的樣子卻讓艾米莉婭覺得正可謂是友人同胞間的對話。

【艾米莉婭、大人……請問,能允許我說句話嗎?】

【可、可以】

就這樣,朝艾米莉婭舉手示意、踏出了一步的是位於【聖域】一側的居民中的一人。是一名臉上長有獸毛、擁有略長犬齒的男性——既然住在【聖域】,那他應該也是人和亞人所生的混血。

只見那名年近三十左右的男性一臉略帶緊張的樣子低頭說道,

【我……不,我們,那個……說實話,還沒有,下定決心】

【————】

【還沒有下決心,是否能信任您。我們對外界一無所知,走出【聖域】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害怕得不得了。我也是,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的】

這就是加菲爾也曾一直主張過的,名為【聖域】的場所的現狀本身。

在這裡生活的眾多的人們,都是作為既異於人類又異於亞人的混血而受迫害,為了尋求安寧而來到這片土地的。又或者是出生在這裡、長大變老、過完一生後就入土為安。這裡就是這樣一片,從四百年前【聖域】的誕生之初開始,就一直把這樣的生活延續至今的土地。

解開結界,就意味著將要失去一直以來都存在過的東西。那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對艾米莉婭來說,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依靠,在這個意義上,就和帕克差不多。

和他的告別是突如其來的,對艾米莉婭來說是情非所願的離別。從受他人強迫這點來考慮的話,他們也是理所當然會有反感和困惑的吧。

【要是在外面,也會受羅茲瓦爾大人照顧的話,那和在這裡的生活又有什麼區別呢?就沒有必要作出改變了吧?我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嗯】

【但是】

傾聽著男性的話語,艾米莉婭不禁垂下了雙眉。內心正糾葛著,卻在這時聽到了且慢的發言。

只見男性筆直挺起了身,因緊張而臉部僵硬地繼續說道,

【但是……大家都聽到了加菲爾的、那小子的怒吼聲】

【————】

【知道了那個努力的傢伙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後……我,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男性因懊悔和自責而扭曲了臉,看著他的雙眼,艾米莉婭感到心頭一陣堵塞。

【那傢伙,還是個只有十四歲的孩子。所以他究竟是從多少年前開始,就已經在像那樣深入思考這件事了啊。那孩子……很了不起。艾米莉婭大人,這是同樣也能用來形容您的話】

【我的話,可沒有那麼了不起。直到今晚,都還是個完全沒有用的孩子……】

什麼,都還沒有完成。

聽了艾米莉婭那自信的否定,男性搖搖頭,【即便如此】,說道,

【被羅茲瓦爾斷言不行的您,還是前去挑戰了令所有人都恐懼的【試煉】……即便如此,您還是站在了這裡。進了墓室,又出來了,所以】

【——是】

【無論結果怎樣,您打算挑戰這件事本身就是十分了不起的。值得尊敬。但這裡在場的,並不是所有人都共同懷有這份心情,我也還沒有完全瞭解您。所以,就讓我們見證到最後吧】

面對無言的艾米莉婭,男性——不,不僅是男性,他背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承受著他們的目光,艾米莉婭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讓試煉圓滿結束的,到那時,就讓我們好好聊一聊吧】

【好,就這麼說定了。實際上,二話不說,光憑立場和容貌就把誰疏遠什麼的……這種事不是別人,而是由俺們去做並不合適。——哇呀】

深深低頭的男性,因受到突如其來的刺激而嚇了一跳。放眼望去,肇事的原因是站在他旁邊的琉茲,突然掐了下他的腋下。而對於男性抗議的視線,琉茲冷笑道,

【說話又長、又正經過頭。中途還把自稱從【我】改回【俺】了,真丟人啊真丟人】

【……對、對不起,長老】

【總之,老身們的意見就是剛才那樣了。這也……嗯?怎麼了?】

見到雙目圓睜的艾米莉婭,輕輕捉弄了下男性的琉茲困惑地歪起了頭。

【那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琉茲小姐被稱呼為長老,嚇了一跳】

【啊——】

【真的是,一直都只見到你和加菲爾說話的時候呢】

艾米莉婭自我反省地吐了吐舌,琉茲和男性則是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互相看了看。然後馬上就【噗哈哈哈!】地出聲笑了起來。

不僅琉茲和男性,連【聖域】的人們,還有阿拉姆村的村民們也被那笑聲傳染,廣場上一時間充滿了歡笑。

【總覺得,雖然被笑話了有點不爽……嗯,但是謝謝你,琉茲小姐。還有,米路德小姐也是,我接下去好像又能超~~努力了】

【——艾米莉婭大人,您居然記得我的名字嗎】

接受了艾米莉婭的道謝,琉茲的身旁,老婆婆——米路德‧阿拉姆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對此艾米莉婭【呵呵】地笑了笑,挺胸說道,

【別看我這樣,可是一直在為成為國王而努力學習的。區區記個人名而已,你說是吧】

【可在我看來,國王是不會去一一記住每一個身份卑微的人的名字的……】

【那你說的,一定是個記性不怎麼好的國王呢。我記性可是超好的】

聽到艾米莉婭的回答,米路德微微眯了下眼,隨後深深鞠了一躬。

在一旁看到友人的樣子,琉茲朝墓室方向揚了揚下巴,【那麼】,說道,

【很榮幸能成為艾米莉婭大人的助力……接下來,就是最後的【試煉】了】

【是的,我打算馬上去挑戰。不過……琉茲小姐,你知道拉姆去哪裡了嗎?】

由於剛出墓就受到了聲勢浩大的迎接的沖擊,所以不得已推遲了這件事,但目光所及的范圍內沒有發現拉姆的身影。

對一心盼望艾米莉婭突破【試煉】的她,艾米莉婭非常想為她帶去捷報。

【……拉姆她,好像是有非完成不可的任務在身。但她還是留下了祈禱艾米莉婭大人試煉成功的傳話。她說【艾米莉婭大人有艾米莉婭大人的使命,拉姆有拉姆的。就讓我們一起去各司其職地完成吧】】

模仿拉姆說話的琉茲的說法,非常具有她本人發言的風格,艾米莉婭不禁苦笑。

拉姆的任務——可以確定,那是和向艾米莉婭發出了祈願的她的想法密切相關的。而她究竟要怎樣去完成那個任務呢——艾米莉婭的心裡,微微升起了些不安。

將其抑制住,艾米莉婭選擇了相信拉姆。正如她,也相信了艾米莉婭一樣。

就像昴等人為自己開辟出了前進的道路一樣,艾米莉婭也想要將那條路延續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昴也好拉姆也好,誰也沒等我回來啊】

【哈哈,莫鬧別扭莫鬧別扭。雖然不是思念的人有點遺憾,但要是不介意老東西和骯髒邋遢的傢伙們的話,就請允許老身們寸步不離地等候您吧】

【好~。——那麼】

撅起嘴、一副鬧別扭的樣子的艾米莉婭,聽到琉茲的回應後微微笑了下,回過頭。

正面,墓室的入口正等在前方。朝向它,艾米莉婭毫不猶豫地邁出了重返其中的步伐。

【我出發了】

聽到艾米莉婭的宣言,阿拉姆村和【聖域】,雙方的居民都發出了應援的呼聲。

背負著比第一次、第二次更多的期待,自己也懷抱著強烈的決意,艾米莉婭踏向了墓室的深處。

然後——,

【——直面終將到來的災厄吧】

最後的【試煉】,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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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9:24 pm

第三章 【——森林的漆黑之王,基爾提拉烏的襲擊!!】
1

——鋼鐵與鋼鐵的交錯,每一擊都像是女人的尖叫般,發出連鎖而高亢的響聲。

【嘎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好棒!好棒!好棒好棒好棒!】

舞蹈般翻轉身體,沒有特定軌道、來自上下左右各個方向的彎刀,其凶刃每一次閃爍都直逼要害。這究竟是歷經了何等修煉的結果,看似漫不經心,卻每一擊都蘊藏著致命必殺的威力。

く字形彎曲的刀尖將風切開,如字面意義地,以超越了聲音的神速揮舞斬落。

面對如此出神入化的殺戮技巧,加菲爾也使出了超越常識的技量防禦了下來。

雙臂佩戴的銀色的盾牌,不是去正面承受襲來的刀刃,而是順勢將其撥開地防守。趁女人的攻勢撲空所產生的間隙再掀起反擊,就是這樣拉攏勝機的後發制人的戰術。

現在也是,先把強力的斬首一擊橫向撥開,再對准女人的軀體就是一記直踢。加菲爾的踢擊,是只要正中就能發揮出把所有內髒破壞都綽綽有餘的威力的。但是——,

【這招,剛才就已經見過啦】

真正令人恐懼的,是女人那非比尋常的眼力。

竊語聲並非多餘,只要是她見過一次的攻防就再也無法奏效第二次。就連這【第二次】直踢的軌道,也被女人用最小限度的側身閃躲了過去,並隨即釋放了回禮的刀刃。

同樣的技能對強者施展兩次的愚蠢,如同要為此付出代價般的一擊,殺將而至。

【嚕嚕嚕嚕啊啊啊!!】

瞬間——將愚行當作【明牌】來使的加菲爾的一擊,貫穿了女人的面龐。

【——唔】

將悲鳴抑制在喉嚨深處。彎刀深深地插在了右腳的大腿上。剛才要是有剎那的延誤,整條腿就已被切斷了吧。不過,作為代價,讓女人正面吃下了一擊。

經過迄今為止的攻防,加菲爾已對敵人——艾爾莎的技量肅然起敬,並抱以了信賴。

卓越的技巧,壓倒性佔優的戰斗本能,足以彌補體能差距的對肉體的駕馭能力。她正是被選中的強者。——因此,同樣的招式用上兩次必能擊敗她。正是這份信賴,粉碎了女人的面容。

加菲爾確信,已經把女人端正妖豔的臉龐打得皮開肉綻。這是就算沒傷及性命,也不可能再繼續戰鬥了的重傷。但加菲爾卻沒有大意。要說為什麼的話——,

【——啊啊,好痛,好痛啊。切實感受到了,自己還活著】

【真是,開什麼玩笑。你這傢伙,究竟是什麼體質啊】

就在嘆氣的加菲爾的眼前,臉部被削掉了一塊的艾爾莎興奮地吐出了熱情的氣息。為遏制流血而貼在臉上的左手慢慢地移開後,露出的傷勢想必一定是慘不忍睹的樣子。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挪開左手後露出的艾爾莎的臉龐——那上面雖有血跡,卻沒有一絲傷痕。

【雖然已聽大將說了,你這傢伙是個怎麼殺都殺不死的女人……但這也太過異常了吧】

【是呢。關於這個體質,只有這一點我略感抱歉。似乎會奪去你戰斗的意義。……像我這樣的女人會令你討厭吧?】

面對加菲爾左右為難的發言,傷勢癒合了的艾爾莎輕輕歪了歪腦袋。聽到她的反問,加菲爾突然皺起了眉。

因為艾爾莎的聲音裡,雖然只有少許,卻讓人覺得蘊含著幾分悲哀。

【剛一受傷就會痊癒,不知疲倦,能沒完沒了地戰斗。和這樣的女人戰斗能讓你覺得有意義?能認為是配得上鍛煉成果的對手?】

【——真是無聊透頂啊】

聽到加菲爾不屑一顧的聲音,艾爾莎出乎意料似地睜大了雙眼。那瞠目結舌的表情,看上去又急劇顯露幼稚的樣子,讓加菲爾不僅皺了皺鼻。

【你這傢伙是敵人。而本大爺可是被託付了難敵的超最強之盾啊。無論是被大將,還是被本大爺看中的女人都寄予了厚望。怎麼可能受這種花言巧語的屈服啊】

【你……】

【本大爺要把你揍飛啊,艾爾莎‧葛蘭西爾特。無論你這傢伙會復活多少次】

叉開雙腿、露出獠牙,加菲爾邊擺出戰斗的姿勢邊大吼道。

受到加菲爾的呵斥,艾爾莎一時間保持了沈默。隨後微微垂下姣好的眉梢,伸手貼住了自己的嘴。——傳出了笑聲。

【啊?你這傢伙,有什麼好笑的!】

【呵呵……啊啊,沒什麼,對不起。因為聽到了意想不到的發言,不知不覺就覺得好笑起來了。……沒錯,你看起來真的是個相當不錯的孩子呢】

【別把本大爺當小鬼頭看啊。本大爺,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成年的雄性啊】

【是嗎?在我看來,你倒是既沒有完全成為大人也沒有完全成為男人呀】

面對微露笑意的艾爾莎所發出的嘲弄,加菲爾不爽地哼了哼鼻。

艾爾莎的心情加菲爾是無法讀懂的。說實話,也沒有興趣。對加菲爾來說,現在重要的就是把眼前的敵人打倒、完成任務。

——要證明,【聖域】的最強之盾,即使在【聖域】之外也能完成其使命。

【真的是,太棒了。……但是,也正因此,讓人感到遺憾啊】

【遺憾什麼啊】

【你的注意力,現在也還在我以外的人身上集中著。自己剛救下的姐姐,還有別的什麼人,是不是正在朝這裡趕來?你一直,都在介意著這件事吧?】

艾爾莎所指的,正是芙蕾德莉卡,以及正在宅邸四處奔走的昴和奧托他們。

而她所說的並沒有錯。加菲爾確實有在擔心同伴們。如果被指出這個念頭一直盤踞在意識的角落裡,那麼是無法作出否定的。

【構成你擔憂的原因要是不在了,你就能只看著我一人了嗎?——不過,你的朋友們是無法逃出這座宅邸的。你也已經注意到了吧?】

【……讓魔獸肆意蠢蠢欲動的,就是你這傢伙的同伴搞的鬼吧】

【是我妹妹哦。只要那孩子布下了包圍網,你們就絕無逃生之路的。畢竟她幹勁十足地帶了一大群魔獸來呢。現在可能所有人都已經被吃光了也說不定】

丑惡的氣味和氣息,正逐漸填滿這座羅茲瓦爾邸。

操縱魔獸的【魔獸使】的存在,是事先就已經聽昴說過了。對付魔獸,昴他們理應採取了結界用的【驅趕魔獸】的計策,但卻現在也還逗留在宅邸裡。這一事實能通過傳至鼓膜的輕微的地震,以及他們的氣息感知。

也就是說,有什麼預料之外的問題發生了。這和沒有現身的【魔獸使】、艾爾莎的妹妹什麼的大概也有一定的關系吧。越是思考,就越感到無盡的不安。

【其實,你是恨不得現在就立刻趕往你朋友的身邊的。雖然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要是焦急會讓你的牙齒鈍化的話,那實在是非常非常地,令人遺憾啊】

想要和做好萬全准備的敵人戰斗,這樣的戰士的思考方式加菲爾也能理解。但,艾爾莎所言的卻是風格迥異的、想要把全力以赴的獵物趕盡殺絕的獵人的思維。

仔細斟酌她那想法的話,原來如此,現在的加菲爾或許確實形勢不利。

——但是,那樣的思考方式完全偏題了。

【可別誤會了啊】

【誤會?】

【是啊,你這傢伙不明白啊。魔獸在蠢蠢欲動?本大爺,沒法去幫他們?就那種無聊的局面怎麼可能難倒大將啊】

被指出自己沒用盡全力,這讓加菲爾心中的戰意熊熊燃燒了起來。

堂堂正正地踏出一步,邊向艾爾莎靠近,邊咧嘴露出了獠牙。

就在這裡,全力以赴,擊敗艾爾莎。——但與此同時,加菲爾也深信著。

【那可是把本大爺都打垮了的大將他們啊。——無論魔獸有多麼礙事,都一定能嗤之以鼻地吹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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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真的不行真的不行,真是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以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昴邊哭訴邊癱坐了下來。

將背著的蕾姆放下坐在腿上、不斷喘著粗氣的昴目前正躲在宅邸的一樓。邊上還有奧托和佩特拉,他們兩人也是一副疲憊不堪地蹲著的狀態。

——月光下的走廊裡,昴等人和魔獸基爾提拉烏遭遇、陷入了交戰。

雖說是交戰,但畢竟是那般可怕的魔獸。憑現在的昴一行人是不可能敵得過的,除了立即逃跑以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先是一頭沖進手邊的房間,再趁魔獸巨大的身體卡在門口之際,由窗戶逃往了庭院,從而暫時拉開了距離。

隨後雖然又利用別的房間重新回到了主樓,但——,

【那、那頭魔獸……一直都是在這幢建築裡不停兜圈子巡邏的嗎……】

【大概是被分配了管轄區域吧……我們和它遭遇的時候,也是在這棟主樓。雖然用手上的魔石和散發腳步聲的魔法等總算是擺脫了……】

但就算靠耍小花招擺脫了追蹤,只要還想去確保避難通道的安全,和它的遭遇就是難以避免的。

除了該敬而遠之的基爾提拉烏,宅邸裡還有其他眾多亂入的魔獸。雖然後者能用【驅趕魔獸】趕跑,但一旦發生接觸就會被基爾提拉烏察覺,從而陷入惡性循環。

【這,讓加菲爾單獨行動結果卻適得其反了嗎……】

【拜託請不要說洩氣話啊。這會兒,加菲爾說不定反倒覺得是我們的話沒問題正強勢地朝敵人大吼大叫呢。就讓我們一起回應彼此等同寄予的期待吧】

【你這人重情重義的性格,真的跟商人的身份一點都不相稱啊……】

對體力最充沛的奧托的發言回以苦笑,昴鼓起幹勁站了起來。

重新背好的蕾姆的體重輕得直叫人感到悲傷。雖然失去意識的人類扛起來很重這個說法,已經在這個世界切身體會了好幾次,是事實,但卻只有現在的蕾姆不適用。

無論體溫還是體重,不知為何都幾乎感覺不到。存在感之稀薄,甚至影響到了肉體。只有微弱的心跳和沈睡中的呼吸,是支撐著她如今還現存著的全部。

即使從背上摔下去也無法察覺。這樣的可能性太過可怕,以致於昴更用力地支起了蕾姆的身體。

【昴……】

靠到昴的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擺的是一臉陰沈表情的佩特拉。

在這個性命攸關的夜晚,尚還年幼的她始終保持堅強、沒有一句怨言地跟隨著昴一路奔走至此。

【沒、沒事吧?】

從桃紅色的嘴唇間流露出的,不是擔心自己生命安危的問題——而是僅僅對背著蕾姆、氣喘籲籲、十分拚命的昴放心不下的話語。

就如字面上地,昴從佩特拉這樣的本性裡獲得了救贖。必須要救她們,她讓自己下定了決心。

就算說再多的洩氣話也打開不了局面。所以,菜月‧昴振奮了起來。

【想到什麼好主意了嗎】

是從昴的表情裡看到什麼了嗎,閉上一隻眼的奧托如此問道。存在於他聲音和視線裡的,是絲毫沒打算掩藏的期待與信賴。

【————】

看過去,只見抬頭仰視著昴的佩特拉的眼神裡,也有著同樣的期待與信賴。

昴的話一定會想出辦法,面對這堅信不疑的目光,昴感到窒息,露出了苦笑。

【喂喂,你們兩個……究竟對我有多期待啊】

深呼一口氣,昴晃了晃身子,輕輕將蕾姆重新背好。

期待——如果是這種言辭的話,曾經一直比誰都更期待著昴的,就是蕾姆了吧。

現在,背負著她,現在,於奧托和佩特拉的注視下,昴被期待了。

吐出一口氣。然後,在心裡決定了。

【為了逃出宅邸,突破那頭魔獸……突破什麼什麼拉烏就是必須的】

【但現在,憑我們手頭的這些辦法要打倒它是很困難的。你打算怎麼辦?】

奧托的問題。各自的能力、攜帶著的技術與物品。對手的狀況、成為戰斗舞台的宅邸,將這些條件全部梳理一遍,再三考慮、考量之後——,

【既然武力魔力都有所欠缺的話,也就是說。——終於,要輪到我無敵的現代知識的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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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最初,被魔獸——森林的漆黑之王、基爾提拉烏捕捉到的,是輕微的動靜。

【————】

輕輕地,又像是戰戰兢兢地。那是獵物躡手躡腳地行動所發出的笨拙的聲響。

靠鼓膜加以捕獲,基爾提拉烏抬起長有獅子相貌的頭部,沮喪地吐了口腥臭的氣息。

狩獵,對號稱森林的漆黑之王的基爾提拉烏而言可謂生存的意義。將逃跑的獵物用利爪捕捉、祭牙、啜飲生命從而填飽空腹,正是無上的喜悅。

而在狩獵這件事上最為重要的,就是獵物究竟具不具有給王打牙祭的資格。

只有竭盡全力地搜捕那些頑強、健壯、腳力矯健的獵物才稱得上是狩獵——如果根據這樣的審美觀念,這次的獵物可謂完全不夠格。是讓期待落空的、卑鄙無恥白痴至極的害物。

當然,基爾提拉烏並不打算違抗【主人】的命令。但是,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服從命令而已。主人,於自己有著從【角】的詛咒中解放出來的恩義。因此,才應允了她的請求。

扭動鼻子,基爾提拉烏開始追蹤起了獵物鬼鬼祟祟的腳步聲。

毫無防備,毫不特意,毫無思考,毫不留情。絲毫沒有一點優雅地,展開了對弱者足音的追逐。

【————】

和它龐大的身軀相反,基爾提拉烏的快速奔跑有著驚人的靈便。粗壯的四肢雖結實地踩在地面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這頭亦被稱為影獅子的隱形的魔獸甚至能讓人感到某種藝術性。

宛如一名刺客,化身為無聲噩夢的王在月光下的宅邸中飛也似地疾馳。腳步聲漸漸放鬆了警惕,絲毫沒有察覺到近在咫尺的死亡的樣子。

足音的主人,就在拐角的前方。剛轉過那個彎角,王就揮出了它的利爪。就那樣一擊撕裂獵物的脊背、拋棄屍體、從而洗刷自己所受的這份屈辱。然而——,

【——?】

保持著揚起利爪的姿勢,基爾提拉烏因違和感而停下了腳步。本應確實存在過的氣息不見了,佇立在走廊的,僅僅就只有王那偉大的威容。

既愚蠢又脆弱、既醜陋又弱小的獵物的身影究竟消失到哪裡去了?

——緊接著,就有新的鞋音傳進了耳內,基爾提拉烏猛然重新開始了追逐。

腳步聲利用樓梯,前往樓下去了。聽見這倉皇逃跑的足音,基爾提拉烏略微改變了對獵物的評價。——從卑鄙的弱者,變為了應當唾棄的愚者。

如果只是四處逃竄的話,只要捱上一爪、淒慘地化為碎片就能予以饒恕了。然而,這頭獵物卻根本不把王的慈悲放在眼裡,擅自抗拒死亡的安息。——罪該萬死。

跳下樓梯,蹬踏中間平台的牆壁,巨軀飛舞般地躍向樓下。先是二樓、再進一步逃往一樓的獵物,基爾提拉烏終於在最下層追上了它。

遠方,從遙遠相隔的建築,傳來了【主人】呼喚自己過去的聲音。

【————】

一瞬間,基爾提拉烏對那聲音陷入了思索,但馬上又以眼前的獵物為優先了。這頭獵物,對【主人】而言也只能是純粹的禍害。迅速將其解決,然後就去會合。

——受死吧,愚蠢的獵物。這才是,上供給【主人】的最棒的榮華。

情緒漸漸高昂,王甚至連遏制聲音也忘了就開始迅猛奔跑了起來。是故意要用響亮的腳步聲來告知逃跑的獵物。王,以及死亡,正向你小子迫近。

看,盡管逃吧。盡管逃好了。狼狽地東躲西逃,露出後背,被撕個四分五裂,然後去死。

正面,響起了關上了門的聲音,朝那左右兩開的門扉,基爾提拉烏毫不遲疑地連帶整副軀體撞了上去。門被輕而易舉地壓扁、撞飛後,迎接基爾提拉烏的是一間格外寬廣的房間。

不是迄今為止,獵物一條路走到黑似地逃進去過的又窄又小的房間。而是能盡情揮舞利爪、巨軀也能活蹦亂跳的大廳。

見此情景,莫非獵物要發揮最後的氣概、向自己挑起決鬥了嗎,基爾提拉烏不禁期待地想。然而,卻並沒有見到獵物的身影,而在房間的深處又響起了門關上了的聲音——有別於被破壞了的入口,另一扇與這間大廳相連的、通往一間小房間的門被關上了。

結果就只是這樣的程度而已嗎,基爾提拉烏由衷感到了失望。大廳裡放置著一張巨大的桌子,鋪著白色桌布的桌面上則擺放著點燃了燭火的燭台。搖曳的火光將基爾提拉烏的側臉照得通紅,王邁出沈重的步伐,朝深處的小房間逼近。

如蟒蛇般凶惡的尾巴劇烈揮動,木製的房門被輕易地劈裂。用前肢將其粗暴地踹飛後,基爾提拉烏深吸一口氣,隨即就咆哮著沖了進去。

【————!!】

蹂躪,如果要形容發生在這情景下的悲劇的話,只有這個詞合適。

這確確實實,是一場蹂躪。

尾巴狂揮亂舞,獸爪橫行肆虐,整個小房間都被肆無忌憚的破壞支配。保管糧食的櫥櫃被毀,堆在牆邊的袋子和箱子噴出了煙霧。前肢將地面重重地蹬碎,鋪設的絨毯也隨之破裂——緊接著,白煙覆蓋了視野。

眼前一片模糊,大量的粉塵在空中飛舞,其中一些還入侵了呼吸器官。視力被剝奪,連為了發出咆哮而進行的呼吸都被封鎖了。

【中計了哦!】

聽見了來自某人的、獵物的,歡呼勝利似的喊聲。

且那聲音不是從這個小房間,而是從前面的大廳傳來的。

【吃我這招,科學的精髓——粉塵爆炸!!】

隨著聲音響起,被白煙籠罩的小房間裡有什麼東西被扔了進來。

白茫茫的視野裡搖曳著發出紅光的,是先前擺在大廳裡的其中一座燭台。那燭台撞到牆上後落下,赤紅的火焰一瞬間,在地上強烈地倏閃了一下。

【咦、咦咦……?】

但是,僅此而已。

燭台就保持著掉落在地的狀態,沒有見到進一步的反應。傳進房裡的聲音的主人,貌似一副料想出錯了的樣子,能感覺到其正驚訝得呆若木雞。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基爾提拉烏那身為王的本能吶喊道。

對對方而言,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態發生了。要不是這樣,就會有危險逼近基爾提拉烏,區區這等程度的小伎倆——不,事到如今已不能再侮辱敵人了。要全力以赴,使用這雙獸爪。

將獵物撕裂、咬得粉碎,以其血肉將勝利的榮譽——,

【唉,所以我不是說了嘛!與其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一般來說這樣做才最效果拔群啊】

沖出小房間的瞬間,基爾提拉烏的鼓膜就同時捕捉到了一個響亮的、和一個更響亮的聲音。是先前的獵物和另一隻獵物——剛察覺到這點,頭頂上就有什麼大量的東西傾倒而下。

是液體。但不是水,而是有著滑溜溜的觸感。淋了一身那種略帶黃色的液體,引以為傲的黑色的體毛被盡皆弄髒,使得王勃然大怒、咬牙切齒。但,那樣的感慨也只持續了一瞬間。

【個體商奧托‧斯溫,花掉全副家當買來的商用油——請盡情享用!】

獵物那大呼痛快的喊聲,王——基爾提拉烏,已沒有任何手段去阻止了。

——渾身上下的油都被燭台的烈火引燃,漆黑之王在不祥的火焰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

離開荒野、獲得【主人】、直到最後都執著於虛無的王座的森林之王。

魔獸還沒來得及明白自己是因何敗北,其性命就在與備受煎熬的屈辱同色的火焰的包裹中,直到化為灰燼為止地灼燒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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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2月 25, 2018 9:29 pm

4

【只傳遞腳步聲,或者消除氣味……你會的魔法就是這些小花招嗎?】

【……雖然以前好像是有提到過一點,但虧你還記得那些啊。話雖如此,這些真能派上用場嗎?最多也就是讓對手只在一瞬間回頭而已的程度哦】

【管用管用。就那麼引誘到陷阱……之後,就會由我用科學的精髓炸飛的】

【雖然聽上去是相當充滿自信,但那所謂科學的精髓究竟是……】

【是用起來既方便又最強的,粉塵爆炸。做法和材料都相當簡單。是只要有火和少量的小麥粉就能製成的上品。其威力據我所知,就算要炸飛一頭怪物也是綽綽有餘的哦】

【因為聽你描述感覺很厲害的樣子,所以我才相信並參與進來的,沒想到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吵死了!科學的發展就是要伴隨犧牲的嘛!可惡,為什麼會失敗?是麥粉不夠嗎還是火力不足……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的物理法則從根本上不同嗎?】

【真是的!那種事就隨它去吧快好好滅火啦!啊,不行了!不行了!】

面對互相怒吼的昴和奧托,佩特拉神色拚命地斥責道。

吵鬧中的三人,正被通紅的火焰明晃晃地照耀著。這也難怪,三人現在,正在食堂奮不顧身地滅火——只不過,火勢卻在一個勁地加劇。

【你油用得太多了啦!這要怎麼滅才好啊,轉眼間就蔓延開來了啊!】

【狩獵那麼大的魔獸還捨不得用什麼的我可做不到啊!說到底,如果不能拿出來用就會失去,結果也是一樣的!這些可絕對要好好買下來啊!】

【兩位,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已經滅不掉了啊!快逃吧!】

【說得就好像我們是亂放煙花闖出大禍的中學生一樣啊……】

昴一臉厭煩地說著,把被火勢殃及了的桌布扔進了火裡。發自儲備倉庫的火災沒有要原地止步的跡象。食堂也已經有相當大的一部分燃燒起來了,冒出了黑煙。

【雖然難纏的魔獸是打敗了,但付出的犧牲也太大了……】

作為火災發生源敗下陣來的,是被燒成了一片焦黑的魔獸基爾提拉烏。和事先擬定的作戰一樣,先用奧托的小偷魔法引誘到樓下,再在倉庫利用粉塵爆炸將其擊破——卻沒有成功,粉塵爆炸啞火了。代替這個方案,由奧托用一直保管著的油燒死了魔獸才取得了勝利。

魔獸那在與巨大軀體相稱的簡單頭腦的驅使下,毫不懷疑就主動落入了陷阱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但由於它臨死前大鬧了一通的關系導致火勢發生了蔓延,讓宅邸完全陷入了火災中。

【這已經不是改建而是要重建的級別了吧……】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啊!快逃吧!趁樓梯還沒有不能用之前!】

【快一點!快一點!】

眼看宅邸熟悉的風景被火焰包圍,毫無現實感的昴被其餘二人一把拉住了袖子。被他們拖拽著,昴重新背上蕾姆,朝燃燒的食堂外跑了起來。

路上,出現的魔獸都被奧托和佩特拉用【驅趕魔獸】趕跑。此外,也有本能地害怕騰起的黑煙和火苗,從而逃離建築的魔獸的氣息。

【但這下,要是把加菲爾燒死了可怎麼辦啊!】

【又不是基爾提拉烏,加菲爾也會逃命的啦!而且,他一個人的話先踢散魔獸再逃出去也是辦得到的!就算不使用避難通道!】

沒想到釀成了會縮小戰場空間的後果,昴對此戰戰兢兢地說道,但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奧托也仍保持著一副伶牙俐齒的樣子。托他的福沒有自亂陣腳,順利抵達了上層。

幸好,除了基爾提拉烏就再也沒出現過免疫【驅趕魔獸】的魔獸。昴一行一逃進辦公室,佩特拉就操作起了牆邊書架上的機關——伴隨著聲音,書架開始緩緩地移動,通往地下、然後就那樣連接宅邸外的隱秘的通道出現了。

【成功了!昴!密道……這下,就能逃出去了哦!】

【是啊,沒錯。……走下這段樓梯,再沿著通道繼續走就能逃到外面了。出口正好通到包圍網外哦。接下來……奧托,蕾姆就拜託了】

【是,明白。請放心地交給我照看吧】

對機關順利運作而歡呼雀躍的佩特拉,昴向她點點頭,繼而轉向了奧托的背後。隨後,就輕輕將背著的蕾姆慢慢遞給了他。用以防滑落、小心翼翼的動作。

【絕對不要掉下去了哦。也不要讓她受傷。更不准用奇怪的方式觸碰】

【擔心先姑且不論,在這裡要是被你爆發出獨佔欲的話就麻煩大了啊!】

【我、我說,你們兩個……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啊?】

被任命背上蕾姆的奧托,昴調侃著提醒了他需要注意的事項。聽到兩人的對話,佩特拉一臉不安地發出了疑問。

【剛才的、說法,聽起來就好像昴不能一起來了似的……】

【——嗯,沒錯。抱歉,我不能和你們一起逃走。我要分開行動】

【為什麼!?】

面對肯定了疑問的昴,佩特拉臉色大變,一把纏抱了上去。

【一起逃嘛!宅子要燒起來了,給芙蕾德莉卡姐姐大人也會添麻煩的!魔獸也還有許多,昴就算和它們戰斗也贏不了的吧?所以還是快點逃吧?】

【這個嘛,雖然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我還是不能逃啊。現在,還不能逃走】

雖然佩特拉挽留自己的心意令人高興,但昴還是一根一根輕輕掰開了少女的手指。每掰開一根,佩特拉的眼神裡就浮現出巨大的悲嘆。

像是要責備這樣的佩特拉,站在少女旁邊的奧托說道。

【佩特拉醬。菜月先生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哦。只要那件事不完成,菜月先生就不會讓步的。你也知道的吧】

【可是,昴很弱小啊!很危險的吧!奧托先生也留下來不就好了!】

【這話並不是因為相信我的強大才這麼說的吧!?】

對奧托的驚呼搖搖頭,佩特拉用淚汪汪的眼睛仰視著昴。昴為了迎合佩特拉的視線而屈膝蹲下,輕撫她的頭說道。

【抱歉啊,佩特拉。不管是你,還是蕾姆,還是芙蕾德莉卡,我都要讓你們從宅邸平安無事地脫身。可是,還不僅僅是這樣。還有一個,我不得不帶出去的傢伙正留在這裡】

【貝、貝亞托麗絲、大人?】

【……明明會嫌麻煩、會怕寂寞卻又愛管閒事,一直都是獨自一人承受,擅自得出答案為之痛苦,口口聲聲只靠自己不能做個了斷所以就抱頭蜷縮】

聽到昴所描繪的少女那孤獨的生存方式,佩特拉睜大了雙眼。

【貝亞托麗絲啊,基本上,是和佩特拉差不多一樣的年紀吧。雖然有些逞能……說起來,佩特拉或許和那傢伙最初的朋友有些相似呢】

【最初的、朋友……?】

第一個和貝亞托麗絲成為了朋友的琉茲‧梅艾爾。她和貝亞托麗絲之間,確實應該存在過的友情。如果它現在也還作為一道創傷殘留著的話。

【等我把貝亞托麗絲帶回來,你一定會和她成為好朋友的哦。佩特拉也一定會很喜歡她的。畢竟,是個超有調戲意義的傢伙啊】

【比奧、奧托先生還有意義?】

【是啊。奧托什麼的已經不需要了】

雖然奧托一臉想要抗議什麼的樣子,但昴故意無視了他。

隨後,松開摸著佩特拉腦袋的手,站了起來。

【我這就去找貝亞托麗絲。雖然我會努力不被燒死的,但萬一被燒死了,就替我把死因是奧托的油所引發的火災刻在墓碑上好了】

【那種如坐針氈的事我是不干的,所以你要是不能平安無事地回來看我不扁你啊,說真的】

奧托一副為難的樣子說著,隨後就輕斜身體,讓蕾姆的睡臉朝向了昴。還是保持原樣繼續沈睡著的睡美人,絲毫沒有要目送昴的覺悟的樣子。

這樣就好。蕾姆的立場可不是目送昴離開。而是要由昴去迎接才對。

【——昴!要小心啊!】

收下佩特拉遞過來的,自己份的【驅趕魔獸】後,昴就出發了。

沒有回應從背後傳來的佩特拉的呼聲。佩特拉也沒有強求。

火勢正一點一點地將宅邸覆蓋,昔日生活過的場所正逐漸化為灰燼。

——這樣下去,火是否會燒到禁書庫呢?

昴一邊搜尋著通往她身邊的門,一邊情不自禁地這麼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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