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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超弱技能「地圖化」的少年跟最強隊伍一起挑戰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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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08 am

第三卷 主角不爲人知的過去

「諾特,接下來你有空嗎?」

花費四天攻略完迷宮第十八層又過了兩天。

當我在客廳休息時,弗斯忽然找我說話。

「是有空啦……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啦……想說要不要偶爾來切磋一下?」

「是無所謂啦,但我很弱喔。你何不問問在那邊閑閑沒事做的金恩先生呢?」

「這就不必了,我想切磋的人是你!你能理解吧?」

「喔……」

由于艾琳想拜師一事,導致我每次待在客廳裏時總是很擔心她來找我說話,因此對于弗斯的提議,老實說我是十分感激。

弗斯已經做好出門的准備。他換上外出服,也確實把佩刀綁在腰間上。

我答應後,便起身回到臥室進行准備。

我換上探索迷宮用的服裝,並且將匕首戴在腰帶上。

從臥室所在的二樓沿著樓梯往下走,我發現弗斯已在走廊上等著。

「那就出發吧。」

「好的,今天要在哪裏切磋呢?」

「在諾特你跟金恩平常進行練習的那裏就可以了吧?」

「說得也是。對了,記得之前我跟弗斯先生你切磋過一次吧?」

「是嗎?」

「你不記得啦……當時原本說是陪我練習戰技,結果卻是跟我進行一場賭上蘿茲莉亞的決鬥……」

「確實發生過這種事耶~」

「你這次該不會又故技重施吧?」

「那、那、那怎麽可能嘛……」

拜托你別突然表現得那麽心虛啦,會害我感到有些不安……

「哈~哈哈哈────!你就這麽傻呼呼地上當了,諾特!我今天是爲了代替上蒼懲罰你,才把你找來這裏!」

這就是弗斯抵達目的地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他將銀色佩刀對准我,擺出一副狂妄的態度。

「我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了……這是爲什麽呢?我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需要被上蒼懲罰的事情……」

「事到如今還敢裝蒜!我可是已經掌握目擊證詞了!」

「我從沒做出被人目擊會傷腦筋的事情,但我姑且確認一下,你說的證詞內容是什麽?」

「就是你和蘿茲莉亞在旅館前打情罵俏!」

原來如此,就是我們去跟蹤金恩那次……

那天我和蘿茲莉亞的確恰巧經過旅館門口,然後在那裏聊了幾句。

以第三者的眼光來看,確實挺像是在打情罵俏啦……

「既然你悶不吭聲,所以是默認了嗎?」

弗斯散發殺氣慢慢逼近。

真可怕……

我連忙開口解釋說:

「那、那是因爲……」

「你不必說了,事實勝于雄辯,我就把話攤開來說啰!你們上床了嗎?你有跟蘿茲莉亞上床嗎?」

「你未免也攤太開了吧!」

「你已經拋下我從處男畢業了嗎!?蘿茲莉亞的處女膜感覺怎樣?」

什麽處女膜啦!你的措辭也太低俗了吧!

這部分倒是很符合處男的作風……

啊,話說我也一樣是處男耶。

「你誤會了……我沒有跟她上床!」

「也是啦~我就知道你怎麽可能從處男畢業嘛!」

弗斯似乎感到安心,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後,舉起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的右手幹嘛緊握成拳?難道我還是處男一事讓你這麽開心喔,餵。

「但我還是得代替上蒼懲罰你。」

「爲什麽!?」

「就算沒有上床,你還是有跟蘿茲莉亞打情罵俏吧?」

「是可以這麽說……不過這裏面有著複雜的隱情……」

「是什麽複雜的隱情?」

因爲再隱瞞下去只會沒完沒了,于是我將那天是去跟蹤金恩,以及爲何要跟蹤的理由都告訴弗斯。

「原來是這麽回事。」

「是的……」

「話說你把小莉絲喜歡金恩的事情告訴我,真的不要緊嗎?」

糟糕,我又搞砸了。

不光是蘿茲莉亞,現在又不小心對弗斯說溜嘴了。

難道我這個人真的口風很松嗎?

事已至此也是莫可奈何,這種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調適心情。

「能拜托你別說出去嗎?」

「是可以啦……總之我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你。」

「蘿茲莉亞也說過類似的感想。另外我也認爲這樣比較好。」

弗斯對我的評價可說是一落千丈。

「對了,弗斯先生知道金恩先生有沒有女朋友?」

「啊~這點我可以挂保證,他並沒有女朋友。」

「爲何你能說得如此笃定?畢竟金恩先生那麽帥氣,想找到交往對象可說是輕而易舉吧……?」

「他有別于交不到女友的我們,而是他不想交女朋友。」

麻煩別不著邊際地把我歸類在交不到女友的失敗組裏好嗎?

理由是按照我的近況來看,如果我想要的話,感覺上也不是無法交到女朋友啦。

至少比起弗斯是有機會。

「金恩先生不想交女朋友是什麽意思?」

「嗯~總覺得這件事不該由我來說明,你還是直接去問金恩吧。我唯一能透露的,就是這跟他身爲暗殺者的過去很有關系。」

感覺最近經常聽見與金恩過往有關的暗示,比方說金恩自己的發言、莉絲的言行等等。

我將深埋在心底的疑問說出口。

「我一直很想確認,你們口中的暗殺者應該不單單是指戰鬥職業吧?」

面對我的發問,弗斯將雙手枕在後腦勺上,一派輕松地回答說:

「沒錯,金恩是一名殺手──這麽解釋也不太恰當,說他是某個歹毒貴族底下的暗殺部隊成員之一會較爲貼切。總之他在加入「抵達者」之前,一直隸屬于該組織。我會認識金恩,也是因爲他當時的暗殺對象就是我。」

「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不由得探出身子。

弗斯見我一臉好奇的樣子,揚起嘴角說:

「算啦,這也不是什麽需要保密的事情,我就趁這個機會告訴你關于金恩的過去,以及我成立『抵達者』的經過──」



「這麽問有點突然,諾特,你小時候有過夢想嗎?」

我對諾特發問。

我之所以提出這個乍聽之下與隊伍成立當時好像沒有直接關聯、感覺上挺拐彎抹角的問題,是因爲我想確認他有沒有資格得知這麽深入的事情。

我曾和金恩談過的這段真心話,其實妮梅、艾琳以及蘿茲莉亞都不知道。

並非是因爲我不相信交情比諾特更長的妮梅或艾琳。

該說人總是比較方便跟同性像這樣談心嗎?或是因爲對異性說這種話很令人害臊?總之大家都會有類似的想法吧……?

「爲什麽忽然問我這種問題?」

大概是這個問題過于唐突,諾特露出不安的表情看著我。

「你快回答我就對了。」

「有啊,我的夢想是和兒時玩伴一起成爲冒險者,但如今這已是遙不可及的願望了。」

「這樣啊,你沒能實現當時的夢想呀……」

對了,好像有聽諾特聊過他的過去。

記得他是被兒時玩伴甩了吧?

我有印象當時聽完後,很想吐槽他根本是人生贏家,居然有一個青梅竹馬。

「我的夢想是成爲最強的劍士。」

昔日的記憶不斷湧上心頭。

接下來我要對諾特說的內容,等同于我的原點。

「這些事情發生在我小時候。當年還是一名平凡少年的弗斯•葛蘭茲,百般不願地被雙親送進道場裏。經常能聽見父母爲了讓孩子學習戰鬥技巧,強行送他去練劍的故事吧?我在現場看見師父──不對,當時還不算是師父。總之我看見自己准備拜師的該名男子所使出的劍術。親眼目睹男子揮舞佩劍的身影後,我忽然有個把握,堅信站在眼前的人就是世上最強的劍士,並且我也想變得和他一樣。」

我清了清腳下的石子,慢慢地坐了下來。

諾特也有樣學樣地坐在地上。

「在那之後我全神貫注在劍術上。就算同侪們老是大聊男女情愛的事情,我也完全不看女性一眼,滿腦子只想著鑽研劍術。現在回想起來,假如我當時對女性稍微感興趣的話,現在應該早就有女朋友了吧?」

「我相信不會出現那種情況的。」

我明明是在聊正經事,這小子卻偏偏不長眼地在那邊吐槽。

畢竟我長得不算太差,只要我習慣跟女性交談,至少能交到一、兩位女朋友──不對,是五人左右。

因爲談論的內容快要離題,還是先言歸正傳吧。

「總之我的努力得到回報,劍術扶搖直上,實力也越來越高。起先我是同侪裏最厲害的,後來更是能跟長輩們分庭抗禮。那時的生活當真很開心,算是每天都過得非常充實嗎?原先辦不到的事情在經過數周就學會,眼中的景色也隨之改變,然後再次面臨瓶頸而陷入絕望。但我堅信只要不斷重複上述過程,終有一天能變得跟師父一樣厲害。」

回想起當年,我的內心感到一陣澎湃。

我爲了甩掉這股情緒,擡腿踢向一顆石子,結果它就這麽朝著諾特滾了過去。

石子無力地往前滾,還沒抵達諾特的腳邊就停住了。

現場暫時陷入沈默,率先開口的人是諾特。

「意思是後來發生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就只是我在十五歲那年取得技能。」

「這是什麽意思──」

「真的就只是這樣而已。只因爲取得技能,我的劍術就淩駕在師父之上,自己的夢想輕而易舉就實現了。說起這個世界簡直是無聊透頂,擁有的技能就代表一切。無論師父如何鑽研戰技,一旦獲得【劍術•中】就沒救了。我一直深信師父就是最強劍士,當我無意中得到【劍術•極】之後,師父就再也打不贏我,簡直是愚蠢透頂……」

之後我才明白,師父並不是世上最強的劍士。

純粹是看在年紀尚小、懵懂無知的我眼中是最強劍士,但在這個技能至上主義的世界裏,師父只不過是個比起不三不四之流稍微強一點的尋常劍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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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10 am

「世人常說不要輕言放棄就能實現夢想。我認爲這句話並沒有錯。可是就算美夢成真,也未必能夠實現心中的理想。的確我完成夢想當上最強劍士,可是並沒有成爲我理想中的最強劍士。」

人生經常會發生自身夢想與心中理想有所落差的情況。

就像師父每天嘔心瀝血地努力鍛煉,花了好幾年才具備身爲師父應有的實力。我是在達成夢想之後,才明白自己抱有這樣的理想。

但在我獲得技能實現夢想的瞬間,理想也隨之幻滅。

「真是奢侈的煩惱呢……」

「對于取得超弱技能的你而言或許是這樣,不過我會這麽想也是無可厚非吧?我最排斥的就是跟人客氣,是個沒辦法將心底話憋住不說的人。」

「按照弗斯先生你平日的作風,我完全能夠理解。」

「于是我爲了尋找下一個夠格成爲目標的劍士,開始雲遊四海挑戰名氣響亮的劍士,但最終還是沒有遇見比我更強的家夥……」

「真是讓人聽了不禁心生嫉妒的炫耀……」

「我沒在炫耀,這是事實。我在那段時期當真因爲找不到能夠與自己一戰的對手,簡直快無聊死了。甚至對劍術感到厭倦,便開始接觸至今未曾注意過的男女情愛。當我去追求女人之後,卻因爲毫無女性經驗四處碰壁……」

那段時期的我,對于自己踏上劍術之路一事不知後悔過多少次。

老實說,就連握住佩劍都令我苦不堪言。

不過內心仍有一成左右的自己,能從劍術上感受到樂趣。

或許其中九成都令我覺得痛苦,但是總覺得如果從我的人生中拿掉劍術,等待自己的將是連一成樂趣都沒有的人生,迫使我最終無法放棄劍術。

「在我接連挑戰並重挫那些自稱高手之人的自尊後,總會遭人怨恨。當年有一位名叫汀拉克的貴族,我將他麾下的騎士修理得落花流水之後,就被他盯上了。那時我差點被暗殺,至于負責暗殺的殺手就是金恩。」

「你和金恩先生就是在當時相遇啊……」

「沒錯,我被迫與他交手,然後深刻體認到一件事。或許我真的是最強劍士,卻不是世上第一的高手。眼前這位使劍的暗殺者幾乎和我一樣厲害,對此我是開心不已。該說是熱血沸騰嗎?總之我真的非常興奮。」

當時的感動再次湧上心頭。

那種心情就跟初次目睹師父的劍術一樣──不對,而是更加感動也說不定。

我在不知不覺間握緊雙拳,而且眼角浮現一陣燥熱。

「我渴望再跟這家夥多打幾場。腦中也冒出一個念頭,就是想去挑戰類似于這家夥、除了劍士以外的最強存在。畢竟這個世界非常遼闊。比方說暗殺者、魔導士、神官、獵人、煉金術師等各種戰鬥職業,就算裏面存在著實力跟我以及金恩差不多的人也不足爲奇吧?」

即使到了此刻,每當我回想起那場戰鬥仍會嚇出一身冷汗。

面對金恩犀利無比的猛攻,倘若我沒有【心眼】這項技能,絕對會被他殺死。

由于身陷致命危機,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動襲向我,瞬間提升我當時的思考速度。

如今回想起來,我也不懂自己爲何會得出那樣的結論。

大概是沒多久前,我碰巧從擦身而過的冒險者口中聽說迷宮的消息。

可能是因爲我想尋找能和魔導士、神官等其他職業同場較勁的舞台。

或許是我有個預感,覺得能跟眼前的男子成就一番大事。

看著與我對峙的金恩,我不經意地如此脫口而出。

「『餵,既然你這麽厲害,乾脆跟我組隊去挑戰迷宮如何?』等我回神時,已經把話說完了。」

金恩因爲我這突如其來的提案當場嚇傻,我直到現在依然忘不了他那時的表情。

一直是眯眯眼的他,錯愕到雙眼圓睜。

「我後來使出渾身解數進行遊說。明明正在跟人厮殺,我卻忘了揮刀戰鬥,拚死拉攏金恩。如今回想起來,真虧自己沒被殺死,只能慶幸當時的對手是金恩。」

「真虧金恩先生會點頭答應耶!?」

「沒那回事,金恩起先拒絕了我的提議,他說『不好意思,恕我無法奉陪,我是汀拉克培育出來的暗殺者,如果擅自脫離組織,他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們終有一天會因爲大意而慘遭暗殺』。」

「你是如何說服的啊……?」

「我回答說『那就由我們去暗殺汀拉克吧。反正這家夥無恥到派人來暗殺我,被我反殺也怨不得人。或許我一個人是辦不到,但是我們攜手合作就有可能成功啦』。」

「這也太胡來了吧……」

「不過我們就是有能力做出這種胡來的事情。金恩聽見後開始捧腹大笑,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他笑得那麽開心。」

于是,金恩以「這真是最棒的好主意。」當作答覆。

在得到他的同意後,我們立刻付諸實行。

我擺出一副差點遭人暗殺勃然大怒的樣子,從正面殺進汀拉克的住所。

在我與守衛們對抗的期間,假裝被我打倒的金恩前去暗殺汀拉克。

那小子似乎也對自己的主人心懷怨恨,在拋下一句「我要親手殺了他。」之後,完全不肯接受我的意見。

但也有可能是爲了避免我弄髒自己的手也說不定。

「從此成爲自由之身的金恩,就和我組隊去迷宮探險。」

「這段往事的規模龐大到猶如哪來的故事情節。跟我加入隊伍的過程簡直是天差地遠……」

「你那種才合乎常理啦。就像在那之後加入的妮梅、後來加入卻已經離去的隊友們,甚至包含算是近期才加入的艾琳,也都沒有這麽戲劇化的經過,唯獨我和金恩屬于特例。」

這個隊伍是爲了我和金恩兩人而存在,你們就只是搭個順風車。

「抵達者」就是因此而成立的隊伍,就只是一支這樣的隊伍。

無論其他人說了什麽或多麽活躍。

我跟金恩都是爲這支隊伍編織出故事的主角。



弗斯似乎已將想講的往事說完,在深深地歎了口氣之後,靜靜地望著天空。

我還是第一次看他以如此直接的方式表達出心中的想法。

我加入隊伍已有一段時間,卻覺得這是自己第一次稍稍理解名爲弗斯的這名男子。

當然他說的這段往事,有部分還是令人難以理解。

畢竟我沒有獲得強大的技能,老實說無法體會那些得天獨厚之人的煩惱。

不過我至少能明白乍看之下沒什麽煩惱的弗斯,同樣有著自己的心事。

每個人應該都各自抱有大小不同的煩惱,光從表面根本看不出來。

那些煩惱都是屬于當事人的,不該拿來跟自己比較,或是以其他不幸之人來當作例子等等,要嘗試以客觀的基准進行衡量。

我對弗斯提問:

「弗斯先生,你對于現在的生活,在『抵達者』裏度過的每一天有感到滿意嗎?」

我是接受金恩的邀請加入了「抵達者」,並且因此獲得救贖。

反觀這個隊伍對弗斯來說有成爲救贖嗎?我無論如何都想弄清楚這點。

「我也不確定,應該是有滿意吧?總之我是覺得還不賴啦。」

從弗斯回答時露出的那張表情,能看出他有得到救贖。

「既然你滿意的話,就不要被蘿茲莉亞騙得差點離開隊伍啦!」

「餵,哪有人在這種時候翻舊帳啊!?」

弗斯露出笑容,以搞笑的態度如此吐槽。

「該說這件事不能拿來相提並論嗎?也有人說戀愛是盲目的對吧?」

「雖然你說的不無道理,但聽了就叫人火大……」

我之前同樣差點上了蘿茲莉亞的當,曾經考慮過要背叛「抵達者」的隊友們。

大概是基于這份虧欠感,令我無法深究此事。

「而且你說我被騙,我覺得這句話不太恰當喔!我到現在仍然認爲蘿茲莉亞當時和我是兩情相悅!」

「你這句話是認真的嗎?」

「沒錯!也不知她現在是著了什麽魔,竟然好像喜歡上你,但我深信她有朝一日會回到我身邊……應該吧?」

照此情形看來,目前弗斯還是被蘿茲莉亞騙得團團轉。

我無法確定蘿茲莉亞只是假裝喜歡我,或是著了魔當真對我抱持好感,但能肯定她至少不會接受弗斯才對……

「一想到這件事就令人頭疼,還是先到此打住吧。盡管是我起的頭。」

「就是說啊,讓人有種幹嘛翻那些舊帳的感覺。」

「對了,方便再讓我問個問題嗎?」

「啥事?」

「爲何當初在自我介紹時,你說自己想稱霸迷宮的理由是爲了受女生歡迎?按照你的說法應該和艾琳一樣,是爲了證明自己才是世上最強吧?」

「不對,我並沒有想證明自己是世上最強,況且我不用證明就已經是最強劍士了吧?」

「這個嘛……的確是無人能否認啦……」

「所以我遇見金恩之後所抱持的夢想,是跟最強的家夥們交手競爭,不過我在成立這個隊伍就已經實現上述夢想,自然不該把它當成稱霸迷宮的理由吧?」

「這麽說也不無道理……」

「如此一來,我還沒實現的目標就只剩下交個女朋友不是嗎?總之就是這樣。」

「聽起來好像能理解,又覺得有哪裏不太對,總之挺微妙的……」

「這是只要稱霸迷宮出名之後,肯定能輕松達成的目標,因此攻略迷宮對我而言是一舉數得的最佳途徑……想想我還真佩服自己靈光的腦袋,居然能瞬間想出這樣的目標。」

弗斯滿意地點了一下頭。

望著他的側臉,令我不禁懷疑他最大的錯誤就是對自己如此有信心。

多虧弗斯成立「抵達者」,才造就現在的我們。

換言之,若是沒有弗斯的一時興起,我、弗斯以及其他人都會步上一段平淡無奇的人生。

「弗斯先生你是『抵達者』的隊長,出乎意料算是挺有說服力的。」

「餵!原來你到現在才這麽想啊,另外『出乎意料』這句話是多余的!」

弗斯的吐槽乘著風傳遍周遭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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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10 am

第三卷 在「抵達者」裏的職責

這片光景恍若小時候從圖畫書裏看到的。

迷宮第十九層的景色,以上述這句話來形容是再貼切不過。

有著大大小小無數的魚兒優遊在透明無瑕的藍色天空裏。腳下那凹凸不平的岩石路面縫隙間,長出許多在地表前所未見的薄膜狀植物。色彩鮮豔的星形生物攀爬在右側的岩石上,峽谷深處能看見類似巨蛇般的影子正在蠢動著。

看起來就像是置身在海底或湖泊之中。

但是我們能夠呼吸,周圍確實充滿空氣和氧氣。

單純是魚可以優遊在大氣裏。我們目前位在一個狀似讓水中生物強行適應地面環境的微型世界裏面。

沒錯,此處是迷宮內部。

可是《索敵》不停警示著我,那些美麗的生物都具有危險性,全是不折不扣的魔物。

而且目前也沒空讓人悠哉欣賞這片美景。

「呼~……呼~……」

艾琳肩膀上下起伏地大口喘氣。

能看見汗水沿著她的額頭流下,以及貼在臉頰上的濕潤鬓角。

「數量也太多了吧……究竟還有多少只嘛!」

艾琳如此埋怨的同時,將魔力逐漸凝聚在魔杖前端。

接著魔力化成閃電放射出去。逼近的魚被烤成焦炭,隨即落在地上。

我們現在正遭受魔物襲擊。這已不知是艾琳打倒的第幾只魚類魔物,數量多到早已遠超出光靠雙手所能計算的境界。

此樓層魔物的最大特徵,就是可以優遊在半空中。基于上述原因,我們難以拉近與魔物的距離。

對于擅長近戰的弗斯跟金恩等人而言,這裏大多都是不容易應付的魔物,因此我們老是陷入必須仰賴艾琳施咒的情況。

「有敵人正從後方接近,拜托你幫忙支援,蘿茲莉亞。」

我瞥了一眼仍在打倒前方敵人的艾琳,立刻對蘿茲莉亞發出指示。

隊上另一名能夠遠距離攻擊的隊友就是蘿茲莉亞。即使威力不及艾琳的咒語,還是足以殺死小型魔物。

「艾琳小姐,你沒問題吧~?」

蘿茲莉亞露出想捉弄人的笑容,艾琳見狀後氣得回嘴說:

「吵死啦,我當然沒問題啰!」

「可是看你好像很吃力耶。」

「完全沒那回事!這對我來說是遊刃有余!純粹是昨晚的睡眠不足表現在臉上!」

「這個藉口也太牽強了吧……?」

蘿茲莉亞會感到傻眼也是無可厚非,畢竟任誰都看得出艾琳施法過度,現在已相當疲憊。

我對此感到不解,向肩膀上的妮梅詢問說:

「記得艾琳擁有【魔力增大•極】這項技能吧?那她爲何還會這麽疲倦?」

在技能的加持下,艾琳應該擁有無窮的魔力才對。既然如此,理論上可以毫無限制地施展咒語,但她現在的模樣實在不讓人這麽認爲。

「使用咒語也是會累的,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爲了讓諾特你這個小笨蛋也能聽懂,妮梅就以簡單易懂的方式解釋給你聽吧!」

盡管妮梅誇下海口,但可惜她還是不出所料地說明得非常複雜,因此我試著把她提供的訊息在腦中進行整理。

關于魔導士施展咒語的程序,似乎可分爲三個階段。

首先是凝聚魔力,就是從自身體內取出需要的魔力量。

再來是集中魔力,這是將第一道程序的魔力,注入魔杖或寶珠等媒介之中。

至于最後一道程序,就是將集中的魔力轉換成咒語施展出來。

完成以上三道程序才能夠發動咒語。

附帶一提,聽說這三道程序會根據戰鬥職業的不同有所差異。

比方說魔導士是「轉換魔力」,神官和聖騎士等職業的咒語就是「透過魔力引發神迹」。

根據妮梅的說法,其中的原理是天差地遠。

魔導士是將自身的力量轉換成其他現象,神官跟聖騎士則是以魔力爲代價,讓神明的部分力量顯現于世上,最終産生透過咒語治療他人、提升能力或攻擊敵人等結果。

雖然對于無法施展咒語的我而言,難以理解兩者之間的差別,不過會使用咒語的人就可以感受出來。

「簡單說來就是,即使魔力再多,仍必須凝聚魔力轉換成咒語,所以艾琳才會那麽疲倦嗎?」

「沒錯,人家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

意思是就算擁有無窮的魔力,也沒辦法毫無限制地發動咒語……

我聽懂後點了個頭,這時卻感受到前方出現一股危險的氣息。

「奇怪……那是什麽……」

「發生什麽事了?」

被扛在肩上的妮梅聽見我的困惑後,忍不住開口關切。

「你看得見那個嗎?」

我指向前方。

「是說那坨狀似黑霧的東西嗎?」

「是的,那可能是中頭目。」

按照我透過《索敵》感受到的威脅程度,最終只得出這個結論。

「中頭目!?」

艾琳隨即對這個單字産生反應。

「不行!這太勉強了,我現在已是分身乏術!」

「咦,你目前已分身乏術了嗎?但你剛才說自己遊刃有余──」

「唔!?諾特……蘿茲莉亞她在捉弄我……」

「請你不要向諾特弟弟求救好嗎?這樣會害我像是哪來的壞人耶。」

兩人的目光直直射來。

拜托別把我卷進去好嗎……?

老實說我正身陷危機,沒有余力介入你們的鬥嘴。

我在「抵達者」裏的職責,就是利用《索敵》獲得關于魔物的情報,並且正確無誤地告知隊友們。

若是我不能勝任這項工作,完全就是隊伍裏的拖油瓶。

我沒有理會兩人的視線,扯開嗓門大聲說:

「那似乎是一大群的小魚魔物,數量多達上萬只……雖然每一只不太具有威脅性,可是成群結隊後的強度足以媲美頭目。」

「就連諾特也說這種壞心眼的話!?」

「諾特弟弟,你也太狠了吧……」

艾琳宛如一只被遺棄的小貓那樣望著我,蘿茲莉亞則是冷眼看過來。

我也沒辦法啊!因爲這就是我的職責!

「就是那一大群,艾琳小姐。假如你沒辦法應付,暫時撤退也不失爲是個──」

「你那種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態度最令人火大了!沒問題的!我一定能擺平它們!」

「我可是難得好心地關懷你,你的反應也太傷人了吧……」

也不知這兩人的關系算是要好,還是水火不容……

「你們別在那邊演相聲了,趕快做好戰鬥准備!」

「我們才沒演相聲呢!」

「你是哪顆眼睛看見我們在演相聲呀!」

盡管兩人都擺出一副還想抱怨的模樣,但最終還是不甘不願地各就各位。

艾琳架起魔杖後,所有人都進入備戰狀態。

「那我開始啰!」

艾琳大聲提醒衆人。

接著從魔杖前端散發出大量的魔力,看來她已做好發射咒語的准備了。

「《剛射掃雷》!」

艾琳喊出超大範圍殲滅型咒語的名稱。

與此同時,周圍的大氣傳來刺耳的聲響。尖銳的爆炸聲貫穿耳膜,直接竄進腦內。

眼前迸射出的強光,彷佛覆蓋住四周般不斷擴散,將視野染成一片白。

雷光閃瞎了我的眼睛,迫使我暫時失去視力,唯一能仰賴的只有《索敵》。

魚群的氣息並未消失。就算數量有所減少,它們還是存活下來了。

原先多達上萬只的魚群,只被殺死一、兩千只而已。

減少一、兩成同伴的魚群,並沒有因此停止前進,依舊朝著這裏直撲而來。

我將魔物快速接近一事告知隊員們。

「中頭目還活著!並且持續衝向我們!」

我說完後才驚覺不妙。

原因是我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說話聲。看來聽力也暫時報銷了。

這都怪雷擊産生的巨響。可惡,這下子不管我說什麽,都沒辦法傳達給其他人了。

「艾琳這丫頭,好歹也控制一下咒語的威力……」

反正她也聽不見我的抱怨。

我利用《索敵》確認蘿茲莉亞的位置,趕緊拍了拍她的背後。

蘿茲莉亞似乎明白我的意思,立刻施展能産生光之屏障的咒語《固若金湯》。

魚群在削弱屏障的同時,與我們擦身而過。

再這樣下去,屏障會撐不住的……

蘿茲莉亞的《固若金湯》是防禦系裏最強的咒語,但還是無法從正面擋下迷宮第十九層中頭目的攻勢。

我得趕緊思考對策。

我的視力和聽力尚未完全恢複,若是沒有發動《索敵》,只能隱約感受到外界的變化。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剩下我跟金恩有辦法行動──

當我正在高速思考擬定對策之際,竟是弗斯率先采取行動。

他恐怕是拔出身上兩把刀的其中一把「煌狛」。

──下個瞬間,世界被一刀兩斷。

即使視線十分模糊,我仍清楚看見光之屏障和魚群被一同斬斷。

敵人的攻擊就此出現空白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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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12 am

從斬擊的威力來看,這很可能是某種戰技。

弗斯的應對看似有掌握好一切狀況。事實上他是有確保自己的視野。

這時我忽然想起技能【心眼】的存在。

多虧這個用來識破攻擊的技能,在面對艾琳那招就連同伴的感知器官都會暫時失靈的咒語時,弗斯才有辦法將傷害降至最低。

當我在分析弗斯的行動之際,大腦突然接收到畫面和聲音。情報的奔流把我和外界重新連接在一起。

該說身體變輕松嗎?或是全身在發癢?總之是一種很獨特的感覺。

大概是拜妮梅的恢複咒語所賜。她從失去視力的混亂中重新振作後,就立即發動恢複咒語吧。

眼睛和耳朵的傷害在得到治療後,我現在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也聽得十分清晰。

剛剛我完全沒想到要利用妮梅的咒語取回視力。可說是突顯出恢複咒語有用之處的瞬間。

「直接穿過去!」

弗斯扯開嗓門大吼,並且向前奔跑。

現在大家都已聽得見聲音。

金恩等人朝著弗斯開辟出來的那條路拔腿狂奔。

我也用單手把妮梅扛在肩上,快步跟了上去。

由于我們跟魚群是逆向而行,因此很快就擺脫由魔物組成的風暴。

不過帶頭的魔物已經折返。看來它們不打算放過我們,往這邊衝了過來。

第二波突擊再次襲來。

它們的目標是艾琳。艾琳用雙手緊握魔杖,直視著帶頭的魚。

我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妮梅,她也做好施展恢複咒語的准備了。

又一次迸射出強光與巨響。恐怕是第二發《剛射掃雷》。

艾琳發動的咒語掃蕩著魔物,同時向外擴散。

接下來的發展跟第一次遭受魚群突擊的情況一樣,蘿茲莉亞使出《固若金湯》,妮梅也施展恢複咒語。

不知是否因爲凝聚的魔力不太充足,防禦力相較于第一次的《固若金湯》稍嫌不足。

頭部呈現針刺狀的魚鑽過屏障裂縫直衝而來。

金恩發動《絕影》,接連解決艾琳沒能殺死的漏網之魚。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最終只會被大量敵軍圍剿至死。

艾琳的第二發咒語只殺死五百只左右的魚。

假如重演第一次的情況,恐怕蘿茲莉亞的魔力會先耗盡──

五百只?那種威力的咒語就只能打倒五百只魔物?

腦中突然冒出以上疑問。

艾琳第二次使出的《剛射掃雷》,在威力上可是和第一次分毫不差。

不過敵人被擊殺的數量未免太少了。

再怎麽說也比第一發在更近的距離之下發動,而且有准確擊中魚群。

既然如何,爲何會變成這樣……?

我有股不祥的預感。

我們相繼穿過弗斯殺出的血路。

大家都在拚死奮戰。

金恩與弗斯負責應付漏網之魚,妮梅則是施展增益咒語掩護隊友。

蘿茲莉亞光是准備再度使出《固若金湯》就已分身乏術。

艾琳發射完下一波的《剛射掃雷》,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就變爲肯定。

「……艾琳的攻擊好像沒效了?」

第三發殺死的魔物數量比起第二發更少。

「你也這麽認爲?」

金恩應該跟我一樣有透過《索敵》掌握敵方數量,所以也注意到這件事。

于是他大聲下達指示:

「艾琳,你接下來每一次都要施展不同的咒語。雷電似乎對于殘存的魚不太有效。」

應該不是魚對雷電産生抗性,而是不怕雷電的魚存活下來了。

感覺上這樣的可能性比較高。

恐怕是上萬條各自具備不同抗性的魚,像這樣成群結隊來襲。

畢竟每一條魚的威脅度參差不齊,或許能證明它們是不同個體。

如果不能施展多種強大的殲滅咒語,也就無法擊退魚群。

要不是隊伍裏恰好有著擅長多種強力殲滅咒語的艾琳,依照成員不同有可能會直接被困死在這裏。

看來迷宮第十九層也一樣沒那麽簡單。

身爲此戰關鍵人物的艾琳,神情變得十分僵硬。

「啥,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艾琳被迫不停施展咒語。

我們費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戰勝迷宮第十九層的中頭目。

不過我方也付出慘痛的代價,此時的艾琳已成了這副可憐樣。

「天底下的魚都給我消失算了。天底下的魚都給我滅絕算了。我再也不想看見魚了。」

她不要緊吧?

艾琳在打倒中頭目時,眼神已是黯淡無光,再加上後來又得不斷與魔物戰鬥,表情已從她的臉上徹底消失。

不過她的表現可圈可點,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是名符其實的一流魔導士。

說起她在迷宮第二十層的頹廢模樣,現在回想起來彷佛只是一場夢。

雖然艾琳現在說著瘋話,但只要一進入戰鬥,她就會變成十分可靠的魔導士。

「來,我們趕緊突破頭目房回家吧。」

「又要戰鬥嗎?」

「這是名符其實的最後一戰,相信你也想趕快回去吧?」

「我明白了。但是這次結束之後,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說起突破迷宮第十九層的最大功臣就是艾琳,就連我也考慮在回去之後要好好慰勞她一下。

看著眼前這位銀色雙馬尾隨風搖擺、身材纖瘦的少女,回想起她先前的表現,令我再次深刻感受到「抵達者」是一支非常優秀的隊伍。

在剛才那場中頭目戰裏,不光只有艾琳一人,就連蘿茲莉亞、弗斯、金恩以及妮梅都有明確了解自己的工作,並且各司其職。

至于我在那段期間的表現,就只是扛著妮梅四處逃命罷了。

自己當真有爲隊伍帶來貢獻嗎?我開始對此感到不安。

確實我有完成【地圖化】這項技能應該負責的工作,不過這也只是針對探索方面。

至于戰鬥方面,目前我簡直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雖然我有好好履行金恩當初邀請我加入「抵達者」時所交代的工作,但我還是無法接受。

我想在戰鬥中幫忙的心情,可說是與日俱增。

偏偏現在的我就連《必殺》都使不好,即便日後學會各種戰技,缺乏戰鬥技能的我終究遠不及另外五人。

他們都擁有在我打倒一只魔物的期間,足以殺死十只以上魔物的實力。

我必須置身在這樣的狀況裏,設法摸索出自己也能有所表現的戰鬥方式。

以上就是莉絲的提點。

而且這項課題,俨然成爲我心中無論如何都跨越不了的一道牆。

「那就出發吧。」

我環視過每一位成員後,伸手摸向眼前的石門。這是通往頭目房的唯一入口。

反正我也不是現在才無法于戰鬥中幫忙,再如何煩惱也無濟于事。

等回家之後再思考也不遲,此刻應當將精神集中在眼前的頭目戰上。

我透過《索敵》確認到頭目房裏有兩只魔物。

雖然不清楚它們的外觀和形體,但是兩只都非常強悍。

簡直就像是深入迷宮十幾層後期的頭目級魔物,一口氣有兩只擋在面前的感覺。

我們近來在攻略頭目級魔物時總是吃足苦頭,如今居然同時出現兩只,當真是充滿威脅。

我開始調整氣息,繃緊神經讓自己進入狀況。

確認心情平靜下來之後,我緩緩地推開門扉。

一陣風迎面吹來。總覺得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腥臭味,而且有種既溫熱又潮濕的感覺。強勁的風勢吹亂了我的頭發。

兩只頭目級魔物就擋在正前方。

一只是紅色魚人,另一只是藍色魚人。

我與藍色魚人對上眼。那雙黃色的渾圓眼睛直視著我。

可能是品種有所差異,它們的相貌、魚鳍位置跟體格都截然不同。

兩只的身高都約莫四公尺,不過紅色魚人的特徵是身材壯碩卻有點駝背。手臂比我的身體更粗,手持利劍與堅盾。

反觀藍色魚人的體型是纖瘦挺拔,手裏握著一把長槍,擺出的架勢毫無破綻。

下個瞬間,前方湧來一股滔天的敵意。是藍色那只,是藍色魚人散發的殺氣。

我勉強用眼睛看見它擡起腳來。

──《流線回避(Stream)》。

基于直覺或第六感──不對,我是透過更加敏銳的某種感應發動戰技。

我行雲流水地扭動上半身,順勢將下半身甩出去。

浮空的身體恰好位在長槍攻擊路徑的上方。槍尖在幾乎快接觸到我身體之前從下側穿過。

「──!」

我任由身體不停旋轉。現在沒空讓我停下動作,一旦有絲毫的猶豫就會命喪黃泉。

總之別再胡思亂想,現在只要考慮該如何才能讓自己多活一秒。

我預測自己會用右腳著地,于是立刻繃緊腳踝和小腿。

繼續蓄力,在腿上累積更多力量,到時再一口氣釋放出來。

──就是現在。

我在落地的剎那間使出《脫離》。長槍刺來與我跳離原地幾乎是同時發生。

左肩傳來一陣衝擊。我被刺到了。不過傷勢很輕,只是被輕輕劃到。要不然我早就挂了。

在我跳至半空中時,腦中盡是雜亂的思緒。

大概是因爲我以失衡的姿勢發動《脫離》,所以無法拿捏好跳躍的力道,整個人用力撞在牆上。

「諾特!」

耳邊傳來艾琳的驚呼。

與此同時,金恩朝著藍色魚人發動《殺氣》。

盯上我的藍色魚人改變鎖定目標,迅速轉身面向金恩。

我看清楚後,立刻發動《隱密》。

終于有時間喘息的我,開始整理眼前的戰況。

藍色魚人在我們組好陣形之前就發動攻勢。

而且是在蘿茲莉亞吸引敵方注意之前。

拜此所賜,站在最前面的我被敵人盯上了。

多虧金恩使出《殺氣》,變成敵人的攻擊目標,我才有空施展《隱密》脫離險境。

假如沒有金恩幫忙吸引敵方注意,我就只能繼續承受攻擊。

理由是我發動《隱密》放棄擔任肉盾的話,難保艾琳或妮梅會被敵人盯上。

幸好得救了。若是金恩再慢個兩秒做出反應,我可能已經沒命了。

畢竟我也沒有自信在倒地的狀態下,還能繼續閃躲藍色魚人的攻擊。

「諾特弟弟!對不起,都怪我不好!」

蘿茲莉亞發動能夠吸引魔物注意的咒語《腳光(Light up)》。

紅色魚人開始攻擊蘿茲莉亞,一劍劈了過去。

金屬硬物相互撞擊的聲響貫穿耳膜。是魚人的利劍打在蘿茲莉亞的盾牌上。

蘿茲莉亞略微後退。她的力氣扛不過魚人,此時弗斯立刻前來幫忙掩護。

趁著這段空檔,妮梅准備發動《即時回複(High regenerate)》,她開始將魔力累積在權杖上,爲的是讓弗斯能夠使用妖刀「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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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14 am

弗斯在探索迷宮時都會隨身攜帶兩把刀,不過它們各有優缺點。

主武器是「煉獄」,這是一把會持續灼燒使用者、刀刃顔色十分不祥的妖刀。

副武器「煌狛」的效果不如妖刀,但它仍是頂級寶刀之一。

說穿了就是缺少妮梅的增益咒語,弗斯就無法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力量應戰。

當妮梅舉起權杖即將發動咒語之際,藍色魚人的身體忽然轉向。

金恩驚覺異狀後,搶在長槍刺來之前,一把抱住妮梅跳走。

槍尖隨即穿過妮梅前一秒所在的位置。

「艾琳,你先中斷咒語!!」

金恩焦急吶喊。

艾琳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讓累積于魔杖上的魔力散去。

「這只魚人很容易切換攻擊目標!艾琳和妮梅都先別輕易發動咒語!」

金恩放下妮梅後,再度與藍色魚人對峙。

其實我總有一種感覺,就是金恩對于戰況的判斷總是既迅速又確實。

他那毫不猶豫下達正確指令的身影,真叫人肅然起敬。

這都是因爲他曆經過無數次的險境,憑一己之力接連突破才如此厲害。

「弗斯,可以拜托你來幫忙嗎?我想盡早打倒它。」

「不行!我們這邊騰不出人手!」

此時回應金恩的人是蘿茲莉亞。

蘿茲莉亞與弗斯正在對抗的紅色魚人,似乎是兩人合作才勉強與對方打成平手。

他們看起來都已卯足全力。

在這種情況下少掉弗斯,天曉得蘿茲莉亞能夠支撐多久。

真要說來,蘿茲莉亞並不適合應付紅色魚人。

紅色魚人屬于單靠蠻力壓制對手的類型。

反觀蘿茲莉亞是運用咒語,最終以聖劍一擊打倒敵人。

不過紅色魚人的強力攻擊,接連破除蘿茲莉亞的咒語。

這麽一來,也就無法發揮出聖劍的功效。

弗斯也忙著掩護蘿茲莉亞。雖然動用「煉獄」是可以打破僵局,但是目前少了妮梅的恢複咒語,也就不能這麽做了。

「諾特小弟!有件事想拜托你!」

金恩抓緊時間對我下達指示。

「你去頂替弗斯的位置!」

「咦?」

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幻聽,忍不住發出驚呼。

但是我並沒有聽錯。

金恩接連躲開藍色長槍,同時繼續說:

「你代替弗斯去掩護蘿茲莉亞!」

「由、由我負責掩護……」

我怎麽可能有辦法掩護蘿茲莉亞。

沒有攻擊手段的我,無法對魚人造成傷害。

「這太勉強了,我打不贏它的。」

「你不必打贏它,只要吸引它的注意就好。」

「吸引注意?」

「嗯,沒錯,你會使用《殺氣》吧?」

「是的。」

在迷宮第二十層遇難時,我學會使用這個戰技了。

只要利用這個戰技,我就可以依照金恩的指示,設法吸引紅色魚人的注意。

「你再搭配回避咒語,設法減少敵人對蘿茲莉亞的攻擊頻率!相信戰況就會好轉許多!」

「可是──」

「放心,你可以的!畢竟你都有能力閃過這家夥的先發攻擊!」

我確實閃過藍色魚人的奇襲,但那也只是運氣好而已。

不過──

我看向蘿茲莉亞和弗斯的對手。

突然覺得自己或許當真辦得到。

因爲我的動態視力能夠追上紅色魚人的攻擊。雖然它力大無窮,但攻勢並沒有藍色魚人那般犀利。

相較于我在第二十層交手過的中頭目,更是毫無威脅性。

當時交手的畫面,直到此刻仍曆曆在目。

能感受到大腦開始高速運轉,並且全身逐漸熱血沸騰。

心中出現一股純粹的衝動,就是想與它交手。

並非因爲我想爲隊伍帶來貢獻,也不是想聽從金恩的指令。

而是我想再次感受類似對抗铠甲武士當時那種生死一瞬間的滋味。

面對致命的危機,面對強大的敵人,心中有一個對此感到興奮的自己。

真叫人意外,我居然有著這樣的一面。對于命懸一線的情況覺得熱血澎湃。

我被自己這種出乎意料的心境變化給嚇到了。

──立志挑戰迷宮的冒險者,都是急著想去送死。

一般人經常會用這句話去揶揄挑戰迷宮的冒險者們,原因是這種人得面對不是地表魔物所能比擬的強大怪物。

或許這樣的形容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錯。

現在的我確實是急著去送死。

當然我沒有想送死,若是可以的話也不想死。

不過我想挑戰強敵的念頭更爲強烈。

我終于能夠身爲「抵達者」的一員參戰。

假使正面承受魚人們的攻擊,我肯定會被人一擊打成肉醬慘死現場。

但是那又怎樣?反正別被打中就好。

失手的情況想再多也于事無補,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跨出一步大喊:

「弗斯先生,接下來交給我吧!」

「嗯,拜托你了。」

弗斯走過我的身旁,總覺得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對紅色魚人使出《殺氣》。

可是蘿茲莉亞的《腳光》效果太強,魚人沒有理會我。

「若是《殺氣》沒能生效,可以先將《隱密》發揮至極限,再立刻改用《殺氣》。在存在感大幅變化的情形之下,會更容易吸引魔物的注意。」

金恩從旁提供建議。

明明他正與敵人單挑,竟然還有余力提點我,這個人究竟有多厲害啊?

我按照金恩的建議,從深度《隱密》切換成《殺氣》。

紅色魚人轉身看向我。

──它要攻擊我了。

我殺雞用牛刀地使出《流線回避》進行閃躲。

沒問題,這點程度無須動用會對身體造成負擔的《僞•絕影》也能閃開。

在缺少妮梅幫忙恢複的情況下,不光是弗斯一人,就連我也無法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力量,不過我可以輕松躲開眼前的攻擊。

「諾特弟弟,謝謝你的支援。」

蘿茲莉亞向我道謝的同時,已將聖劍砍進魚人的肩膀裏。

由于我幫忙轉移魚人的注意,蘿茲莉亞的攻擊才能夠順利奏效。

弗斯與蘿茲莉亞聯手時,因爲弗斯沒有能夠成爲敵方目標的戰技,導致蘿茲莉亞容易被對手集中攻擊。

不過由我與蘿茲莉亞互相搭配,因爲我也可以吸引炮火,蘿茲莉亞更能發揮實力。

「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聯手對抗敵人呢。」

蘿茲莉亞開心地低語著。

她的一招一式也莫名使得神采奕奕。

「想想的確是第一次,誰叫我平常都只是在後面當個觀衆。」

自我加入「抵達者」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和隊友們並肩作戰。

我現在終于實現當初加入隊伍時的心願。

一想到這裏,我的嘴角不可思議地微微上揚。

明明置身以命相搏的狀況,我卻開心到無法自拔。

開心到很想放聲大笑。

我將身體的齒輪再提升一個檔次。

我壓低身子到快要貼于地面,閃過一記橫掃。

這就是回避戰技《蟲型步足(Sink walk)》。

「請不要勉強自己,可以讓我負責承受更多攻擊!其實我從剛才就擔心你到心髒怦怦跳,當然也很高興能和你並肩作戰!」

在蘿茲莉亞的眼中,我的表現似乎令人捏把冷汗。

盡管我認爲自己沒問題,但我也想尊重客觀的意見。

另外我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于興奮了……

「我明白了,那就稍微拜托你了。」

我順勢向後退,並且施展《隱密》消除氣息。

紅色魚人將目標鎖定在發動了《腳光》的蘿茲莉亞身上。

我調整好呼吸,准備再次施展《殺氣》。

事實上我們不必設法打倒紅色魚人。

就算蘿茲莉亞無法殺死紅色魚人,我們也只須拖延時間到藍色魚人被打倒就好。

理由是隊伍裏的最強戰力,金恩和弗斯都在對付藍色魚人。

我瞄了他們兩人一眼。

此時弗斯恰好一刀砍中藍色魚人的小腿。

沒問題,那邊的戰鬥再過幾分鍾就會結束。

我不必焦急,冷靜下來好好拖延時間,只要這樣就可以拿下勝利。

我深吸一口氣,讓心情平複下來。

然後發動《殺氣》。

在那之後,金恩與弗斯轉眼間就打倒藍色魚人。

我完成拖延時間的工作後,便從前線退下來。

金恩他們接替我加入戰局,與蘿茲莉亞三人聯手攻擊紅色魚人。

人數優勢是致勝的不二法門。

這場三對一的戰鬥沒幾分鍾就做出了斷,結果當然是魚人落敗。

雖然我們順利突破此樓層,但是隨著深入迷宮,很明顯不再那麽遊刃有余了。

迷宮是進入越深的樓層,就存在著越棘手的機關。

就像第十九層的機關也十分難纏。

此樓層有著必須運用多種魔法攻擊才能夠戰勝的中頭目,而頭目則會優先狙擊與魔法使相關的職業。

倘若不是一支前鋒與後衛實力並重的高水准隊伍,就無法突破這個樓層。

接下來等待我們的就是迷宮第二十層。

那是我和艾琳受困將近兩個月的龍潭虎穴。

但奇妙的是我沒有感到不安。

大概是我對自己抱有全新的信心。

原因是我找出自己在戰鬥中的工作。我就是負責吸引魔物的攻擊,扮演誘餌的角色。

我的確不會攻擊戰技,但是我能使用回避戰技以及挑釁戰技。

既然在我打倒一只魔物的期間,其他隊友都擁有能夠打倒十只以上魔物的實力,我就無須靠自己去打倒魔物,而是設法支援,讓他們可以將實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自己煩惱許久的答案,出乎意料地其實非常簡單也說不定。

我們是六人組成的隊伍,正因爲各自擁有不同的優缺點,才會六人並肩作戰來彌補彼此的不足。

總覺得直到現在,我才終于體認到冒險者這個職業的真正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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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15 am

第三卷 多災多難

「來,我們走啰!」

「好歹解釋一下要去哪兒吧……」

我們在完成迷宮第十九層的攻略,決定稍作休息的這天上午,當我在臥室裏安排行程之際,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我開門一看竟是艾琳。

長袍配上魔杖,全副武裝的她,劈頭就甩下這句話。

因爲事出突然,我完全跟不上狀況。

面對大感困惑的我,艾琳補充解釋說:

「當然是前往『複仇的女戰神』的隊伍小屋。」

「你是要去踢館嗎?」

「那怎麽可能嘛……我是想去學習咒語。誰叫不管我等多久,莉絲都沒辦法跟那個老女人魔導士把事情喬攏,所以我也只能當面去拜托她啦。」

確實如同艾琳所言,莉絲說服凱西一事陷入瓶頸。再這樣下去,艾琳恐怕永遠沒機會去向對方請教咒語。

話雖如此,艾琳用這種態度當面拜托人,未免太有勇無謀了吧?

而且她剛才還說對方是老女人魔導士……假如在本人面前講出這句話,只會直接開戰吧?

「那個……當真不要緊嗎?難道你不擔心自己說錯話,最終只是火上加油嗎?」

「這部分我好歹會注意啦……」

真的沒問題嗎?

艾琳感受到我質疑的眼神後,指著自己的嘴巴說:

「你自己想想看,我最近都沒有對你惡言相向吧?」

「是沒錯啦……」

「對吧?只要我小心點就沒問題了,所以你盡管放心。」

「這樣啊,祝你一路順風。」

我擺了擺手轉身背對艾琳,隨即有一只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

「你怎麽可以只讓我一個人去?」

「我反而想問你,你幹嘛要拉著我一起去……?」

其實我早就料到會變成這樣,雖然起先打算轉移焦點讓自己不必去淌渾水,結果還是失敗了。

「我們可是在迷宮第二十層裏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夥伴吧?這種時候就應該陪我一起赴死不是嗎?」

「這是哪門子拖人一起下水的歪理!我不要!我才不想陪別人做這種擺明就是送死的事情!追根究柢都怪你以前惹凱西生氣啊!」

「你說得都沒錯!」

拜托別露出那種衷心懇求又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明明這是讓人想一口回絕的請求,卻搞得我難以狠心拒絕。

「好吧,但是下不爲例喔。」

「謝謝你!」

艾琳雀躍地握住我的手。

總覺得自己越來越順著艾琳。如果她像從前那樣語氣強硬地命令我,我肯定會當場斷然拒絕,可是她低聲下氣地開口請求,會害我不由得萌生出一股想幫忙的心情。

令我深刻體會到自己是個容易受人情左右的蠢蛋。

「我這就去准備,你在外面等一下。」

「我知道了,但你可別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從窗戶逃跑喔。」

那個,我好歹也不會這麽做啦……

「這裏就是『複仇的女戰神』的隊伍小屋吧……」

「嗚哇!我們當真來到這裏了……」

我們擡頭望著這座以木頭打造、風格近似山中小屋的建築物。

從屋頂到窗邊都能看見假花、假樹等各種造景,外觀設計比起「抵達者」的隊伍小屋是更爲講究。

爲了醞釀出充滿自然的感覺,在構思上也有一致性,是一棟看了會讓人産生好感的屋子。

「你那是什麽反應……」

站在一旁的艾琳似乎對我剛才的發言頗有微詞,此時有點在鬧脾氣。

這也不能怪我啊,誰叫我聽說了各種關于凱西的負面評語。像這種一聽就很危險的女性,我說什麽都不想讓屬于同一種人的艾琳去拜訪她。

「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喔?我看你還是別去比較好。」

「都這種時候你還在說什麽呀?本小姐都特地來到對方的隊伍小屋前,如今才放棄多可惜啊?」

「那個,你有聽過虛心求教這句話嗎?按照你現在的發言,百分之百會跟人起爭執喔……」

「放心!一定沒問題的!」

艾琳笑容滿面地豎起大拇指。老實說我根本不懂有哪個部分能讓人放心,不過至少能明白她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喔。總之快去按門鈴,跟對方坐下來談。」

「咦!?不是諾特你要幫我去跟對方談嗎?」

「這種事好歹自己負責嘛……」

再怎麽說,我也無法幫忙到那種地步。

艾琳見我眉頭深鎖,只好妥協說:

「那就由我去跟對方談,你陪在一旁就好。」

「這點小事是沒問題啦。」

我被艾琳拉著手走到門前。

「我先提醒你一下,等等不准提到會惹怒對方的事情,比方說男女關系、年齡差距或是比較你們在魔法方面的優劣。」

「你把我想成什麽了?我又沒那麽笨。」

眼前是一扇門板上隱約能看見木紋的大門。艾琳說完便伸手摸向大門旁的門鈴,隨即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

現場暫時陷入一片沈默,我跟艾琳都緊張得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我透過《索敵》察覺有人來到門前。

這股氣息不是莉絲,想來是「複仇的女戰神」其他成員。

這個人將身體貼向門板,應該是正用貓眼確認訪客的身分。

在我悠哉地觀察眼前狀況時,那個人突然散發出強烈的敵意。

「艾琳,危險!」

我撲向艾琳,兩個人一起跳向玄關旁邊。

接著立刻傳來一聲巨響,一股震波打在我的背上。

我連忙擡起頭來,發現我們原先所在的位置已被夷爲平地。

「咦、咦?奇怪?發生什麽事了?」

艾琳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

只見濃濃的沙塵之中有一道人影。

「小女娃,你來這裏做什麽!?難道又想來找碴嗎!?」

一名留著長發、額頭爆出青筋的女性,隨著嬌斥聲從沙塵裏走出來。雖然她穿著松垮垮的T恤以及深藍色的七分褲,一看就知道是居家打扮,手裏卻拿著一根長杖。

恐怕此人正是傳聞中的凱西。盡管我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本人,不過依照她對艾琳的殺氣,讓我一瞬間就認出對方的身分。

話說一般人會在確認完訪客的身分後,直接賞對方一記咒語嗎?這麽做可是會連同自家大門一並轟爛喔?

另外這是我第一次在現實中聽見有人以「小女娃」來稱呼對方,我還以爲這是在作品裏才會出現的詞彙。

「你、你誤會了!我是有事相求!」

被我護在懷裏的艾琳,連忙揮動雙手想澄清誤會。

可是凱西的怒火仍未平息,繼續把魔力注入長杖中。

「瞧你一開始是摟著男人的手臂找上門來,這次竟然是被男人抱在懷裏!那個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嗎!?所以你是來向我炫耀自己找到了另一半!」

啊,原來她是對于我們目前的姿勢大發雷霆啊……她的怒火是源自于我壓在艾琳的身上。

經凱西這麽一提,我才想起剛才在搖響門鈴時,艾琳是十分不安地抓著我的手。

看在她的眼裏,就像是一對男女在打情罵俏吧。

你是在搞什麽啊,艾琳!雖然沒注意到此事的我也有責任,但你應該更加謹慎行事才對。

「討厭……居然說諾特是我的男朋友……其實我們還沒有……」

而且艾琳你現在是在害羞啥啊!還不快給我拚死否認!

凱西背後燃起比先前更旺盛的怒火!你不要在那邊火上添油啦!

「我要宰了你們!」

「不要啊!拜托你至少饒了諾特一命!」

「竟敢還給我秀恩愛!我決定了!就從男的先殺起!」

艾琳啊,我看你根本沒有想平息這件事吧?反而打算搧風點火是嗎?如果你不是故意的,老實說也挺嚇人喔。

「受死吧!」

我搶在長杖頂端的寶石射出光束前,先一步施展《脫離》。

在抱著艾琳逃離咒語的攻擊範圍後,我趕緊發動《隱密》撤退。

雖然對艾琳不好意思,但眼下已經不可能與對方坐下來談,只能乖乖死了這條心。

「你跑哪去了!?小女娃!快給我滾出來!」

在我們頭也不回地衝向「抵達者」的隊伍小屋之際,如同鬼哭神號般的怒吼聲響徹附近的大街小巷。



惹出這等騷動的隔天。

當我得知莉絲在凱西抓狂的那段期間,有如旁觀者般死沒良心地待在窗邊目睹事情始末之後,我氣得對她大肆抱怨。

不過莉絲反控都是因爲我們的關系,導致她們的隊伍小屋大門半毀,而且不知花了多少心力才平息凱西的怒火。

我們就此爆發口角,最終得出一切都怪凱西不好的結論才安然落幕,但是上午的修行就在謾罵聲中過去了。

附帶一提,《必殺》的修行多少算是有些進展。

以戰技而言,我算是施展得有模有樣,不過完成度尚未達到令人滿意的水准。

威力是足以對地表的魔物産生傷害,但還不能造成致命傷。

這麽一來,依舊無法運用在實戰上。

迷宮裏的敵人遠比地表魔物強悍太多,如果我的攻擊只能對地表魔物造成中等程度的傷害,恐怕在迷宮魔物身上就連留下一點皮肉傷都辦不到。

可能一如莉絲所言,我對于攻擊戰技沒有什麽天分。相較于回避跟輔助戰技,我對攻擊戰技就是莫名抓不到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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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15 am

或許上述這種想法就是阻礙我成長的原因。

由于莉絲表示下午有事要忙,因此今天的修行在上午便宣告結束。

就算再不舍也別無他法,于是我決定乖乖回到隊伍小屋吃中飯。

但我在用餐期間一直能感受到艾琳有話想說的視線,所以一吃飽飯收拾完餐具後,就立刻逮住哼著歌准備回房的妮梅。

「妮梅姊姊,你要跟我一起去買東西嗎?」

「真難得見到諾特你來約人家耶,難不成是想追求人家嗎!?」

「爲何你會得出這種結論……我沒有其他意思,單純是想約你出去走走。所以你意下如何,要一起逛個街嗎?」

「好吧,就陪你一起去!妮梅這就去做出門的准備!」

「拜托你快一點喔,要不然會被發現的。」

「被發現是什麽意思!?」

對我的發言大感困惑的妮梅回到臥室後,走廊轉角處便傳來銀發惡魔的腳步聲。

「啊~你來得真是時候,諾特!麻煩你再陪我去拜托那個老女人魔導士傳授咒語──」

「我怎麽可能答應嘛。」

我一口回絕艾琳的請求。

這次的對手太難搞,我真的幫不上忙。

相信人與人之間可以透過溝通互相了解,就只是理想罷了。

這世上存在著不論怎麽溝通也無法和解的對象,即使以我跟凱西接觸的程度,嚴格說來還不到能把她歸類在這種人之中,但至少我不想再遭遇那樣的危險了。

雖然這麽做令人良心不安,但艾琳說什麽都不肯放棄的話,只能請她一個人加油了。

更何況我跟著一起去,恐怕又會被凱西找麻煩。

「求求你!我唯一能仰賴的人只有諾特你了!」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會再上當了。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經跟妮梅姊姊有約了。」

「怎麽這樣……」

與其說是有約,不如說是我剛才刻意安排好的……

可是艾琳對我的小聰明渾然不覺,等她不甘不願地死心離去之後,妮梅有如算准時機般換好衣服來與我會合。

「謝謝妮梅姊姊,那我們出發吧。」

「真高興能和諾特一起逛街呢!」

由于不久前已達成我原先的目的,因此沒必要特地出門逛街,但在看見妮梅的笑容後,我實在無法臨時爽約。

幸好還有一件與妮梅有關的事情要處理,就趁著逛街時一並解決吧。

我們走出「抵達者」的隊伍小屋,市集就位在右手邊的方向,左側則是通往迷宮的道路。若是我們按照原定計畫應該是向右走,我反而是朝著左方道路前進。

妮梅見狀後,感到不可思議地偏過頭去。

「咦,那邊是市集的反方向吧……?」

話雖如此,但有件事非得在前往市集之前搞定不可,因此我向妮梅徵求同意。

「是的……不過在此之前得先解決一件麻煩事,等搞定之後再去逛街好嗎?」

「真拿你沒轍呢……」

看著神情略顯不滿的妮梅,我補充解釋說:

「這件事跟妮梅姊姊你有關喔。」

「什麽?」

妮梅的臉上冒出一個問號。看來她對此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但是這也不能怪她,恐怕在「抵達者」所有成員之中,就只有我注意到這件事。

我離開玄關沒多遠就停下腳步,此處恰好位在隊伍小屋與隔壁房子之間。

妮梅見我望著那條算不上是後巷的陰暗夾縫處,忍不住發問說:

「你怎麽了?」

「妮梅姊姊,你有看到那邊的東西嗎?」

「妮梅什麽都沒看見……咦,難道是鬼怪之類的東西嗎!?人家對那類事物最沒轍了!你快幫幫人家啦!」

「並不是鬼怪……但我覺得那比鬼怪更可怕。」

「你太小看鬼怪了,諾特!!」

「你以前究竟遭遇過什麽事情啊……」

繼續待在這裏聊天也于事無補,我無奈地對著夾縫深處說:

「你還不肯出來嗎?」

「……」

「我已經發現你躲在裏面了。」

「……」

「要是再不出來的話,我就直接點名──」

「先等一下,難道你看得見我?」

從兩棟屋子之間的漆黑縫隙裏,傳來一股男性的低沈嗓音。

「是鬼怪嗎!?」

這情況類似從空無一物的地方傳來說話聲,嚇得妮梅直接跳到我的身上。

「妮梅姊姊也見過他,他就是修蓋爾先生。還記得嗎?就是上次一照面就搭讪你的──」

「那時承蒙兩位的關照。」

這位背著一把銀色大劍、很有禮貌打招呼的男子名叫修蓋爾。

基于某些因緣際會之下,我在數周前結識了這名男子。

「你來找我們有什麽事嗎?玄關在那裏喔。」

我指著剛才行經的自家大門。

修蓋爾看著該處點了一下頭說:

「這樣啊,其實我有事想找諾特閣下您商量──」

「少騙人了,你又不是今天才躲在這裏。」

我決定試著套他的話。

畢竟我早就知道修蓋爾從幾天前就一直埋伏在隊伍小屋附近。

當然這都多虧《索敵》這項戰技。

因爲他利用戰技或魔法道具消除氣息,所以妮梅和其他成員似乎都沒察覺這件事。

起先我只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在感受到有人存在且仔細比對後,我漸漸掌握他的氣息。

我現在十分熟悉修蓋爾消除氣息的方式,再也不會被他蒙騙過去了。

「難道你是在跟蹤妮梅姊姊?」

我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

修蓋爾揮動雙手連忙否認。

「沒有,並不是啊!」

「那你幹嘛躲在這裏?」

「啊~……」

修蓋爾稍微環顧四周,接著靜靜地點頭肯定了。

「沒錯,我就是跟蹤狂。」

「你也太乾脆了吧!?就算誠實是好事,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再否認一下……」

總覺得自己的大腦在隱隱作痛。爲何我的身邊老是出現這種腦子有洞的家夥啊?

在我按壓眉頭舒緩疼痛之際,妮梅抓著我的衣角,瑟縮在我背後說:

「請你快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就算你這麽說……」

「這個人是諾特你引來的,你得爲此負責!」

「你這麽說的確令我無法撇清關系,但是你先試著再拒絕他一次如何?」

「妮梅明白了!對不起人家對你不感興趣!」

妮梅深深地朝著修蓋爾一鞠躬。

修蓋爾在對象被人慫恿的情況下遭到拒絕後,震驚地瞪大雙眼。

「咦,所以我又被甩了……?」

「這很正常吧,爲啥你覺得這種情況下不會被拒絕啊……」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由于修蓋爾越說越小聲,後面的話語都讓人聽不清楚。

當我打算問清楚時,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衣服正遭人用力拉扯。

我扭頭望去,發現妮梅像是想盡早離開這裏,簡直快扯破我的衣服般不斷往後拉。

「我們別再理這種人了,趕快一起去逛街啦!」

因爲我擔心衣服被扯壞,另外也想盡早擺脫與一位近乎跟蹤狂的蘿莉控在路上交談的狀況。

「修蓋爾先生,麻煩你別再糾纏妮梅姊姊喔。」

爲了妮梅著想,我又再強調一次。

「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修蓋爾也沒有死纏爛打,老實地低頭道歉。

盡管我對他如此乾脆的態度感到不太對勁,但因爲妮梅不停催促,所以我便轉身離開現場。

「最後請再讓我──」

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情沒做。

我深吸一口氣,運用丹田放聲大喊:

「衛兵──!」

「還以爲你們會放過我咧……」

這怎麽可能嘛。對于曾被人誤以爲是幼女誘拐犯而锒铛入獄的我來說,自然不能放過真正的犯人。

看來我又順利完成一項善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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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19 am

第三卷 複仇戰

脫離傳送結晶獨有的飄浮感後,一股悶濕的空氣飄進鼻腔裏。

真是令人壞念的氣味。多不勝數的各種情景,隨著當時的情緒自然而然湧上心頭。

距離那時已過了一個月以上的時間,總覺得真是不可思議。

感覺上只是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又讓人覺得已是很久以前的一段回憶。

我──不對,我和艾琳再次回到這裏了。

回到這個令我們陷入無盡絕望的迷宮第二十層。

那時的記憶到現在仍曆曆在目。

在第十七層誤觸傳送陷阱的我們,被強制送入第二十層。

雖說我們兩人分別是負責繪制地圖、毫無攻擊能力可言的盜賊,以及不擅長近戰的魔導士,但在克服重重困難後,最終成功逃離此樓層。

即使現在我能把此事當成笑話跟人分享,不過當下是真心做好一死的覺悟。

就像和我一起遇難的艾琳,直到現在仍是一臉凝重。

其他成員似乎顧慮到艾琳的心情,都沒有像平常那樣露出胡鬧的態度。

爲了一甩現場這種陰沈的氣氛,我刻意提高音調大聲說:

「那就依照當初說好的計畫行動吧。」

在這條被寂靜所包圍的通道上,只剩下我的聲音回蕩著。

其實我個人對于此次的探索並沒有特別悲觀。

甚至認爲我們「抵達者」在第二十層裏擁有很大的優勢。

理由是六人之中有兩個人曾經來過這裏。

對于至今都是初次進入該樓層就完成攻略的我們來說,這算是相當幸運的事情。

而且此樓層除了頭目跟中頭目以外,出沒的魔物並沒有像第十九層那樣難纏。

不僅種類稀少,數量也不多。

只是這裏的通道異常複雜,而且遼闊到就算沿著最短路徑前進,也得耗費數天的時間才能夠通過,但是這對我們而言完全不成問題。

畢竟擁有【地圖化】的我幾乎不可能迷路,我們也預計這次的探索會是長期戰,所以道具包裏裝了許多糧食,也有備妥生活用品。

假如到時當真耗盡糧食,也能藉由艾琳的【料理•小】將魔物當成食材做成餐點。

此次的准備是萬無一失。

事實上此樓層的地圖已完成五成左右,所以我們不太可能陷入耗盡糧食的窘境。

因此我覺得不必過于擔心,但是曾與我一同遇難的另一位搭檔好像就不這麽認爲。

誰叫這丫頭天生擁有凶狠的眼神,如今因爲眉頭緊皺的關系,顯得是更加駭人了。

置之不理似乎不太妥當,于是我主動開口說:

「艾琳,你不要緊吧?」

「我個人是不要緊啦,老實說我是比較擔心你。」

語畢,艾琳窺視著我的眼睛。

「你是認真想跟中頭目一戰嗎?」

「那當然啰,因爲我終于找到自己能勝任的工作了。」

我想起日前在第十九層的頭目戰。

當時的我努力擔任誘餌,負責吸引紅色魚人的注意。

對于幾乎沒有學會任何攻擊戰技的我而言,這是自己在戰鬥中唯一的貢獻。

爲了活用過去的經驗,我在這場中頭目戰裏也以類似于回避型坦職的身分參戰。

若說我心底毫無不安肯定是騙人的,不過想與中頭目一戰的心情更爲強烈。

我的回避技巧目前已達到能在迷宮裏通用的水准。這點在之前的第十九層頭目戰與第二十層的中頭目戰之中得到驗證。

只要別隨意發動攻擊,徹底專注在回避上,我應當不會輕易喪命。

外加上我已見識過第二十層中頭目的攻擊,對于它的速度和習慣都記憶猶新,而且這次是隊友們全員到齊,我也能獲得充分的支援。

倘若在如此萬全的狀態下仍夾著尾巴逃跑,我相信這種人不適合成爲攻略迷宮的冒險者。

我想挑戰第二十層中頭目的理由不光只有這個。

說穿了就是我想一雪前恥,盼望著再挑戰它一次。

想再次與那名強敵一戰的渴望,在我的心底化成熊熊烈焰不斷燃燒著。

那位淡然地鎮守于該處、手持剃刀的銀色铠甲武士。

全身纏繞著視線即可看見的濃烈瘴氣、臉上戴著一張鬼面具的修羅。

若是閉上雙眼,那道身影直到此刻仍清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這名命中注定的對手,當真就存在于我的視線前方。

地點就在最接近第二十層入口的房間裏,它位于房間中央散發著非比尋常的氣息。

繼續在這裏閑聊也無濟于事,時間過得再久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妮梅姊姊,拜托你幫我施加增益咒語。」

「好的。」

隨著妮梅的回應,我體內湧現出一股激昂感。大概是妮梅使用咒語幫我提升體能與自然恢複力後所産生的影響。

如此一來,我的身體就承受得住《僞•絕影》了。

我躍躍欲試地動了動指頭,用全身去熟悉這股興奮感。

雖然還不習慣這種感覺,但是並不排斥。不要緊,完全沒問題。

「那我出發啰,大家都准備好了嗎?」

我環視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龐,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在確認過大家都點頭回應後,我大大地呼出一口氣。

我的工作是率先成爲中頭目的攻擊目標。

──《僞•絕影》。

隨著一股置身于冰窖裏的感覺,我沿著細長的道路飛奔疾走。

映入眼簾的景色全被我拋諸腦後,照亮通道的燭光化成一條線,爲我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與铠甲武士之間沒有任何阻礙的我,朝它直奔而去。

我對眼前的敵人釋放《殺氣》。這既是開戰的信號,也是我的戰鬥宣言。

铠甲武士稍稍扭頭,目光鎖定在我的身上。

我們對視的下個瞬間,能感受到自己寒毛直豎,再再強調出該名敵人的驚人魄力。

已剩下不到一秒就會與敵人短兵相接,這是一場瞬間就會分出勝負的戰鬥。

我在踏入房間之際,有如直接襲向铠甲武士般繼續向前狂奔。

──《流線回避》。

透過《僞•絕影》的加速,讓身體在原地留下殘像。

視力在這時已派不上用場。

我感應著唯一能夠捕捉到的氣息,躲開從上方劈來的剃刀。

這道如波浪般的軌迹是我行經的路徑。黑影猶如沿著剃刀下側飄過去。

我順勢發動《背向移動(Back slide)》,身體宛若在空中旋轉似地滑行出去。

鞋底因爲和地面不斷摩擦而磨損。腳底傳來一陣滾燙的感覺。

我將身體往前傾,在避免失去平衡的情況下高速移動。

起先是想繞到铠甲武士的背後,最終卻事與願違。

只見它將穿著铠甲的身體一沈,就從原地消失了。

下個瞬間,它已來到我的眼前。

黑色人影被剃刀斬成兩半。

那是依照我的外形生成的身影,並不是我本人。

這是回避戰技《幻影回避(Phantom)》。

此戰技是透過高速移動産生自己的殘像。

剃刀撕裂我的幻影。

在铠甲武士出現遲疑的零點一秒裏,我使出《脫離》調整與敵人的距離。

若是將房間深處當成十二點鍾方向,我此刻已移動至十點鍾的位置上。

六點鍾的方向──也就是房間入口有另外五人的氣息。表示金恩他們終于趕來了。

這場中頭目戰的主要輸出是金恩和艾琳兩人。

艾琳施展中規模的咒語進行攻擊,我跟金恩則是負責吸引炮火。

假如對手露出破綻,金恩也會加入攻擊。

我之所以挑選這兩人,主因是他們在默契上比較能夠與我配合。

畢竟金恩陪伴我進行過無數次的特訓,我在某種程度上已掌握他的攻擊習慣。

至于艾琳則是遇難當時經常和我聯手禦敵,更容易在戰鬥中聯手。

反觀我跟弗斯或蘿茲莉亞一起戰鬥的經驗就比較少,所以對他們的戰鬥習慣了解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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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21 am

由于此次目標的體型只比人類大上一點,太多人出手反而會導致同伴之間難以合作,才會讓他們在後方待命。

雖說是待命,但也並非毫無工作。

主要是艾琳被敵人盯上時得幫忙掩護。

另一個工作是當我撐不住時,自然就輪到他們接手。

當衆人依照計畫各就各位後,就輪到「抵達者」發動攻勢了。

一道雷擊打中铠甲武士的後腦勺。這是艾琳的咒語。

铠甲武士准備轉身之際,隨即有一記斬擊深深刺入它的咽喉。這次是金恩的攻擊。

他在艾琳施展咒語的同時上前攻擊。這個奇襲出色到簡直能當成範本。

等铠甲武士看向金恩時,他早已從原地消失。

金恩利用《隱密》降低存在感來消除身形。

當然《隱密》也並非如此萬能。

缺點是已經被對手盯上的話,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從旁支援的我,在铠甲武士逮住金恩之前就釋放出強烈的《殺氣》。

它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我的身上。

剎那間出現一道刀光,是金恩再度使出斬擊。

黑刀劃過铠甲武士的铠甲縫隙之間,一刀劈開它的右肩。

傷口冒出紅黑色的霧氣。看起來就像是受到的傷害轉化成實體的怒意。

我目睹眼前的光景立刻向後跳開。

剃刀劃出一道半圓形的軌迹,從我腹部前方幾公分的位置上通過。

铠甲武士也不是省油的燈,它在遭受金恩攻擊的瞬間,反射性使出全方位的反擊。

先撇開我不提,像這種憑藉直覺的攻擊怎麽可能打中金恩。

一擊,又再一擊。

金恩使出如箭矢般的黑色突刺,但他不會窮追猛打,總會適度地向後退開。

這就是金恩的絕招,針對敵人的反擊來回敬對手。

在他透過《隱密》消除存在感之際,隨即傳來一陣雷鳴聲。

艾琳的咒語化成衝擊波襲向铠甲武士。

雷擊打中铠甲後,向外彈射出去。

地面瞬間凹陷,牆上也轟出一個大洞。

──《脫離》!

我閃開變成一條線的雷擊──不對,她幹嘛把咒語射向我啊?

「抱歉!」

抱歉你個頭啦。

艾琳施咒馬虎不是現在才有的缺點,因此我早就料到咒語可能會朝我飛來,但還是想抱怨一下。

假如我沒有躲開的話,她是打算怎麽負責啊?

算了,反正艾琳也是以我能閃開爲前提才發動。只見她嘴上在道歉,臉上卻沒有露出多少愧疚的表情。

當我決定轉換心情稍微深吸一口氣時,铠甲武士似乎快要盯上在艾琳了。

我連忙使出《殺氣》。

一道銳利的目光直射而來。

我跳起來躲開铠甲武士的下段踢,並且後仰閃躲從側面揮來的剃刀。

然後順勢使出後空翻,劃出一道弧線。

在我落地的空檔,金恩馬上從旁支援。他壓低重心,活用腰力揮出一擊。

黑刀柔軟得宛若皮鞭般甩了過去,當場擊破铠甲武士的甲冑。

有確實造成傷害,可說是目前最有效的一擊。

裂痕從腰部一路延伸至對側的肩膀。

紅黑色的煙霧從傷口冉冉升向天花板。

金恩擅長對抗模樣接近人形的魔物。這是我跟著大家一路攻略迷宮深達第二十層以來觀察到的結論。

之前我曾針對此事詢問過金恩,他十分坦然地說出答案。

暗殺者與其他戰鬥職業比起來沒有什麽大絕招,是因爲他們擅長殺人,屬于精通對人戰鬥的職業。

基于以上理由,金恩在面對人形魔物時最容易發揮出真本事。

盡管铠甲武士的臂力非比尋常,不過基本動作和常人無異。

因此算是金恩擅長應付的類型。

這種時候,金恩給人的安全感可是非同凡響。

甚至讓人懷疑他無須艾琳的支援,獨自一人就可以戰勝對手。

所以攻擊全權交給他應該沒問題。

我發動《隱密》重整態勢。

得警惕自己別爲求表現而妨礙到金恩。

我稍微扭了扭兩只手的手指,確認四肢的狀態是否正常。

不要緊,完全沒問題。

我點頭往前踏出一步,同時釋放《殺氣》。

這招的確奏效了。由于我剛才一直是消除自己的氣息,因此劇烈的變化立刻引來铠甲武士的注意。

來自左上的斬擊、來自右側的橫掃、以末端突刺、突刺、突刺、順勢揮出斬擊、來自左上的斬擊、上挑、斬劈、突刺、突刺、三連突刺、上挑、橫掃。

我千鈞一發地接連閃過一連串目不暇給的猛攻。

在我提防铠甲武士從左側使出橫掃之際,金恩將刀刃刺進它的咽喉。

這一刀刺得很深,換作是尋常人類的話,早就被切斷頸動脈一命嗚呼了。

不過對手是第二十層的中頭目,就算從傷口中噴出如鮮血般的煙霧,其霸氣依然健在。

噴出的霧氣彌漫在周圍,化成氣場圍繞在铠甲武士的身上。

此刻的它,猶若一尊殺氣騰騰的鬼神。

透過《索敵》能感受到它的威脅度直線上升。

看來這只魔物是會隨著傷勢加重逐漸變強。

我不禁露出苦笑,並且扯開嗓門說:

「弗斯先生,麻煩你快來支援。」

「啥?你還行吧!諾特,展現一下你的毅力來看看!」

「我確實想這麽做,不過這只魔物是沒有一口氣打倒的話,會變得非常難纏的類型!」

雖然我很想和金恩聯手慢慢削光敵人的體力,但偏偏對手是打得越久就會變得越強,因此非得避免陷入持久戰。

導致我們不得不修改原訂計畫,不過這種事情得在交手後才會明白,出現這樣的結果也是莫可奈何。

爲了避免失落的心情拖垮自身表現,我重新打起精神。

「攻擊方式請以絕招爲主,因爲它好像傷勢越重就會變得越強。」

「原來如此。」

弗斯接受我的提議,隨即拔出煉獄,准備全力以赴。

鬼神對上鬼神。身體受地獄紅蓮焚燒的劍士,與渾身噴發出仇恨之火的武士對峙著。

接下來會進入亂戰。

戰況應該是弗斯和金恩交錯使出近身攻擊,然後加上艾琳的咒語。

進入亂戰後,魔物往往會不斷切換鎖定目標,令人難以掌握它究竟盯上誰,對我而言是相當棘手的狀況。

若是沒有掌控好被鎖定的目標,讓其中一名同伴遭受铠甲武士的猛攻,最糟糕的情況就是造成傷亡。

我們目前身處在迷宮第二十層,魔物的任何一擊都有可能害人喪命。

接下來我還是先待在金恩與弗斯的後方,隨時做好參戰的准備。

面對只能用風暴二字來形容的強大衝擊,我迅速彎下身子。

铠甲武士揮刀産生的衝擊波,徹底超越剃刀這把武器能夠造成的效果。

明明我已大動作地閃避攻擊,背部仍被劃出一道口子。傷口算是不深也不淺。

我的身體開始發光。這是妮梅的恢複咒語。

由于铠甲武士漸漸變強的關系,現在不論是我、金恩或弗斯都開始受到傷害。

它的左臂幾乎快要斷掉,右手也沒好到哪去,頭盔已被切開,胸口和背部上都有一道斜砍留下的嚴重刀傷。

換作是人類早就氣絕身亡。不過這種必死無疑的狀態,反而激發出铠甲武士所有的力量。

銀色铠甲已被瘴氣染黑,散發著不祥的幽光。這副模樣宛若亡靈,是個死後仍堅持戰鬥的修羅。

這個房間裏已經沒有安全的地點,铠甲武士揮刀産生的衝擊波能涵蓋此處所有角落,給人造成致命傷。

它盯上剛施展完恢複咒語的妮梅,將剃刀高高舉起。

兩人相距五十公尺左右,完全在攻擊範圍內。

而在後方待機的蘿茲莉亞隨即發動咒語。

蘿茲莉亞使出《固若金湯》,這是她最強的防禦咒語。

斬擊和屏障相互撞擊,彷佛想彰顯自我的存在意義般水火不容,斬擊最終沿著光之屏障往上飛去,轟在天花板上。

蘿茲莉亞的咒語略勝一籌。

我看向铠甲武士,發現它攻擊完還來不及收刀,剃刀移至左腳旁。

這是攻擊的好機會。有可能是它至今露出的最大破綻。

如果錯過這個機會,我們又得繼續承受铠甲武士的猛攻。無論如何都得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那就由我先發動猛攻,盡可能地出手攻擊,卯足全力打贏它。

我將力量凝聚于腿部,做好瞬間衝刺的准備。

就算沒有事前說好,大家恐怕在這一瞬間都有著相同的念頭,所有人都爲了一決勝負做出行動。

第一波攻勢是來自金恩,他直接飛奔出去。

使出比我的《僞•絕影》速度更快的《絕影》展開突擊。

不過铠甲武士揮動剃刀的攻擊軌道阻擋了去路,迫使金恩無法接近。

第二波攻勢是我。

我瞬間衝了出去,從靜止狀態一口氣加速至極限。

大腿好燙,能感受到肌肉纖維正發出悲鳴。但是無所謂,只要有妮梅的《持續回複(Regenerate)》就沒問題了。

就用最快速度衝上去。

铠甲武士將目光對准我。

──來了!

我的身體飛到半空中。

這是因爲我急忙煞車並使出《脫離》。

累積的向量無處可去,于是將我的身體拋往不同方向。我把腳踝一扭,整個人飛了出去。

拜此所賜,我成功躲開铠甲武士的斬擊。

接下來的事情就無須擔心,我相信其他成員一定會確實了結對手。

首先是金恩,他一刀深深砍進铠甲武士的左臉頰。

在確認铠甲武士已將注意力對准金恩的同時,我整個人摔在地上。

接下來是關鍵的第三波攻勢,這場襲擊的主角就此堂堂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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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22 am

只見铠甲武士的頭顱被一刀斬下,連同頭盔劃出一道拋物線落于地面。

揮刀了結對手的弗斯,伫立在腦袋搬家的铠甲武士面前。

戰鬥就此落幕。我透過《索敵》能感受到中頭目的氣息已經消失。

我方取得完美的勝利,也是複仇戰結束的瞬間。



「抵達者」在突破中頭目後,一路上是暢行無阻地攻略迷宮第二十層。

經過長達兩周的探索,我們終于抵達頭目房。

相較于中頭目,這個頭目簡直是棘手無比。

我們一度被迫撤退,在經過第二次的交手才順利取勝。

最終平安從迷宮第二十層歸來。

迷宮中層──一般來說是指第十層至第二十層──當「抵達者」達成現存隊伍最高探索紀錄的偉業之後,給瓢立夫鎮的冒險者們帶來極大的衝擊。

在我實際來到迷宮公會時,能明確感受到這件事。

「那是『抵達者』的金恩吧?」

「聽說他們順利攻略了第二十層吧?」

「旁邊那小子是誰?」

「我不認識。」

「記得他是幼女誘拐犯吧?」

「所以他曾經誘拐過幼女嗎?」

……

「金恩先生,麻煩你去打倒那群人。」

「不許說這種充滿煙硝味的發言,而且也不該假借他人之手吧……」

「因爲我應該打不贏他們。」

我說完後,瞪向站在公會角落打量我們的那群人。

他們的體格皆比我大上一圈,看起來都十分強悍。

既然這群人出現在公會裏,表示他們都具有實際去探索迷宮的能耐,自然比起一般冒險者強悍多了。

所以我不能去找他們打架。

「想想自己好久沒來迷宮公會了~」

「咦,諾特小弟你應該是第一次來吧?」

「那個~之前因爲某些緣故有來過一次……」

與莉絲一同造訪此處的記憶閃過腦中。

那時爲了讓凱西願意指導艾琳修行,所以決定在這裏尋找男友候選人去討她歡心。

結果我們遇見名爲修蓋爾的男子,正准備帶他去見凱西的途中,卻發現他居然是個蘿莉控,最終以令人遺憾的方式收場。

因爲這是我想遺忘的一段黑曆史,所以不便向金恩解釋。

今天我是和金恩一起來到迷宮公會。

根據金恩的說明,「抵達者」在刷新探索樓層的最高紀錄後,必須來這裏完成各種手續。

我剛好撞見爲了此事准備出門的金恩,由于自己閑得發慌,便主動提議與他同行。

「我還是第一次得知刷新探索樓層的最高紀錄時,得向公會報告。」

金恩拿起擺放在櫃台旁的單子,開始填寫裏面的必填項目。我斜眼看著他說出上述感想。

他邊寫邊回答說:

「其實非報告不可的事情還有很多喔。」

「這樣啊,金恩先生你一個人負責這些事不會太辛苦嗎?」

「說辛苦也挺辛苦的,但總比交給其他人草率完成好多了。當初剛組隊時,也不知多少次因爲弗斯的關系而被禁止進入迷宮。」

「看來你吃了不少苦……」

「畢竟那時有許多事都是第一次接觸。因爲有太多不懂的事情,所以每天都很辛苦……當然也非常開心喔。」

「聽說當初隊伍裏只有金恩先生你和弗斯先生兩個人吧?妮梅姊姊則是後來才加入的。」

「嗯,沒錯。剛開始時根本招不到成員,令我們傷透腦筋。弗斯對于招收成員的要求很高,再加上我們沒有探索迷宮的經驗,因此完全找不到優秀的人才。」

「後來就找到了妮梅姊姊是嗎?」

「過于怕生的妮梅遲遲找不到組隊,但我還是看上了她,在經過長期交涉之後,她終于成爲隊伍裏的第三名成員。」

「記得後來就經常有成員離開吧?」

「嗯,甚至有人三天就退隊了。艾琳是近期才加入的,接著是諾特小弟你,最終在蘿茲莉亞加入之後,隊伍成員總算是找齊了。」

「『抵達者』有著我所不知道的過去,給人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聽起來就像是其他隊伍的事情。」

「因爲你只知道成員找齊之後的情況,會有這種感受也是無可厚非。但無論是只有兩位成員的時期或是現在,對我而言都是十分珍貴的回憶。」

金恩在言談間顯得莫名自豪,彷佛擁有我不曾有過的寶物,令我覺得內心深處有另一個自己十分羨慕這樣的他。

當我們從迷宮公會回來時,太陽已經下山了。

畢竟出門的時間原本就有點晚,外加上還要等待那些既繁瑣又費時的手續,直到一切都結束時,星星已在天空散放著光芒。

沿途的屋子飄出陣陣飯菜香。

相信我們到家後,艾琳已經准備好晚餐了。

在我被入夜後風貌迥異的街景給吸住目光之際,轉眼間已抵達隊伍小屋的大門前。

「我去檢查一下信箱。」

我對開門准備進屋的金恩說完話後,離開玄關朝著信箱走去。

平常都是金恩早晚各檢查一次信箱。其他成員除了確定有信件會寄給自己以外,基本上都不會幫忙收信。

我想著裏面是否會有郵件,伸手打開水藍色的木箱。

結果發現裏面有個折疊整齊的信封。

那是十分常見的長方型信封,唯一令人在意的地方,就是信封選用非常罕見的黑色。

收件欄上寫著金恩的名字。

「這裏有一封信是給金恩先生你的。」

我叫住准備跨門走進去的金恩。

他聽見後,快步朝著我走了過來。

「就是這封。」

我將黑色信封遞給金恩。

他收下時的表情略顯驚訝。

「會是誰寄來的呢?我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金恩如此說著,同時毫不猶豫地拆開信封。

我在聽見金恩的話語後,才想起信封並未寫上寄件人的姓名和住址。

甚至沒有這棟隊伍小屋的地址。

我爲了提醒此事,便將目光移向金恩。

但在看清楚金恩閱讀書信時露出的神情後,我暫時說不出話來。

只見金恩的嘴唇不停顫抖,那雙眯眯眼用力地睜開來,並且微微張開嘴巴。

那副表情像是非常驚訝,也像是十分恐懼。

第一次看見金恩顯得那麽動搖。

我對此大感困惑,反射性地開口關切。

「信上寫了什麽嗎?」

起先不覺得金恩會老實讓我看見信裏的內容。

因此當他輕易將信紙遞給我時,我是挺錯愕的。

在我收下信紙之際,也對他幾乎沒有使力捏住信的反應起了疑心。

經過一陣躊躇後,我還是讓視線落在信紙上。

致金恩閣下:

明晚我會取下你的首級。

相信你對理由是心知肚明。

斬首者筆

「金恩先生,這是……」

我好不容易才從嘴裏擠出聲音。與此同時,我也被自己沙啞的嗓音嚇到了。

現場寂靜無聲了一陣子。

來自遠處的喧囂聲慢慢衝淡了我們之間的沈默。

當我准備再次發問時,金恩語氣平靜地說:

「似乎是斬首者寄來的殺人預告信。」

「斬首者」。

這是莉絲日前曾經提起過的一名殺手。

根據她的解釋,單就對人戰來說,此人是國內最強的暗殺者。

是個運用《隱密》神出鬼沒、在目標還來不及回神時就已被斬下頭顱、至今從未失手過的高手。

莉絲曾說過,面對這種專精單一技巧的必勝戰術,就算實力已達國內最強級次的弗斯與金恩,也同樣是無力招架。

偏偏就是這麽一號人物對金恩發出開戰宣言。

我說什麽都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不由得提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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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23 am

「這當真是本人寄的嗎?」

「我想應該沒錯。」

彷佛剛才的震驚都只是一場夢,金恩現在已取回以往那種冷靜的語調。

但在這種狀況下,態度過于稀松平常反而顯得格格不入,終究無法抹去那不自然的感覺。

「如果是本人,爲何會寄來這種信?既然他要來殺人,偷偷來不是更容易得手?像這樣特地寄信提醒,我看根本是假借『斬首者』的名字在惡作劇吧?」

「沒那回事,他就是這樣的殺手。諾特小弟你會質疑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你應該沒聽說過他的原則。」

「原則?」

「嗯,說是他對目標訂下的條件會更恰當吧?」

語畢,金恩指著信上的第二行字。

『相信你對理由是心知肚明。』

這是一段令人頗爲在意的內容。

我完全想不透金恩有任何必須被人殺死的理由。

不過斬首者故意以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來表達,恐怕金恩明白其中的緣由。

比方說曾跟斬首者結下梁子。

難道這就是斬首者挑選目標的條件嗎?

在我出聲詢問之前,金恩先開口說:

「其實斬首者是正義的殺手。」

「正義的殺手……?」

我暫時接收不了「正義」與「殺手」這兩個相互對立的詞彙。

這就跟盛夏裏下雪一樣,聽了叫人難以置信。

「斬首者一般只會殺死目標,而且對象僅限于壞人。他會親自仔細調查,只制裁貨真價實的壞人,可說是正義的代言人。所以他才會像這樣特地寄送預告信,爲的是對目標宣判死刑,讓對象在死前忏悔至今做過的壞事。」

「既然如此,爲何金恩先生你非死不可!?」

「那是因爲──」

那雙與漸深的暮色同化的眼眸中,倒映著我的身影。

「我殺死比斬首者更多的人──甚至包含無辜的人。」

金恩的語氣聽起來像在自嘲,又像是完全沒有一絲感慨。

關于金恩的過去逐漸浮現在眼前。

這是我第一次正面承受此事。

但我只認識現在的金恩,根本不知道他有著怎樣的過去。

其實就算金恩在我面前說出這種話,我也無法相信他會以暗殺者的身分去殘害好人。

我所熟知的金恩是既溫柔又可靠,宛如救世主般將我從絕望的深淵中拯救出來的存在。

如今卻被一個對于現在的金恩完全不了解、外號叫做斬首者的家夥擅自定罪與制裁,簡直是太不講理了。

「可是金恩先生你現在已經改過向善了!也就沒必要被人殺死──」

「這句話就不對了,諾特小弟。因爲有人委托斬首者,他才會決定出手,這表示現在還有人對我心懷怨恨。老實說究竟有誰在憎恨我,候補可是多到讓我無從猜測。不過這位委托人,勢必是家人或愛人等珍視的事物被我奪走了。」

我一時之間想不出任何理由反駁。

珍視的事物──對我來說就是「抵達者」的每一位成員,委托人就是因爲金恩失去這樣的事物。

這個事實壓得我喘不過氣。

這也是擁有珍視之人之後能夠理解的痛苦。

像我也不願失去金恩、艾琳,還有其他的任何一人。

因此我說什麽都無法接受斬首者的殺人預告。

「金恩先生,難道你打算任憑對方宰割嗎?」

「沒這回事。」

面對我做好覺悟才提出的問題,金恩不加思索地開口回答。

而且答案是我始料未及的否定。

「我對此事的確抱有罪惡感,但是兩者不能相提並論。因爲我還想跟你們繼續冒險,而且這對我來說是無可取代的夢想,所以我絕不會坐以待斃。別看我這樣,老實說我可不是能夠乖乖接受死亡的爛好人喔。」

金恩恐怕是在故作開朗。盡管他的嘴角上揚,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他是以自己的方式拚命表現出堅強的一面。

「但是──」

金恩深吸一口氣繼續說:

「萬一我死去的話,『抵達者』就拜托你了。」

「爲什麽你要說這種話?」

我怎麽能讓這樣的未來發生。

就算只是假設也絕不認同,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說話時總有該講與不該講的事情。聽見金恩說出這種惡劣的笑話,我甚至感到一陣惱怒。

導致我不由得擺出強硬的態度。

「這裏不光只有金恩先生你一個人,另外還有弗斯先生、蘿茲莉亞、艾琳以及妮梅姊姊。只要我們六人同心協力,絕對有辦法擺平斬首者的。」

「抱歉,關于這件事,我不想讓大家來幫忙。」

「這是爲什麽!?」

「因爲斬首者不是光靠人數就能擺平的對手。就算人數上占優勢,只要沒能察覺到他的存在就毫無意義。若是隨意找人幫忙,只會徒增同伴身陷危險的可能。而且這是我一個人的問題,我不能給其他人增添麻煩。」

「可是──」

「別說了。諾特小弟,拜托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相信你也很排斥珍視之人因爲自己的關系受牽連而送命吧?希望你可以體諒我的心情。」

確實如同金恩所言,假如有同伴因爲我的緣故不慎犧牲,我絕對會後悔到不是排斥二字足以形容的。

況且我也沒有資格去否定金恩的覺悟。

畢竟我之前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在迷宮第二十層遇難時,由于想活命就必須突破中頭目房,因此我也將類似的想法強加在艾琳的身上。就是碰上中頭目時,要她一個人先逃走。

當時我不顧自己送命的可能性,做出讓她最有機會得救的選擇。

盡管最後我們都有活下來,但這終究只是結果罷了。

我很可能在當時死于非命。

如果犧牲自己即可結束一切,這就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

我對金恩的想法感同身受。

但這是不對的,根本沒有顧慮到活下來的那個人會作何感受。

我那時也將如此殘酷的選擇強加在艾琳身上。

事到如今,我終于能夠明白這點了。

「你別露出這麽哀傷的表情,我又不一定是必死無疑。」

是這麽說沒錯,不過我仍然無法接受。

就算這樣的未來尚未成真,我依舊無法想像失去金恩的世界。

金恩是我的恩人。原本對人生絕望的我,是幸虧有他才重拾夢想和希望。失去容身處的我,因爲他才擁有一切。多虧金恩,我才可以看見各種不同的景色。

我最先遇見的「抵達者」成員就是金恩。

傳授我冒險者相關技術的人也是金恩。

當我與艾琳交惡,對一切感到失望時,同樣是金恩在安慰我。

假如沒有金恩就沒有現在的我,我希望金恩可以繼續陪伴在我的身邊。

因爲情緒太過激動的關系,我似乎把這些心底話都說了出來。

就這麽以毫無修飾、近乎胡言亂語的方式,將我的心情如實傳達給金恩。

甚至是平常那些羞于表達的話語,都自然地脫口而出。

金恩聽完後,害羞地搔著頭說:

「我很高興能聽見你這麽說,而且讓我稍微得到救贖。我從殺手金盆洗手成立『抵達者』,或許也算是值得了。其實我就是想留下點什麽,才決定成立這個隊伍。」

「留下點什麽──是嗎?」

「嗯,不管是名聲或功績都行,我想留下好的事物。畢竟我原先的人生奪走太多他人所珍視的事物,所以想要一個讓我能慶幸自己活在這個世上的證明。像這樣培育出你這位名爲諾特的冒險者,光是這點就讓我的生命具有意義了……」

「你在胡說什麽啊!」

金恩到底在亂說什麽,他幹嘛要說這種話。

因爲我──不對,而是我們──

「不光是我,弗斯先生也很感謝金恩先生你喔,他提過自己對你有說不盡的感謝。我相信艾琳跟妮梅姊姊也都十分感激你。就連蘿茲莉亞也是──這全都多虧金恩先生你成立這支隊伍,多虧你爲我們打造出容身處。大家都從你的手中得到重要的事物,大家絕對都很慶幸你能夠站在這裏。所以,請你別說出這麽令人難過的話語。」

「這樣啊──」

金恩擡頭仰望星空。

高挂于夜空中的繁星,彷佛想主張各自的存在般散發著光輝,將天際染上光明。

就算每一個亮光都很微弱,夜色卻還是如此耀眼奪目。

「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留下許多事物。就像我從『抵達者』的各位身上得到許多珍貴的回憶,幸好我也有確實回饋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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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插曲

對這位青年而言,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

他在兩歲時就已經失去雙親,因此他已無從得知自己在出生到這個世上時,原本是被取了什麽名字。

後來青年被送進孤兒院裏,並且分配到傑諾這個名字。

不過這個名字只陪伴他三年的時光。

由于青年從小就腦袋靈光,運動神經也很好,再加上舉目無親的關系,于是便被一名貴族看上並收養。

他這次沒有得到新名字,而是被冠上一個單純的數字,168號。

「你今後不再是以人類的身分活在世上,而是成爲汀拉克麾下一名聽話的傀儡活下去。」

將168號從孤兒院領出來的男子如此說著。

男子的一席話說得是千真萬確。

在被帶到邊境設施度過的那段時光,確實算不上是人類該有的生活。

從早到晚就是被灌輸戰鬥技巧,結束後等待他的又是傳授生存所需知識的斯巴達教育。

三餐單純是提供必須營養、索然無味的夥食。只能在規定的時間上廁所。每周只准洗澡一次。爲了因應不知何時會展開的訓練,睡覺時也不能好好休息。

該處環境就是培育出只爲貴族而活的尖兵。

同一時期被送進該設施的其他人都已經死了。

165號因爲感冒脫水而死。166號在訓練中傷到內髒,隔天發現時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167號在集合時遲到五十秒被處死。169號和170號打算逃離設施,對方爲了殺雞儆猴而將他們當衆吊死。

對168號來說,見到寢食與共的同伴死去也不會令他沈浸在感傷裏。大概就跟鞋帶松了差不多。不對,程度恐怕還在這之下。理由是鞋帶松了必須重新綁好,但是同伴死了也不會對磨練戰鬥技巧的課程造成絲毫變化。

他大概比常人更機靈,具有能讓自己如此機靈的才能,所以才有辦法存活下來。

因爲他很機靈,才可以熬過嚴苛的戰鬥訓練,才可以將大量的知識謹記在腦中,才可以承受住這種沒有休息的生活環境,並且對于同伴的死去沒有任何疑慮,順從地履行自己被賦予的命令。

設施裏不乏有著比168號更力大無窮的強者,或是更加聰明絕頂之人,不過他們都沒能存活下來,全都因爲失手而被殺死。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168號年滿十二歲時,他已脫胎換骨成爲一名尖兵。

在這個世界裏,獲得技能的十五歲被視爲是一種基准。

在十五歲獲得技能以前,是不會被當成戰力來計算。

汀拉克就是活用這個特性,收養幼童讓他們接受極其嚴厲的戰鬥訓練,成功打造出具備與技能持有者同等的實力,並且不容易被人提防的諜報員。

包含168號在內,設施培育出來的諜報員一共是二十名左右。

他們被分派各種任務。

諸如收集情報、觀察敵情、美人計或是暗殺等等。

之後還會透過各式各樣的任務來累積實戰經驗,藉此來測量每一個人的特長。

168號也不例外,接連完成被賦予的任務。

也不知算是幸還是不幸,他表現得最爲突出的就是暗殺。

大概是因爲相較于其他諜報員,他對于奪取生命的行爲並沒有多少抵觸。

就算接受過嚴酷的訓練,也鮮少出現這種能夠毫不留情動手殺人的孩子。

原因是在現存成員之中,仍有不少人在完成暗殺之後,一直受良心折磨導致精神方面出問題。

所以這在同伴之間屬于爲人所避諱的任務之一。

話雖如此,暗殺任務也不會因此消失,總得有人接手才行。

這麽一來,就應該由對弄髒雙手一事早已看開的自己去負責。

168號抱持以上想法。

他絕非對于殺人一事沒有任何罪惡感。

理由是就算自己不動手,被盯上的目標也逃不過遭其他諜報員殺死的命運。

況且比起其他任務,暗殺更不容易與目標進行接觸。

不像諜報活動那樣需要長期監視目標。

換言之,目標對自己來說仍是陌生人。

相較于蒙騙相信自己的目標,殺死一名陌生人反而更輕松。

對168號來說,他反而無法理解其他成員情願優先接受諜報任務的想法。

所以,他總會率先承接暗殺任務。

隨著完成任務次數的增加,他殺人的技術也越來越精湛。

究竟攻擊何處會令人死去,他可說是瞭若指掌。

于是,比大家殺死更多人的168號,變得比大家都更擅長殺人。

即使年滿十五歲獲得兩項技能之後,這樣的生活也沒有出現變化。

每天就只是不停地殺人。

縱然大街小巷傳遍這些事件都是汀拉克麾下的暗殺者所爲,他的日常也沒有任何改變。

直到168號年過二十歲的某天,他的生活終于出現變化。

那既是他首次任務失敗的日子,更是他首次放棄執行任務的日子。

該任務是前去暗殺某位劍士。

168號在執行任務時,爲了方便潛入而被賦予金恩這個名字。

對于他往後的人生而言,這是首次具有意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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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24 am

第三卷 反抗終結的選擇

隔天,當朝陽緩緩升起,街上逐漸充斥著喧囂的時候。

我心不在焉地看著時鍾,同時做好出門的准備。

我全副武裝──准確說來是帶著一把匕首。

身上服裝是以往探索迷宮用的戰鬥服,而且我今日准備周全到還有配戴皮革手套。

甚至挑選一雙攻略迷宮用的鞋子,然後將手伸向玄關。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咦,你要去哪裏嗎?」

是艾琳,她似乎剛做完早餐,雙手還滴著水。

「我沒說過嗎?我已經和莉絲小姐約好今天要接受她的修行。」

「啊~你昨天好像有說過這件事……」

「總之就是這樣。因爲可能會晚點回來,如果下午我還沒到家的話,晚餐就別等我,你們先吃吧。」

「是可以啦……那你到底幾點會回家?」

「就算你現在問我,我也沒辦法回答你。或許會提早到家,也可能永遠都不回來了。」

「什麽叫做永遠都不回來,你是會好幾天都不回家嗎?」

「可以這麽說,總之你別想太多。」

「好吧,你路上小心喔。」

艾琳揮著手送我出門,態度一如往常那樣敷衍了事。

正因爲這樣的對話與平常毫無分別,反而更令人覺得不舍。

「我出門了。」

語畢,我一把推開大門,莫名覺得這厚實的門扉比以往更沈重。

爲了避免艾琳從我的表情上看出端倪,我頭也不回地離開隊伍小屋。

我跟金恩十分相似,而且也同樣卑鄙。

我們都有著比起讓同伴涉險,情願先拿自身小命當賭注的小聰明。

既然金恩不肯依賴我們,我就做出相同的選擇。整件事就是這麽單純。

「好久不見。不對,想想也沒有那麽久啦。」

「有什麽事嗎?居然一大清早把我約來這裏。」

站在眼前的男子提出質疑。大概是有所警戒的關系,我莫名覺得他的語氣比以往粗魯。

我和男子目前所在的地點,就是平常與莉絲進行特訓時,位于城鎮郊外的那片空地。

由于附近沒有花草樹木等礙事的東西,再加上人煙稀少,可說是非常適合用來進行戰鬥特訓的場所。

將這名男子找來此處並沒有多麽困難。

畢竟我們互相認識,打聲招呼就會自己跟來。利用之前透過【地圖化】和《索敵》記住的氣息,我一發動就能找到他的位置。

繼續這樣大眼瞪小眼也無濟于事。

我決定直接切入主題。

「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修蓋爾先生──不對,這麽稱呼你比較省事吧,『斬首者』先生。」

修蓋爾立刻壓低身體的重心,右手則抓著背上那把大劍的劍柄。

這是戰鬥架勢,也算是默認我的猜測。

當我做好能隨時應對敵方襲擊的准備時,修蓋爾拋出一個疑問:

「你怎會知道我的身分?」

「關鍵就在于你的《隱密》太出色了。」

起先發現修蓋爾埋伏在隊伍小屋外面時,我以爲他是妮梅的跟蹤狂。

但是發現信箱裏放著沒寫住址的信封,再加上從金恩口中得知關于斬首者的習慣之後,我才驚覺是自己誤會了。

寄信都是需要地址的,沒寫地址就表示是直接投入信箱裏。

意思是預告信出現在信箱內,是因爲斬首者已抵達瓢立夫鎮。

正確說來是早在預告信寄出前就已經到來,畢竟總是需要時間進行調查。

爲了成功暗殺目標,無論如何都必須先調查目標的行爲模式與適合的地點,確保暗殺是否可行。

修蓋爾之所以出現在隊伍小屋周圍,難道不就是在打探這些事情?

雖然他有可能只是斬首者的手下,單純負責調查的部分,但是出色的《隱密》技巧卻害他露了餡。

我剛才之所以會說出關鍵二字,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另外能取人首級的武器也相當有限。

至少也得像是弗斯所用的佩刀,或是更大型的刀劍才有辦法做到。

修蓋爾隨身攜帶的大劍,可說是完美吻合斬首者的條件。

他謊稱自己是想挑戰迷宮才來到這裏的冒險者,恐怕是爲了避免被人懷疑他爲何攜帶那種招搖的武器。

而且加入冒險者的交流圈之中,可以更容易取得關于金恩的情報,堪稱是一石二鳥。

另外,也不曾聽說斬首者是以瓢立夫鎮爲據點的殺手。

修蓋爾是初次來到此城鎮的這點,也是暗指他就是斬首者的理由之一。

假設修蓋爾和斬首者是同一個人,所有事情也就解釋得通了。

「看來我跟你當真很不對盤。雖然從你察覺到我的氣息,我就一直防著你,現在甚至還被你看穿身分……這情況當真很不妙。」

──這情況當真很不妙。

修蓋爾的確說了這句話,問題是有什麽不妙的?

是因爲我對暗殺計畫造成阻礙?還是因爲斬首者的真面目被人揭穿了?

究竟是哪裏對他不利?有必要繼續深入了解。

只要掌握這部分的情報,或許會有光靠交涉即可擺平此事的余地。

「難道修蓋爾是你的本名?」

「沒錯,因爲我自認絕對不會被人看穿身分。等下次潛入時,我還是使用假身分吧。」

下次……表示他有信心能活著離開這裏。

按照他的態度,似乎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

修蓋爾口中的不妙,應該是指身分被人揭穿一事。

他似乎不覺得我有辦法阻止他的暗殺行動。

其實我也不想面對這種勝算不高的賭注。

靠蠻力解決問題是最終手段,如果可以息事甯人的話是再好不過。

因此我決定對修蓋爾施壓。

「修蓋爾先生,看你好像不是特別厲害吧?」

「你很敢說嘛。」

「我只是確認事實,畢竟我用《索敵》這招戰技就能摸透你的深淺。就算你是赫赫有名的暗殺者,實力卻不怎麽樣。我相信你除了氣息難以被人掌握以外,身手就跟尋常的冒險者半斤八兩。」

若是少了《隱密》,斬首者就連金恩或弗斯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他的最強是來自于針對《隱密》這項戰技進行強化。

代價就是劍術實力平平,當然他應該還是比我強。

「我跟你當真是不對盤到極點,沒想到你竟能看穿到這種地步。」

「大概吧。但我覺得自己跟你特別對盤喔。」

一如修蓋爾采取十分極端的鍛煉方針,我的戰技取向也非常扭曲。

因爲我是舍棄一切攻擊戰技、只學習探索迷宮相關戰技的稀世冒險者。

所有學會的戰技之中,我最擅長的就是《索敵》。

這是我特訓時間最長的一招,恰好也能與技能【地圖化】相輔相成。

由于曾經受困在迷宮第二十層,迫使我將這招練得爐火純青,甚至還得到一流暗殺者金恩的認證,說我的《索敵》技巧已在他之上。

說起消除氣息的戰技《隱密》與搜尋氣息的戰技《索敵》,其實是後者比較有利。

《隱密》並非如此萬能的戰技,就只是讓魔物不容易發現自己罷了。

若是引起魔物注意至某種程度,無論如何使用《隱密》也消除不了存在感。

此道理不光是針對魔物,也能套用在對人戰上。

在一般情況下是無法藉由《隱密》完全消除自身氣息,當碰上同等水准的《索敵》時,將是偵測氣息的《索敵》占上風。

基于這個道理,修蓋爾能將《隱密》鑽研至他人無法認知的境界,老實說是令人歎爲觀止。

一般的《索敵》根本無法掌握修蓋爾的行蹤。

按照修蓋爾日前埋伏在隊伍小屋附近被我識破一事來看,能肯定他無法瞞過我的《索敵》。

假如修蓋爾沒有前來打探情況,立刻進行暗殺的話,或許他的計畫會非常順利。

他當初透過《隱密》藏得很好,就連我也無法掌握他的行蹤。

可是一旦被我掌握過氣息之後,我已對他的《隱密》相當熟悉,因此他再也無法故技重施。

換言之,我對斬首者而言宛如天敵。

斬首者能戰勝金恩,但他卻贏不了我。我就連金恩的一根腳趾頭都不如,但在對抗斬首者時卻可以取得優勢,我們之間的關系有如猜拳那樣相互制衡。

因此我才能夠站在有利的立場進行談判。

「修蓋爾先生,可以拜托你不要暗殺金恩先生嗎?」

「恕我無法答應。」

「只要你肯收手,我們絕對不會加害于你,我也會幫忙守住你就是斬首者的秘密。對你而言是百利而無一害,難道這樣你也不願答應嗎?」

「我說過我不能答應你。」

「爲什麽?這對你來說只是一次的失敗吧,應當不算什麽吧?金恩先生已經金盆洗手了,所以……!」

「這是我的堅持。」

修蓋爾以泰然自若的語氣說:

「現在的金恩確實已經金盆手洗,經過調查也明白他算得上是善人,但問題在于那又怎樣?受害者仍然得不到救贖。在這個世上,有許多人就是渴望那些害自己不幸的人也得到報應。還有看不慣加害者得到幸福的也是大有人在。」

他補上一句但書繼續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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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24 am

「可是這種想法有何不對嗎?原諒令自己陷入不幸的加害者,積極面對人生的受害者是很堅強又偉大,不過這世上終究是軟弱的人占了大多數,而我就是下定決心要爲這些弱者出頭。」

「既然如此,修蓋爾先生你也是加害者吧!同樣是害人遭遇不幸的罪魁禍首!」

「沒錯,我也明白自己踏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是個比誰都軟弱的人,但我完全沒有從這條路上回頭的打算。」

修蓋爾從眼底透露出心中的覺悟。

承認自己的軟弱,卻依然沿著所選的道路勇往直前,這種人都特別堅強。

再再證明本人經曆過足以壓垮自身的傷痛,卻還是擁有繼續邁進的力量。

在修蓋爾産生這樣的堅持之前,我不清楚他發生過什麽事情。

不過我相信,肯定是我難以想像的變故。

才認識他沒多久的我,根本不可能有辦法說服他。

此事打從一開始就不是交涉能夠擺平的問題,我們命中注定就是必須一戰。

「總覺得我多少了解修蓋爾先生你的爲人,我想你算得上是善人。所以有件事想拜托你,請你不要將我認定成惡人。假如你堅持要殺死金恩先生,我就不得不殺了你。」

「你真有這樣的膽量嗎?」

「至少我自認爲有在昨天做好覺悟了。」

修蓋爾的目光直直射來,窺視著我的雙眼,打量我究竟有多少覺悟。

一段時間後,他死心地搖搖頭說:

「原來如此,你似乎是認真的,和我年輕時的眼神十分相似。基于這個緣故,我也挺想阻止你的,但我想應該是阻止不了吧?」

「是的。」

我彷佛向天發誓般大聲回答。

既然修蓋爾不考慮停下腳步,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這是我宣誓心中覺悟的方式,也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

「要不然這樣好了。既然我們都無法放棄自己的主張,但也沒必要以命相搏。因爲我不想殺死像你這樣的善良少年,同樣也不願見你殺人,所以打輸的人必須放棄自己的主張,這樣如何?」

「可是我就算輸了,也沒打算放棄喔。」

「是嗎?那我就先打昏你,然後再殺死金恩。雖然比我預計的時間更早,卻也是莫可奈何。反觀你只要逼我認輸就好,很簡單的規則吧?」

「這樣好嗎?總覺得對我比較有利。」

「無妨,這是身爲強者的驕傲,就當作是我讓你的吧。」

「你看起來挺遊刃有余嘛。」

「不是看起來,是真的遊刃有余。誰叫你又不強。基本上我已經掌握『抵達者』所有成員的情報了。」

「這很難說喔,或許我隱藏自己真正的實力。」

「你似乎忘了我也是一名暗殺者,並非只有你會使用《索敵》。」

搞什麽啊,原來他已經用《索敵》摸清我的能耐了。

那我幹嘛浪費時間在那邊虛張聲勢。想想也是,修蓋爾好歹也是國內最強的暗殺者。

虧我還期待他會因爲誤判我的能耐而主動讓步……

「意思是我沒辦法唬住你。這樣的話也就別無他法了,讓我們來分出高下吧。」

我維持面向修蓋爾的姿勢,拔出腰間的匕首,並且架在自己的身前。

修蓋爾也拔出大劍,擺出中段的架勢。

我們對視著,然後互相點了個頭。

這是開戰的信號,戰鬥就此揭開序幕。

率先采取攻勢的是修蓋爾。

他在拉近距離後,以大劍揮出一記橫掃。

劍刃化成一道軌迹高速襲向我的咽喉。

當我用《脫離》閃掉後,一招追擊的上挑等待著我。

這次我無須動用戰技,輕輕松松就躲開了。我將身體向後仰,一個鐵塊瞬間從眼前削過。

接下來的兩次攻擊,我稍微左右擺動身體閃開後,迅速拉開距離。

我趁機重整態勢,同時觀察修蓋爾的狀況。

對于這場戰鬥,我完全不需要急著分出勝負。只要冷靜應對,修蓋爾應該沒辦法擊中我。

雖然對准我頸部的橫掃犀利無比,不過他的上挑與其他攻擊就沒什麽威脅性。

修蓋爾的那招橫掃,至今恐怕取下過無數惡人的首級。

他的《隱密》技巧比誰都出色,絕對不會被人掌握行蹤。也就是說,他在暗殺時通常都不會失手。

因爲他僅憑一招橫掃就能完成暗殺,怪不得其他招式的熟練度會那麽低。

盡管令他獲得斬首者這個外號的劍法得小心提防,但似乎無須過度分神去警戒其他招式。

以一技之長來形容他當真是再貼切不過。這個人不光是《隱密》,就連劍術似乎也只鑽研一招。

反觀我的戰鬥方式,和斬首者幾乎沒有分別。

我就只能利用《必殺》一擊致勝。這也是我近來修行所獲得的唯一攻擊手段。

簡言之,敵我雙方在這場戰鬥裏都只有一張能夠取勝的卡牌,勝負關鍵在于如何活用它。

修蓋爾一開場就使出殺手锏,打算以出其不意的方式速戰速決。

結果是以失敗告終。

而且演變成被對方拉開距離重整態勢,令修蓋爾早早就揭露自己的殺手锏。

這可說是嚴重的疏失。只要我沒有暴露自己的殺手锏,戰況就對我比較有利。

更何況修蓋爾尚未察覺我的攻擊手段只有一招。

我在情報方面占有優勢,若是繼續主導戰局,或許我有反撲成功的機會。

目標是持久戰。最理想的獲勝方式就是等修蓋爾疲憊之際,使出《必殺》分出勝負。

「那個~你也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這是我要說的話,能麻煩你別再抵抗嗎?」

我們瞪著彼此,並且滿頭大汗地不停喘氣。

我與修蓋爾交手到現在已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

就算戰鬥步調不時放慢,但是身體像這樣長時間動作下來,自然會感到疲倦。

至于戰局的發展,幾乎是徹底陷入膠著。

斬首者的橫掃無法打中我,我抓准時機使出的《必殺》也被輕松躲開。

而且他即刻進行反擊,害我一度陷入危機。

于是我在這之後就避免積極進攻,改回原本那種注重閃躲以免落敗的打法。

雖然這麽說自己也挺奇怪的,不過我真沒想到自己的攻擊力竟然低落到如此地步。

倘若我的《必殺》稍微熟練點,大概還有機會打破僵局,偏偏現狀是光憑我一個人實在無法搞定。

我不由得對于自己的弱小感到可悲。

爲了找機會幫疲憊不堪的身體補充氧氣,我試著跟修蓋爾說話。

「真虧你有辦法揮動這麽大把的劍。依照你的劍法來看,應該沒有劍術類的技能。難道是肉體強化系?除了能夠強化《隱密》效果的技能以外,你還擁有這類技能是嗎?」

修蓋爾似乎也同樣快耗光體力了。

可能是想拉長休息的空檔,他順著我的話題說:

「你說呢?我可沒蠢到會向一個正在交手的敵人揭露自己的技能。」

「這麽說也對。」

與擁有肉體強化系技能的人挑起近身戰,往往會吃足苦頭。

就算我能閃開大劍,假如對方衝上來使出關節技,我也會因爲力量的差距落敗。

若是我隨意接近對手,戰鬥很可能會在瞬間就宣告結束。

因此我打算以打帶跑的方式應戰。

反觀修蓋爾,依然利用《隱密》在盡可能消除氣息的狀態下發動攻勢。

恐怕是想等我的《索敵》失效,無法繼續掌握他的行蹤後再行動。

可是他打錯如意算盤了,我幾乎不可能出現無法維持《索敵》的情況。

多虧平常持續發動的關系,我很習慣長時間保持《索敵》的狀態,到現在仍是遊刃有余。

但在面對存在感薄弱的敵人時,應對上也頗爲棘手,許多方面都不利于我。

于是我決定設法讓修蓋爾不再發動《隱密》。

「你也差不多可以解除《隱密》了吧?難道你不累嗎?」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可以連續發動《隱密》好幾個小時。反倒是你快要維持不了能掌握我行蹤的戰技吧。」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因爲我也可以連續發動《索敵》好幾個小時。」

「這樣啊,你果然非常難纏。」

修蓋爾架起大劍,讓劍刃呈現水平方向,擺出一口氣從右側使出橫掃的姿勢。

這是他的拿手絕活,針對咽喉使出橫砍的蓄力攻擊。

接著他將重心放在右腳上,准備一腳用力蹬向地面。

我已見識過許多次他以這個姿勢助跑發動突擊,也是早已被我摸透的攻擊。

「我就用這招一決勝負。」

修蓋爾信心滿滿地說著。

不過我早就識破他的伎倆,他只是在虛張聲勢。

「那是我想說的話。」

我也放松身體,做好隨時能施展回避戰技應對的准備。

感覺不錯,狀況很好,這下子應該有辦法躲開橫掃再進行反擊。

當我反射性地揚起嘴角之際,和我對峙的修蓋爾卻說出令人意外的一句話。

「我就如你所願解除《隱密》吧。」

話才剛說完,立刻有一股冰冷刺骨的惡寒襲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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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9:26 am

我雙腿發軟無法動彈。這是足以震攝內心深處的殺意波動。

──是《殺氣》。

搞砸了,我被算計了。我在一瞬間理解眼前的狀況。

從《隱密》切換成《殺氣》。

這個盜賊系職業常用的手法,是金恩在迷宮第十九層戰鬥時教過我的。

此技巧是先消除氣息,隨後發出濃烈的殺氣吸引魔物的注意。

修蓋爾就是對我使出這招。

我因爲使用《索敵》將感知提升至極限,所以對他的《殺氣》也被迫照單全收。

就算大腦明白這個道理,身體卻不聽使喚。

《殺氣》害我的身體僵住了。就算我想使力,也暫時搞不清楚自己至今是如何控制四肢。

甚至是一根指頭都脫離我的掌控。

在失焦的視野裏,能看見修蓋爾已經衝了過來。

一名壯漢以慢動作的感覺逐漸逼近。

在這場勢均力敵的戰鬥之中,此破綻是極爲致命。轉眼之間,他已和我拉近距離,將我吞噬至他的攻擊範圍內。

即使到了這種地步,我的身體仍不受控制。

橫向揮動的那把大劍,在我眼裏看起來移動得特別慢,有如被我的頸部吸引般緩緩地滑過來。

甚至令我産生一股錯覺,彷佛有一條鐵軌鋪設在我的脖子和劍刃之間。

看著這幅萬物都變緩慢的光景,我已放棄求生迎接死亡。

我輸了。等待在前方的未來,是我被人俐落地一劍斬下頭顱。

思緒變得如同旁觀者似地理解和接受下一秒的情況。

因此我需要一點時間,才終于搞清楚眼前那四濺的鮮血與爆炸都與我無關。

等我回神時,修蓋爾已用手壓著肩膀橫躺在地。鮮血在地面形成一小攤水漥,他就在這片紅色湖泊裏發出呻吟。

在我因爲事情太過突然而傻住之際,空地的樹蔭處傳來一道耳熟能詳的聲音。

「雖然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恭喜你保住了小命呀,幼女誘拐男。」

聽見這股聲音後,我馬上想通整件事。

這場賭注最終是我贏了。就算戰況再危急,我仍堅持到最後一刻,並且成功獲得勝利。

我對著另一個無法預測的殺手锏回答說:

「莉絲師父,你也太慢了吧,也不想想自己遲到多久了?」

彷佛對我的聲音産生反應般,一名穿著短褲的女性從樹幹後探出頭來。

她那整齊的黑色短發隨著動作輕輕搖曳。那一根根頭發都散發出律動感,在微風的吹拂下不斷擺蕩。

她就是傳授我攻擊戰技的師父,莉絲。

莉絲靈巧地拋接著在半空中不停旋轉的小型短刀,同時朝這邊走來。

我將目光對准目前仍在發出呻吟的修蓋爾,他的右肩上插著一把被鮮血染紅的短刀。

款式與莉絲在手中拋接的短刀完全一樣。

「你、你是……」

躺在地上的壯漢發出沙啞的嗓音,並且因爲劇痛皺起眉頭。

反觀莉絲毫不在意射向自己的那道視線,發出一聲彈指。

「我問你,你幹嘛襲擊我家的寶貝徒弟啊?」

莉絲順勢接住短刀,並把刀尖對准修蓋爾。

兩人之間相隔以大步奔跑約莫十步的距離,而這已在她的攻擊範圍內。

戰鬥方式以投擲武器爲主的她,應當無須一秒即可殺死已經負傷的修蓋爾。

「感覺上問他也只是白費力氣。幼女誘拐男,你把來龍去脈仔細說給我聽。」

別說是從剛才就困惑地不停眨眼睛的修蓋爾,就連莉絲也無法理解現場的狀況。

這也是莫可奈何,畢竟我完全沒對她透露過半點消息。

那麽,首先就從最重要的起因開始解釋。

「其實修蓋爾先生是斬首者,他是前來殺死金恩先生的殺手。」

「你說的斬首者,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斬首者嗎?」

「沒錯,就是師父你之前提起的那個斬首者。」

「……你沒在跟我開玩笑吧。」

莉絲見我完全沒有移開視線,明白我這番話沒有一絲虛假。

她在理解事情的嚴重性後,眼神變得十分嚴肅。

莉絲將手落于腰間,擺出隨時能投擲第二把短刀的姿勢。

這次輪到我向修蓋爾解釋情況了。

「你對她有印象吧?她就是莉絲小姐,來自一流隊伍『複仇的女戰神』的盜賊,更是實力遠勝于我的強大援軍。雖然她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但我相信她一定會站在我這邊的。」

我擡手開始介紹莉絲。

對修蓋爾而言,莉絲是令他印象深刻的人物。

況且我之所以會結識修蓋爾,也是因爲莉絲的關系。

當初莉絲爲了討凱西歡心,找到了修蓋爾這號人物。

因此修蓋爾肯定記得莉絲,但是他可能不知道莉絲的身分,所以我在這裏稍微強調一下。

理由是必須讓修蓋爾認清莉絲的實力,迫使他願意認輸。

我面向修蓋爾,以客觀的角度繼續說明狀況:

「現在是二對一,而且修蓋爾先生你已經負傷了,你決定怎麽做?反正你大勢已去,何不考慮投降呢?」

「等等,我沒聽說會有援軍,這未免太卑鄙了。」

「讓對手得知援軍的存在也就毫無意義了。另外我也沒說過自己會堂堂正正地跟你對決,反而是無論如何都必須阻止你,爲此我願意不擇手段。」

我將匕首拿在自己的身前。

此舉是如果還想繼續的話,我會奮戰到底的意思。

但是我和莉絲不同,在攻擊方面是完全靠不住。

不過我沒有趁現在虛張聲勢施壓,戰鬥就會持續下去。

我想要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畢竟修蓋爾已經負傷,我與莉絲聯手有八成的勝算,但還是有可能落敗。

此次的對手可是被譽爲國內最強的暗殺者,大名鼎鼎的斬首者,可說是完全大意不得。

我最想避免的情況就是繼續戰鬥,導致莉絲受傷或死亡。

站在擅自將她卷入戰鬥的立場上,我無論如何至少想排除這樣的可能性。

我繃緊神經瞪著修蓋爾的嘴巴。

他究竟是決定繼續戰鬥?還是願意退讓?

他的一句話將會決定下一秒的未來。

經過這一瞬間彷佛永恒般的沈默後,修蓋爾坦率地點頭說:

「我懂了,我願意投降。諾特閣下,這次就算你贏吧。」

「意思是你願意放棄暗殺金恩先生嗎?」

爲了確認,我將最重要的事項問出口。我只是爲了迫使修蓋爾說出如此簡單的一句話才奮戰至今。

修蓋爾緩緩地點頭同意。

「嗯,我同意不再對他下手。」

「這是真的嗎?」

我再次進行確認。其實也不能怪我會有這種反應。

原因是我跟修蓋爾在開戰之前,也只是有過口頭上的約定。

是個純粹出于信賴、毫無任何效力或法定約束力的束縛。

假如修蓋爾是假裝放棄,之後再暗中盯上金恩的話,我將沒有任何方法能夠阻止他。

只能在正義殺手所秉持的正義上孤注一擲。

「是真的,我會遵守約定。偶爾像這樣搞砸工作也不錯。也不知有幾年沒像這樣失手了,讓人有種重拾初衷的感覺。」

也不知是哪裏好笑,眼前的壯漢壓著傷口放聲大笑。

「我輸了,是斬首者我輸得一敗塗地。我在此更正自己開戰前說過的那句話,你很強。雖然你的手臂不夠粗壯,攻擊技巧也有待加強,不過你相當狡猾,能夠不顧一切使出任何手段去實現目標,這對暗殺者來說是最不可或缺的技術,相信你會成爲一位優秀的冒險者。」

「我不是暗殺者,也沒考慮成爲暗殺者。另外我想再確認一次,你當真願意放棄暗殺金恩先生嗎?既然你說暗殺者最需要的就是狡猾,也就難保你會使出狡猾的手段。」

「再怎麽說我也不會使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我會遵守約定,也不會毀約跑去暗殺人,是真真正正的收手了。」

語畢,修蓋爾忍著痛楚准備站起身子。

不過我背後的那位盜賊,擺出制止修蓋爾繼續起身的動作說:

「先、先、先等一下,我可是一件事都沒聽懂喔!爲啥你們一副像是事情都落幕的樣子?你要殺金恩是什麽意思?怎麽我才來到修行地點就出現這種情況!?」

這家夥真麻煩,明明事情都即將落幕了。

迫于無奈,我向發飙的莉絲仔細解釋來龍去脈。

無論是修蓋爾的身分與他撒下的謊話、金恩被人盯上的事實和理由,以及我們交手的經過。

還有最後我把莉絲卷入戰鬥的安排。

話雖如此,我的計畫沒有多複雜。

單純是我們進行決鬥的地點,就在原先莉絲指導我修行的場所罷了。

決鬥在修行時間的三十分鍾前就已展開,莉絲則是我爲這場戰鬥若是拖太久時所設下的一道保障。

當然我沒有事先通知莉絲,原因是我沒時間聯絡她。

我賭她在撞見我們交手時,會立刻理解當下的狀況。

盡管她有著不守時的一面,卻是長年探索迷宮的一流冒險者。

因此對于狀況的判斷力不可能多差勁。

雖說是命懸一線的賭注,幸好以結果來說是安然落幕。

當修蓋爾將《隱密》切換成《殺氣》時,我一度以爲自己輸定了,不過這個抉擇也成了此決鬥的關鍵。

多虧修蓋爾解除《隱密》,莉絲才終于能夠捕捉他的氣息。

再加上釋放如此強烈的《殺氣》,也確實宣示出他與我爲敵的立場。

莉絲見狀後,恐怕誤以爲修蓋爾是真心想殺我。

爲了阻止修蓋爾,她才當機立斷投擲短刀攻擊。

我之所以決定利用莉絲來擔任援軍,也是基于以下幾個理由。

首先是實力,援軍必須是一位能對斬首者造成致命傷的冒險者。

再來是可以從遠距離進行偷襲。

面對擅長消除氣息的斬首者,正面衝突是毫無勝算。

因此最佳人選是擅長遠距離攻擊,並且能夠單方面攻擊斬首者之人。

最後是不能由金恩來擔任援軍。

這場決鬥是爲了保護金恩,也就不能讓他置身在危險裏。以身犯險的只要我一個人足以。

在我的熟人之中,吻合以上條件的就只有莉絲一人。

因爲恰好想起今天已跟莉絲約好要來修行,所以我才制定出這個計畫。

對于莉絲當真有說不盡的感激。

我將目光移向莉絲准備道謝,我們就這麽對視著。

莉絲先是眨了眨眼睛,接著一把揪住我的衣領。

「先給我等一下,你說的全都屬實嗎!?居然什麽都沒說就把我卷進麻煩之中,我之前說過絕對不想和斬首者爲敵吧!?我可不准你說忘了喔!爲啥你要把我卷進來,我還拿短刀丟他耶!怎麽辦,我會被殺吧!」

「師父,你先冷靜點。」

「這叫我如何冷靜!對不起,斬首者先生,我這麽做並沒有惡意,一切都是這個蠢徒弟的錯,你想報仇就找他,拜托請放我一馬。」

明明剛才還是一位十分可靠的師父……

而且還撂下「我問你,你幹嘛襲擊我家的寶貝徒弟啊?」這麽帥氣的一句話喔?

翻臉簡直跟翻書沒兩樣!

還有你別出賣我啦……

「啊~嗯……我是沒打算要報仇啦……」

修蓋爾也被迅速翻臉不認人的莉絲給嚇到,他吞吞吐吐地開口回答。

莉絲卻誤以爲修蓋爾是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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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10:27 am

于是她雙手合十地鞠躬道歉說:

「真的非常對不起,要不然我現在就制服這個蠢徒弟,然後好好教訓他一番,所以拜托你饒命吧。」

「那個……拜托你先聽我說……」

但是慌了手腳的莉絲,完全沒聽見修蓋爾的低語。

「總之就是這樣,你覺悟吧!幼女誘拐男!」

「你在說什麽鬼話啊!等等!」

莉絲完全不聽人解釋,直接撲到我身上。

「喔啦!快點乖乖就範!」

「哇!?好痛!痛死我了!我投降!拜托饒了我啊!」

修蓋爾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望著被人用關節技架住的我。

大概是很高興看我遭到報應了。

若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他別站在那邊旁觀,趕快過來幫我解圍。

因爲我當真喘不過氣快挂掉了。



叩叩,忽然傳來輕敲木門兩下的聲響。

是有人來房間找我。依照這種穩重的敲門方式,來者應該是金恩。

「進來吧。」

我面朝房門如此喊著。

房門被推開後,來找我的人果然是金恩。

話雖如此,此時此刻我也一直將《索敵》施展至極限。

就算沒有用眼睛確認,也已掌握到金恩的存在。

但在看見他換上外出服後,我感到有些訝異。

「你要去哪嗎?」

「那個……我稍微出門一趟……」

金恩以暧昧的語氣說完後,晃了晃手中的信封。

那是沒有寫上寄件人姓名和住址的黑色信封。

我對那個信封有印象,與昨天在信箱裏發現的信封是相同款式。

想來寄件人就是斬首者。

「信上寫著什麽嗎?」

爲了以防萬一,我試著詢問金恩。

昨天在離去當時,我對斬首者──正確說來是向修蓋爾再三確認是否會遵守承諾。

他從頭到尾對我挂保證,不過我也無從確認他是否發自內心。

由于預告信原本寫著在今晚動手,爲了能夠隨時因應斬首者的暗殺行動,我有更專注地發動《索敵》,知道他下午有稍微接近過隊伍小屋的信箱就離開了。

修蓋爾當時投遞的那封信,目前就握在金恩的手裏。

金恩手上的那封信已被拆開。

看來他先一步確認過內容了。

「裏頭寫著因爲他跟人有約,所以這次的暗殺就此作罷,而且我今後也不會成爲目標,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你覺得信上內容能相信嗎?」

看來斬首者投遞的是取消暗殺預告的通知信。

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自己可說是從昨天一路緊張到現在,現在終于可以放松了。

我呼出囤積在肺裏的空氣,渾身乏力地回答說:

「我也不確定,雖然對此抱持疑慮是比較保險,但我想這應該不是其他人冒名寄來的,畢竟信封看起來完全一樣。」

我利用《索敵》確認過是斬首者把信放入隊伍小屋的信箱裏。

因此我只將有把握的部分說出口。

「說得也是,那我還是小心點。不過假如此事當真,就讓人感到更加不可思議了吧?」

「哪部分不可思議呢?」

「就是裏頭提到『與人有約』,難道是斬首者臨時跟人見面後達成約定?那樣的話只要延期就好吧?信上卻說他再也不會來暗殺我,這未免太奇怪了吧?諾特小弟你有想到什麽嗎?」

金恩是以我對答案有所頭緒的口吻提問。

可是我並不打算老實將自己知道的事實說出來。

畢竟這是我擅自行動,還將其他隊伍成員的莉絲卷進來,可說是用盡各種會令金恩不悅的手段。

而且這時坦率承認是自己做的,也有一種向人邀功的感覺。

我可是從金恩那裏得到非常多的幫助。

如今也只不過是從險境中幫了他一次就要受人感激,我總覺得說不太過去。

所以我決定裝作事不關己。

「這個嘛,雖然我同樣覺得很奇怪,但也不必過于在意吧。或許他只是約好要跟其他人見面,比方說可愛的幼女等等。」

「爲何是幼女?」

斬首者的本名叫做修蓋爾,以及他是個蘿莉控等等,對金恩而言都是無從得知的情報。

自然不可能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

「這是金恩先生不知道也無所謂的事情。」

附帶一提,在我擺脫莉絲的關節技之後,對修蓋爾提出一個自己頗爲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他對妮梅的追求是發自內心嗎?

這並不是什麽非搞清楚不可的問題,純粹是出于好奇。

答案卻出乎意料是肯定的。

在隊伍小屋附近第二次遇見修蓋爾當時,他爲了掩飾自己是在監視金恩,才順著我的假設演下去,不過一開始的告白並沒有任何虛假。

斬首者是貨真價實的蘿莉控。真是個莫名可悲的家夥。

由于修蓋爾在這裏的任務已經落幕,他表示要返回自己老巢所在的王都。

他對妮梅是在第一次被甩當時就死心放棄,完全沒有任何遺憾。

不過妮梅無從得知他的跟蹤狂疑慮只是一場誤會,恐怕今後也沒有機會解開吧。

當然我根本不打算幫忙解釋,畢竟一想到就覺得麻煩。

「不過真是太好了,幸好斬首者願意收手。」

「說得也是。當真是值得慶幸,這下子我就可以繼續和你們一起冒險了。」

金恩如此回答。

的確如他所說,真的是太好了。

今後我們可以一起繼續去探索迷宮。

隔天睡醒後,我掀開身上的棉被起身洗臉,走下樓梯抵達客廳,發現其他五人都在現場。

基于斬首者的暗殺取消信有可能只是虛晃一招,我爲求謹慎,昨天一整晚都在發動《索敵》。

幸好最終是我杞人憂天,金恩此刻是一派輕松地翻閱報紙,反倒是我因爲徹夜未眠的關系睡過頭了。

結果就是我成了大家之中最晚起床的人。

「諾特,你今天居然賴床!」

完全在狀況外的妮梅跑來數落我。

心胸寬大又慈悲爲懷的我,自然不會爲了這點小事動怒。

盡管沒有動怒,基于剛起床的緣故,爲了醒腦的我順手把妮梅抱起,並且讓她呈現倒栽蔥的姿勢。

「是妮梅說錯話了!人家不會再得意忘形了,拜托快住手啦!」

「你知錯就好。」

我將倒栽蔥的妮梅翻轉回來。

接著將她放在地上,不過她雙手叉腰,挺起胸膛擺出一副跩樣。

「諾特你果然是個賴床鬼──」

我立刻抱起妮梅,再次將她上下顛倒。

「對不起嘛!人家真的不說了!」

「你們在打情罵俏什麽啊?」

艾琳看我們這樣胡鬧,不由得輕聲從旁插嘴。

我們兩人絕非是在打情罵俏,可是爲了避免多余的誤會,我輕輕將妮梅放下來。

在我決定對艾琳的發言提出抗議之際,反倒是蘿茲莉亞先一步插話說:

「你這樣打翻醋壇子很難看喔,艾琳小姐,所以才說缺乏自信之人……」

「我哪裏缺乏自信了,其實我對自己──」

「你聽見了沒,諾特弟弟!面對這樣的自戀狂發言,你有何感受?」

「竟敢挖坑害我!但是形同自戀狂一詞代表的你,根本沒資格說我!」

「居然這麽汙蔑我!我可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多麽可愛!反而誠心覺得艾琳小姐您貌美如花喔。」

「你幹嘛用那種怪腔怪調說話,還有那張生吃苦瓜般的表情是什麽意思?任誰看了都知道你是言不由衷!」

「艾琳小姐您可是一位絕世美女,至于要如何形容您的美貌,只能說您就如同朝著盛夏豔陽綻放的向日葵根部那些雜草般耀眼奪目──」

「你這才不是在贊美人!擺明是在損人吧!雜草跟耀眼奪目一詞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

「實際上也是蘿茲莉亞才夠格稱爲美女。」

「弗斯你給我閉嘴!」

大家又重拾以往那種熱鬧喧囂的感覺。

艾琳與蘿茲莉亞鬥嘴是常有的事,假如我隨意插嘴,只會造成火上加油的結果。

于是我壓低音量對著躺在沙發上的金恩說:

「不好意思,金恩先生,都怪我太晚起床才讓現場變得一團亂,這下子暫時沒辦法召開針對迷宮第二十一層的作戰會議了。」

「無妨,反正這樣也很有意思,你不覺得嗎,諾特小弟?」

「也並非不覺得啦,但我個人認爲生活稍微再平靜點會更好。」

語畢,我們相視而笑。

仔細品味著這失而複得的安逸生活。

接下來會是怎樣的每一天等待著我們?

比方說繼續努力探索迷宮,休息時就像這樣開心歡笑。

我不清楚幸福的形式以及定義,不過這種生活算得上是幸福吧。

這是我親手爭取來的幸福,同時將這份感激深深烙印于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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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10:29 am

第三卷 尾聲&序曲

早知道一切到這裏結束就好。

在攻略完迷宮第二十層,經過與斬首者一戰之後,我們重新回到以往那種平穩的生活。

無論是「抵達者」、迷宮探索以及冒險者工作都至此結束的話,那該有多好。

這麽一來,我們就可以置身于幸福的生活之中。

偏偏我們做出錯誤的選擇。

這是令我們悔不當初、畢生最爲後悔的一件事。

我們在不知不覺間太得意忘形了。

對于自身實力過度有信心,認爲我們絕對不會失敗。

即使面臨阻礙,也堅信一定能夠克服難關。

不過人生對誰都是同等殘酷,殘酷到沒有任何偏頗。

這世上不存在永恒的幸福,不幸總會無情地降臨在任何人的身上。

而這次就是輪到我們。

堪稱是追求著過于遠大的夢想,在太接近夢想時遭天譴的瞬間。

倘若時間能倒轉的話──

上述念頭在我腦海裏出現過無數次。

不過這麽蠻橫的願望怎麽可能會實現。

如果這世上當真有神明存在,祂有辦法讓時間倒轉嗎?

還是就連神明也無法實現這個心願?

我不清楚。反正我是不知道,也無從知曉。

但假如人生可以重來一次,我肯定會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對過去的自己說出以下這句話。

──絕對不要進入迷宮第二十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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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10:30 am

第三卷 中記

大家好久不見,我是鴨野うどん。

各位知道這件事嗎?關于OVEELAP文庫推出的輕小說,基于印制上的緣故,頁數皆爲32的倍數。

我爲何會忽然提及此事,是因爲我想聊聊這裏從後記變成中記的理由。

責編在我撰寫第一集之前就有提醒過我,頁數記得要拿捏在32的倍數上。

不過我在寫作期間懶得思考這些複雜的問題,因此始終沒有在意頁數,一直無拘無束地放手去寫。

盡管第一、二集的頁數都恰巧足夠,但是這類偶然往往無法持續太久。

在我送交第三集的原稿之際,責編這次便要求說「麻煩再多加十頁的內容」。

基于以上原因,我才會撰寫接續在這之後的外傳。

我起先想追加一些與本篇有關的故事,但偏偏我對這種故事的靈感是缺乏到令人詫異的地步。

既然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我決定試著隨心所欲撰寫自己感興趣的題材,然後以外傳的形式呈現出來。

最終打造出這篇標題爲《是誰吃了布丁?》劇情偏向解謎推理的外傳。

其實我除了輕小說之外,唯一有認真閱讀過的就是推理小說,才決定試著構思作案手法等內容來寫寫看。

若是大家不嫌棄這樣的創作經過,希望能翻閱一下我這次所寫的外傳。

最後是謝辭。

雫绮老師,謝謝您也爲本集提供如此精美的插畫,我每次都十分期待看到您的繪畫。

曾山責編,謝謝您爲了本次的頁數問題提供各種建議,另外也在此恭賀您喜事臨門。

還有閱讀本書的各位讀者們,也同樣是感激不盡。

鴨野うど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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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10:30 am

第三卷 外傳◆是誰吃了布丁?

「是誰吃了人家的布丁!?」

所有成員突然在大半夜被人挖起來,目前全都聚集在客廳裏。我、艾琳、弗斯、金恩以及蘿茲莉亞圍桌而坐,妮梅則是從座位上起身,氣得一掌拍向桌面大聲質問。

我因爲剛被吵醒,腦袋仍昏沈沈的,尚未想通妮梅動怒的理由,幸好蘿茲莉亞代爲舉手發問:

「你說布丁被人吃了是什麽意思?」

妮梅聽完這個問題是氣得面紅耳赤,握緊拳頭說明:

「妮梅放在冰箱裏准備留著享用的法蘭索瓦海之塔布丁不見了!人家可是爲此期待了好久!一定是有人偷吃了!」

「先等一下,你說的法蘭索瓦什麽鬼的東西是啥啊?」

弗斯從旁插話。我也有相同的疑問,這是個令人陌生的名詞。

妮梅豎起食指解答弗斯的問題。

「法蘭索瓦海之塔!這可是非常昂貴又受人歡迎的布丁名店!每次都得排隊三小時以上才買得到,再加上數量有限,若是沒趕在上午去排隊,就會被一掃而空!」

「夠了夠了,總之就是既高級又難買的布丁對吧。」

蘿茲莉亞瞧妮梅說明得口沫橫飛,于是輕聲打斷她,然後順勢起身環視衆人,扯開嗓門大聲宣布:

「偷吃布丁的犯人就在我們之中!」

「也是啦……」

「諾特弟弟,你也太冷淡了吧,難道從來沒想過要說一次看看這句台詞嗎?對于偵探沒有任何憧憬?我可是很想玩玩看這樣的偵探遊戲。」

「我完全能理解這種感受,看我潇灑地一口氣解決這起案件──」

「你在胡說什麽!?這裏自然是由我來扮演偵探!既然日前的跟蹤行動都不讓我表現,這個機會總該讓給我吧!」

「跟蹤?」

金恩對于這個辭彙産生反應。糟糕,再爭執下去有可能會說溜嘴,最終讓金恩發現我之前有跟蹤他。

「沒事,我也聽不懂蘿茲莉亞在說什麽,不過這個機會就讓給她吧。」

「你挺識時務的嘛,諾特弟弟。總之,這次就由我來扮演偵探。」

蘿茲莉亞清了清嗓子,正眼看向妮梅。

「妮梅小姐,你是幾時發現布丁不見呢?」

「就在剛才不久之前!我滿心期待地打開冰箱准備享用布丁時,就發現它不見了!」

「你說過布丁是想留待之後再享用,表示你一買回來沒有馬上吃吧?請問你是何時買的?」

我提出心中的疑問後,卻遭到蘿茲莉亞的譴責。

「請勿在得到偵探的允許前擅自發問。」

「不好意思,基于偵探的天性,我忍不住會去在意這些細節。」

「請不要一有機會就擺出偵探的嘴臉……居然還瞎扯什麽天性,你原本就不是哪來的偵探呀……」

在我們鬥嘴之際,隨即被妮梅瞪了一眼。大概是因爲離題的關系,她才會像這樣動怒。妮梅對于布丁的愛是千真萬確,恐怕是無論如何都要揪出犯人。

「妮梅是四天前買的布丁!人家每次都會趁著當周的第一個假日去購買,等到工作日結束後再拿出來享用,這可是人家一周以來的期待喔!」

「我明白了,那你是幾時發現布丁不見了?」

「人家每晚都有確認,就連昨夜都還放在盒子裏!」

「你說的布丁,難不成是放在冰箱正中間那層的金色小盒子嗎?」

妮梅在聽完金恩的詢問後,立刻針對話中的疑點緊咬不放。

「金恩,難道是你吃的?」

「你誤會了,我純粹是覺得它擺在冰箱正中央挺礙事的。」

啊~那個盒子呀,我也覺得它很礙事。

「抵達者」的冰箱是使用魔力驅動的最新款式,價錢昂貴且容量很大,不過把東西放在冰箱中層的正中央,總是容易引人注目。

一如妮梅所言,我也記得昨天都還有看到盒子,所以布丁八成是今天才不見的。

「話說金恩先生不太可能是犯人吧,我不覺得他會做出這種事情。」

「說得也是,我也抱持相同意見。」

「沒錯。」

「雖然妮梅剛才那樣懷疑金恩,但人家也覺得他應該沒有偷吃布丁。」

或許是金恩平時素行良好,衆人一致認同他是無辜的。他對于這個結論略感困惑,搔著臉頰說:

「對于大家的反應我是很高興,但好歹再多懷疑我一點吧?當然事實上也不是我做的。」

「說起誰會擅自亂吃別人的布丁,感覺上弗斯先生很有嫌疑吧?」

「餵,這太過分了吧!居然利用他人平日的素行來判斷!這種做法只會冤枉好人喔!我的確無法否認自己的嫌疑,可是這次我真的沒做,拜托大家相信我!」

「比起這個,不覺得從剛才一直保持沈默的艾琳小姐很可疑嗎?」

蘿茲莉亞的一席話讓衆人目光都移向艾琳。此時她低著頭,無法看見她的表情。經過幾秒鍾的沈默,她才終于小聲地說:

「對不起……布丁是我吃的……」

「艾琳!你真是太過分了!」

妮梅拍桌抗議,不過艾琳隨即從座位上起身,怒眼瞪著蘿茲莉亞。

「我是被陷害的!幕後黑手其實是蘿茲莉亞!」

「被陷害的?」

艾琳回答我的問題。

「蘿茲莉亞說她把多買的布丁放在冰箱裏,並且告訴我可以拿去吃!等我吃了才發現那其實是妮梅的布丁!」

「這個藉口也太牽強了吧……」

我將目光移向蘿茲莉亞,原本還以爲她會否認艾琳的指控,結果是出人意料地點頭承認了。

「我是有這麽說過,可是我說的布丁和妮梅小姐買的並不一樣。」

語畢,蘿茲莉亞走向廚房打開冰箱,從最上層的深處取出一個紅色盒子。

「我多買的布丁是這個。」

我將視線對准紅色盒子,在表面的角落寫著「給艾琳小姐」這行小字。打開盒子後,從中出現一個與盒子尺寸相差頗爲懸殊的小小布丁。

「你放冰箱那麽裏面!誰會知道啊!一般都會以爲是放在正中央的那個布丁吧!」

「不過盒子上有寫名字,這得怪艾琳小姐自己沒有再三確認吧?」

「是沒錯啦……」

艾琳承受不住來自周圍的視線,說得越來越小聲。

最終死心地低下頭去。

「對不起,妮梅,是我吃錯布丁了。」

「看你也不是故意的,妮梅也不便繼續責備,只要下次買布丁來當作補償,妮梅就原諒你。」

「謝謝你,妮梅……」

可能是很快就得到原諒的關系,如釋重負的艾琳是語帶哽咽。妮梅握著艾琳的手,溫柔地安慰艾琳。

雖說這樣的發展頗令人感動,但起因終究只是有人偷吃布丁罷了。

「那麽,這起事件的結論就是艾琳小姐過于冒失吃錯布丁,一切謎題都迎刃而解。」

于是,蘿茲莉亞扯開嗓門如此大聲宣布。

隔天,我莫名一大清早跑來法蘭索瓦海之塔的店前排隊。

當然這並非出于自願,是因爲艾琳不好意思單獨來這種時髦的甜點店排隊,所以拜托我陪她一起過來。

我個人是很想拒絕這個請求,不過艾琳誠懇的態度打動了我,害我只好跟著過來。

我能理解對于室內派的人來說,只身走進時髦的甜點店裏是一種折磨。同爲室內派的我,完全能夠明白想找人陪同的心情。

況且這樣就像是出門約會,感覺也挺不賴的。像這樣與女生單獨兩人來排隊,透過閑聊來打發時間的情況,也算是頗令人憧憬的。

「隊伍完全沒在前進耶。」

「看來這間店當真很受人歡迎。我們明明是趕在開店時刻抵達,門前卻已是大排長龍……」

我伸長脖子觀察隊伍前端,雖然前面的顧客相繼走進店裏,可是距離遠到只覺得他們看起來就跟豆子差不多大,天曉得需要花上多少小時才會輪到我們進去。

我扭頭觀察周圍,發現目的地的斜前方有另一間甜點店。該店的看板上也寫著有販賣布丁,可是卻冷清到門可羅雀。

不過有些顧客在目睹法蘭索瓦海之塔排隊的人潮便失去耐心,于是有零零星星的散客走入斜前方的那間店。

恐怕那間店是吸收人氣店家外流的顧客,才勉強得以經營下去。或許那間店就是看准了法蘭索瓦海之塔的人氣,才跟風販賣布丁。

雖說此舉令人覺得它缺乏身爲餐廳應有的矜持,但是這種拋開尊嚴只求業績的態度也同樣值得尊敬。

「我們也去那間店買布丁如何?反正我分不清這些布丁的差異,相信妮梅嘗不出來啦。」

當我被看不清尾端的隊伍嚇得如此提議後,卻被艾琳狠瞪一眼。

「這種做法太差勁了,我不能背叛願意原諒我的妮梅。」

「誰能肯定有人排隊的餐廳就是好吃,沒人排隊的餐廳就不好吃呢?有時也會發生沒人排隊的餐廳反而更美味的情形喔。」

「不過一般而言都是好吃才有人排隊吧。而且妮梅是委托我去買法蘭索瓦海之塔的布丁,因此就算有更好吃的布丁,我買別的牌子給她就是一種背叛吧?」

「也是,不過我還是挺好奇那間店的布丁,之後再買來比較看看……老實說我莫名就是想支持那種不受歡迎的事物。」

「你的個性未免太別扭了吧,雖然我並非無法理解你的心情。」

望著斜前方店家的我們,在看清楚從中走出來的顧客之後,注意到一件事情。

「那個紅色盒子不就是蘿茲莉亞買的布丁嗎?」

「原來那女人是送我冷門店的布丁。既然要買的話,就挑選受歡迎的法蘭索瓦海之塔布丁嘛。」

「你免費吃別人送的布丁,這樣嫌棄也太……」

但因爲蘿茲莉亞買了布丁,才造成艾琳誤吃妮梅的布丁。大概是基于這個原因,她才會無法放下仇恨去感謝蘿茲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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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20, 2020 10:31 am

我想到這裏,忽然冒出一個疑問。

「對了,爲什麽蘿茲莉亞會買布丁送你?記得你們的感情不好,就算布丁有剩,你們的關系也沒好到讓她把多出來的東西送你吃吧。」

「我也對此有過疑慮,不過蘿茲莉亞當時只說是恰好看見我在客廳裏。其實我也擔心她會在裏面下毒,所以昨天有先讓你幫忙試毒不是嗎?」

「試毒?」

至此,我才終于想起昨日白天和艾琳的交談。

印象中,艾琳當時確實問我要不要吃一口──

「我昨天明明就是剛好撞見你在吃布丁嘛!這還需要啥推理,犯罪現場根本被我逮個正著!而且我還吃了一口!」

「所以你也是分吃一口的共犯。」

「不會吧!真要說來你居然是要我試毒,虧我還覺得你好溫柔,那時對你心存感謝的我簡直是蠢斃了!」

「雖說是試毒,但我也幾乎同時跟你一起吃,所以你大可放心。要死就是一起死,誰叫我們是命運共同體。」

「嗚哇,真是一點都讓人開心不起來的命運共同體……」

在我們如此閑聊打發時間之際,時間轉眼間就過去,等回神時已經走進店裏。

艾琳將臉靠近陳列在展示櫃裏的布丁說:

「這布丁看起來真好吃……」

「什麽叫做看起來,你明明吃過了不是嗎?」

「照你這麽說,你也有吃一口吧?話說布丁原本是長這樣嗎?當初我並不知道是這麽高級的布丁,也就沒有仔細品嘗,所以記憶挺模糊的。」

「假如讓妮梅聽見這句話,可是會大發雷霆喔。」

「那你就有清楚記得嗎?」

「可能是長這樣,又好像不太一樣──」

被艾琳這麽一問,我也沒把握了。如果是跟好幾個外觀相似的布丁擺在一起,我倒是有自信猜出艾琳昨天吃的是哪顆布丁……

「那你不就跟我是半斤八兩。話說妮梅要我買的是這種布丁,我有將布丁的口味寫在筆記裏。」

語畢,艾琳買了六顆此店最受歡迎的招牌布丁。

其實她是幫所有人都買了一個。經過那場騷動後,大家都對這間店的布丁頗爲好奇。准確說來,我也是其中一人。

因爲我們一次買了六顆,于是店員將布丁都裝在一個金色盒子裏,再交到我們手上。

我們走出店後,斜前方那間冷門店又再次映入眼簾,于是我提議說:

「我還是挺好奇那間店的布丁,可以順便去買一下嗎?」

「是可以啦,但要用你自己的錢去買。我光是買完法蘭索瓦海之塔的布丁就沒剩多少錢了。」

剛才買的布丁自然是艾琳全額負擔。在引發那樣的騷動後,艾琳想說順便向大家賠罪,表示願意請所有人吃布丁。

我徵求完艾琳的同意,便走進那間冷門店裏。由于艾琳提著從其他甜點店買來的布丁,多少不太方便跟著進來,因此她是等在外頭。

當我爲了挑選布丁,探頭窺視展示櫃的瞬間。

心底可說是感到無比震撼。

──奇怪?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的腦中滿是疑問和困惑。爲了平複心情,我試著深呼吸,然後再看一遍展示櫃裏的布丁。

──果然沒錯,我的懷疑非常合理。

我想起從昨天到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

無論是事件的開端、成員之間的對話、當下的感想跟異樣感,還有確切和不確切的情報、每一位成員對于該事件的想法,以及大家所看見的畫面。

隨著環環相扣的證據,謎團逐漸撥雲見日,讓人能看清全貌。

──這是一起乍看下十分單純,真相卻曲折離奇且狡猾無比的事件。

「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走著瞧吧,犯人,我這就去揭穿你的罪行。」

我先是跟剛才一樣買了六顆布丁,然後快步飛奔出去。

「那麽,請大家聚集在此不爲別的,其實是我找出這起布丁事件的幕後黑手,現在就來揭曉我的推理。」

與昨天一樣,我讓所有成員都來客廳集合,並且以此爲開場白。

「你這是哪門子的說話方式啊?」

「該起事件的犯人不就是艾琳小姐嗎?」

「又沒關系,這樣比較像是偵探啊。另外,那起事件根本還沒有解決。」

「事件還沒有解決是什麽意思?」

妮梅偏著頭發問。看來我解釋得清楚點會比較好。

「道理很簡單,偷吃妮梅姊姊的布丁是另有其人。」

「不過,那顆布丁就是我──」

艾琳對于我的發言做出反應,愧疚地舉手招認。

艾琳的確有吃布丁,而這與我的發言並沒有任何出入,此刻唯獨我與幕後黑手才知曉真相。

「我明白大家的疑問,且聽我緩緩道來,在此之前先請各位稍安勿躁。」

聲明完後,我將兩個盒子放在桌上。分別是金色與紅色盒子,裏面裝著我和艾琳剛才買來的布丁。

「這個金色盒子是來自我們所熟知的法蘭索瓦海之塔。至于另一個盒子,則是來自位于它斜對角的冷門店。爲了便于解釋,我們就將前者稱爲高級布丁,後者則是廉價布丁。」

其實兩種布丁的價錢足足相差三倍以上,不過這也只是題外話。

「妮梅姊姊是在四天前買了高級布丁,我沒說錯吧?」

「是的!」

「妮梅姊姊爲了將布丁留到周末再吃,于是先保存在冰箱裏。但其實早在你發現之前,幕後黑手已經把布丁吃掉了。」

「代表那個布丁不是我吃的?」

艾琳提問後,我點頭以對。

「沒錯,雖然我不確定真正的犯案時間,但恐怕也是在一至三天前,幕後黑手早在艾琳享用布丁前就先吃掉了。」

「既然這樣,我吃的布丁早該不見了吧?」

「這部分我等等再解釋。總之,幕後黑手很可能是故意吃掉那個布丁。至于犯案動機是當下恰巧肚子餓,或是剛好想吃甜食。艾琳,假如你故意偷吃別人的布丁,接下來通常會怎麽做?」

「如果是我,就會再買一個放回去。畢竟布丁不見的話,可想而知會惹妮梅生氣。」

「我也這麽認爲,幕後黑手當時也抱持相同的想法,也就是『雖然我偷吃布丁,但只要趕在被妮梅發現前再買一個就好』。于是只將空盒放回冰箱,喬裝成布丁沒有被吃掉,之後再找時間去購買新布丁。妮梅姊姊昨天曾說自己每晚都有確認箱子還在對吧?不過按照你的說法,應該沒有確認過盒子裏面吧?」

「確實就像你說的,人家沒有確認過裏面。」

「果然沒錯。如此一來,布丁是昨天才被吃掉的證據也就不成立,我也對自己的推理更有信心了。言歸正傳,于是幕後黑手爲了買布丁離開家門,但在實際抵達那間甜點店時,才發現自己料錯了。」

「料錯了?」

艾琳困惑地歪過頭去。我解釋說:

「就是那間店大排長龍。幕後黑手純粹是按照盒子封面上的名字前往該店,直到抵達現場前都不知道那是一間人氣名店。排隊排到不耐煩的幕後黑手,在那裏注意到另外一間店。那就是桌子上第二個盒子的店家,也是販賣廉價布丁的甜點店。」

語畢,我將紅色盒子展示在大家的面前。

「值得慶幸的是那間店不需要排隊,幕後黑手很快便買到布丁,不過直接將替代的布丁還給妮梅,肯定會因爲級次相差太多而挨罵,所以幕後黑手心生一計。」

我將分別裝在兩個盒子內的六個布丁都取出來,接著將其中一個廉價布丁放入用來裝高級布丁的金色盒子裏。

「這樣就可以將廉價布丁假裝成高級布丁。用來掩人耳目放在冰箱裏的金色箱子,裏頭其實裝著廉價布丁。」

「可是像這樣掉包裏面的東西,妮梅打開時就會立刻穿幫吧?」

「你的著眼點很好,弗斯先生。說得沒錯,幕後黑手也抱持相同的想法,所以必須設法讓第三者吃掉裏頭的布丁。爲的是找人頂替偷吃高級布丁的罪狀,而且這名第三者得要分不清楚布丁是來自哪個甜點店。」

「至于人選就是艾琳對吧。」

依照截至目前的說明,金恩似乎也看穿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意思是在他的心中,已明確掌握幕後黑手的身分了。

「是的,幕後黑手假裝把布丁讓給艾琳,令她吃下換過盒子的廉價布丁。我想在那個時候,冰箱裏就只有放著金色盒子才對。既然幕後黑手說『你可以吃掉冰箱裏的布丁』,艾琳也就只會拿走眼前那個金色盒子裏的布丁。待艾琳吃完布丁後,幕後黑手再把原本裝在紅色盒子裏的另一個掉包用廉價布丁存放于冰箱裏,並在盒子外寫上『給艾琳小姐』這行字。如此一來,便能冒充成是艾琳自己拿錯盒子。」

幕後黑手偷吃高級布丁,將買來的廉價布丁放入盒子內,再將冒充成高級布丁的廉價布丁給第三者吃下,這樣就成功制造出吃掉高級布丁的代罪羔羊,而這就是此事件的真相。

至此,犯人是誰已再明顯不過,于是我對此人宣布說:

「能做到此事的犯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唆使艾琳吃掉布丁的你,蘿茲莉亞。」

蘿茲莉亞輕笑兩聲,開口說:

「謝謝你讓我聽見如此有趣的推理,但是想指認人的話,總該需要證據吧?」

「你這句話簡直就跟認罪沒兩樣……寫在盒子上的那行字可以算是證據。這也是你近乎完美的計畫之中唯一的疏漏。若是有人打算將多買的布丁讓給碰巧在客廳遇到的人,一般都會先在盒子寫上自己的名字吧?偏偏你是寫下『給艾琳小姐』。就是因爲你急著想陷害艾琳,才沒能客觀地寫下訊息。」

若說蘿茲莉亞想誣陷人,第一人選八成就是艾琳。依照蘿茲莉亞的個性,不可能會免費請艾琳吃布丁。

「可是這個證據太缺乏說服力吧?如你所言,一般都會在盒子寫下自己的名字,不過光靠寫下送給某人的留言就是犯人,未免過于牽強了吧。假如你無法證明布丁曾被掉包過,就無法指認我才是幕後黑手。」

「我還當真有布丁被掉包的證據。因爲我有吃過你掉包後的布丁。」

「咦?」

「不必懷疑,由于艾琳見你突然請她吃布丁,懷疑布丁裏有下毒,因此她分我一口來試毒。我當時看到的布丁包裝,就跟廉價布丁一模一樣。」

我之所以能察覺這個詭計,原因就在這裏。我進入廉價布丁的那間店,望向展示櫃裏的商品時,當真是非常震撼。理由是陳設在裏面的布丁,包裝就跟艾琳分我吃一口的布丁完全相同。

我這才驚覺布丁已被人掉包,逆向推算出我現在所說的結論。

想想事發之際的那場討論裏,蘿茲莉亞之所以擠下我毛遂自薦搶當偵探,也是爲了掌握會議的主導權,避免討論方向有任何接近真相的機會。

就像我詢問妮梅是哪天購買布丁時,就遭到蘿茲莉亞的譴責。那是因爲讓人知道布丁保存于冰箱內已有一段時間,被人識破掉包詭計的可能性就會上升,她恐怕是擔心會露出馬腳才出現那樣的反應。

「原來還發生過這種意料外的插曲。諾特弟弟你竟然曾被找去試毒,甚至查出廉價布丁的存在。我在擬訂計畫時,並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

這句話與自首無異。蘿茲莉亞放棄辯解,決定乖乖認罪。她揚起嘴角露出微笑,整個人躺靠在椅背上。

這起事件之所以能獲得解決,確實算得上是出于偶然。倘若我沒有試毒,便不會注意到布丁的差異,而且沒有基于好奇走進販賣廉價布丁的甜點店,就絕對無法找出真相。

假如艾琳是獨自去買高級布丁,就算她發現自己是吃下不同的布丁提出上訴,也會因爲她是已被認定爲偷吃布丁的犯人,導致她的言論都缺乏說服力,最終只會遭受譴責說是用來脫罪的藉口。

老實說,蘿茲莉亞的計畫堪稱是完美犯罪。

卻在一連串不幸的偶然下導致事迹敗露。整件事就這麽簡單。

乍看之下單純是一起布丁遭人偷吃的事件,裏面卻暗藏著布丁被人掉包等複雜離奇的手法,幕後黑手甚至狡猾地打算讓別人來頂罪。

蘿茲莉亞•敏克高特真是一位可怕的女子,不愧是瓢立夫鎮上惡名昭彰的隊伍粉碎者。

「果然一切都被諾特弟弟你看透了。」

「你在高興什麽?比起這個,快去向艾琳她們道歉如何?」

「對呀!你也太過分了吧,竟然打算讓我來頂罪!」

「居然偷吃妮梅買的布丁,真是太差勁了!」

「不過最終仍是皆大歡喜吧?反正現在有六人分的布丁,事件得以和平落幕。」

「聽你在鬼扯!這可是我排隊去買的耶!」

艾琳的嬌斥聲回蕩在隊伍小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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