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尼亞戰記 web第6卷

房間裏傳來了口哨聲。

時而低沉。

時而洪亮。

這是悲傷又帶有節奏的。

一聽到口哨，有人會說這並非音樂，但熟練的口哨可以說是不使用與歌曲相同樂器的音樂。

只是，問題不在於此。

"喂......又來了?"

站在房間前的警衛向同伴走去。

雖然被頭盔隱藏了，但他臉上浮現著困惑的神色恐怕是不難想像的。

而且，被搭話的同伴也一樣。

"啊啊......究竟有何居心呢。那個小子......雖說是暴發戶，但作為貴族的末端竟然在吹口哨"

"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裏嗎?"

"不會吧......問題是，該怎麼辦呢......"

要麼讓他停下來，要麼就這樣裝作不知道。

的確，並不存在貴族階級的人不準吹口哨的法律。

但是，有場合這種東西。

因為這裏是羅賽裏雅王國的貴族院。

就像是最高裁判所一樣的地方。

可以說是與王宮的謁見之間並列的，這個羅賽裏雅王國權威的象徵。

要求與之相應的嚴肅是當然的事。

確實，雖說作為消磨時間而吹口哨沒有罪過。

但問題在於是否應該制止並非罪行的行為。

一般來說，騎士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要求停止吹口哨吧。

口哨的妥當性暫且不提，因為在嚴肅的場所，靜寂才是最合適的。

畢竟普通的貴族不會在貴族院裏吹口哨，所以這種問題不可能發生，這樣才對的吧。

但是，不幸的兩人正面臨著這種不可能的情況。

(繼續破例吧......)

警衛的騎士們被上司的貴族院議長密令要求重重監視這個房間的人。

讓貴族在這帶有各式各樣問題的房間久等是異例，與隨從分離也是異例。

而且，從同僚那裏聽說了，攜帶的劍也被沒收了。

的確，在前往召開審問的議事堂時是會暫時保管著的，但在貴族院的入口處的話，事情就會大有變化了。

確實，騎士們對房間中的人有很多想法。

這麼年輕便得到了男爵的地位。

以及作為武人的名聲。

那些都給騎士們帶來憧憬的同時帶來嫉妒。

因為這些都是到中年臨近的現在，兩人從來都得不到的事物。

但是，假如被問到是否因此而感到明顯的惡意的話，並不是這樣的。

至少並沒有想陷害他或是騷擾他的心情。

"先看看情況吧。不妙的話便向上頭報告"

"也是呢......"

聽到同伴的話，騎士微微地點著頭。

貴族院的上層所考慮的事也模模糊糊地浮現在騎士們的腦海裏。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打算做任何事。

可能沒有惡意，但也沒有善意。

兩人從也沒想過要主動伸手向火花裏頭。

後來，兩人默默地佇立在響起口哨的房間前。

一直待到審問開始。


第六章 第28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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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亮真在沒有窗戶，悶熱得很的房間裏享受著優雅的時光時，在位於貴族院一樓最深處的大法庭上，由法官與檢察官組成，合共二十名貴族院的議員們正與羅伯特‧貝爾特蘭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舌戰。

"羅伯特‧貝爾特蘭閣下。那麼，你沒有譴責御子柴男爵這次和扎爾茨堡伯爵家私鬥中所進行的罪行，難道你不打算追究讓閣下父親和兄長們死去的責任嗎?"

其中一個法官強加責備。

話中蘊含的是驚嚇和恐懼。

當然，羅伯特並不感到害怕。

確實作為武人，站在眼前的羅伯特確實是異樣的存在，但這裏是貴族院的審問場。

說正確一點的話則略有不同，簡單說來，可以說是審判吧。

但是，不管怎樣，都不是能訴諸武力的場所。

男人所恐懼的，就是羅伯特不打算責怪亮真這件事，這是由於他自身無法理解而產生的恐懼吧。

在羅賽裏雅王國的貴族社會上，血緣關係是最受重視的一種要素。

兒子被要求對父親絕對服從，這使沒有會對至親被殺而不發誓報復的孩子存在。

就像是江戶時代流傳的為君父復仇的想法吧。

從現代的思維方式來看，這可以說是一種陳腐的時代錯誤。

但是，這是大地世界的社會常識。至少在表面上也是。

或者可以稱得上是門面話。

罷了，也不是說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除了血緣關係以外，貴族作為貴族的必要因素也有很多。

門第和家族的興衰也具有特別重大的意義。

這是真正意義上，貴族無法讓步的一條線，它牽涉是否能夠保留其家名。

反過來說，除此以外的可說是意想不到的通融。

名譽也好，道德也好，在守護家名這一最終目的面前，應該要次兩三等吧。

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並不在意。

至少，假如說些門面話能從經濟上獲利的話，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擺出正論般的門面話吧。

作為逼迫敵人的武器。

正因如此，在他們看來，羅伯特的話是無法理解的。

(罷了，這些家伙不可能理解我的心情......是吧)

孩子應該順從父母，羅伯特也不打算唱反調。

但是，孩子必須容忍雙親的所作所為，這是錯誤的。

至少，即使被當作奴隸對待，也不可能唯唯諾諾地服從。

即便是奴隸，即使用捱鞭子來交換，也擁有反抗的權利。

"我再問你一次。羅伯特‧貝爾特蘭閣下。閣下承認了這次因御子柴男爵而引起的私戰......可以這樣理解吧?"

再次重覆相同的問題了。

老實說，羅伯特想在'吵死了!"這樣大吼過後，朝男子那裝模作樣的臉揍個五六拳。

畢竟羅伯特的拳頭是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武器。

其殺傷力不論是用拳還是用槍也沒有分別。

從未出過戰場的貴族，被擊中一下的話毫無疑問會變成像砸在地上的西瓜一樣吧。

(一定會很暢快吧......)

假如這個審問是羅伯特自己的私事也許不會認耐。

總而言之，還要繼續和這種笨蛋打交道。

壓力積聚了不少可說是理所當然的，本來羅伯特就不是個忍耐力強的人。

但是，至少現在不行。

(有主人也不是輕鬆的事呢......)

羅伯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侍奉他人的日子。

在受到扎爾茨堡伯爵的種種照顧時，羅伯特一次也沒有把他當成主君。

確實感受到了恩情。。

雖然沒有在其身邊擺出好臉色，但對扎爾茨堡伯爵的，甚至把他叫作老頭子的，親切感是真實的。

但是，這終究被理解為是與自己的武力相交換的對等交易。


但是，現在羅伯特擁有主君。

是與奉獻自己的生命相稱的，雄心勃勃和充滿理想的男人。

是個在早婚情況經常出現的大地世界，搞不好作為兒子也不奇怪的年輕的主人。

也有人感到很難做吧。

但這對羅伯特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事。

因為武人認為這是與值得賭上自己性命的主人的邂逅。

所以羅伯特再次說出同樣的話來。

即使知道這是沒有意義的事。

蒼白的月色從設置在貴族院二樓的院長室的窗戶射進來了。

時間已經逼近深夜。

房間裏以貴族院院長哈西翁候爵為首，貴族院的幹部們齊聚一堂。

坐在沙發上的他們臉上浮現出困惑與動搖。

這對這個房間的主人哈西翁候爵來說也是一樣。

不，雙手手肘放在辦公桌上，被交織起來的雙手托住的臉上，除了那些之外還混雜著明確的焦躁。

"這個展開，稍微有點沒趣......對吧。院長"

這麼說道的擔任貴族院副院長的艾森巴赫伯爵嘆了口氣。

實際上，確實有著相當出乎意料的展開。

因為審問本身拖長了，本應要在今天結束的，現在卻要留待明天。

貴族院一方已經下了結論的話題竟然被拖到這種地步，這恐怕是異例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與預測相反，證人們表現出不合作的態度，這才是問題所在。

"羅伯特‧貝爾特蘭和希格尼斯‧加爾貝拉......確實聽聞過兩人是老奸巨猾的人，沒想到竟然是那樣的......"

盡管貴族院一方的法官和檢察官施加了不少壓力，羅伯特絲毫沒有改變己見。

不，不只是羅伯特。

其他證人也一樣。

"不，尤莉亞夫人才是問題所在。沒想到丈夫被殺了，卻若無其事地擁護御子柴男爵......真不愧被傳為[毒婦]，太厚顏無耻了"

這句話被周圍的人紛紛贊同。

關於羅伯特和希格尼斯的證言，貴族院之間一直議論著擁護御子柴亮真的可能性。

畢竟兩家對羅伯特和希格尼斯都沒有過什麼好待遇。

不，就希格尼斯而言，甚至可以稱其為丑惡。

不管怎麼說，雖然以那樣的勇猛自豪，但兩人仍舊獨身。

他們都是三十多歲的健全男性。

當然，羅伯特雖是正妻之子，但他沒有繼承家督的資格，而希格尼亞更是個庶子。

從重視血統的貴族社會來看，決不能說是優良物種。

不過，這終究是兩人沒有出類拔萃的武勇時的事。

若是被譽為[扎爾茨堡伯爵家的雙刃]的豪傑，一定會有許多貴族贅婿。

只要兩家沒有干涉的話。

兩人對自己的家族懷有怨恨是當然的吧。

所謂家族，普遍認為是能夠互相體諒的整體，但也有正因血脈相連而不可饒恕的東西吧。

當然，它們就是貴族最討厭的醜聞。

所以，貝爾特蘭男爵家和加爾貝拉男爵家都拼命想要掩蓋這些傳言。

但是，對擁有一定力量的人來說，兩家的努力是毫無意義的。

所以，在場的每個人都明白羅伯特他們置身的立場。

當然，處身於這種境遇中的他們包庇向他們伸出援手的御子柴亮真的可能性對貴族院一方來說也是預料之內的。

但尤莉亞‧扎爾茨堡不同。

雖然有[毒婦]或[烈婦]之類的傳聞，但丈夫扎爾茨堡伯爵和尤莉亞夫人之間應該是沒有爭執的。

事實上，尤莉亞夫人揭露了扎爾茨堡伯爵的不正當行為和對王國的不忠，這對貴族院一方來說可謂重大打擊。

也就是說，御子柴亮真為了羅賽裏雅王國的秩序和繁榮而起_義的主張有可能被正當化。

"但是......都已經採取了審問的體裁......"

幹部之一的特雷澤子爵躊躇不決地開口說道。

實際上，不能因為證人們不彈劾御子柴亮真便不予追究。

畢竟貴族院的審問標榜著公正中立。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只是單純的門面話。

"確實......但這樣下去，當初的計畫就會被打亂了"

他們想要的是御子柴亮真私下摧毀了扎爾茨堡伯爵家及追隨其的北部十家的證言。

只要有這一句，事情就好辦了。

問題是，該如何得到這句話呢。

這時，門口傳來了低調敲門的聲音。

"怎樣了?"

副院長艾森巴赫伯爵問道。

"非常抱歉。有急事報告"

察覺到那道聲音是院長的秘書，艾森巴赫伯爵將視線投向房間的主人。

本想著以大聲斥責作為開場白。

但是，盡管下達了驅人令還是來報告了，看來是相當急的事。

因此，對艾森巴赫伯爵的視線微微點了點頭，哈西翁候爵緩緩地開口了。


[第六章] 第29话 舌战 其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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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了嗎......)

躺在仰向的沙發上，亮真緩緩睜開雙眼。

雖然房間沒有窗戶和時鐘，但亮真的生理時鐘非常準確，所以很簡單地知道了過了一晝夜。

從醒來時的感覺以及肚子的饑餓程度來看，這大概沒有錯吧。

(結果，被放置了將近一天嗎......)

把人傳召過來審問卻置之不理。

而且，這個房間沒有床之類的華麗家具。

話雖如此，這裏有一座大到可以讓以巨大身材自豪的亮真睡覺的沙發，足以代替睡床使用。

這和在漫畫咖啡館用的躺椅上睡覺是一樣的，所以除了腿部多少會有所外露外，亮真自身也沒有那麼強烈的不滿。

可能的話大概是想要毛毯和枕頭吧。

但也肯定不是對貴族階級的待遇吧。

問題是，這個情況是貴族院對亮真進行的騷擾呢，還是發生了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了呢。

(算了，不管怎樣，今天果然會行動呢......但是，沒有動靜的話......要使用伊賀崎眾嗎?)

假如使用事先潛入貴族院內部的伊賀崎眾的話，或許可以讓他們送來飯菜，而且能更詳細地了解外面的情況。

但是，讓他們進行原定計劃裏沒有的工作的話，就會有向貴族院一方暴露亮真他們的行動的危險性。

關於鬼哭，在成為亮真的愛刀之可說是伊賀崎眾的守護刀，下令回收是不得已的事，但不應再冒在這之上的險。

考慮到作戰成功與否，僅僅是饑餓的話便應該要忍耐一下。

(不過，太懂事也是個問題......這一帶很難平衡呢)

為了不被懷疑而裝作乖巧的囚犯，這會讓對方感到不自然。

有必要做出適當的反抗，即使知道這是無用的要求，但也要故意裝模作樣。

但是，貴族院一方似乎也不打算餓死亮真。

走廊傳來了回響著的腳步聲。

不久，腳步聲止於門前。

然後，在聽到擺弄鑰匙串的聲音後，門慢慢地打開了。

那裏站著三名全副武裝的騎士。

一個人拿著盤子，看來是把飯菜帶過來了。

後面的兩人是護衛吧。

實在是太誇張了，這太不像話了吧。

他們似乎很不信任亮真。

他們把盤子放在桌上，默默地快步離開房間。

"嚯，終於把飯端上來了"

看到放在桌上的盤子，亮真露出了笑容。

這是過了一整天後的第一餐。

但是，因為不是酒店，所以在盤上擺放著的飯菜水平十分之差。

不管怎麼看，麵包都是早幾天烤好的。

盛在碟子裏的湯也已經涼透了。

與其說是粗茶談飯，不如說是接近剩飯的水平。

(算了，就算端出最高級的料理，反正也進不了口，這樣反而會更輕鬆......)

邊想著這種事情，亮真把料理扔進放在房間角落的空尿壼裏。

並不是因為料理的質量不好便不想吃這種孩子氣的行為。

對亮真來說，現在正在戰爭當中。

然後，這裏是貴族院。

可說是敵人陣地的正中央。

在這種地方，亮真沒有把敵方提供的飯菜放進口裏的膽量。

考慮到毒殺的可能性，這是理所當然的判斷。

不，即使不能毒殺，也有可能把像麻藥之類的麻醉劑放進去，妨礙亮真的正常行動和思考。

當然，從現代日本的常識來考慮的話，考慮毒殺的可能性是怎麼樣的呢。

假如沒有相應的證據就跟別人說，被嘲笑是被害妄想是很正常的。

但是，依武人的思想準備來看，不觸碰從敵人那裏拿來的食物和飲料之類在警戒毒殺裏，只是基礎中的基礎。

這可說是應在練武前學會的。

實際上，毒殺是排除敵人的有效手段。

例如，在西式餐桌上會使用銀制餐具。

銀製的餐具肯定是美麗而豪華的。

但是，追根究底，這是利用銀制品觸碰砒霜會變黑的特性，警戒毒殺的時代的遺物。

不僅在戰亂的時代，權力者也會經常糾纏於毒殺的可能性。

這是一個不分東西的史實。

所以，在不會餓死的情況下，亮真是不會把他們提供的食物吃下去的。

雖說如此，亮真並沒有因為不能吃飯而感到憤怒和不滿。

不，不僅如此，還老實地說對被做出來旳事感到高興。

(終於有所行動了嗎......)

雖說是最低品質，但供餐的事反映出貴族院一方有動靜了。

假如亮真猜對了，再過一會，騎士就會來開門了。

問題是，是來傳召過去審問呢，抑或是不容分說就處決了呢。

(罷了，不管怎麼樣都無所謂......)

亮真躺在沙發上，輕輕撫摸著右手手腕，

確認過從左手手掌傳來的觸感後，他滿意地微微點了點頭，再次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亮真感覺到門外傳來了警衛騎士以外的氣息，緩緩睜開眼睛。

很快，伴隨著鑰匙串的嘩啦聲，聽到了鑰匙外的聲音。

露面的是亮真也認識的人。

"啊，漢密爾頓先生。早上好。一天不見了嗎?"

亮真對讓警衛騎士待在左右的朋友作早上的寒暄。

當然，本來從屬於男爵爵位的亮真並沒有向漢密爾頓打招呼的必要。

但是，亮真明知此事卻若無其事地打破了。

"早，早上好......讓您久等了，真是非常抱歉......"

相當不舒服吧。

動作也十分笨拙。

但亮真感覺到了漢密爾頓的態度裏蘊含著恐懼。

(果然......看來做得太誇張了)

伊賀崎眾聽從亮真的指示前去威脅漢密爾頓。

從這個樣子看來，是拿家人作人質吧。

忍者--伊賀崎眾。

為了達到目的，拷問也會毫不猶豫。

(若沒有被欲望侵蝕，明明是不會遇到這種事的)

的確，這不是什麼友善的手段。

不，從亮真的善惡觀點來看這完全是惡。

但用作對付像漢密爾頓這種貪婪的人可謂極其有效的手段，所以沒有選擇不進行的選項。

他們大多數人對他人的共鳴能力相當低下，對弱者會傲慢無比，沒有絲毫慈悲，但另一方面，對自己及家人的痛苦和恐懼往往是無能為力的。

而從漢密爾頓的態度來看，他顯然是敵方的人。

對認真地勤於公務的人進行恐嚇，即使是亮真也會躊躇不決，但為了敵人的家族而猶豫不決的，或許只有愚者或是偽善者吧。

(只是，要註意底線才行......)

用暗殺和恐嚇等方法解決事情，雖然是有效且有效率的手段，但另一方面也是極難處理的手法。

簡單易懂的是，作為對疾病的治療方針，病灶的切除和縫合等外科手段是暗殺和恐嚇，用藥治療等內科手段則是其他手段。

事實上，用藥治療比較穩妥，和手術相比門檻也低很多。

而外科手段卻總讓人覺得門檻很高。

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避開外科的解決辨法是合理的。

暗殺和恐嚇也與此相似。

但也需要注意。

所謂人類，是經常撲向容易成功的案例的存在。

而且，一但跨過那條界線，很多時候就會無法抑制。

最重要的是，經常使用暗殺和恐嚇會確實降低人格，並與周圍產生無謂的摩擦。

像亮真這樣能夠充分理解的人並不多。

至少有必要注意，避免會流傳著這樣的傳聞。

(嘛，這都取決於我的器量......就是這麼回事)

清濁一同併吞的度量。

亮真認為，能同時飲用清水和濁水是國王的資質之一。

"那麼，漢密爾頓先生是因何事而來的呢?"

亮真在打過招呼後，向一直站在門前不動的漢密爾頓問道。

究竟是來傳召自己，還是來殺人，這樣的挑釁。

聽到亮真的質問後，漢密爾頓瞬間微微顫抖了一下。

然後，以與昨天截然不同的態度張開嘴巴。

"當然......是來迎接閣下......"

"這樣啊......那麼，走吧"

聽到他的回答後，亮真露出滿足的笑容，從沙發上慢慢地站起來了。


[第六章] 第30话 舌战 其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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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在前頭的漢密爾頓帶領下，亮真正在貴族院中前進。

雖然沒有王宮那麼大，但還是相當寛廣的建築。

走了將近十分鐘。

在這期間，察覺到漢密爾頓不斷把視線投向自己，亮真輕輕地撓了撓髮尖。

的確，對家人被伊賀崎眾作為人質抓走的漢密爾頓來說，現況實在是讓人不安。

不管怎麼說，在昨晚回家的時候，唯一的情報只有一封放在空空如也的房子裏的信。

到底是誰，為了什麼把家人抓起來，漢密爾頓心裏滿是這個疑問。

然後，在如今的狀況裏，最有動機和最有能力實行的人就站在漢密爾頓面前。

假如不與護衛騎士站在一起，漢密爾頓肯定會被亮真吞噬，這樣的事情並不難想像。

漢密爾頓一定覺得亮真像是惡鬼或是惡魔吧。

為什麼自己會成為目標，他毫無顧慮地憶起其理由。

(信上應該寫著只要好好地完成任務就不會有問題。從窺探我臉色的頻率來看，大概也能猜到是誰的指示了......)

一瞬間，視線與亮真重合起來的漢密爾頓慌慌張張地回過頭去，亮真對此微微地嘆了口氣。

(我也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就這麼不可信嗎?真是的......既便如此，我在同學之間也是個好說話的人呢)

確實，執行信上所寫的命令無法保證漢密爾頓的家人能平安歸來，即使有所保證，漢密爾頓自身也不會相信吧。

但至少亮真並不會讓自己違背一度的約定。

並不像那個使用同樣手段綁架艾蕾娜的女兒，讓其辭去將軍之位，最後若無其事地把她賣給奴隸商人的已故將軍阿雷貝爾克那般下流之人。

當然，通過別的解釋能有效利用沒有明確承諾的部份。

也就是俗語所說的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

但是，他能斷言完全沒有踏足黑色地帶的事。

即使只是如口頭約定和這次的那封信之類的單方面的東西也是。

這與作為商業犯罪者的綁匪一旦收了贖金便一定會釋放人質一樣。

當然，也有很多錢到手後把人質殺害的綁匪，而且綁架的目的也有可能不是錢，所以無法一概而論。

但另一方面，不讓警察介入並支付贖金的話，人質便有可能會回來，這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歸根究底，綁匪是職業犯罪者還是一般外行人，這才是問題所在。

因為職業犯罪者決不會違背契約或約定。

履行承諾是一種信任，它是建立人際關係最重要的基礎。那些選擇以違反社會法律為前提的犯罪者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保證。

當然，他們也追求對方擁有與自己相同的誠意和信任。

信用和信賴應該是雙向的。

而不理解它的人總有一天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不論是自己還是家庭也沒有區別......。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漢密爾頓還算幸運。

他確實地以簡單的行動激起了亮真的憤怒，但至少並沒有不容置疑地被取去性命，而與家人重逢的道路也被留下來了。

(失去信任雖是一瞬間的事，但要得到它卻要花很長時間，老爺子經常這麼說......那時候我只覺得是煩人的牢騷呢......)

那是大多數日本人都曾被父母說過的話。

而這可說是人際關係中最重要的概念。

俗語說孤掌難鳴，人是不能獨自生存的。

既然一個人無法生存，那麼信用和信賴可謂在形成集團上必要的概念。

信用是從過去的行動和實績中導出來，信賴則是對以信用為基礎預測的未來預想的肯定。

正因如此，這就是亮真絕對不信任和信賴利用自身立場，單方面破壞約定的露碧絲‧羅賽裏雅努斯的理由。

(罷了，就讓我好好利用吧......)

亮真帶著這樣的想法露出了奸笑，這時，領頭的漢密爾頓在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應該是已經到達了召開審問的房間吧。

從門上施設的精美裝飾以及左右站著警衛騎士這幾點來看，這樣的認識並沒有錯吧。

漢密爾頓輕輕點了點頭，騎士們的手馬上把門緩緩推開。

(好了，這傢伙的事就交給伊賀崎眾了......我就去完成我的工作)

斜著眼睛看向還浮現出想說些什麼的表情的漢密爾頓，亮真悠然地穿過門扉。

這裏是間相當大的房間。

不，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法庭更為貼切。

雖然亮真不知道，但這裏是昨天與羅伯特及其他商人展開了舌戰，被稱為大法庭的地方。

在日本進行審問時，會在被叫作審問室的房間裏進行，不過在這個羅賽裏雅王國似乎就不同了。

"御子柴男爵閣下。這邊請......"

並列在牆邊的其中一名騎士前去帶領亮真。

亮真順勢而行，並朝法庭的四面八方看過去。

(相當警戒呢......罷了，假如是裁判所的法庭的話，警備深嚴是正常的......粗略一看大約有4~50人吧)

既然貴族院是羅賽裏雅王國的重要機構之一，那在法庭上安排騎士作為警衛是理所當然的。

但這個數量也可說是相當過剩吧。

"請站在這裏"

那裏正是這個房間的中心。

而且是比地板高出一層的地方。

在那前方，似乎還有一張用作放置資料的小桌子。

只看那個的話，法庭的構造本身即使在異世界也好像沒有多大的改變。

(但是......沒有椅子嗎......真是的，真擔心腳會腫起來呢)

先不說這是不是故意騷擾，還是對這個大地世界的人追求這種顧慮的亮真是否愚蠢，似乎要在審問結束前一直站著不動。

亮真微微嘆了口氣，就這樣站在房間中央。

就像在等待他站好一樣，木槌敲擊木製底座的聲音隨即響起。

坐在亮真面前的二十名貴族中，一個坐在高處的男子徐徐地開口說道。

"那麼，讓我們開始審問吧"

看來，亮真在那個狹窄的房間裏等了一整天，卻連一句道歉的話都得不到呢。

這是一把站在別人之上，認為命令別人是理所當然的人的聲音。

而且，從沒有自報家門這點來看，似乎認為知曉自己是當然的事呢。

(是貴族派的頭號人物呢。在這個國家，不會有看到這傢伙仍能臉不改容的貴族吧......)

的確讓人不愉快。

但亮真也不得不承認哈西翁候爵的權勢。

貴族派。是以格哈德原公爵為頂點，由羅賽裏雅王國的貴族們組成的國內最大規模集團。

但是，大體上統稱為貴族派的貴族們也有各式各樣的內情。

例如，既有以促進自身領地繁榮為目的的貴族，也有比起領地的管理，更重視王官內的權力鬥爭的貴族。另外，被賜與接近國境線的領地的貴族會較為重視軍事方面。

哈西翁候爵是貴族派中被稱為掌管王國政治的官僚貴族一行的領頭人。

實際上，哈西翁候爵的權勢是無與倫比的。

貴族院專門處理被敍以貴族地位的人的待遇和處罰，可說是貴族專用的裁判所。

確實，作為實行王政的羅賽裏雅王國最高負責人和最高權力者是國王露碧絲‧羅賽裏雅努斯。她手中握有司法，立法和行政的一切。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最高權力者，她也不可能處理所有工作。

當然，最終的落實必須由女王露碧絲決定。

但要介入實際業務是相當困難的。

而掌管這個實務的長官，就是坐在亮真面前，臉上浮現出傲慢笑容的這位哈西翁候爵。

(那麼，候爵會怎麼出招呢......首先，先打出一發看看情況吧)

亮真在深呼吸後，緩緩張開口。


[第六章] 第31话 舌战 其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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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首先，在開始審問之前，因為與扎爾茨堡伯爵家之間引起了不幸的誤會而造成了這次給大家添麻煩的事態，本人也不勝慚愧之念，想借此機會向在座各位表示深深的歉意"

這麼說著，亮真臉上露出神妙的表情向坐在眼前的貴族低頭致意。

其右手放在肚臍附近，左手則在腰後，並將身體向前傾，這是羅賽裏雅王國宮庭使用的禮法。

其動作完美無暇，同時又與練武之人特有的凜然姿態相輔相成，顯得風度翩翩。

事實上，這可稱得上是值得欽佩的姿態。

但周圍並沒有對那樣的亮真有所反應。

不，準確地說是有所改變的。但是往壞的方面。

目光投向敵意滿滿的貴族們的臉上，當中顯出了優越和侮蔑的神色。

在他們看來，就像是看著自以為是的暴發戶在受到貴族院的傳召後慌張地走出來的樣子。

事到如今，比起誇獎其姿態的理性，還是在感性上的一方比較強烈。

但亮真也無意冒犯其他貴族。

亮真悠然地抬起頭來，並把視線投向坐在哈西翁候爵旁邊的艾森巴赫伯爵身上。

"最重要的還是佔用了身為國家重鎮，日復日忙碌的貴族院副院長艾森巴赫伯爵這麼長時間，實在是非常抱歉"

當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法庭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了。

這並不是因為亮真的態度無禮或失禮。

至少作為受審一方的人來說毫無疑問是達到及格分數的態度。

但問題是亮真對著誰說出了謝罪和道歉的話。

(怎麼回事......)

(那個男人瘋了嗎?)

投向亮真的視線中夾雜著對未知存在的困惑與恐懼。

微弱的喧嘩聲在貴族之間沸騰起來了。

那是當然的事。

因為他對這個貴族院的最高權力者哈西翁候爵若無其事地置之不理，向身為副手的艾森巴赫伯爵表示歉意。

這可說是把一國總統擺在眼前並先向副總統低頭致意吧。

確實也有把哈西翁候爵和艾森巴赫伯爵弄錯的可能性。

因為在大地世界裏並沒有拍照等技術，讓沒有實際見過面的人事前瞭解對方臉孔的方法十分有限。

有的話應該就是讓畫家畫肖像畫吧。

但理所當然的是無論畫得多麼優秀也與照片不同。

也許會根據畫家的本事而有所改變。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不管事前做了怎樣的準備，也有可能產生誤會或認錯人。

然而，亮真明確地將艾森巴赫伯爵認作貴族院的副院長，絕不可能是誤會或單純的無知。

這樣一來，所有意義都改變了。

(向我低頭，故意無視候爵的存在。這個男人是為了讓人看對羅賽裏雅王國屈指可數的實力者--貴族院之首，這個羅賽裏雅王國的名門貴族哈西翁候爵家，我對你這種沒有任何價值的存在不感興趣--的公然宣告......)

艾森巴赫伯爵正確理解到亮真最先向自己低頭的真正意圖。

這是對以權勢著稱的哈西翁候爵的最大侮辱和明確的挑釁。

不，在貴族社會中，這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是被當作宣戰也不足為奇的行為。

而且，不存在無法理解亮真的意圖的貴族。

艾森巴赫伯爵迅速地看了看坐在右手邊的哈西翁候爵的臉色。

而他看到的是哈西翁候爵因耻辱和憤怒而染得滿臉通紅的臉。

大陽穴上浮現出青筋，緊握的雙手哆哆嗦嗦地顫抖著。

(公然地被下賤的暴發戶愚弄，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呢......)

貴族這個存在最討厭丟臉和家名被玷污。

正因如此，僅僅是弄錯寒暄的順序這種小事而成為了決鬥事件也不新奇，根據場合的不同也有可能發展成派閥鬥爭。

而事實上，在貴族院處理的案件中，近半數都是與貴族的面子和自豪有關的事物，從這一點來看，也可以說是顯而易見的吧。

在貴族看來，家名比生命更重要。

在這樣的貴族當中，哈西翁候爵是特別注重家名和家格的人。

確實，由於統治的領地並不那麼大，經濟實力和軍事力量也沒有多麼大。

在形成貴族派的貴族中，有好幾人修建了比哈西翁候爵領還要廣闊的土地。

但是，歷任幾代貴族院之首的哈西翁候爵家在王宮內的影響力可說是無與倫比的。

其力量之大，即便是本應為絕對權力者的國王也不容忽視的。

誰都要對候爵低頭致意以示尊重，候爵本人也認識到這一點是理所當然的事。直到剛才，御子柴亮真開口的時候......。

其心中到底怎麼想呢。

本來哈西翁候爵本身也不是有耐性的性格，也不是寛容的人。

統管貴族院的能力姑且不論，其人格只能說是一般。

至少能肯定他不是那種被身為暴發戶的小鬼侮辱而能夠輕易置之不理的人。

按理說，把椅子踢開再大聲吼叫也沒什麼奇怪。

既便如此，這只可說是哈西翁候爵保持著冷淨，沒有把怒氣發洩出來。

(一定是被沖昏頭腦的怒氣驅使的吧......)

御子柴亮真的態度依貴族的常識來看，無疑會被當做挑釁的行為。

但即便如此，在審問時表現出粗暴的態度對哈西翁候爵來說也絕非上策。

亮真的態度包含了明確的意圖，但也遵守了形式上的禮節。

雖則他確實地無視了哈西翁候爵，但既然候爵本身沒有自報家門，假如被他主張不知道其也列席便難以追究了。

哈西翁候爵要責備其無禮的話，就必須找出御子柴亮真事先知道自己在場的證據。

(也有可能責怪他不知道當權貴族哈西翁候爵的臉呢......)

艾森巴赫伯爵瞪著眼前浮現出柔和笑容的男子。

割據羅賽裏雅王國的貴族大大小小合共將近千人。包含騎士階級的話其數量更會翻倍。

老實說，不可能識別出所有人的臉孔吧。

向別人索求自己也辦不到的事又會怎麼樣呢。

在某些情況下，更可能會主張哈西翁候爵想陷害自己。

正因為知道這一點，哈公西候爵才會保持沉默。

(確實很有效呢。但是，要是普通貴族的話，一開始便失去了這樣的選項......正因為是暴發戶，在貴族社會間的羈絆十分薄弱才擁有的手段啊。但這個男人的事......必將高聲議論我們的錯失......)

如此一來，貴族院的權威將會嚴重受損。

尤其令人害怕的是這一連串的經過會因某種契機往外洩露。

的而且確，在貴族社會上，名為御子柴亮真的男人可謂異端。

至少，在此列席的貴族中沒有任何人對御子柴男爵家抱有好感。

但是，[救國英雄]的名聲在街頭巷尾十分之高也是事實。

[伊拉克利恩的惡魔]這個惡名，現在與其說是忌避，不如說更接近畏懼的意思。

想要陷害這樣的英雄，絕不能被世人這樣吹噓。

(當然，這裏的事應該不會洩露出去。但是......)

在場的只有同伴間的貴族和貴族院所屬的警衛騎士。

一般來說，不管在此發生什麼，都不用擔心洩露給世人。

話雖如此，越是想隱藏的情報便越是不知從哪裏洩露出去。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既然無法捨棄這個可能性，那麼接下御子柴亮真的挑釁將是下策。

(但這樣下去候爵會很沒臉的，如此一來......)

從作為場內最高權力者的候爵自己口中說出自己也列席的事是壞著。

不管有多大的力量，從旁觀者看來，也只會被看作名字讓人記不住的蠢貨。

而這就像是承認自己是被別人遺忘的渺小之人。

既然如此，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一個。

艾森巴赫伯爵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色。

站在他的立場上，簡直是糟透了。

但是，能達到圓滿收場的，就只有被亮真搭話的艾森巴赫伯爵。

艾森巴赫伯爵下定決心，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口說道。


[第六章] 第32话 舌战 其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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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這樣鄭重的謝罪，實在是讓人過意不去呢。但是，禦子柴男爵大人好像有什麼誤會了呢"

"怎會，你的意思是?"

聽著艾森巴赫伯爵的話，亮真微微歪了歪頭。

雖然表面上掛著笑容。

但艾森巴赫伯爵卻敏銳地感受到在那道笑容中蘊含他意。

(話雖如此，不管這個男人有什麼企圖，我也只能做力有所及的事呢......)

即便不是最好的，但與其就這樣沈默下去，把事實告訴對方比這要好上萬倍有多。

"我只不過是個輔助。這次審問的一切都是由在這邊的貴族院院長哈西翁候爵掌管的"

坐在椅子上保持沈默的哈西翁候爵用力地點了點頭。

在聽過艾森巴赫伯爵的話後，多少也挽回了一部份頽勢吧。

緊握著的拳頭現在也解開了。

艾森巴赫伯爵在利用眼角確認了一下，然後一口氣轉守為攻。

"話說回來，為什麼禦子柴男爵會誤認為貴為貴族院院長的哈西翁候爵沒有列席呢，這十分奇怪"

這句話引起了四周的贊同。

"本次審問是就日前發生的戰事的結果，聽從貴公對於擾亂王國和平和秩序一事的解釋的場合。觸犯禁止貴族同士之間私鬥的國法這在貴族院當中被視為最重要的案件。更何況，這次戰事的結果更到了以負責本國北方國境防衛的紮爾茨堡伯爵為首，北部十家的當主及家屬等眾人喪命的事態。這對國防影響深遠。事已至此，在沒收爵位的基礎上，也有可能會斷絕家名。在如此重要的審問上，為何禦子柴大人會判斷並不是由貴族院院長負責呢?該不會是閣下沒能理解事情的嚴重性吧"

這是一道猛烈的反擊。

實際上，艾森巴赫伯爵的話也十分有理。

但是，亮真悠然的態度並沒有被打亂。

因為，這正是亮真等待的話題呢。

"這樣嗎......那麼，不僅讓我與隨從分開，更要在沒有窗戶的房間裡度過一整天也是由掌管這個審問的哈西翁候爵指示......這樣可以嗎?假如我沒記錯的話，在這個羅賽裡雅王國的國法中，審問終究是向當事人詢問，其後再判斷是否進行審判的場合。當然，據我瞭解，持有爵位的貴族一員也有權享有相應待遇呢"

這麼一說，亮真便垂下頭來。

當然，他並不是真的在傷心。

但僅憑這一點，亮真把被不公對待的事傳達給眾人。

(這傢夥......論及自己被不當對待的事，讓貴族院的中立性被質疑，打算起訴這個作為我等謀略的審問本身嗎......)

的而且確，禦子柴亮真被軟禁在牢房般的一間屋間裡是以艾森巴赫伯爵為首，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假如被問到這能否作為對待持有爵位的貴族的相應待遇的話，那也只能搖頭否定而已。

實際上，即使在審判中被判為有罪的罪人，只要不是死罪，持有爵位的貴族也會得到相應的待遇。

而當中也包含了帶上隨從的權利等。

那麼，假如被問到明明知悉這一點，為何會做出那樣的待遇呢，理由只有一個。

就是對禦子柴亮真的敵意和反感。

(本想著是為了抑壓不滿而默認了......沒想到會被反手奪去)

艾森巴赫伯爵輕聲地咂舌。

貴族院裡有與紮爾茨堡伯爵家及北部十家有血緣關係的家族。

其中也有在數代前結成的婚姻關係，但考慮到貴族社著重因緣關係，這樣已充份地納入自己的範圍了。

在他們看來，禦子柴亮真不僅是暴發戶的貴族，更可說是親人明確的敵人。

本來的話，一定會為了報復而建立聯合軍的。

但這樣一來，國內局勢便會更加混亂。

因此，艾森巴赫伯爵與哈西翁候爵一同壓制了氣勢高昂的貴族，以正式程序的審問作出報復。

因為那是羅賽裡雅王國的法律所規定的正規途徑。

(既然陛下也如此希望，我等當然會遵從......但是......)

到現在為止說不上很合得來的女王露碧絲與貴族院，就有關排除禦子柴男爵家的事構築了完整的協調關係。

在共同的敵人面前，暫時擱置了至今為止的爭執。

然後，要以怎樣的形式排除敵人呢，關於這個，被女王一方強烈要求遵循正規途徑。

當然，既然要處決[救國英雄]，即便是露碧絲女王也必須顧及體面這是當然的事，貴族們也同意了。

然而，人的心理有時候會把道理忽略。

這和犯罪受害者及其親人希望加害者受到法律規定之上的嚴刑一樣吧。

正因如此，艾森巴赫伯爵默許了把禦子柴亮真被軟禁在貴族院一角的骯髒房間裡。

假如是這種程度的話，即使洩漏給外部也能夠找藉口，就這樣讓貴族們壓制下來的不滿爆發起來可就麻煩了。

當然，艾森巴赫伯爵自身也不想讓禦子柴亮真身處舒適的環境，這確實可說是順水推舟。

但被本人以這樣的形式反咬一口卻是出乎意料之外。

而且，更在明言這個審問是由院長哈西翁候爵掌管之後......

(不妙......特別是對哈西翁候爵來說......太不妙了......在特定情況下，火花更有可能濺到露碧絲陛下身上......)

當然，貴族院所高舉的公正中立的立場只是個口號的事實，這是在場每個人都能夠理解的事。

但那只不過是默認罷了。

說到底也只是讓當事人之間矢口不提的協議而已，所以當拒絕協議的人一出現便會輕易崩潰。

(但是，該怎麼辨......就這樣置之不理嗎?)

在場的只有守護貴族和貴族院的騎士。

所以，即使就這樣默不作聲地對亮真的話置之不理，繼續進行審問也是可能的。反正也已經得出了結論。

但選擇了這個的話，哈西翁候爵和艾森巴赫伯爵就需要在未來承擔很大的風險。

那就是貴族院院長恣意歪曲事實，給[救國英雄]蒙上了罪行的傳言流傳開去的風險。

(從特雷澤子爵開始，有很多瞄準院長寶座的貴族......)

貴族院是形成貴族派的其中一個強力派閥，因此有很多人在瞄準貴族院院長之位。

他們總是虎視眈眈地盯住哈西翁候爵和那些獻媚者的過失。

不僅如此，理應是友方的貴族院一方的人也很難完全相信。

在他們看來，哈西翁候爵和艾森巴赫伯爵確實是派系的首領，雖然是重要的後盾，但同時也是妨礙自己飛黃騰達的絆腳石。

實際上，即使是現在拚命與禦子柴亮真展開舌戰的艾森巴赫伯爵也並非毫無想法。

因為他自己也想坐在貴族院院長的椅子上。

(不，現在必須考慮的問題是，如何擺脫這個局面......)

各式各樣的藉口在腦海中浮現出來了，但也馬上消失了。

當然，艾森巴赫伯爵現在也不認為能夠有完美的藉口能逃避亮真的追擊。

在這種時候，說一些多少也有些難聽的藉口也是沒有辨法的吧。

但現在連這種難聽的藉口都沒有。

本來想幫助哈西翁候爵，但自己卻把他掐住了。

但神並沒有拋棄艾森巴赫伯爵。

守望著發展趨勢的一位貴族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地開口了。


[第六章] 第33話 舌戰 其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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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番話也太具猜疑性了吧。又不是有什麼確鑿的證據?"

沉重且具威嚴的咆哮聲在房間裏響起來了。

這是把支配他人想成當然的男人自信滿溢的聲音。

同時，又把伶俐而又冷徹，如刃鋒般銳利的目光投向亮真。

假如是只有一般膽色的普通人的話，肯定會有所退縮，無法說出自己的想法。

實際上，這個男人是為了威嚇亮真，讓其停止追究。

的確不算壞著。

但這終究只是在對方只擁有一般膽色的情況下而已。

"你是?"

但是，與男人那樣的期待相反，亮真一臉平靜地轉過臉來。

"這真是失禮了。我是大衛‧漢密爾頓。漢密爾頓伯爵家的家主，在貴族院中與艾森巴赫伯爵一樣同為哈西翁候爵的輔助"

應該是對自己和家名頗有自豪和自信吧。

這麼說來，男人稍為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原來如此......漢密爾頓伯爵。那個廷吏的家主上場了嗎......本來就打算把矛頭指向他，太巧了呢)

對著這樣的男人，亮真邊緩緩俯下臉，邊悄悄地露出笑容。

"這樣啊......是你嗎......"

"你聽過我的事嗎"

"啊啊，我聽說過你是掌管廷吏等實務部隊的頭領，貴族院的重鎮之一"

聽到這個回答，漢密爾頓伯爵露出滿足的笑容，繼續說道。

大概是出於自身的自尊心吧。

"這樣啊，那就好辦了。確實，可能有很多不齊全的地方，但我能確保哈西翁候爵的品格和公正"

這麼一說，漢密爾頓伯爵揮了揮手，指話題到此為止。

當中既沒有邏輯，也不具合理性。

這就像是在犯罪者的審判中，律師沒有提出任何證據，而是主張自己能保證他是無罪的。

它既不是談判，也不是說服。

一般來說會遭人冷笑，僅被當做是胡說八道而終結。

但在漢密爾頓伯爵看來，身為貴族院第三把交椅的自己已經明確地擔保了院長哈西翁候爵的公正，話題能夠終結了吧。

聽到漢密爾頓伯爵的態度，亮真瞬間啞口無言。

這對精打細算的御子柴亮真來說可說是相當罕見的態度吧。

當然，漢密爾頓伯爵的態度和言語也在預計範圍之內。

但同時，這種設想也是被認為可能性最低的一種。

現實有時比小說更加離奇似乎是真有其事的。

(真的認為只要以家名為盾牌就能讓我收起矛頭......真有自信呢......不，準確地說是過信呢......。但不管怎樣，能夠如此相信自己......了不起)

所謂自信，就是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力量，相信自己能夠獲得自己所期望的未來。

而且，除自己之外的第三者沒有介入的餘地。

最終，也只是說你是否相信自己而已。

這麼一想，抱有自信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

一切都按著自己的意思。

但現實並不像說出來那樣簡單。

譬如以考試為例，那應該可以清楚知道抱有自信是很難的。

很多認真挑戰難關學校的考生為了考上志願學校，每天都單手拿著一份厚厚的參考書努力學習。

他們每個人都把自認最好的時間花在學習上。

當然，在考試結束之前也不知道盡了最大努力這樣的判斷是否正確。

但至少他們應盡自身所能把試考到最好。

然而，竭盡所能的他們大多會參拜對考試有益的神社佛閣，並購買護身符之類的東西。

這算是臨近考試的人們極為普通的舉動吧。

但真的對自己有自信的話，就沒有必要求神了。

至少，已經付出了自認為最大的努力。

但即便如此，人類還是想要追求某種東西。

那就是相信自己並非說出來那麼容易的證明吧。

這麼一想，就知道漢密爾頓伯爵的態度是怎樣了。

不管怎麼說，對於那些抱有敵意和反感的人來說，真的相信只要自己作出保證就能夠抑制亮真的反感和敵意。

(在日本的話，這是無法想象的光景呢......)

生活在現代日本的大多數人都會把漢密爾頓判斷為自信過剩的男人吧。

也許這就是需要保持距離的糟糕的人吧。

但這終究只是現代日本的價值觀。

實際上，亮真確認了周圍的情況，看來大部份貴族都接納了漢密爾頓伯爵的話。

至少，似乎沒有人對其合理性抱有懷疑。

因為在伯爵位這貴族的爵位中，他既是中級以上的高位貴族，還擔任著統管貴族院實務部隊的職務，能違背擁有一般貴族以上的軍事力量的漢密爾頓伯爵意向的人，在場上只有同格的艾森巴赫伯爵和上司哈西翁候爵兩位吧。

(罷了，在日本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如此露骨的也很少見的吧......貴族社會......就是這麼回事吧)

確實，對上位者和強者阿諛奉承，或者觀察對方臉色改變己見這些都是常有的事。

這就是俗語所說的忖度的傢伙吧。

當然，要說這是壞處的話，也有不能那麼說的難處。

因為大家一直堅持己見的話，事情就無法順利進行了，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

但亮真並沒有必要看他們的臉色收手。

"說不上有證據，但廷吏是貴族院的職員。那個廷吏把我軟禁在一間昏暗的屋間裏將近一天無疑是事實。那樣的話，考慮為是貴族院的某人的指示不是很妥當嗎?而且，剛才艾森巴赫伯爵明言道這次的審問全權交由貴族院院長哈西翁候爵負責。從言語間推測，自然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吧?"

根據看法的不同，這可說是豪爽或是粗魯的態度。

但對對亮真抱有反感的貴族來說，這種突兀的自然感真叫人生氣。

舉個比方，就是從正面反駁社長的決定的普通職員吧。

招致無法容忍其立場的年輕人和貴族們反感也是當然的事。

但亮真引起的反感已經插進去了。

"所以說，那是閣下的猜疑......"

漢密爾頓伯爵開口了。

但是，其聲音使剛才滿滿的威嚴產生了陰影。

沒想到會正面遭到亮真的抗辯。

"這麼說來，把我帶來的廷吏，名字確實也叫做漢密爾頓呢......想必是伯爵閣下的親屬......難道說?"

亮真把追究的矛頭從哈西翁候爵轉向了漢密爾頓伯爵。

雖然含糊其詞，但沒有一個人無法理解其話中含義。

苦重的沉默支配了整個房間。

在漢密爾頓伯爵看來，想救人，身世被突然拿出來反倒使自己陷入了困境。

一定是拼命地考慮如何補救吧。

但亮真並沒有天真到對敵人的困境置之不理。

"果然，這個審問在公正上似乎有重大的疑義呢......"

這麼說來，亮真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同時搖了搖頭。

一副睢不起人的態度。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責怪他。

不，是沒能成功才對。

至少，亮真提出的疑問是有道理的。

當然，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在審問中不存在公平和公正的事實。

這可說是受審一方的亮真和審問一方的貴族院的共識。

所以說，這個審問沒有公平和公正，若能譴責那個討人厭的小鬼的話，理由什麼的怎樣都無所謂，但不能將其公開也是事實。

不久，一直保持沉默的哈西翁候爵吐出了微弱的嘆息。

然後，看著亮真緩緩張開嘴巴。

"已經夠了吧......雖說是無意中，但確實是我等的應對有問題。御子柴男爵的懷疑也可說是當然之事"

這句話引起了旁人的騷動。

雖然貴族院的院長指出並非故意，但也承認了他們的應對是錯誤的。

考慮到爵位的差距，這是不可能的光景。

然後，哈西翁候爵無視旁人的反應，繼續說道。

"然後......我等該怎樣才能解開這個疑念呢?"

這是貴族院之長向一個名為御子柴亮真的男人舉白旗的瞬間。

而這亦是亮真所期盼的提問。

"是啊......那麼......"

亮真擺出一副在思考的樣子，向哈西翁候爵提出自己的要求。

"那麼我該怎樣才能解除這個嫌疑/疑惑呢?" (由於沒有下文，無法推斷亮真這句想要反諷的是解除他在整個案子的嫌疑還是他被不合理對待的疑問。故此處留待下回分解)


[第六章] 第34話 舌戰 其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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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悶的空氣中，道格拉斯‧漢密爾頓帶著懮郁的神情緩緩地向前走。

其弓起背，無力地低著頭。

就像是走向死刑台似的罪人。

甚至連前幾天表現出來的傲慢也一點不剩。

在石造的走廊上只留下迴響特別大的腳步聲。

(明明和平常一樣......但確實有什麼不同了......)

按等份間隔站著，全武裝化的警衛兵也沒有異樣。

那是以漢密爾頓伯爵家的成員身份侍奉貴族院，作為庭吏在這十數年間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色。

但現在卻有著決定性的差異。

(這就是......至今為止我運送的犯人所看到的景色嗎......)

陰鬱而沉重的心情正擰緊了道格拉斯的胸口。

至今為止都是站在運送犯人的立場上通過這條走廊，而現在卻處於被運送的立場。

僅僅是立場上的改變，即便是同樣的光景，給人的印象也會如此的不同嗎?道格拉斯對此打從心底裏感到驚訝。

作為統括貴族院實務部隊的漢密爾頓伯爵家的親戚，道格拉斯該算是受旁人敬重的存在。

至少，在一小時之前。

這一點之所以完全改變，當然也是有其原因的。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我只是遵從當主大人而已......身邊的人也應該知道這一點。但為什麼會......)

道格拉斯緩緩地順著走在前方的同僚的庭吏前進。

事到如今，即使說些什麼情況也不會改變。

假如說出就能解決的話，應該也不會陷入如此境況吧。

畢竟道格拉斯是在這個貴族院裏，權力僅次於院長哈西翁候爵的漢密爾頓伯爵家的親戚。

當然，道格拉斯是漢密爾頓伯爵家的親戚，但卻不是本家的人。

雖然擁有繼承權，但繼承爵任的可能性可謂零。

但是，僅僅是有血緣關係，道格拉斯‧漢密爾頓就已經受到了許多侍奉於這個貴族院的人的各種照顧。

當然也只是有限度的照顧。

也不是什麼都可以做。

但和同樣是庭吏的同僚不同，道格拉斯被分配到的都是一些難度比較低，老實的嫌疑犯和犯人等，不怎麼會發生意外的工作。警衛兵和騎士的同伴也確實較多。

另外，向被告人賄賂勒索的事也被旁人默許了。

雖然道格拉斯自身很貪婪，而且賄賂的要求也只會瞄準立場較弱的人，即使旁人對此皺起了眉頭，但其本身也是個能幹的人，這也許是沒被認為是大問題的原因之一吧。

這可算是他的黃金時期吧。

雖然是拜親戚中的權力者所賜，但光是這樣，在大地世界中就可稱為贏家了。

然而，道格拉斯這樣的春天卻不知不覺地過去了，似乎更一瞬間就熬過了夏天和秋天。

不久，一行人來到設置在貴族院一角的房間前。

"失禮了。遵從貴族院院長的命令，把那個男人帶來了"

庭吏輕輕敲門，以鄭重的語調申請入室。

回應庭吏的回答很快就到來了。

恐怕裏面的人現正焦急地等待著吧。

"辛苦你了。請進"

伴隨著鈴聲般美妙的聲音，銀髮及腰的女僕裝扮的少女把庭吏們叫了進來。

看到那名少女臉容的瞬間，道格拉斯意識到自己的預想以最壞的形式說中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不，在被帶到這個房間的路上，也朦朧地預想到這樣的展開。

不管怎麼說，也沒有其他可說得上是線索的東西。

除了為迎接御子柴男爵而前往扎爾茨堡伯爵宅邸之外。

"那麼，我就這樣告退了......"

庭吏把道格拉斯交給銀髮女僕後，行了一禮後便離開了房間。

其態度流露出絲毫不想在這個房間裏再待上一秒鐘的心情。

事實上，在他看來，這就像把同僚的道格拉斯扔進獅子的籠子裏一樣。

考慮到即將發生的悲劇，也許會被罪惡感壓垮吧。

不管對方是多麼讓人討厭的道格拉斯呢......

當然，心底裏也不是些微躍動也沒有。

而這一點都取決於道格拉斯過去的行為和人格。

被招待到房間裏頭的道格拉斯在女僕的引導下走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男子面前。

來到這個房間的主人，御子柴男爵面前。

"亮真大人......那個男人......"

站在旁邊的金髮女僕低聲耳語的樣子映照在道格拉斯的眼裏。

對於此話，亮真輕輕地點了點頭，慢慢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上，臉上浮現出朝向道格拉斯的開朗笑容。

"我們又見面了。庭吏的漢密爾頓先生......噢哆，現在不是庭吏了呢。用姓氏稱呼的話就會和漢密爾頓伯爵混在一起了......可以的話，我可以稱呼你作道格拉斯先生嗎?"

這麼一說，亮真催促道格拉斯坐在沙發上。

當中既沒有對道格拉斯的敵意，也沒有對與前幾天立場逆轉的優越感。

只是十分普通的問候。

但是，正因如此普通，才會讓道格拉斯如坐針氈。

假如幹脆地生氣或是威脅的話，道格拉斯也能夠接受，但在現況底下，這才是最讓人感到為難的。

道格拉斯帶著害怕的神情坐在沙發上。

對這樣的道格拉斯，亮真勸誘他喝一點飲料。

"用作招待客人的話，還是酒比較好一點，但不巧的是這裏沒有準備"

在說話的同時，一個杯子被放到道格拉斯面前。

裏面裝的是透明的液體。

要是相信亮真的話，那裏頭就只是水而已。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裏既不是御子柴男爵家，也不是扎爾茨堡伯爵的宅邸。

這裏是貴族院。

管理著羅賽裏雅王國貴族們的堡壘。

要在這裏受審的御子柴男爵做好招待客人的完美準備，這不是太苛刻了嗎。

但問題不在於此。

(冰?還是如此數量的......)

在沒有冰櫃等電器的大地世界裏，冰是相當珍貴的。

當然，這並不是絕對得不到的東西，但也不是輕易就能得到的東西。

入手的方法一般是在冬天儲存在冰室裏以及前往被萬年積雪覆蓋的深山吧。

剩下的就只有拜托會使用文法術的術士，以金錢交換法術的方式來制作吧。

只是，在冰室儲存和採集萬年積雪的方法在搬運上也需要時間和人手。

而兩者都必須設置在預定會被怪物們襲擊才能到達的偏遠山區。

當然，能夠擊退怪物們的戰力是必須的，而且，能夠採冰的深山大多都山路崎嶇，很多時都不能使用馬車等運送手段。

因此，一般都是把馬車停在山腳下，山路則用人力來搬運。

這樣一來，人工費就貴得多了。

當然，這會反映在價格之上。

在冒險者之中，也有專門承包運送冰塊的人。

即便如此，在夏天也有許多富裕階層為求涼快而購買。

但是，這也只適用在富裕階層中，有錢而沒有權力的階級。

真正的富裕階層會委托文法術師。

對這個階級的人來說，與其通過公會委托，不如委托作為護衛或教師僱用的文法術師還比較快。

最重要的是，利用文法術制作的冰基本上是沒有雜質的。

量從少到大，雖取決於術者的力量，但也是相當的靈活。

而大部份術者都會在僱主面前發動法術，籍此減少了特權階級中較常見的毒殺的可能性。

不過，即使這樣還是會被暗殺，雖然不能說是完美的對策，但大多數人還是希望看到有沒有下毒的可能性。

但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會為道格拉斯把那種加了冰的水拿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有什麼陰謀嗎?)

老實說，道格拉斯並不認為自己是御子柴亮真喜歡的人。

不，別說不討喜歡了，更可以認為被憎恨了。

不管怎麼說，雖然私底下收了賄款，但別說沒有提供任何照顧，更把他在那個連窗戶都沒有的狹小房間裏放置了一整晚。

當然，這並不是由道格拉斯主導。

道格拉斯只不過是接受了漢密爾頓家當主的命令，並遵從其命令而已。

但道格拉斯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免罪符。

(最重要的是，擄走我家人的不就是這個男人嗎?)

這個想法一直在道格拉斯心中埋下陰影。

當然，並沒有證據表明御子柴亮真參與其中。

但考慮到現況，對道格拉斯抱有怨恨，為了報復而這麼做的可能性十分之高。

至少，無法認為這完全與他無關。

的而且確，信上寫上只要聽從自己的指示，就不會碰其家人一根毫毛。

但道格拉斯並沒有高興到相信罪犯的口頭約定。

說起來，那個指示到現在還沒有來。

應該無法不從的吧。

但從現狀來看，道格拉斯感覺到自身的預想是錯誤的。

"嘛，請喝吧。先休息一下好嗎"

再一次被勸透了，道格拉斯畏畏縮縮地拿起眼前的玻璃杯。

然後，像是做好心理準備似的，輕輕地喝了一口。

但道格拉斯的預想落空了。

當然，是在好的意義上呢。

"這是......果實......水?"

清爽的果實香味。

柑橘系的微微酸味和蘋果的甜味解開了道格拉斯拉緊了的心扉。

最重要的是，刺鼻的香草香味讓人感到心曠神眙。

大概是讓人忍不往嘆一口氣的味道吧。

亮真看著道格拉斯的樣子，緩緩地張開口。


[第6章] 第35话 懐柔 其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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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在進入正題之前，先讓我再打個招呼吧"

亮真把視線轉向道格拉斯，並自報家門。

"我名為御子柴亮真。被這個羅賽裏雅王國賜予了男爵之位，勢力遍佈沃特尼亞半島和本國北部一帶......正經地做的話就是這樣的感覺了吧。嘛，事到如今也沒差了"

這麼一說，亮真微微地聳了聳肩。

其臉上浮現出一絲羞澀。

嘛，依亮真的感覺來看，這是一個相當古老的說法，感到害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事到如今這也沒辦法了。

數日前，道格拉斯作為貴族院的使者前往亮真居住的扎爾茨堡伯爵宅邸。

道格拉斯不可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假如道格拉斯這樣說的話，應該就到要去看醫生的水平了。

不過，即使是下級貴族，這也是來自持有爵位的貴族的問候。

事到如今也無法將其忽視。

"啊......我，我名為道格拉斯‧漢密爾頓。為漢密爾頓伯爵家的親戚......。前些日子失禮了。今後也請多多關照......御子柴男爵......大人"

道格拉斯也作出了問候。

話雖如此，其回應卻總是語塞，相當生硬。

以本來的禮法和作法來說，確實有很多問題。

假如這在現代社會的話，話題可能會有所不同，但這裏是羅賽裏雅王國，問候一般都是由立場或身份較低的下位者對上位者進行的。

不，即使在被認為沒有身份制度的現代社會中，根據年齡和社會立場的不同，也會產生出上下關係。

全職員工和兼職員工，父母和孩子，學生和教師。

除此之外更會有無數的關係複雜地交錯，這就是人類的社會了。

當然，在現代社會中，即便對上級的問候遲了也不會出現被奪去性命的可能性。

最多只是被人批評沒有常識，評價下降的程度。

但是，在大地世界裏身份制度尤其嚴格的羅賽裏雅王國中，這可是關係到性命的問題。

根據時間和場合，有可能會被以無禮者的罪名殺害。

當然，這次是亮真主動問候，所以算是例外吧。

另外，這裏是貴族院，道格拉斯雖然沒有爵位，但考慮到自己也不是平民階級，所以不是那麼重要的問題。

但按本來的作法的話，由道格拉斯先低下頭才是正確的禮儀。

當然，道格拉斯也深深地理解到這一點。

既然是漢密爾頓伯爵家的親戚，他從小便開始對這種作法和禮法進行了徹底的訓練。

本來的話，應該要以流水般流暢無阻的作出問候。

話雖如此，從道格拉斯的立場來看，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不管怎麼說，數日前和現在的立場明顯不同。

當然，勝者是御子柴亮真，敗者是道格拉斯。

不是這樣的話，道格拉斯是不會被帶到這個房間來的。

但亮真對此事毫不表態。

這反倒令道格拉斯為該採取怎麼樣的態度而煩惱。

對道格拉斯來說，這算是一種殺雞儆候的感覺吧。

不過，看著道格拉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亮真僅僅是露出笑容。

當然，這並不是對道格拉斯有好感或寛大。

不管道格拉斯是怎麼想，對他不感興趣才是正確答案。

事實上，亮真之所以突然把道格拉斯叫出來，除了讓他做一件事以外就別無他意了。

(罷了，這樣下去就無法談下去了......)

亮真個人對道格拉斯不感覺趣。

這次他以道格拉斯為目標並不是對他抱有私怨，也不是對他懷有敵意。

僅僅是因為亮真認為他是讓自己的計策成功的必要道具。

然後，在挑選需要什麼道具的時候，想起了前幾天道格拉斯來扎爾茨堡伯爵宅邸的時候，收下了亮真出於各種考慮後的賄款卻沒有提供相應服務的事，因而決定拜托道格拉斯幹一份簡單的工作。

另外，擄走其家人從保險的意義上來說也是正確的。

因為道格拉斯曾一度收下報酬卻沒有付出相應的代價。

既然付了錢，假如無法接受相應的服務和物品的話，大多數人都會感到憤怒，就如同抱怨一樣。

不過，從沒有選擇的餘地這一點來看，道格拉斯確實很可憐，但既然已經得到了代價，他所遭受的苦難也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但是，假如一直不進入正題，那就會相當費時。

為了恰當地使用道具，進行保養也是應該的。

"好了，請冷靜一點。我並不是要把你吃掉。不介意的話再喝點水吧......請"

這麼一說，亮真安撫了旁邊感到不安的道格拉斯。

而亮真的話讓道格拉斯的身體瞬間顫抖起來。

不過，多少也平靜下來了吧。

不，準確地說，自暴自棄地做好了最壞打算才是正確答案。

但不管怎樣，道格拉斯抓住眼前的玻璃，把剩下的水一口氣喝乾了。

"失禮了......那麼，為什麼要請我來這裏呢?"

對於這個問題，亮真滿意地點了點頭。

"是，事實上，我想請道格拉斯先生完成一件工作"

"工作......嗎?"

當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道格拉斯感到了猛烈的惡寒。

就是俗語所說的令人厭惡的感覺吧。

不過，這種厭惡的感覺只不過是沒有任何理論和理由，道格拉斯擅自感受到的感覺而已。

與俗語所說的問卜占卦有靈有不靈一樣。

但現在，道格拉斯有著絕對的確信。

"雖說是工作，但我想拜托的事情本身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不過可能有點危險"

真是耐人尋昧的話。

而且，道格拉斯也沒有愚蠢到無法分辨出其言外之意。

實際上，把人叫到這種地方，拜托你的工作卻沒有什麼大不了，大概不會有人相信的吧。

"什麼意思?"

反問道的道格拉斯眼中浮現出懷疑與疑惑。

正因如此，不會有相信這麼可疑的話的人在。

一般來說都會一早踢開椅子，就這樣衝出房間。

也就是說，現在還不能站起來，道格拉斯很好地理解自己處身的立場。

道格拉斯不能離座的理由有兩個。

其一，他是經由同僚的手被帶到這個房間來的事實。

其二，對御子柴亮真是否擁有與突然失踪的道格拉斯家人相關的消息的懷疑。

然而，亮真把道格拉斯的想法也考慮在對話之內。

(好了，讓他太焦急也不好......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道格拉斯似乎充分理解到自己的立場了，所以亮真打算慢慢地說出正題。

"是，但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只是想在道格拉斯先生的幫助下，打開貴族院的後門"

亮真的話使道格拉斯不由得歪了歪頭。

"後門嗎......那是指，在緊急情況下才會打開的那道後門的事嗎?"

"是，就是那道門"

聽到這句話，道格拉斯馬上閉上了嘴。

然後繼續注視著坐在眼前的年輕貴族的臉。

後門平時都是緊閉的。

不，事實上知道它存在的人也十分有限。

因為這道後門從貴族院一直延伸到通往王都匹勒烏斯城牆外的北門的其中一條最短路線。

這是作為緊急情況下的其中一條逃生路線而設置的。

(這個男人知道後門的存在嗎......雖然有聽說過他是個準備周到的男人......)

道格拉斯感覺到心中的不祥預感越來越大了。

後門為了避人耳目，門的本體被制作得很小。

另外，由於有跳橋在上面，所以並不像正門那樣有士兵站崗。

在城牆上也只有一個崗哨。

話雖如此，它和正門一樣被水堀保護著，門是鐵掣品，周圍的城牆也是石造的堅固物。

想要強行突破的話，不帶攻城武器是無法成功的吧。

即使受到了外部襲擊，在增援到來之前也能做好充足準備了。

雖然與正門相比，常駐的警衛士兵很少，但可以說是為了不讓周圍的人注意到這道門的存在。

但是，雖然人數很少，但守護這道門的士兵卻是從貴族院之中挑選出來的。

當然，打開這道門也需要相應的步驟。

話雖如此，道格拉斯也知道這只是門面話。

只要有與之相應的掌權者或其親戚的命令，就能有一定通融才是現實。

而且，假如是貴族院中位列第三的漢密爾頓伯爵家的親戚，這種程度的要求完全算不了什麼。

(要說能不能打開，也不是不能打開。至少到目前為止，只要我去命令士兵們就行了......但是......)

但道格拉斯現在的處境才是問題。

假如是以漢密爾頓伯爵家的親戚身份聲勢浩大的時候，那就沒那麼困難了，而被同僚的庭吏像罪人般帶走的現在，道格拉斯還有沒有留下如此大的影響力是個疑問。

(而且，打開後門後打算幹什麼?我想不會吧......)

可以想到的是，御子柴亮真策劃從這個貴族院逃亡的情況。

一般來說，其可能性是最大的。

但他不認為這是有意義的行為。

(假如安全逃出了王都，之後又會怎樣?在沃特尼亞半島籠城嗎?)

事實上，御子柴亮真確實在先前的戰爭中打敗了扎爾茨堡伯爵家和追隨他的貴族，將羅賽裏雅王國北部一帶置於統治之下。

但那只不過是短暫的佔領。

或多或少在戰爭漩渦中喘息的領民大多都不會對引起戰爭的新領主抱有好感。

假設他們固守在自己的領地，向他們派遣懸掛著羅賽裏雅王家紋章的征伐軍的話，領民們的心肯定會離開御子柴亮真的。

其結局只有投降或自決兩個選項。

(他是平民階級出生，或者會難看地拋棄一切逃避嗎......)

道格拉斯認為事已至此，即使企圖逃離貴族院，其未來也是顯而易見的，但也沒能想出其他理由。

但是，撇開道格拉斯的疑問，亮真只是悠然地露出微笑。

然後，慢慢地開口了。

"道格拉斯先生，怎麼樣?能接受嗎?"

"我可以拒絕嗎......?"

道格拉斯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容。

但是，對於這樣的道格拉斯，亮真只是聳了聳肩。

"我不會強逼你的"

亮真抹去了臉上的笑容。

然後，將那雙帶著冰冷光芒的眼睛筆直地凝視著道格拉斯。

"但是，你接受的話，報酬將會很高。而且，我和你不同，即使是口頭約定，我也不會違背曾經許下的約定。我把這個作為證據給你吧"

這麼一說，亮真從站在背後的蘿拉那裏接過一個木箱，就這樣放在桌上。

然後，徐徐地打開箱子的蓋子。

在那一瞬間，道格拉斯領悟到了一切。

在看到因來歷不明和平民出身而瞧不起的男人所露出來的獠牙的尖銳時，其全身血管都像被凍結了一樣。


[第6章] 第36话 懐柔 其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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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裡裝著的是戒指和髮飾。

道格拉斯對兩者都有印象。

不，是曾經見過的東西。

戒指是道格拉斯在結緍時作為愛的證明送給妻子的，而髮飾則是給女兒買的生日禮物。

(妻子不會把戒指摘下來，而女兒也很愛惜這髮飾......難道!)

最壞的景象馬上浮現在腦海裡，道格拉斯臉容也扭曲了。

但仔細一想，戒指和髮飾均保留著道格拉斯記憶中的美麗。

至少兩者都沒有沾上血液。

從這點推測，似乎並不是強行搶來的。

話雖如此，這對道格拉斯來說也不是什麼安慰。

道格拉斯並不是一個愚蠢的人，因此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東西在從御子柴男爵那裡得來的箱子裡面是什麼意思。

不知沈默了多久。

道格拉斯緩緩地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做法嗎......"

道格拉斯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對悠然地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憤怒與憎惡不斷湧上道格拉斯心頭。

能按感情揮出緊握著的拳頭到底會有多好呢。

這對把家人當做人質的男人可謂是理所當然的感情。

但四周投向道格拉斯的視線並沒有同情的神色。

不，別說同情了，四周投向他的都是敵意和侮蔑。

因為對侍奉亮真的人來說，道格拉斯只不過是愚弄自己主人的罪人。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收了錢卻沒有給你提供方便這一點確沒有錯。但是......我的妻子和女兒沒有罪......不是嗎?"

道格拉斯邊低下頭，盡全力從身體深處擠出聲來。

道格拉斯抓住膝蓋的雙手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激情似地微微顫抖。

實在是惹人憐惜的模樣。

但是，御子柴亮真這個人並非天真到被這種程度的無聊戲劇所束縛的男人。

"在這個世界上，父母的債務由孩子償還是常識......我沒有搞錯吧......實際上，你至今為止都是按照這個邏輯生活的吧?即便強弱的立場產生了變化，也不能改變這個邏輯。即使這對自己來說是無理的邏輯......對吧，道格拉斯‧漢密爾頓先生"

面對亮真的問題，道格拉斯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

實際上，父母的罪過波及其子女在貴族社會是很常見的。

道格拉斯自身作為貴族院的庭吏的職務包括把人帶到處刑台上。

多半是老人和青年。

但除此之外也有孩子。

當中更包括除了尿布外便沒有任何可疑之處的幼兒在。

當然，這並不讓人感到愉快，可以的話更是不想接受的任務。

特別是母親乞求饒了孩子一命的可憐模樣，看著更是讓人心痛。

事實上，在同事們之間互相推卸包含這種孩子的押解任務更是日常可見的。

因為道格拉斯也並非沒有作為人的感情。

但是，對於向孩子要求清算其父母犯下的罪行的行為，道格拉斯並不能否認參與其中。

(這個男人......)

在眼前悠然地露出笑容的男人到底想說什麼，道格拉斯已經理解得令人討厭。

把罪責交由罪人的親屬償還。

這種想法在比親子關係更重視個人權利的現代社會中，已經是一個有了很大改善的概念，也是一種制度。

本來，借款就是應由借錢的人償還的東西。

但自古以來，孩子欠了父母一筆，向父母償還是常識來著。

這也是在歷史劇中常見的設定，在妓院工作代為償還父母債務的題材，這絕不是僅在幻想和故事中出現的事。

而這個想法並不只適用於借款。

比方說，同樣的邏輯也適用於施恩和復仇。

把自己所受的恩情還給幫手的孩子這並非什麼稀奇的事。

特別是在熟識戰場的人裡有更強的傾向。

相反，復仇也可謂一模一樣。

仇敵死了便對其孩子露出復仇的獠牙，這也是故事中想見的題材。

不過，現實與故事不同，很少人能在活著的時候成功執行。

但是，在不經意間，復仇這種甜美的誘惑確實能打動人心。

特別是對方和自己的立場有差距的話。

另外，在近代以前有束縛以一定的親屬為對象的想法，也有因父母有罪的孩子或因孩子有罪的父母以有血緣關係為由被判以死罪或流放的時代。

而這在現代社會中雖然只有一部份，但卻被繼承下來了。

例如在公職選舉法中仍存在著連座制。

即使候選人沒有直接參與，但秘書或親屬在進行收買等選舉犯罪的情況下仍會被取消資格，並在一定年數內不能再參加選舉的制度。

當然，在現代社會中這是一個非常不合理的想法。

但從犯罪的威懾力這一觀點來說也有一定的效果。

特別是比起自身更重視家人和朋友的人。

而道格拉斯就是一個最重視自己妻兒的人。

"嗯，就是這樣，你能幫我嗎?沒什麼，打開大門的時機會由我派來的人指示，沒有什麼好猶豫的吧......"

對於亮真的話，道格拉斯無力地點了點頭。

因為他是不可能拒絕的。

"好了，這就是最後的準備了......"

亮真看著垂下頭，靜靜地走出房間的道格拉斯，輕輕地嘟噥著。

站在身後的蘿拉對這句話馬上反應過來。

"是的......看那個樣子，我想不會再次背叛了......"

薩拉馬上接著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但那個男人曾背叛過一次。而且，在防備不測事態的意義上也不應懈怠"

雖然道格拉斯本身並沒有這個意圖，但或許有同僚會對他的樣子感到可疑。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對道格拉斯放任不管的風險十分之大。

"嗯，我想是呢......從潛進來的伊賀崎眾中取人吧"

聽到這句話，站在牆邊的一名身穿由貴族院配給的鎧甲的騎士輕輕點了點頭，跟在道格拉斯身後離開了房間。

亮真一邊看著他的身影，一邊獨自在心中思考今後的課題。

(伊賀崎眾是精煉的忍者......在戰場上也是作為謀略戰的至寶......但問題是，在這個大地世界裡不一定沒有其他能傳援忍者之技的存在......)

在這個大地世界中，即使沒有作為流派忍術進行體系化，也有在技術上掌握類似技術的人在。

以密探和情報屋為首，暗殺者之中應該也有擁有類似忍術的潛行技術的人吧，也有應用於冒險者所掌握的森林漫步的技術吧。

實際上，在老練的冒險者中，作為引退後的就職地點，被國家和貴族們作為密探僱傭的人也有很多。

作為僱傭的一方，將難以交給世代交替的騎士和從者的包含骯髒工作在內的密探任務委託出去才是本意。

沒有難以摸透的氣度和使命感，靠金錢驅使的冒險者出身的密探更瞭解這個世界，所以在骯髒的工作方面更容易使用。

在西方大陸割據的國家中，也有收養孤兒並作為密探培養的國家，而這也取決於如何將值得信賴的密探放在身邊。

不管怎麼說，在密探處理的情報中，也包含了能動搖國家的東西。

雖然手腕很重要，但更重視於是否值得信賴。

從這個意思來說，在羅賽裡雅王國內亂時認識嚴翁和咲夜，將伊賀崎眾收納為部下的事依亮真來看只能說是非常幸運的事，認為今後與之交鋒的敵人也有像伊賀崎眾這般老練的集團為部下的想法是非常自然的。

這樣一來，最大問題就是反間諜這一概念了。

(情報防衛嗎......)

這作為語言開始使用是在IT產業興起之後，可說是較新的語言。

但是，其本質只不過是對從很久以前開始進行的事情的一部份。

因為戰爭的陰暗面一定存在著諜報與反間諜兩個概念。

(敵人是猴子並不是壞事......)

潛入的伊賀崎眾的手腕確實很了不起，但另一方面貴族院一方的反間諜體制就很不完善了。

不過，使用全面型頭盔蓋住頭部的話，就不能如實地判斷出誰是誰了。

不，就算能看到臉，隷屬於貴族院的人數也近千人。

把雜工也算在內，人數更會膨脹起來。

要認真識別當中的每一個人是相當困難的。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要完全防止帶有惡意的第三者潛入是相當困難的。

當然，這對採取這個策略的人來說是很合適的。

但從防範一方的角度來看，這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

(姑且算是出了一手，要多打一手嗎......)

僅以沃特尼亞半島為領土的時期十分簡單。

因為除了伊賀崎眾和以紅獅子為首的傭兵們，可說是居民的存在就只有從各地買來的奴隷的孩子們。

但是，既然擊潰了扎爾茨堡伯爵，將勢力擴展到北部一帶，就難以完全排除密探。

為此的對策有各式各樣的考慮，不過，伊賀崎眾輕而易舉地潛入這個王城中的貴族院的事實讓亮真感到高興，同時也帶出了很大的問題。

"在回到西利歐斯的時候，要和嚴翁談一談今後的事情呢......"

在小小的嘟噥後，亮真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然後，想起了一件事後向蘿拉她們問道。

"說起來，我忘記打聽了，迪爾菲娜對那個孩子的病的判斷是什麼?"

蘿拉對這個問題緩緩地開口回答道。


[第六章] 第37话 懐柔 其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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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漢密爾頓離開房間後，大概過了數小時。

亮真悠閒地坐在沙發上，享受著基爾坦蒂亞出產的紅茶的香味，視線投向桌子上的擺鐘。

時針再過數分鐘就會到達十三時。

在上午與以哈西翁候爵為首的貴族院高層展開舌戰之後得到的名為暫時中止審問的休戰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了。

(就差一點了......這場鬧劇終於要結束了......)

審問再開的時間逼在眉睫，亮真輕輕哼了一聲。

並不是因面對再次展開的舌戰而感到緊張。

在讓道格拉斯離開這個房間之後的數個小時裡，他並沒有對自己被困在這個房間裡這件事感到不滿，也明白這是必要的。

但是，即使理解到等待也是策略的一部份，也無法達到善意看待的心境。

雖不能說是無謂的時間，但應該會覺得這是一段虛無的時間吧。

畢竟御子柴亮真這個人太忙了。

本來領主的工作就不是輕鬆的項目。

不管怎麼說，軍事、外交還是內政都是由領主的手腕和決斷決定的。

當然，也有徵收重稅，把實務都交給部下，盡情享樂的貴族，但這種人的末路不會太長。

可能是發生了叛亂而家破人亡，或是受到憂心的家人或家臣的密謀而遭遇不幸的事故和疾病吧。

扎爾茨堡伯爵多年來一直都處於放蕩之極，但這說到底是因為伯爵本身擁有作為卓越武人的名聲和實績，尤莉亞夫人是個精明強幹的人才能做的事。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例外。

話說回來，假如有非常普通的責任感和對領地的依戀的話，一般是不會做出這種馬虎的執政的。

更何況，亮真在這次戰役中獲得的領土並不小。

不管怎麼說，掌管羅賽裡雅王國北部一帶的北部十家大半都滅亡了。

假如與整個沃特尼亞半島的面積相比，在數字上只有四份之一以下的面積，但因為是北部一帶的緣故，與被稱為查魯達王國和米斯特王國的鄰國接壤了，在那片土地上也有領民居住。

與被稱為未開發的魔境的沃特尼亞半島不同，至今為止幾乎不用在意的部份今後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吧。

這使亮真的工作量增加了許多。

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有時間的富餘。

蘿拉和薩拉她們是在考慮亮真的健康嗎，強烈地推薦享受一杯好茶好讓他喘一口氣，但對被推薦的本人來說，想早點行動才是其本意。

(算了，處理得好的話應該會有更多時間......考慮到下一場戰爭，想趁著能下手的時間做好準備呢......)

這時，從窗外傳來了告知十三時的鐘聲。

這是亮真期待已久的戰鬥開始的信號。

"好了......那就出發了吧......"

這麼一說，亮真悠然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