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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手擁幸福[重編工程w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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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5:53 pm

第504話 光輝之物

巨大的太陽,照耀著人的皮膚。有人汗流浃背,爲了尋求水分而攪動著舌頭。到了這個階段,終于有人開始注意到了。

明明是死雪期間,卻莫名地炎熱。

突然仰望天空。在那裏,自然是賴著不走的死雪之雲,還有要驅散它們的偉大的陽光。

光芒,平時是應該給予人們歡樂與恩惠的。但是,靠太近的話,也會有毒。

接觸太陽之人的末路總是固定的。要麽毀滅性的終結,要麽變成怪物。

灼熱使人們呻吟著發出腳步聲,那虛擬太陽慢慢地向大地靠近。汗水蒸發,灼燒皮膚。如果它墮落的話會變成什麽樣,根本毫無去想的意義。

然而,當上天露出殘酷的一面時,一致認爲大地會成爲地獄。

士兵的聲音響起。

「——全體人員,不要停下!動起來!」

在士兵,在人類眼前,威脅出現了。

在地上爬行吞噬一切的,是魔人傑內瓦的毒龍。毒從他的雙臂中延伸成形,變成多頭龍將地面壓碎。

龍是傑內瓦所信奉的狂暴象征。傑內瓦知道最強的龍。從來沒有什麽東西不能被它吞噬的。

這個想法現在也一樣。所以至今傑內瓦還這樣活著。

龍化爲洪水將龐大的魔術和一部分沙塵暴吞噬。魔術師和魔眼獸的驚愕,傑內瓦看在了眼裏。

同時,雷槍貫穿了傑內瓦的左胸,砂子將四肢緊緊地纏繞在一起。不禁失笑,過去也有過好幾次類似的事情。

殺死魔人是很費勁的。那麽,大家都會想,那就先試一下捉住不讓他動吧。能做的已經不多了。

可一切都太遲了。之後一切都將終結。

——偉大的人類魔術師,和死不足惜的魔獸都會死在這裏。

傑內瓦在心裏嘀咕著。在那裏,比起安心的色彩,寂寞也許更強烈些。那種寂寥,某種程度上接近他的根本。

與知己者,親近自己之人離開的這種感覺,傑內瓦無論如何都無法喜歡上。哪怕對方有難以忍受的憎惡,這也是天生的。

強者的死,無論何時看到都不忍。

毒龍張大下巴露出獠牙。從那裏灑落下來的每一滴,對人類和魔性來說都是劇毒。被它吃了就當場斃命。

而且,處于攻擊態勢的兩人根本無法迎擊。即使躲開了,傑內瓦也一定會追擊並殺死他們。

懷著確信的心情,傑內瓦用雙臂操縱著。就在把身體微微扭曲的瑪斯提基奧斯和多哈蘇拉的脖子咬斷,那一瞬間。

「————嗯!」

視野被遮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由得揮起雙臂,讓毒蛇吞食。穿透肉體的觸感在傑內瓦的手中擴散開來,但他沒有取得性命的信心。

瞬間過後視野開闊,傑內瓦看到了遮蔽住眼前的真面目。

「——突擊!士兵的真正價值就在此刻!給我證明你不是膽小鬼!」

埋伏在左右兩側房屋裏的士兵們,恐怕還有剛才對傑內瓦施展魔術的魔術兵們。

此刻雖說是少數,可是他們現在都拿著長槍殺向傑內瓦。

混蛋。瘋了麽。傑內瓦張開了猙獰的眼睛。人類,向魔人攻擊這樣的事態簡直無法相信。

更何況他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勇者,更不是魔性。

充滿魔力的傑內瓦是毒之塊,像他們這樣弱小的人只要碰一下就會融化飄落。事實上,掩蓋了傑內瓦視野的是他們破碎的血肉。

「你們啊,幹什麽,在幹什麽。白癡!」

對傑內瓦來說是發自內心的咆哮。與英雄和舊敵的戰鬥,被這些弱兵玷汙真是沒想到。

最重要的是無法理解。

的確,不計後果與魔人對著幹的家夥有很多。但是,沒有人看到了隔絕般力量差異還要硬上的。

那不過是蠢材。而且這裏的盡是蠢材呐。

「保護將軍閣下,守護戰友!只有我們才能做到!把那條毒蛇殺了!」

這些士兵好像中了魔障。眼瞳裏充滿了狂熱,幾乎忘記了恐懼。

說不定就是所謂失控之類的。他們會被狂熱的漩渦吞噬而死。一半以上的人已經死了。能活下來的會有多少?

結果,英雄和魔眼獸活了下來。

「多少感謝都不夠,人類也出乎意料地變了」

大量砂子抓住了傑內瓦的四肢。曾經是至高魔獸之人的眼睛,即使殺不死魔人也能暫時捕捉住了。

那個軀殼稍微被毒液侵蝕了。即便如此,在其周圍使用權能畢竟還是可以的。

然後魔人動作停止了,吐出了一次魔力之後。他逼近了。

「——魔人傑內瓦。決勝負吧。就算我粉身碎骨,你也要一塊死。能和士兵們一起躺在戰場上,那也不錯」

瑪斯提基奧斯嘴邊流出鮮血,一把抓住了傑內瓦的頭蓋骨。士兵們向魔人揮舞著長槍放出嘈雜之聲,與將軍同在。

要改變,就會改變。傑內瓦像是恸哭般,在心中喃喃自語。

傑內瓦從不知道弱者與魔人戰鬥的樣子。魔性不會做那樣的事。

弱者是逃跑的,四散開來的,舞台上配角都算不上的人。

與傑內瓦面對面的,一直都是強者。正因爲如此,他才喜歡強者,憎恨那些逃之夭夭的弱者。

那些弱小的人此刻登上舞台朝向這邊。

這樣啊。傑內瓦被抓住了頭蓋骨,歎著氣嘟囔著。沙子纏住四肢,士兵的槍尖朝向傑內瓦。而魔性並沒有加入這場戰鬥。

「真的……變強了」

瞬間,『變造』啓動。

傑內瓦的視野大爲扭曲。同時品嘗著不明顯的疼痛與劇烈的疼痛,成爲魔人後,久未嘗過疼痛了。傑內瓦覺得這樣也不錯。

痛苦,是他們憎惡、蔑視弱者,變得如此強大的證明。

髒器和血管的大部分機能喪失,傑內瓦不會死。魔力連接他的神經,使其意識延續下去。

傑內瓦感覺到溫暖的血液噴濺到了身體上。不必問是誰的。瑪斯提基奧斯已經超越了極限。現在馬上就倒在這裏也不奇怪。

多哈蘇拉也是如此。雖說手腳被打亂了,但他也沒有躲過全部的毒龍。

看起來像是被逼入絕境的人類也完全沒有余裕。總之,只要能忍受住這一切的話,自己的勝利不會動搖。到了這裏,傑內瓦反而恢複了冷靜。

即使無法忍受,他們都會死。在扭曲的視野裏,傑內瓦仰望著天空。

散發著煌煌光輝的虛擬太陽。

自己的根源啊。借助齒輪拉布爾的力量暫時找回神性使之成爲可能的偉業之一。

當初,傑內瓦認爲有那個必要麽。看來是有必要的。

果然拉布爾總是對的。她的言語沒有虛僞,沒有背叛。很適合去愛。

然後,在一瞬間放松力氣的傑內瓦視野裏,看到了那個東西。

——與太陽重疊一起在空中飛翔著的,是久違的赤銅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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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5:54 pm

第505話 龍要跑路了

瑪斯提基奧斯和多哈蘇拉,人和獸兩者曆盡艱辛地對抗著魔人。赤銅龍莎多拉普特遠遠地看著那個樣子,在後面低聲私語。

「傑內瓦不是已經夠勉強了嗎?那麽,最好就此撤退看看情況。你,不是也想看看情況才讓人類去對抗的嗎?」

莎多拉普特把手放在路基斯雙肩上動著嘴皮子。她當然不知道他實際上是怎麽想的,可已經預測到了。

畢竟他現在是魔人。那樣的話,思考應該更接近魔性。

讓人類戰鬥是爲了他們的尊嚴,其中包含著利己主義的算計也不奇怪。對于大魔烏利利岡特,只能服從或逃走,這一點他應該也很清楚。

那麽,莎多拉普特認爲思考回路應該和自己沒什麽區別。

如果把路基斯拉進隨行人員,逃跑的路線也能輕松保障。不管怎麽說,擁有原典的魔人對魔性來說都是凶惡的存在。他們一個個體就等于一個勢力。

自己運氣真好。莎多拉普特不得不這麽覺得。差點就卷入大魔和魔人戰爭當中的現在,眼前就存在著一個,而且說不定能掌握在自己手裏。

莎多拉普特緊緊壓抑著那顆飄逸的心,等待著路基斯回話。他還是一如既往支著胳膊肘,理所當然地說。

「——是啊。確實不想理那個鳥頭。覺得還是讓瑪斯提基奧斯那家夥殺了比較好」

莎多拉普特用手指緊緊抓住肩膀。果然他在相信人類的同時,也有著自我打算的一面。現在大概在那個夾縫間左右搖擺吧。那麽,處理好的話可以拉到這邊來。

當莎多拉普特微笑著用嘴唇編織下一句話的時候,路基斯說道。

「果真先砍下鳥頭,接著是拉布爾的話。最後要老子料理烏利利岡特,那也認了。而且,因爲是他們的戰鬥啊」

「嗯……欸?和烏利利岡特……?」

從端莊的嘴唇裏,不由得發出恍惚之聲。一瞬間,莎多拉普特沒能理解路基斯的話。這句話和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爲什麽現在,談論的不是傑內瓦,而是齒輪和大魔呢。而且關于後者,不是說過不會戰鬥嗎?

面對無言而瞪圓眼睛的莎多拉普特,路基斯好笑地擡起臉說道。

「什麽嘛。一開始不是說能贏的話就會有辦法麽。老子不記得說過不會戰鬥之類的話。輸是不可能的事」

也就是說,要和烏利利岡特戰鬥。而且贏不了的話就想對策嗎?

不行,逃吧。此時,莎多拉普特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眼前的這個魔人,繼承了原本人類的本性,難怪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本來,魔人是不會輕易反抗大魔的。就像騎士侍奉國王一樣,他們對某種大魔是順從的。心裏怎麽想的另當別論,但魔人是敵不過大魔的,所以也無可奈何。

這個魔人似乎想以什麽爲根據來反抗。真是愚蠢之事。結果只能等待死亡。

沈重的歎息不由自主地從莎多拉普特的嘴裏吐出來。尋求這樣庇護的自己是錯誤的。這麽想著,在轉身的瞬間。

路基斯的手指抓住了莎多拉普特的肩膀。毛骨悚然的感覺在她的脊背上掠過。力道並不是那麽重,可不知爲什麽心裏感到了極度的恐懼。

「還有一點不同。對手威逼自己時,無需盯著那樣子看——只需抓住衣領將其撂倒。莎多拉普特,你會飛,不是嗎?」

不好,被盯上了。

莎多拉普特咽了口唾沫。怎麽辦,逃走嗎?不不行,現在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後背。

這個男人的魔劍不僅能殺死自己,而且隔著距離的都能殺掉。莎多拉普特看到了他剛才斬殺了遙遠上空的魔鳥。

如果就這樣變成鳥直接逃跑的話,肯定會被切碎的。說是這麽說,可也已經知道只要和這男人在一起,不管有多少條命都不夠。

——那麽只能在欺騙之後逃走了。

兩頰顫抖,視線遊離不定,莎多拉普特朝向路基斯。

◇◆◇◆

變成鳥兒的赤銅龍在空中飛馳。明顯帶有熾熱的陽光幾乎要把羽毛包裹起來熔化掉了。

老實說,一點也不想靠近,可是現在反抗那個男人就免了。這是不想無緣無故樹敵的原則。

路基斯告訴莎多拉普特的是,確認那個太陽是否有實體。

魔性使某種物體顯現,大概有兩種術。

一種是創造真實。精靈們的祖先創造了從種子到未來能材的樹木,從礦物中産生的魔族裏也有能生成金和銀的。

另一種是,創造虛幻。對于太陽這一概念,只提取其象征的灼熱和豐收等一部分力量,使其表現更爲強韌的東西。

前者因爲是實物,所以存在很堅固,可也無法超過實物。相反,後者可以提取象征,發揮出比實物更強的功效,不過也有無法長時間保持的脆弱性。

莎多拉普特的身體有一點點燒焦也能看到——這個虛擬太陽是後者。然而,奇怪的是吸收了太多的魔力開始擁有了實體。

如果真成了實物,這都市就一句抱歉啦。所具有的引力和原本的熱量,能讓國家慘遭蹂躏。

莎多拉普特冷靜地察覺到了一件事。果然,爲了做出這個而竭盡全力的一定是齒輪拉布爾。只有那個種族才會創造出這樣的東西。如傑內瓦般,那一點的理性在起著作用。

莎多拉普特認識到,機械種族總是按照自己的邏輯行動,同時帶來危險。

正因爲如此,在阿爾蒂娅曾經極盛之時,大部分都被摧毀損失殆盡了。嘛,對她來說是因爲奧菲的緣故吧。

大致上,路基斯所說的目的已經達成。就這樣,莎多拉普特繞著虛擬太陽轉了一圈,進入了路基斯的死角。此處就連他也無法看得到。

那麽,跑路啦。

莎多拉普特將翅膀伸長以迎風。得到上升力就那樣漂浮起來。繼續參與下去,很有可能會喪命的。無論什麽時候離開都最重要。

路基斯說只需探究太陽是實體還是虛幻。查出來了你就不用管我了吧。

而且,打開翅膀進入飛行狀態的話,就沒有人能夠追得上莎多拉普特了。就算真正的職業鳥類,也比不過那個速度。

理所當然的事,作爲生物的地位是不同的。能趕上龍那飽含著強大力量軀體的,只有一個。

——只有鳥之王的翅膀。

「——連做夢都要見到你呢。莎多拉普特!」

在莎多拉普特進入脫離狀態的瞬間,那鈎爪抓住了翅膀。斬落纏在皮膚上的砂子,吐著鮮血,魔人出現在那裏。

「——欸,啊……這不是噩夢嗎!?」

魔人與龍。兩頭魔性就那樣消失在虛擬太陽中。正確地說,是傑內瓦強行將莎多拉普特拉進自己的領域。

那正是傑內瓦的根源,是爲他而創造的極小世界。原典之一。兩個魔就這樣被吞噬了。

◇◆◇◆

無論是人還是魔,都仰望著那光景。魔人傑內瓦,發出尖銳而高亢的聲音,身影被虛擬太陽吞噬了。這意味著什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發生……什麽事了。多哈蘇拉先生」

就連瑪斯提基奧斯也過多得用盡了全力。事實上,從人類的運動物體視力來看,現在傑內瓦的動作是瞬間的。

對于魔眼獸多哈蘇拉來說,只知道一件事。

「……搞不清楚呐。感覺好像有點不妙」

魔眼一瞬間看到了莎多拉普特的身影。也知道她和魔人似乎有因緣,可是不知道如今的行爲有什麽涵義。

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吧。兩人凝視著上空的光。

虛擬太陽。在激戰中不得不把精力集中在傑內瓦身上的兩人,終于發現了那個凶惡的存在。或許是傑內瓦的根源。

那家夥的圖謀與此相同,應該是爲了使自己的力量最大化。多哈蘇拉感到背脊一陣寒意,咂了咂舌頭。

在此處讓他逃走太痛苦了。這邊使出大部分後手之後。傑內瓦還有余裕的話,後面就只能甘願接受失敗了。

當多哈蘇拉不由自主地要傾斜雙角時,久違地聽到了那個聲音。

「——還算成功吧。魔人那家夥已經被你們打敗了。之後就交給神話時代的同伴吧」

路基斯斜著鮮紅的眼睛,魔劍搭在肩上說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前線,成功是怎麽回事?周圍的人還沒來得及提出這些疑問,路基斯就繼續說下去。

「不用擔心,瑪斯提基奧斯。該怎麽辦?撤退還是前進?」

是爲了打消所有的疑慮吧,路基斯說。也許是因爲那句話充滿自信的緣故,周圍的心情不可思議地變得輕松起來。

但是只有瑪斯提基奧斯凝視著路基斯的眼睛反複斟酌著這句話。

「你滿身瘡痍。那邊還留著一個魔人,弄不好的話連大魔都會探出頭來。那麽,怎麽做呢?」

這似乎是在向瑪斯提基奧斯提問,似乎也在向背後的士兵們喊話。路基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飄飄然,怎樣都無所謂。

在一瞬間的空白之後,語言像被風推著一樣漏了出來。

「將軍。回去吧——王宮,徑直走去」

已經分不清是哪個士兵說了。但瑪斯提基奧斯確實聽到了這句話。然後笑了。一邊從幹枯的喉嚨發出聲音,一邊擦著血迹。

魔人一個就損耗激烈,犧牲巨大。危機還在繼續。不過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大魔還沒有複活的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瑪斯提基奧斯舉起手臂說道。

「就是今天。今天這一天,波爾瓦特又活過來了!我等就是爲此而來。全軍聽令,驅散魔軍!整頓陣營!」

士兵大聲應答著。失去魔人,困惑的魔軍後退了幾步。現在的他們連是繼續攻擊好呢,還是逃跑好都搞不清楚。

路基斯搖晃著魔劍。同時,那眼瞳之中已經沒有後退的意志。僅僅注視著盤踞賴在王宮不走的魔。

「那麽,我們走了。路基斯大人呢?」

路基斯只是自言自語地說。

「當然去了。你們信守承諾打敗了魔人。你們全部都是勇者——那麽接下來就輪到老子履行義務了。是吧。老子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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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5:54 pm

第506話 無名之神

虛擬太陽內部。那裏是毒物傑內瓦的根源所産生的極小世界。

映入眼簾的是深綠及濃厚魔之氣息。看不到人類文明的殘片,正在擴張的是魔性部族國家時代。

這裏沒有任何秩序和法律,只有信仰和弱肉強食的法則。在尚未成熟的世界裏,充分享受著混沌的自由。

世界的中心,有一座用土和泥建成的神殿。

神殿的四方聳立著尖塔,像是在頌揚什麽似的排列著許多巨大的像。在那裏,並存著尚未成就的華美與精致的莊嚴。

俯視著四周矗立的樹木,神殿裏供奉著一尊神。已經失去名字的,偉大的太陽與風之神。

「——真讓人懷念啊。這就是你的理想世界啊」

原典是由所有事物的根源願望構成的。因此,從原典中創造出來的世界,就是理想本身。就像德裏格曼渴望統治世界一樣,傑內瓦渴望著這個混沌的自由。

神殿裏一片昏暗。光源只有透過天花板那做成十字形窗戶照進來的陽光。然而,這微弱光線所産生的陰影,賦予了這個場所某種神秘感。

傑內瓦站在神殿中央張開嘴。猙獰的眼睛,此時正狠狠地盯住赤銅龍莎多拉普特。

「是啊。弱肉就是食物,強者又是更強者的食糧。這裏沒有秩序。魔性就是這樣,吾認爲自由才是魔性的證明」

傑內瓦的原典即是,無邊無際的自由。世界毫無秩序,法典遺失,紀律是連存在都不被承認的原始世界。是神明與其他生物最親近的時代。

「而且,魔力稀薄的世界真是太沒趣了」

巨大的鳥臉噴出瘴氣煙霧。被濃密的魔力所覆蓋,其身上所負的重傷正在修複就是證明。

不僅如此。莎多拉普特注意到了傑內瓦的面貌,以及他的身體逐漸地發生了變化。那個模樣,就好像回到了過去的他一樣。

莎多拉普特變回人類的姿態,嘴唇僵硬地說道。

「傑內瓦……怎麽了?生爲神明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勉強取回神格,這有什麽意義?」

或許是被齒輪的意圖所左右,莎多拉普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看著傑內瓦的眼睛後退了一步。砂子在腳下飛舞。

兩者之間有著相當的距離,但對彼此來說已經算不上是距離了。只要跑一步,就能夠到對方的喉嚨。這已經是面對面的間隔了。

莎多拉普特,無論如何是逃不掉的。不對,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和傑內瓦做對手還能逃得掉的吧。盡管如此,爲了尋找更多的間隙,視線還在四處遊離。

傑內瓦對那幅樣子感到強烈的憤慨。感情激蕩的聲音在神殿裏回響起來。

「莎多拉普特——赤銅龍。問的可是吾這邊呐。這幾百年來一直在追問。你特麽爲什麽,那個時候逃走。抛棄自己人,一切都抛棄了!」

不用說是什麽時候的事。

人類英雄阿爾蒂娅與大魔烏利利岡特,以及龍族和傑內瓦一樣的魔人、眷屬等全部都被卷入其中的大戰。

而且,那場戰爭莎多拉普特變成蟲子逃走了。

爲什麽?

傑內瓦知道她有時會表現出某種異樣的膽怯。但是那天,莎多拉普特應該是親自上陣的。可是,爲什麽要逃走呢?

由此,戰線陷入了一片混亂。人類就像預先知道混亂一樣,展開了攻勢。

結果,大地塗滿了龍之血,由傑內瓦統領的魔鳥們大半都丟掉性命。正因爲有烏利利岡特在,戰場才得以穩定下來,不過有一部分卻近乎于被虐殺。

對于提問,她以一種輕松的舉止回答。

「還不是因爲害怕嘛。再說,和阿爾蒂娅那樣的怪物作對真是愚蠢」

害怕。

愚蠢。

傑內瓦在感到胸口發悶的同時,也感覺到了眼角和腦髓有著強烈的熱量。

她那回答是什麽鬼。傑內瓦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思考著那個問題。是有什麽原因麽。還是真的背叛了。

她說那只是因爲害怕。

瞬間,憤怒化作雨點劈打著傑內瓦的心。喙已經停不下來了。瘴氣纏繞在身體上,不斷地改變著形態。

「……與烏利利岡特那時也是這樣呢。爲什麽你沒有反抗就選擇了從屬之路!還有很多別的路可走啊!」

莎多拉普特聳聳肩,仿佛在說自己完全明白的話敷衍著。

「那不是因爲烏利利岡特的力量很強嘛。順從強者是理所當然的」

「……蠢材。莎多拉普特,莎多拉普特!你特麽不是那樣的!」

在傑內瓦嘶叫的同時,他的身體也達到了變化的頂點。翅膀長大後伸展開來,軀體已經不再是鳥類了。

那是一條巨大的蛇。已經沒有任何人信仰的他,只有少數人知道那是有翅膀的大陸蛇。

此處爲恸哭的無名之神。

「……別再那樣了。你,這麽做又有什麽意義?根本沒有意義!」

莎多拉普特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不知不覺地歪斜著眼睛。毫無疑問,他還是神時的樣子,與瘴氣一起出現在那裏。

從那身體發出的魔之壓力,是魔人之時所不能相比較的。他一張嘴一坐城市就會消失。只要他加強視線就能射殺魔族魔獸。

在可以說是偉大的姿態面前,莎多拉普特想到的是非常悲傷的事情。

此時此刻,他取回了神格。那既有這個理想世界的影響,恐怕也有那個齒輪的指引。

然而不管怎麽使用原典,現在這個時代他作爲神明太脆弱了。

他啊,能保持現在這個樣子也僅僅是一會兒的事吧。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莎多拉普特流露出悲壯的表情。而且,對面的無名之神,那憤怒之中也漏出陣陣哀歎。

爲什麽,那問題一直在問。積年累月的想法在此處迸發出來,使他失去了理性。

爲什麽,那時候你逃跑了?爲什麽那時候你甘願屈從?不是很奇怪嗎?爲什麽?

爲什麽,沒有做出與自己一樣的選擇?

——無名之神的咆哮震撼著神殿。泥和土開始崩塌,砂粒之雨飛濺開來。

有翅膀的大陸蛇張開巨大的下颚,縱身跳躍想要吞下莎多拉普特。口中彌漫著虛空本身。被吞噬的人只會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曾經吞噬了一個大陸的巨大之蛇的全部暴威,現在全部集中在一龍之上。

莎多拉普特已經無路可逃。逃得了一時,接下來就會有消亡等待著。那已經逼近眼前了。無論擁有怎樣的龍的權能,都不可能逃走。

莎多拉普特僅僅是,很悲傷。

他啊,爲了追殺自己,而采取這樣的手段實在是太悲哀了。

「——」

莎多拉普特說了聲,以前他的名字。一瞬間,他們的邂逅就結束了。

不是決勝負。只是弱者被強者吞噬而已。

這就好像這個世界是理想的自由一樣。

「——從你還是嬰兒的時候自己不是教過很多次了嗎?」

在即將崩潰的神殿中,聲音響起。赤銅龍咬住大陸蛇的心髒,說道。

「生爲魔性,不對,生在這個世上,睡覺,吃食,呼吸,還有逃跑——這全部都是爲了鬥爭啊」

以人類之姿現身,赤銅龍的眼睛異常冷酷透徹。雖然心髒還在她的口中跳動著,但她用強韌的牙齒使之沈默了。

「如果你用盡一切劇毒來毒害人家,人家不就會在數百年之後死掉了麽。在這期間你一直逃跑的話不就取勝了嘛」

放棄這個勝機,愚蠢地挑起短期決戰。何其愚蠢。這對莎多拉普特來說很悲傷。連逃跑都做不到,膽怯也要有個限度啊。

大陸蛇已經奄奄一息之際了。全身都在流血,但還是凝視著莎多拉普特,流下了一滴淚。

「……爲什麽。爲什麽,你這家夥」

莎多拉普特接受了這是剛才問題的延續。在大陸蛇的巨大身軀上盤著腿,說道。

「正如所說的那樣。挑戰怪物是愚蠢的。再說,人的話過一百年就會死。爲什麽要冒險去戰鬥呢?」

就說烏利利岡特。不隱藏強大力量而行動的存在,遲早都會與同樣以上的存在相對立,從而身負致命傷。世上沒有人能永遠繁榮昌盛。自己知道那注定是毀滅的命運。

「世上允許的只有完美的勝利。自己害怕拿不下來。害怕失敗而死。完美不是優先于一切嗎?矜持、自豪、尊嚴——在失敗面前沒有任何意義」

赤銅龍悲傷地,高聲說道。結果,沒有人能理解這些。看著即將崩塌的神殿,以及一個世界的終結,莎多拉普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只有一件值得開心的事,那就是能夠殺死自己的人又減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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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話 隨落日而來者

紋章教勢力圈的東端,城塞都市伽羅亞瑪利亞。曾經送別波爾瓦特王朝和路基斯聯合軍的這座城市,今天又迎來了一支新的軍隊。

紋章教——加萊斯特新王國主力軍。以庶出公主爲總指揮官的這支軍隊,其威容堪稱壓軸之作。

曾經不堪貧困和戰爭殘酷的紋章教兵們,現在的裝備也已精良起來。由于還吞並了老將理查德率領的舊加萊斯特軍,其質量也達到了一個國家軍隊的水平。

帶著超過兩萬的人數,繼續進軍。他們的目的很明確。

以英雄路基斯爲先遣,攻陷波爾瓦特王朝,也只有這樣了。

「如同一條饑腸辘辘的獵犬……對吧。跟傳言的不一樣,統禦得相當不錯啊」

男人站在旅館的二樓,一邊看著身穿黑色軍裝的公主菲洛斯進軍,一邊在羊皮紙上記錄下這一幕。在貿易中心的伽羅亞瑪利亞待了很長時間的他,比其他城市的人對信息更加敏感。

根據那裏流傳的傳聞,之前的評價是,公主菲洛斯雖然有向波爾瓦特顯示出進軍的意志,但缺乏指揮能力。

然而看到了實物卻不是那麽回事。她就像一名渴望立下功勳的猛將,鼻子嗅向前方。

牽著馬辔的美女大概是聖女瑪蒂娅,指揮前衛軍隊的是老將理查德吧。

這次進軍雖然激烈,但也很華麗。甚至包含著軍人的精粹。

男子貝爾納格萊德在羊皮紙上塗上墨水,不放過任何一點碎片。

畢竟總是缺錢。這樣的信息和報道,在市民中很暢銷。特別是伽羅亞瑪利亞的紋章教徒很多。他們聖女的樣子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貝爾納格萊德一邊寫著報道,一邊俯視著繼續前進的軍隊。超過兩萬的兵力。對現在的加萊斯特新王國來說應該相當勉強。

不知道冒著死雪強行軍到底有什麽意義。但貝爾納格萊德心中的不是疑問,而是一種想法。

「……真羨慕」

不由自主地,無人接聽的聲音飄落下來。

如果能作爲英勇的軍人戰鬥,沐浴著光榮而死,那該是多麽可喜的事啊。他們能做到那個。貝爾納格萊德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曾經被驅逐過一次的自己,再回到那裏會怎麽樣呢?總不能重當個新兵吧。

這些勇士站在英雄面前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貝爾納格萊德歎了口氣,動筆寫起了報道。

加勒斯特新王國公主菲洛斯的第一次親征,就這樣被記錄了下來。盡管詳細地記錄了她的樣子,但其推測的目的卻完全不同。

她的目的只有一個。

不是攻陷波爾瓦特王朝,而是奪回英雄路基斯。只因這個意志,調動了兩萬軍隊。

可是,沒有一本書記載了這一點。人們相信這是一次基于事業的偉大親征,而不是基于個人野心的遠征。

除了聖女瑪蒂娅之外,沒有人注意到菲洛斯臉上的笑容。

◇◆◇◆

陽光搖曳,悲傷地嗚咽著。地平線的扭曲是太陽墜落的一個證據。

從首都近郊的貝菲姆斯山俯瞰那景象,齒輪拉布爾眼睛炯炯發光。老實說,那是拉布爾的動搖方式。

也可以說是驚歎。這一幕對她來說是如此的震撼。

拉布爾認爲傑內瓦作爲魔人有可能會被打敗。魔人路基斯意氣風發地與他爲敵,更何況他還有魔劍。

不是被逼入絕境,就是被砍死。反之,要麽全部吞噬掉。

可是,不管怎樣,應該不會有更多的事情發生。

「在這天地之間,似乎發生了你我都意想不到的事」

眼下,太陽漸漸消失。

那是傑內瓦利用原典創造出來的極小世界的殘渣。他應該在那個世界裏,毫無疑問地恢複了作爲神的權能。

只在短暫的時間裏,他再次以太陽神的身份君臨天下。

然而,他死了。這落日就是最好的證據。是誰,怎麽做到的。

拉布爾娃娃般的瞳孔瞬間被堅硬的眼睑覆蓋,然後再張開。在那一瞬間,她的動搖消失了。

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態。但結果是一樣的。即使能壓垮很多人,作爲災害的魔人,心也會碎。

不管怎樣,空氣中的魔力濃度已經足夠充足了。不,傑內瓦的極小世界宣告崩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味道,幾乎要酩酊大醉。

足夠了。拉布爾看到人類的士兵們開始向王宮進發。已經晚了。

一切都會結束。

雙手抱著魔術師的身體雖然有些舒緩,但看得出想要張開眼睛。指尖貌似開始微微跳動。拉布爾輕輕按住她的頭,注視著她的表情。

芙拉朵·拉·伏爾加格勒。黑發魔術師已經不能稱爲人類了。其身已是純然的魔力本身。

血管,內髒器官,神經,甚至連細微之處,都可以說是把人類的要素削去了。拉布爾明白,這一切都是他化身爲魔人的功勞。

把她作爲心髒所需要的魔力也好,他所傾注的東西也罷,她一概沒有拒絕。反而,仿佛在等待著。

即使其結果是身體脫離人類,她也無所謂吧。

真的,本來精神和靈魂早就該磨損,崩潰了。真不愧是,除了他以外,拒絕了所有人。

拉布爾抱著芙拉朵,站在巨大的它面前。

能夠俯瞰全局,飛到空中的巨大身軀。

那是曾經與巨人王,精靈王並肩齊名,作爲偉大的魔君睥睨諸族的無可爭議的王者一角。

大魔烏利利岡特。

盡管被人類英雄阿爾蒂娅打敗,心髒被擊碎,但它的威嚴依然健在。只要一睜開眼睛,世界的曆史就會輕易改變。

然後,已經做好了醒來的准備。傑內瓦已經腐朽,他的野心還是實現了。不,他用自己的死,讓自己的王現身。

「來吧,搏動的心髒在這裏,巨大的魔力在空中,束縛的鎖鏈破碎了」

仿佛在吟唱著什麽。

一瞬間,拉布爾的周圍出現了幾個齒輪。它們一邊發出「咔嗒咔嗒」的誇張聲音,一邊互相咬合著,開始動起來。

仿佛身體的活動才是自己的義務。看起來很可怕,甚至像是一種高尚的儀式。

拉布爾張開雙臂。已經不需要支撐芙拉朵了。齒輪的聲音響起。

「這個世界是神話。無數的神話消失了,將它們捆綁起來的精靈神話成爲了龍和巨人的神話,而現在人類神話就在這裏——」

仿佛對詠唱有所反應,得到心髒的巨大魔性軀體開始了久違的脈搏。每一次跳動都讓天穹膽怯,鱗片每一蠢動都讓大地發出悲鳴。

咔嚓、咔嚓、咔嚓。

齒輪不停地發出聲音。不,從世界開始的那一天起,這個就一直響著。

「不過,那些都是模仿。原初神話就在此處。遵循神話,將命運誕生于這裏。因爲我是和方舟一起將正確命運帶來之人」

絲線般的長發在空中飄動,強烈的魔之氣息令人作嘔。拉布爾張開雙手,如在某一刻那樣低語道。

——原典解鎖。

人類神話的載體尚未成形,巨人神話托付給了小小的巨人,精靈神話威脅要吞噬大地。

而今天,另一個神話揭開了它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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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6:09 pm

第508話 神話醒來

人類軍左翼。被巨人卡利娅的剛猛進軍和列伊搬來的軍隊前後夾擊,魔軍已經無法保持軍隊的姿態了。

只要卡利娅一揮黑绯大劍,慘叫四起,本性越是凶猛的家夥就越先完蛋。

在本能的刺激下,膽小者會崩潰,潰亂進而在街道上湧動,要麽找到一點縫隙逃走,要麽就變成血肉模糊,把地面弄髒。

那不是戰鬥。只有壓垮者和被壓垮者。

從軍隊與軍隊之間的戰爭來看,這是人類的壓倒性勝利。像用掃帚掃塵一樣,掃除魔軍。

士兵們的眼睛裏浮現出猙獰和勝利的字樣。連笑容都開始流露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最先注意到的是指揮官卡利娅。

「……這是什麽?」

喉嚨莫名地哽住了。惡寒變成固體黏在身上。敵人已四散,列伊和卡利娅的軍隊會合。左翼的勝利是決定性的。沒有什麽好怕的。

盡管如此,還是覺得惡心。指尖不由得顫抖起來。

「卡利娅大人,怎麽了?流汗了?」

「……汗?」

直到副官這麽說,才意識到。汗水像瀑布一樣從額頭滴落下來。可是,身體裏卻冷得驚人。每滴一滴汗,熱量就會被帶走。

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不,不是。有的。卡利娅用雙手握住黑绯。

——弗利姆斯拉特大神殿。黃金女人神靈阿爾蒂烏斯。

回想起來,感覺仿佛上天塌下來一般。她的臉一下子仰了起來。卡利娅不確定自己現在站在哪裏。

「啊~啊~啊……終究是徒勞啊。徒勞。這種反應應該是注意到了。很敏感啊。好事情。或一步,或兩步。亦或早就遲了呢。沒辦法。無論是誰,意識到自己遲到都是在遲到之後」

那聲音仿佛能刺穿周圍的人,卻又有著奇妙的美感。卡利娅馬上就知道那是誰。和列伊的音質相近,但完全不同。

頭發染成火紅的魔人寶石阿加托斯走到卡利娅的身邊,繼續說道。

「原本是想把魔人都收拾掉,再把芙拉朵奪回來的。那個,卻醒了。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了。除非是阿爾蒂娅再現。好懷念啊。懷念到想吐」

阿加托斯總是用她那冗長的口吻說話,但今天的語速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她絕對是冷靜不下來了。

那僵硬的表情,比語言更雄辯。

卡利娅和阿加托斯都看向坐落在波爾瓦特王宮深處的——巨大山峰

那裏有什麽?“不,沒什麽”之類的說法只是一種搪塞和安慰。已經知道那是什麽了。

「——大魔烏利利岡特」

這句話不是從哪說出來的,而是從空中飄過來的。令人恐懼的神話怪物,氣息開始從那裏泄漏出來。

◇◆◇◆

赤銅龍的身體從融化的陽光中掉落下來。毒物的理想世界已經消失,只有一尊魔在那裏。早已沒有了魔人存在的迹象。

刹那間,莎多拉普特哼了一聲。然後在口腔內輕輕吐了吐舌頭。

濃郁的,讓人鼻子發麻的魔香。雖非特別,但在這個魔力稀薄的時代是無法品味到的。

發生了什麽。線索只有一個。

蓦地一看,他就在大街上。魔軍被驅散,人類軍似乎正在重組中。

那個他,只是呆呆地望著宮殿和背後的山。

「——哦,這麽快啊。玩得開心嗎?是老相好吧」

路基斯沒有回頭看莎多拉普特,背朝她說道。

莎多拉普特不知道他從傑內瓦那裏聽到什麽,察覺到了什麽。但不管怎樣,判斷他現在的注意力不是自己,而是面朝的那裏。

「……不是出現可怕的龍嗎?我要逃走了,你還是要去嗎?」

路基斯一把抽起搭在肩上的魔劍,說道。看上去並不怎麽緊張。

「哦,嘛,要去」

莎多拉普特差點歎了口氣。感覺化爲魔人之後稍微有點魔性了,其實完全沒有變化。

對抗烏利利岡特,就像擲出雪白的骰子。沒有任何勝算,無論哪一面出現,結果都是一樣。自己若主動跟這場勝負搭上關系就沒救了。

結果他還是那麽愚蠢。莎多拉普特像是在說廢話似的說道。

「烏利利岡特不是神話的載體嗎?可不是拿著原典就能搞定的對象。想死,隨你」

莎多拉普特心想,這句話也沒用吧。反正知道路基斯是不會勝利的。大概會回答說,即便如此也不能不去吧。

太無聊了。完美就是一切的莎多拉普特絕對無法理解。這種行爲最應該蔑視。

路基斯,還是背對著說道。

「——餵餵餵,算了吧,莎多。你特麽以爲老子會去打一場贏不了的勝負嗎?」

「……啊?」

正要轉身,莎多拉普特不由自主地發出渙散的聲音。過了幾秒鍾,還是沒能好好理解路基斯的話。

用什麽去贏。是烏利利岡特诶,蠢死了。

當莎多拉普特在心中說出這句話時,路基斯回過頭來露出了笑容。比劃的魔劍,輕輕撫摸著半空。

「很簡單啊,一頭沒能進入墓地的龍,已經知道該怎麽料理了」

他是認真的嗎?紅色的頭發隨風飄動,莎多拉普特不由自主地看著路基斯。她覺得,那很不妙。

路基斯鮮紅的眼眸直勾勾地捕捉到莎多拉普特。他的眼光完全不像是新魔人。

「跟我來,莎多。你不想讓他活著。那我就殺了他。你只要帶我過去就行了」

那是令人懷念的,聽過的話語。

在莎多拉普特漫長的一生中,宣稱能殺死烏利利岡特的存在,包括路基斯在內只有兩尊。第一個說這話的,是人類。

光輝的如黃金般的人類。

——你只要帶路就行了。我會殺了邪龍。

這麽說,她確實做到了。

莎多拉普特想,那時大概也是這種心情吧。猶豫過後,只從背後伸出兩翼,噘起嘴。

「……從上面扔下去就行了嗎?自己可不想接近那玩意兒」

「可以,剩下的我包了,代價足夠了吧」

確實。多少有些危險,如果因烏利利岡特而死,代價是雙手都承受不起的。再說了,就算那個叫路基斯的魔人死了。

對莎多拉普特來說,不過是能殺死自己的家夥又少了一個。也不能說不好。

「那抓住好了,一下子就能到」

莎多拉普特張開雙手,這樣說道。仿佛能聽到龍睜開眼睛時的咆哮。

好久沒接近睜大眼睛的怪物了。盡管莎多拉普特從來不相信路基斯,但還是有意地擲出了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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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6:09 pm

第509话 纠缠之魔

它就在那里,看起来像一座小山。

沐浴着阳光,留下美丽反射的黑曜,将那座山点缀得色彩斑斓。时而起伏,时而呼气的山,仿佛有生命一般。

没错,还活着。现在,他那狂暴的眼睛炯炯发光,一动不动,只在等待着巨大的体内循环魔力。

每当心脏发出「怦怦」的声音,一股魔力就会穿透全身。周围的魔力越来越密集。

再过一会儿,它就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然后会咆哮着再次夺取大陆的霸权,统领魔性。赤铜龙莎多拉普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这一情景。

大魔。天城巨兽。三神柱之一的龙之王,乌利利冈特。

虽然在遥远的上空,两翼的触感却变得僵硬。莎多拉普特原本松弛的表情,此刻变得紧绷起来。距离很远,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看到那家伙的身影。

「——这里就是那家伙领域的最外侧了。从此处下去吧」

可以俯瞰山脉的高度。换做是人,从这里掉下去当然会死。现在连自杀行为这个词都不太贴切。即使是魔性,大抵也会丧命。

然而,被莎多拉普特抱着的魔人却以一贯的语调说道。

「足够了,只要掉下去就能到那家伙那儿去。轻松加愉快。呀呼!」

魔人路基斯扬起脸颊,甚至显得有些高兴。

几分钟,甚至几秒钟后,可能失去生命时,却笑得那么开心。果然疯了。也许正因为这样,才能对抗乌利利冈特吧。

莎多拉普特把从心里飘落下来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蚂蚁主动对抗巨龙,傻瓜才干得出来。你为什么会笑?死亡永远是悲惨的」

莎多拉普特也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尽管并没有阻止路基斯的意思。

可是,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存在,无论如何都想提出一两个疑问。路基斯的生存之道与莎多拉普特截然相反。这已经不是思想上的差异,而是灵魂上的天差地别。

因此,会对这种生死观多少有些兴趣。路基斯思考了一下,说道。

「是的,死亡是悲惨的,但总有一天它会紧紧抓住你的脚。那么,生存之道就应该是去热烈欢迎它,对吧?」

仰望莎多拉普特的眼神里没有虚伪。不是逞强,而是这个男人发自内心说的。那里既没有掩饰,也没有虚荣。

感想只有一个。他为人时就不对劲,变成魔人后更是失去了理智。虽说是短命种,但像他这样思考并投入实际行动的人肯定是极少的。

不过,嘛。被称为英雄的人总是这样。想到这里,莎多拉普特放开了抱着的身体。

一瞬间,路基斯的身体轻轻浮了起来,随即被重力拉了下去。

「——等着瞧吧,莎多。来劲儿啦」

路基斯真的没有向莎多拉普特提出更多的要求。理所当然地将魔剑固定在肩上——开始坠落。

他从超越了山的高度,劈脸砍下去。莎多拉普特一边看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小声说道。

「——嘛,至少会记住你的名字」

巨龙的翅膀在风中闪过,仿佛在回答。丝毫没有想过,眼前的大魔会败给魔人。

◇◆◇◆

从遥远的高空坠落,一不小心就会失掉神。风和重力带来的压力捆住了手脚,比水中的性质更恶劣。

只要不是拥有羽毛的种族,就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天空还不是人类的领域。

被抛到空中的人所能做的,不过是挣扎、痛苦、被摔在地上而已。

然而,魔人这个存在在这片大陆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改变。毕竟他们已经是灾厄,不是生物了。

虽然身在半空中,路基斯却挥起魔剑,斩破风压。魔剑吸附在路基斯的双手上,没有离开,并且按照他的意志画出了轨迹。

无论那是多么狂暴,多么混乱的轨迹。魔剑肯定了它,并构筑了形成它的理论。仿佛这才是自己的职责。

「哦——来迎接了」

路基斯用全身挡住风,嘴里碎碎念着。魔剑轻轻点了点头,跳了起来。

黑曜之龙还没有醒来。足以让全身动起来的魔力还不够。

不过,守护它的随从已经在那里待命了。

琥珀色的眼睛,妖艳造型的人偶。将两脚蜕变成刀刃的魔脚,齿轮拉布尔就在那里。

好像早就料到会有刺客从上空飞来似的。路基斯看到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大概是用平常的口吻在说什么吧。

拉布尔的架势十足,已经做好了迎击这边的准备。把坠落的物体击落,对她来说无异于儿戏。

可对路基斯来说,她的存在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应该斩杀的不是她,而是她所侍奉的家伙。那个绝对不会改变。

地面还很遥远。在大魔和拉布尔都还远远看着的时候,路基斯双手用力握着魔剑。毒辣的色调相互呼应,蠢蠢欲动。放出魔力紫电画出线条。

没有声音。只是理所当然地,魔剑像断头台一样挥动。风自己撕裂身躯,开辟出一条通道。

拉布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刹那间,闪光散去。魔剑咬穿了空间,血肉吐出。

与此同时,大魔乌利利冈特的巨躯,呜咽着打了个冷战。鳞片上没有任何伤痕,美丽的身姿没有任何扭曲。

然而齿轮拉布尔明白了。原本应该已经开始注入全身的魔力,却有了些许裂痕。是哪里受伤的证据。那么,是哪里呢?

事情很简单。它并没有触及坚固的外壳,而是抹杀了距离,从内部给大魔造成了伤害。

拉布尔对这个魔技有印象。曾经有一个魔人抹杀了距离,将进入视野的一切都玩弄致死。

——拉布尔明白了一切。然后做出判断。这个事态非常不妙。

魔腿弯曲的同时,拉布尔的嘴唇吐出一口气。此刻,必须在这里斩断对那个魔人这件事上所拥有的一丝留恋。最重要的是,她甚至不知道那叫留恋。

瞬间呼吸之后,魔脚残酷地削去地面,飞向空中。就像拥有羽毛的种族一样在空中飞驰,为剜掉敌人心脏而伸出了魔脚。拉布尔本身如同射出的箭头。

然后,魔剑和脚交锋在一起。火花照亮了天空,切断了坠落前有限的一刹那。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他们确实说了些话。

「魔人路基斯。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协助。希望你即刻,撤退——」

「魔人拉布尔,你知道的,现在点头就不会在这里了」

魔人和魔人互相咬合,相互刮削。大魔乌利利冈特的咆哮,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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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6:10 pm

第510話 複仇美妙極了

魔人,齒輪拉布爾一口氣踢出三次青銅色的魔腳。那武技可用精湛這一詞來形容。不是三連擊,而是幾乎同時落下的至高之刃。

可以說每一道都是致命的一擊。並非盲目攻擊,而是全都瞄准了要害。

拉布爾在空中,仿佛踩著華麗的舞步跳舞般完成了它。她就是那登上舞台的演員。按照劇本規定,沿著既定路線表演舞蹈技巧。

這樣就好了,僅僅這樣世界將一直盡收在她的腳底。

就是這樣,除非對方是擱置在劇本之外的人。

對面的魔人,輕輕地磨著牙。放在肩上的魔劍,不等眨眼就被強行揮下。

——瞬間,劇烈的魔飛奔而出。聲音已經無法跟得上了,只是能看到閃光。

接下來發生的簡單地說是異常。三道閃光,被一揮暴擊彈落的情景。太亂來了。早已超越了人類範疇,即使是魔技也難以理解。

然而拉布爾並沒有扭曲造型的表情,只是接受了事實。

看來,對魔人路基斯來說這些麻煩沒有任何意義。他把這三擊,隔著距離同時集中起來濺飛出去。

理論上講也不是不明白。能讓多個攻擊失去各自的距離,同時收斂到自己刀刃之下,這是可能的。

不過,確實難以相信。可能與實際執行有很大的差距。成就那種魔技的精密動作,不認爲前幾天還只是個人類的他能做得出來。

突然拉布爾的視線,轉向了纏繞在他身上的魔劍。擁有人類英雄阿爾蒂娅脈動的那一點,難道就是它支撐起路基斯意志的嗎?

拉布爾和路基斯,兩人的魔技不斷地衝突,不管願不願意,彼此的距離在不斷擴大。腳踏在大地的同時。

「算了吧拉布爾。對你來說,烏利利岡特也不是原本的主人吧。有什麽必要盡義務呢?」

對于路基斯輕佻飄飄然的話語,拉布爾的睫毛微微上揚。那裏沒有感情,可在一瞬間猶豫著該如何處理並接受路基斯的話。

「即刻,否定。我所遵從的永遠只有正確的命運。我理解這是規定,路基斯」

拉布爾說的話既沒有錯亂也沒有歪曲。她從不說謊。

所以,她相信,無論是糾正路基斯的命運,還是把芙拉朵·拉·伏爾加格勒變成心髒,以及讓烏利利岡特再次出現在大地上,這一切都是按照規定行事。

那就不可能推翻它。

「你才是,即刻糾正行爲。因爲你到現在爲止,還只是被詛咒左右而已」

「好怕啊。完全沒有被詛咒之類的記憶呐」

端正的嘴唇,如洋娃娃般不停地動著。保持魔腳的架勢,拉布爾動著嘴唇。路基斯仔細觀察著那個樣子。

「在正確的命運之下,你只是一個惡人而已。那個,被詛咒卻因此而感到痛苦的——路基斯。正義侮辱你,善意對你吐著唾沫。是誰,給了你回報?又是誰,給了你尊重?即刻,你不覺得應該拒絕他們嗎?」

拉布爾那雙凝固的眼睛裏,現在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火光。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不,就連現在說的話,拉布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中的事。本應該沒有什麽話要對路基斯說的。他的命運,已經被自己的手糾正。

可是它溢出來了,從拉布爾的口中變成了語言溢散出來了。

「曾經的你什麽都沒有。沒有神的寵愛,沒有命運的眷顧。而且,不管你摧殘身體到什麽程度,世界什麽都沒有給與你」

但是啊,拉布爾繼續說下去。什麽時候有過像這樣發言說那麽久的呢?

「但是啊。一旦你得到什麽,世界就會稱贊你,然後讓你背負一切。沒人知道它曾經鞭打過你。即刻理解吧,路基斯——世界充滿了醜惡。你,有權進行發自內心的複仇!」

這時,拉布爾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心中産生了美醜的價值觀。當窺探到路基斯的命運與一生的時候,也許這已經流入她的體內。

當然,拉布爾知道,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即便如此,它還是沒有從靈魂中剝離出來。

因爲如此,拉布爾才言盡于此。就好像剛學會講話的兒童,拼命地訴說著自己的想法一樣。

「——那就即刻,複仇吧。破壞一切的權利在你手中。燃燒不盡的憎惡,主烏利利岡特正期待著」

拉布爾伸出手說道。那雙眼睛和往常一樣有著真摯的眼神。沒有任何虛僞,訴說的只有真實。

複仇啊。嘀咕著,路基斯拿著魔劍輕輕地拍著自己的肩膀,眯著眼睛。一瞬間望著遠方張開嘴。

「你說的話並不是完全不明白。老子也記得。老子一定有過你說的那些,也曾考慮過同樣的事」

複仇無論何時都是美妙得不得了。這麽說著,路基斯臉上,似乎咬著什麽緊繃起來。

看在眼裏的拉布爾邁出一步。不過爲了阻止她,路基斯攤開了手掌。

「——把那個先放一下,只是想做些什麽而已。拉布爾。正如你所說,老子只是個壞蛋。不過意想不到的是,壞蛋也有自己的追求。並爲此而活,也算是種救贖吧」

如果說這是詛咒的話,那老子就一直被詛咒到死好了。說到這裏,路基斯再次拔出魔劍放在肩上。可以說顯示了戰鬥的意志。

拉布爾不知不覺發現自己咬著嘴唇。魔腳伸向地面,問道。

「哪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嗎?即刻,回答」

「只要有意志,就沒有什麽不可能。至少,對于老子來說是這樣」

問答結束後,雙方再次進入臨戰狀態。

就在那個瞬間。白色的極光貫穿了拉布爾的眼前。而且不是一下,而是像雨一樣傾瀉下來。

——魔人阿加托斯的寶石極光。

拉布爾反射性地用魔腳畫了個半圓。即便如此,也無法削減極光。于是跳下場去以擺脫。

然而,跳了之後才發現那是錯誤的。拉布爾的脊梁骨頓時被冷寒刺穿。

黑绯線條飛馳衝向朝空中跳躍的拉布爾。問那是什麽已經沒有意義了。被巨劍打飛,拉布爾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只手臂,仿佛訴說著失去的疼痛。看來在這一瞬間的對話中,此機能已經喪失。

「嗯,這樣的都死不了麽。魔人果然很結實嘛」

尖銳的聲音貫穿了整個空間。仿佛巨人一般的魔力波長。拉布爾一邊修複著受傷的地方,一邊盯著那位。

輕輕揮舞著黑绯色大劍,像魔本身顯現的一樣,就是她。

「——魔人拉布爾。你啊,對我的東西太隨心所欲了。不覺得罪孽應該通過懲罰來消除嗎?」

這句話不尋求回答。無論到哪裏都是由自己來完結。她只想著砍掉拉布爾的首級。

拉布爾揚起魔腳說道。

「——我沒有絲毫犯罪的記憶。即刻,理解。你才是,那個應該忏悔自己行爲的人」

卡利娅從臉上梳起銀發。已經沒有什麽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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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6:11 pm

第511話 即便過去是那樣

銀發宛如劃破天際的爪子晃動著。黑绯大劍按照銀之意志畫出線條。那輕松揮舞的一揮再揮,充滿了破壞。

精靈是給予者,龍是剝奪者的話,那巨人就是破壞者。說得極端一點,當他們發揮出真正價值之時,世上沒有什麽是不能破壞的。

鐵與鐵互相交鋒。

每次魔腳與黑绯咬合,拉布爾不後退一步的話,魔腳就會折斷。漸漸地,拉布爾開始後退。爲了不讓其逃走,銀色邁出了一步。

此時的卡利娅·巴德尼克打從心底就打算要破壞掉齒輪拉布爾。將路基斯魔人化,將同胞芙拉朵·拉·伏爾加格勒帶走的罪魁禍首。

最重要的是,她是魔人。即是人類種族的敵人,僅此就能成爲除掉的理由。

當刀刃相互彈開的瞬間,卡利娅將左手放在刀柄端,右手輕輕地扶住。將刀刃放平,刀尖朝向拉布爾,在臉旁擺好架勢。

這是爲了一口氣將敵人瞬間殺死而精心准備的,巨大的劍讓人感到扭曲與異樣。

拉布爾回應著,將魔腳高高舉起。一副要把卡利娅從發梢到腳尖切成兩半的架勢。

彼此之間,距離很近。再走一步,死亡就會降臨。

琥珀色的眼睛,事到如今只注視著卡利娅。從氣息來看,路基斯和阿加托斯大概在直面于烏利利岡特吧。

這肯定是正確的。拖時間,拉布爾非常擅長。

只不過,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把卡利娅幹掉。拉布爾一邊修複手臂一邊閃耀著刀刃。

——雙方都在觊觎對方的性命。兩人都意識到,哪怕呼吸一口氣也會丟掉性命。

在空氣被緊張和壓力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卡利娅動了。

飄舞著銀發,右腳強勁地踏在大地上。在此處卡利娅就如同絲毫時間也想不浪費一般。

水平架勢的黑绯,如公牛犄角般突進。經過磨砺的突刺,拉布爾只見到一個點向自己襲來。

巨人的破壞權能,磨練出來的人類武技。卡利娅將本來不相容的兩者結合在一起。對魔性來說完全是危險之至。

拉布爾明白,這就是爲什麽必須在這裏殺掉她。

伴隨穿透風牆的聲音,黑绯的一閃逼近眼前。這樣下去的話,無疑會貫穿拉布爾的腦幹,她的肉體即將迎來破滅。這不再是預感而是確信。高高舉起的魔腳,不可能趕上撞擊的速度。

不過拉布爾連一根手指頭都沒動。看到了今後的命運。命運總是站在拉布爾這邊。

——原典解鎖『機械裝置的命運』

接著,齒輪轟隆作響。命運——扭曲、修正。一切都在閉上雙眼的瞬間結束,然後睜開雙眼的瞬間,世界變了。

啪,拉布爾感覺到了空氣被猛烈撞擊的聲音。原本應該紮進頭顱的黑绯刀尖,現在僅僅是割裂她的耳朵這麽個結局。

卡利娅不可能有的驚愕,拉布爾看在眼裏。但是,不能給予吞下這份驚愕的時間。

「懲罰罪孽。那麽即刻,排除掉吧」

就如斷頭台上的斷頭枷鎖,乘著卡利娅伸進來的時機,拉布爾的魔腿劈了下來。

發出了鐵塊在空中橫砍沈悶的聲音。那是爲了將卡利娅一刀兩斷的一擊。

刹那間,卡利娅反射性地將右臂夾在頭蓋骨與刀刃之間。雖然這一切都是出于本能的瞬間,但最終還是挽救了卡利娅。

嘎吱咔,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右臂斷了一半左右,骨頭也折斷了。而且頭骨並非沒事。血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仿佛要掩蓋住那強烈的銀瞳。

那是當然的。雖然被右臂夾住,但能做的也只有盡力偏離軌道的事情。不過把致命傷變成了重傷而已。只是普通人的話早就死了。

彼此緊密相連,糾纏不清的狀況。鮮血在相鄰的皮膚邊流淌,卡利娅嘀咕道。

「不知道有什麽罪孽什麽懲罰,但你好像不適合做處刑人呐」

死刑執行者,必須一刀就結束處刑。罪人,無論何時都要瞄准他的脖子。

在緊貼的狀態下,卡利娅犬牙肆起。就這樣朝拉布爾的脖子咬去。不是肉感覺是硬的,不知道是什麽。嘴裏傳來的苦澀讓卡利娅忍不住嗚咽起來。

對殊死狂熱勝利的執念,並不僅僅由拉布爾的敵忾之心帶來的。

只是啊只是,對自己的不爭氣感到激憤。

回想起來,在加萊斯特王都阿爾歇,對抗統治者德裏格曼時表現失態。這一次,雖然與路基斯在一起,卻沒能阻止他陷入危險之中。

——這樣的結果,能說自己完成作爲路基斯之盾的任務了嗎?

這種自責的念頭,夜以繼夜地啃噬著卡利娅的自尊心。路基斯已經足夠強大了。已經開始走在英雄的道路上了。

那麽,自己也必須承擔相應的職責。哪怕是多麽得難看。

犬牙咬住敵人的脖頸,卡利娅握緊沒事的左手。將垂下的右臂甩出,轉動腰部。然後將手臂當作武器來使用般,一口氣揮下。拳頭本身成了鐵塊,猛錘過去。

拳頭瞬間在軌道晃了一下,但還是狠狠地砸在拉布爾的臉上。

然而拉布爾也不是不抵抗。和卡利娅一樣舉起手臂,揮舞著拳頭。

伴隨著一瞬間的衝擊,以及骨骼嘎吱響的聲音,兩人的身體分開了,二人再次拿起武器。卡利娅用左手猛地舉起黑绯,拉布爾這次采取了用魔腳突刺的姿勢。

從雙方的呼吸聲中也能感受到洋溢著的鬥志。

那麽,現在的情況是什麽呢?卡利娅思考著。決死的突刺,不知爲何在貫穿敵人之前就消失了。

突刺不可能是純粹歪了。我對自己的技術還沒到這種幼稚拙劣地步是很有自信的。而且,卡利娅看到刀尖刺進了拉布爾的額頭。

就這麽錯開了。就在眨眼之間。甚至覺得事情不合邏輯。

能想到的地方恐怕只有原典了。卡利娅斷定拉布爾使用了某種權能。

啓動了可以錯開對面物體之類的吧。話雖如此,但應該也不是大範圍的。這樣的話,即使不做將敵人引入自己腹中的舉動,也有更容易征服敵人的手段。

左手用力握住黑绯,卡利娅張開雙腳,用力抓住地面。

在互相擺開架勢的過程中,拉布爾開口了。露出灰色的身體,琥珀之眼炯炯地閃爍著光芒。

「——現在,只想問一件事。即刻,理解」

爲了拖延時間嗎?話雖如此,對方也同樣不願浪費時間。卡利娅穩住呼吸,向前走近一步。

「比方說你失去了記憶,在這期間犯下罪孽,會怎麽做。親手對所愛之人。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即刻,回答」

並不是爲了一時的動搖而玩弄著語言。真的是要問清楚卡利娅那個問題的樣子。

說實話,卡利娅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但答案只有一個。

用舌頭舔了舔臉上的鮮血,然後張開嘴唇。

「……我不知道。或許會痛苦,或許會絕望。但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停止去愛。我只知道這一點」

我啊,是個蠢女人。這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只用左臂,將黑绯舉向蒼穹。彎起手臂,扭動腰部。本來是爲了對抗烏利利岡特的,可是在這裏敗北的話就太不像話了。

「不會再留力了。我等始祖之名是決不允許的——原典解鎖『巨人神話(弗利姆斯拉特)』」

拉布爾面前,上古巨人發出了深深的呼吸,高舉著那把巨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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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6:13 pm

第512話 龍之咆哮

眼前,美麗的黑曜之鱗整齊劃一。放眼看去,一個詞精雕細琢。一片片都遠比人類加工的鐵堅固得多。

在那之上,能覺察到細節脈絡徐徐塗上深深的魔蔓延開來。一點點地,這是他在吞噬魔力的證據。一旦滿載,戰鬥也就沒必要了。開始的只有單方面的虐殺。

乘此期間,必須結束一切不可。寶石阿加托斯微微鼓大了臉頰說道。

「沒關系麽。讓那孩子一人做拉布爾的對手好嗎?拉布爾比想象得更難纏,並不弱呢。不管怎麽說魔人就是魔人。毫無疑問是災害的存在」

阿加托斯邊說,邊拂撩著火紅的發色。美麗的嘴唇嬌滴滴地談吐著。

那句話的涵義。阿加托斯知道,沒有余裕將戰力投到拉布爾一個人身上。分散戰力愚蠢至極。不過,也有時間與場合不允許其他選擇的情況。

現在就是了。目前烏利利岡特還未完全覺醒的狀況下,卡利娅無論如何都要一個人去對付拉布爾。

只不過要是以前的路基斯,不管說得有多正確,恐怕也不會將魔人交給卡利娅一個人吧。阿加托斯是這麽想的。

因此,才問他。面對的是大魔烏利利岡特。哪怕只有一點點,也不能留戀後方戰鬥的對手。不對,說起來通常的理想狀況也不知道要不要戰鬥。

路基斯足足慢了一拍才說

「不用擔心。卡利娅是老子的敵人,也是老子的女人。老子還沒有卑劣到懷疑她的程度」

「……不錯。那就好。太棒啦。目的明確了。撬開那家夥的胸膛奪回芙拉朵。只有那個。目標是心髒部位所在。在這家夥真的覺醒之前說聲再見吧。那樣就行了」

阿加托斯不知道路基斯的話是不是真心的。不過並不像在說謊。或許魔人化給了他某種本能性的大膽。

一閃一閃發出光輝,寶石在阿加托斯周圍飛舞。每一塊都是膨大的魔力之塊。寶石一邊將裏面積蓄的存在或生物轉化爲魔,一邊發出燦爛的光芒。

咚,響起一聲靴子音。

「能救出來固然好。機會卻也難得。就在此處,幹掉這家夥。贊啊,屠龍诶」

面對路基斯輕佻的聲音,阿加托斯連發出動搖聲音的時間都沒有。

魔劍,以威赫的樣子揮舞著。毫無保留,無需武技。不過是雙手將劍舉到肩上,揮下去而已。

——但是這一切都充滿了魔。紫電的閃光劃破半空。隔著距離將其斬殺,在烏利利岡特的內部四處破壞。

魔劍吼叫著,仿佛在爲啃噬大魔的血肉而歡喜。烏利利岡特的肢體輕微脈動。由是如此,才傳遞著烏利利岡特依舊活著。

阿加托斯瞬間的欽佩與焦躁感使眉毛上揚。然後踢向地面浮在空中的同時,抱住了路基斯的身體。各種各樣的寶石支撐起他們的身體。

「餵餵,今天怎麽都是被擁抱的日子啊」

「是受魔人化的影響吧,嘴可真飄。不是胡說八道的時候。趴在地上,只要他輕輕地揚起尾巴,就會被踩死。好吧,你小子。就這麽隨意揮劍斬散吧。那都能放倒的話,烏利利岡特都已經被我殺死好幾億次啦——不過嘛,能造成傷口我要表揚你小子」

美麗的黑曜之鱗整齊排列著,將那間隙縫起來一樣,許多裂縫在背上遊走著。紅黑色的血液噴出,強烈主張著自己。

傷口有一個人大小,對烏利利岡特來說只是擦傷吧。然而,只要那堅韌的皮膚撕裂開,阿加托斯就滿足了。

裝飾著阿加托斯的寶石一下子描出了個圓,稱贊著自己的主人。火紅頭發在空中飛舞,阿加托斯使勁揮舞著那肉體。手腳從孩子變成大人,身材也變成女性身姿。

白眼,猶如在俯視著世界般閃爍著。阿加托斯的朱唇得意地上揚。

「不錯,路基斯。你小子就算成了魔人,做的事也和人類沒什麽兩樣嘛。那個權能,也是從德裏格曼那裏借來的吧。魔人的戰鬥方式可不是那樣的。必須更具破壞性、毀滅性不可。見識見識吧」

背著緩緩落下的夕陽,阿加托斯伸出一只手打了個響指。五顔六色的寶石們,帶著光芒遙相呼應。

數不盡的光,照射在阿加托斯的指尖上。響指又響了一響。

僅此而已,熱線的暴雨就從天上傾瀉下來。

神聖而又莊嚴。指向這種光景的詞語有很多,但後世留下的只有一個。

絕美的光之雨。

在首都的民衆與士兵也能看到的那規模,此爲一種奇迹也不爲過。

這個奇迹,撲向了烏利利岡特的傷口。大龍的呻吟聲使塵土飛揚,震響山巒。

「——完全的蹂躏和單方面的征服。魔人這種災害本質就是這樣的!」

光之慈雨,把烏利利岡特的肉燒爛,開裂傷口。烏利利岡特的外殼很堅韌。不僅僅是物理上堅固,龍的鱗片和皮膚也背負著魔術般的信仰。

也就是說,是地面上生物中最堅固的。只能用特定的物質才能切開。自古以來,公認能撕裂龍之皮膚的,絕對是神聖存在或災禍之魔。

如今的阿加托斯已經沒有力量輕易地貫徹這一點了。要想幹就需要相應的時間。

不過,一旦撕裂了的話。我能把那個放大開來。

龍之血噴湧而出。阿加托斯握緊了手指。從這裏到心髒部位雖然有點吃力,但也證明了傷害烏利利岡特不是不可能的。

那麽,能做到嗎?這麽強大無比的烏利利岡特,能殺死嗎?現在,看到這樣什麽都做不了,只晾曬著巨大身軀的龍的話,我甚至覺得這是可能的。

臉頰,不由自主地上揚。

阿加托斯收集起從寶石中注入的熱線,將其形成極光從天而降。那是錘子。爲了殺死龍而揮舞的鐵錘。

濃烈的土煙卷起,周圍的地形也隨之改變。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諸神的傑作。

光之慈雨與鐵錘傾瀉而下,沙塵漸漸散去,阿加托斯靠在肩膀上呼吸著,突然聽到了。

——震天動地的,龍之咆哮。

令人毛骨悚然。感覺脊梁上有許多蟲子爬上來。路基斯在叫阿加托斯的名字。可是阿加托斯一瞬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只有過去聽到過的那種無限恐怖與威嚴的咆哮,還在耳邊萦繞。

「——阿加托斯。不想進棺材的話就低下頭!」

不知第幾次,路基斯一邊喊著阿加托斯的名字,一邊揮舞魔劍。眼前出現了龍的下颚。

無視小鳥的反抗。只是,像是吐出了呼氣一樣的動作,噴出了吐息。

那已經不是單純的熱,也不是烈焰或暴風雪,而是龍之吐息。這種魔吞噬著衆多魔性,消除其存在的威脅,已迫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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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6:36 pm

第513話 美妙的一天

小時候,每個人都會聽的睡前故事。從父母、兄弟、周圍的大人那裏,一定會在什麽地方知道那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冠以大惡的龍。

龍率領著成千上萬的魔性部落,叫囂著稱霸大陸。他的吐息將大地變成灼熱,將空氣變成毒物。他甚至掌握了命運。

他窮盡惡逆非道之極限。這是一個被唯一神阿爾蒂烏斯打碎心髒而氣絕,大惡邪龍烏利利岡特的故事。

孩子們聽了這個故事,時而會激動,時而會膽怯地問父母。

那麽現在,如果那條邪龍複活了會怎麽樣?

——這個問題的答案,此刻就要在這裏顯現出來。

波爾瓦特王朝首都。無論是士兵、市民還是苟延殘喘逃走的魔獸,都看著那裏。

龍張開了巨大的下颚,從貝菲姆斯山上伸展著身軀。身處在遙遠的地方,卻能清楚地看到那龐大的身軀。然後,耳邊響起龍之咆哮。

能認識到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哪個都不認爲是這個世界的東西。衆人,都被塞到眼前的景象所壓倒。甚至連魔獸們,也不是在爲王之歸來而歡喜,卻是動搖著而相迎。

大魔烏利利岡特的身姿,其衝擊性是那樣得強烈到令人作嘔。

每個人,都會回想起小時候聽過的故事。那貫穿天穹的龍之神話。

◇◆◇◆

龍之吐息。不是燒盡也不是破壞,只是從敵人那裏奪取並消滅其存在的吐息。

想要正面承受,就必須做好被消滅的覺悟。就是此等威脅。

明明它就在眼前,可爲什麽自己還活著呢。寶石阿加托斯急促地喘氣在空中漂浮著。在周圍飛舞的寶石,拼命地閃耀著往烏利利岡特的死角飛去。

撿了條命的,旁邊的魔人也一樣。

「草,原來如此。真酷啊。這就是龍呐,這就是烏利利岡特呐」

突然,阿加托斯轉過身,看見路基斯龇牙咧齒,揚起臉頰說道。阿加托斯不知道那是強行裝出來的表情,還是自然而然做出來的。

可是雄壯的魔劍吐出煙來,再加上露出笑容的樣子太魔幻了。爲什麽笑?以那個爲對手。以那個怪物爲對手啊。

這麽說來,在吐息進入視野的瞬間,我感覺好像聽到了他的聲音。

阿加托斯喃喃地張開了嘴。

「所以。你小子是做了什麽……吧,幫大忙了。然後呢,那個笑容。是說想到了一個巧妙的能順利逃脫的計劃?還是說根本不在意把覺醒了的烏利利岡特當做敵人。嘛,那麽愚蠢的話,倒不如還來得輕松一點」

這明顯是阿加圖斯的嘲諷,絕望的話。聲音雖然包含了從容的余裕,但她咬住嘴角,懊悔地擡起了眼梢。

她的目的是救出芙拉朵,條件是烏利利岡特未覺醒。否則,就不可能挖出怪物的心髒來。

事已至此,無論是怎樣的寶石,能做的只有撤退。已經,連齒輪拉布爾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要說不後悔沒有屈辱那是謊言。自己作爲完美無缺的寶石,卻沒有達到目的,只能灰溜溜地被迫敗走。可是啊,對手太厲害了。

對于阿加托斯這番包含羞愧心情的話語,路基斯輕松地回應著。

「不對不對,是挺厲害的。睡前故事裏的邪龍就是這樣呐。心情好激動啊——那麽,怎麽幹掉他呢?阿加托斯」

感歎似的。路基斯還在龇牙咧齒說著話。那簡直就像看到寶山的孩子一樣。

一瞬間的驚愕,接下來的是對其淺慮的憤怒。阿加托斯噘起嘴唇,吐出了心中激蕩的感情。

你什麽都不懂。

那邪龍有多麽得強韌,有多麽得無敵,勢力又有多麽得巨大啊。對于大魔來說,魔人絕對不是威脅。只是感覺比其他人的力量更強一些罷了。

「說過的吧。如果是你小子只需隨便亂砍就能放倒的對象,我早已殺了好幾億次了。基本上沒有我的話,就只能趴在地上,打算要怎麽戰鬥啊。刀刃也夠不到那家夥的脖子吧!」

「只要能浮起來就好了吧?而且阿加托斯,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殺不死的家夥。不管是什麽樣的家夥都一定能殺掉」

他憑什麽確信?與對手相比,只不過和稍稍大點的蟲子沒什麽區別。

當然,烏利利岡特確實被阿爾蒂娅殺死過一次,所以不能說殺不了。但是,不能說自己也能做得到吧。

正如烏利利岡特是怪物一樣,阿爾蒂娅只是比那個更厲害的怪物而已。絕對不是力量弱的人戰勝了力量強大的人。

世間的天命,弱者戰勝強者是不可能的。

然而,路基斯聽後仍說道。

「以天命爲基准不可能的話,那就違抗天命不就可能了嘛——首先。阿加托斯,你還想從這裏逃到哪裏去?」

聽到那句話,阿加托斯不由得感到心髒怦怦直跳。冷汗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確實,從烏利利岡特那逃脫了,接下來就必須依附與之類似的強者身上。也就是說,要麽失去理智的精靈神,要麽只住在精靈森林裏的大精靈。但不管怎麽說,與全盛時期相距甚遠。

我能敵得過此刻心髒剛跳起來的烏利利岡特嗎?說不定只是一直逃到最後一刻而已。

「阿加托斯,老子清楚得很。美好的明天將永遠不會到來。有的是今天,只有今天。聽好了,在這裏把那條龍殺了。今天將會是美妙的一天」

應該說是魄力,還是氣勢呢。阿加托斯不由得屏住呼吸,睜開了寶石般的眼睛。

顯然,路基斯開始抓住其記憶中的某個片段。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很接近。也許是齒輪出了什麽問題。

阿加托斯想。這才是芙拉朵追隨這個男人的理由吧。詛咒般堅定的自我和意志。歪曲他人之心的激情跟話語。

一瞬間,阿加托斯有一種胸口抽搐的感覺。真的,可以殺掉嗎?如果是這個男人的話。就能做到嗎?

阿加托斯將指尖自然地放在了嘴邊。要是想幫助芙拉朵的話,機會確實也只有現在了。時間越長,她的面貌就越發變成心髒。那樣的話她就不再是她了。

那麽,只有現在開始行動,才是最後的機會。

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阿加托斯使寶石更加閃亮,並增加其數量。然後伸長了脖子。望著仍在上空的龍之颚。

在心中詢問列伊。

『不好意思,我沒法管你了。正是,拼命之時啦』

『就算我不要,你也會做的吧。沒錯,這是爲了芙拉朵大人和路基斯大人』

苦笑著,列伊回應道。阿加托斯並不滿意那個態度,但沒有反駁。

此是,在這片大陸上所喜歡的,爲了美麗而存在的他們。美醜就是阿加托斯的一切。他們很美,那條龍很醜。

什麽嘛?很簡單的事情。答案從一開始就全部決定好了。嘴唇噘起,阿加托斯說。

「就算你小子死了我也不會在意,我會殺了他。所以你小子也要這樣做」

「收到。到了要抛棄老子去殺死那家夥的時候,也一定要這樣做」

兩個魔人,將彼此的鬥志重疊在一起。強大的邪龍發出了咆哮。

美妙的一天,開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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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7:01 pm

第514話 守護背後的人

砰,響起劇烈的聲響。波爾瓦特首都王宮前的近衛殿響起了穩重的怒吼。

「馬上重組部隊!工兵建造防護欄,縮短行軍路線!不要有片刻猶豫!」

撩起黑發的瑪斯提基奧斯一躍而上,揮舞著那破碎的雙臂不斷發出有氣勢的聲音。

在他一個人的力量推動下,以近衛殿爲本部的波爾瓦特,紋章教聯合兵團繼續行動著。

對于這裏的每個人來說,瑪斯提基奧斯的怒吼是一種救贖。只要繼續遵尋他的聲音,就不會在意怪物不斷發出咆哮的意識。

副官海因德,用壓抑著感情的聲音說道。

「將軍。第一、第二部隊重組完畢。剩下的一半四千兵在兩小時以內完成」

「海因德,一個小時。沒有時間了。魔軍很快就會來到這個首都。讓他們能好好得戰鬥」

「明白。一小時內調整好最低限度」

這樣就好了,瑪斯提基奧斯頭上滲出汗水點了點頭。

不管怎麽說,沒時間了。烏利利岡特的複活確實是威脅。可同時,一時恍惚的魔性也共同開始爲偉大存在之複活而蘇醒。

小規模且零星的攻勢,可以用兵力的差距來壓制。

然而,對方是軍隊的話就不能這樣做。沒錯,軍隊。超過數千支魔軍開始在首都近郊集結。

當然,他們並不是像蟲子一樣滋生出來的。是襲擊周邊村落亂糟糟的魔性們聚集在一起,還吸收了首都攻防戰中敗走的魔獸所臨時湊合起來的魔軍。

看來其中也有類似指揮官的人。否則魔性是無法集結士兵的。因爲在他們的本能中,存在著群體這個概念,卻沒有軍隊這個概念。

而且指揮官也相當強大。正如推測到這個要命的機會,臨時湊合的魔軍一直隱匿到現在。瑪斯提基奧斯不知不覺皺起了眉頭。內心深處有個疙瘩。

都這種時候了,虧你等得了。

但是,完全沒有時間抱怨。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閣下,受不了逃兵了!請允許我殺一儆百!」

副官愛琳,氣喘籲籲地邁著腳步。耷拉著的一只胳膊似乎沒有解開。隱藏不住的焦躁之聲響徹本部。

逃兵。聽到這個詞,瑪斯提基奧斯沒有表現出焦躁。在軍隊中逃兵是很常見的。特別是這一回,敵人的威脅越是明顯,數量就越多。

聽到聲音周圍的反應都差不多。不論是誰,開始覺得沒辦法。連是否還存在著士氣之類的都很可疑。

「允許。但是在此之前要向全軍發出布告——多哈蘇拉先生!路基斯大人還在揮劍吧!」

多哈蘇拉坐在沙發上,用手捂住被毒物傑內瓦貫穿的側腹。無精打采的,還是睜著魔眼回答瑪斯提基奧斯的提問。

臉頰稍微往上翹。仿佛在享受眼前的光景。

「是,是。何等瘋狂。還真的是個大人物呢。直面並對抗那條邪龍。我們的路基斯大人呐」

那真不假。多哈蘇拉,通過魔眼實際上看到了那個景象。原人類,本不該對抗大魔的身姿。多麽令人懷念的光景啊。

多哈蘇拉的話,讓本部周圍的人頓時活躍起來。甚至發出了一絲歡呼聲。在被帶有魔的氣息所扼殺的陰暗眼瞳中,亮起了小小的燈光。

他們心中只有一樣東西。

還有人在和那個怪物做對手。還有人能把仰視天穹的龍當成敵人。那位就在人類之中。

如果是那位英雄的話,或許能斬殺那條龍。

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正因爲有了它,他們才能活動手腳。哪怕是爬。

打了個響指,瑪斯提基奧斯說。關節處的傷口咯吱作響。

「布告的文言這麽說——所有人,擡起頭,看著龍。還有人在它面前戰鬥。他是誰。他是加萊斯特人,既不是魔術師,也不是波爾瓦特人。此刻的他,正豁出命來戰鬥著!」

瑪斯提基奧斯每一句話裏,都注入了快要燃燒起來的熱情。就像是在詛咒受傷、無法戰鬥的自己一樣,然後,又發瘋般向士兵們傾訴心聲。

「我們曾經被剝奪了國家與尊嚴。如果現在逃離這裏的話,我們將永遠失去祖國——我們的英雄還在揮劍。想在那背後捅槍嗎?戰鬥。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從魔性的家畜變回人類。起來戰鬥吧!」

那聲音充滿了出色將領的資質。激勵他人,使之前進的豪言。從中可以窺見瑪斯提基奧斯這個人類的厲害本性。

傳令與小隊指揮官,將話語帶去傳達給軍團離開了。那瞳孔裏寄宿著從瑪斯提基奧斯那裏接受到的一種瘋狂。

「可以嗎?將軍。我們和士兵的性命,全都寄托給路基斯大人」

「不行。本來我們應該帶著士兵去對抗烏利利岡特的。正因爲做不到這點,也只能給予消極地支援,將魔軍排除在首都之外」

這並不是針對海因德的提問而得出的答案,瑪斯提基奧斯自己很清楚。告訴海因德不逃出去恐怕也是可以的。對于副官,應該說出該說的話。

的確,不管瑪斯提基奧斯如何迎擊魔軍,一旦路基斯成爲龍的餌食,一切都會完蛋。

相反果真除掉烏利利岡特,說不定以後還能奪回首都。那麽,帶著士兵和市民一次性逃出首都也是一種手段。

——但是如果這麽做的話,就再也不能稱路基斯爲盟友了吧。

再說,與烏利利岡特的戰鬥一定會耗盡全力的。就算討伐了烏利利岡特,之後也有可能被魔軍捕獲。

不能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英雄豁出命來。那麽,我們也必須竭盡全力保衛首都。沒有後顧之憂,英雄才能揮舞著那把劍。

瑪斯提基奧斯再次張口大喊。

「愛琳!我允許你使用感染魔術。告訴臨時湊合的魔軍們,魔術師的戰鬥手法!」

◇◆◇◆

貝菲姆斯山。那裏只留下斷然破壞的殘岩敗迹。像是被剜去的山體上,散布著零碎的岩石。

簡直就像神話中的巨人揮下了那把巨槌。

垂下銀發,喘著粗氣,卡利娅收回黑绯揮動著。

「——不再留力了,這麽說的吧。就算是你的命運,也無法做到歪曲一切的樣子」

承受了那招,只剩下一只琥珀色的眼睛眨著。身體被整整摧毀了一半,只殘留上半身和臉的一部分,拉布爾發出斷斷續續地聲音。

「……弗利姆,斯拉特的……原典,是嗎?即刻……」

齒輪拉布爾,那已經無法呼吸的身體,在低聲訴說著什麽。卡利娅按捺著感到麻木的手腳,傾聽著那個聲音。

「卡利娅……巴德……。已經……一切都太遲了。因爲,我看到了……他」

卡利娅的銀眼,微微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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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7:26 pm

第515話 黃昏戰役

銀眼麻木動搖著,頭發歪斜。垂在空中的銀發,在卡利娅的臉頰上投下影子。她的視線只朝向等待破壞的齒輪。

「已經太遲這句話,懦夫才會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是一種無聊的語言把戲」

這麽說著,卡利娅還是沒有從拉布爾身上移開視線。一股熾熱的氣息湧上了喉嚨。

相反,拉布爾已經是一個等待肉體死亡的人了,甚至還表現出一種奇妙的平靜。琥珀色的眼睛溫柔地放松著。

「呼、呼……不是懦弱的人,沒有……」

對自己的微微一笑,拉布爾不再感到驚訝。我把那當做自然的樣子接受了。

藏在心髒附近的微弱火光叫什麽,拉布爾已了然。嘴唇談吐著。

「看見了……他。所以,有了現在的他……。真諷刺,是吧。卡利娅」

是啊,曾經的路基斯遇到了命運之一的自己。因此,才有了現在的他。而且因爲他的所爲,讓自己如今才察覺到了一種感情。這不是諷刺又是什麽?

拉布爾笑了。不是嘲笑,不是自嘲,而是高高在上。

卡利娅驚訝地扭曲著眼珠子,猛地舉起黑绯。拉布爾知道,那就是自己死的命運吧。

沒關系。自己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了。已經誰也留不住了。因爲這個在他體內也有。

烏利利岡特的複活也好,他的存在也罷,全部都會在齒輪的運轉當中迎來它的最後。

「給你個忠告……卡利娅……巴德尼克」

卡利娅已經舍棄的名字,名爲拉布爾的機器人偶呼喚著。那個表情充滿著發自內心的安心與慈愛的笑容。愛著這個世界的所有一般,拉布爾說道。

「能拯救他的……只有人類。魔性……無法拯救任何人……這是命運。即刻,請放棄吧」

拉布爾只看見一抹黑绯色在視野中擴散開來。沒看到卡利娅的表情。

但是現在的拉布爾,可以想象卡利娅的表情是怎樣的。她一定是一邊咬嘴唇一邊殺死自己吧。

拉布爾閉上了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眼睑。在一秒都沒有的刹那間,想著。

自己不過是一種爲了讓戲劇順利演好的架構。發揮全部作用。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然而,當耳邊響起烏利利岡特咆哮的同時,腦海裏浮現出了他的身影。在感情的動蕩下,拉布爾一瞬間將手指搭在齒輪上。

——感情是那麽的可愛,那麽的瘋狂啊。我恨你,奧菲。

在向曾經是人類,並且是同族的對方嘟囔的瞬間,拉布爾的頭蓋骨被打碎了。冠以齒輪的魔人身軀被巨人摧毀得體無完膚。

銀發巨人盡管是勝利者,卻悲痛到兩頰抽動,咬著嘴唇扭曲眼睛。

「……混蛋!大白癡!命運是那家夥最討厭的話。混蛋!」

要發泄出來一般,在卡利娅言語中飄零墜落。那如同是在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

這就是所說的神話嗎?腦袋裏一面想著那樣無聊的事,一面咬緊牙。僅此就滲出血來。

真是受不了。眼前是一條巨大到離譜的魔之龍。這邊只有一把劍和僅有的援軍寶石魔人。彼此的戰力差距是壓倒性的。

咆哮掠過,左側腹部位搞笑地流著血,左眼也有半分看不見。已經無暇去感受疼痛了,只有麻木感在發作。

不過這邊也還幸運。如果沒有阿加托斯的寶石,現在全身都會被吹跑了吧。

「——啐,還活著嗎?還活著是吧?跟我吹得那麽響。真的死掉的話就該拿來餵狗。那怎麽樣?差不多奄奄一息了吧。當然,不是烏利利岡特而是我們」

阿加托斯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通過幾顆寶石,將聲音傳達給這邊。雖然有過幾次模糊的地方,但主要是想向我抱怨。

什麽嘛,還真是出乎意料的有余裕呢。

雙手握住魔劍,縮小視野。遠遠地,看見真正的太陽將自身依托在山間。黃昏籠罩著大地。

「別這樣,阿加托斯。萬事如意的只有神明。咱們能做的只能是盡力」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本來作爲魔人應該是從屬烏利利岡特,或者撤退吧。

魔人絕對不可能戰勝大魔。這才是天命才是正常的。

——但是,天命是絕對的話,那他們所完成的事情又叫什麽呢。

瑪斯提基奧斯,士兵,人類們。對抗災害的魔人,並且勝利了。我斷定了那個勝利。

他們以自己的英明果斷與勇敢,把災害的魔人當做自己的敵人。那是多麽難能偉大的事情。人類不再是,魔性的家畜了。

接下來,我必須向他們學習。而且,他們稱我爲英雄。那麽我就應該是他們的英雄。我有這個義務。

驅動腳踝,扭動腰部,釋放手腕,揮下魔劍。刹那間,隔著距離無聲奪去性命,將那區區烏利利岡特的肉噬去。

邊避開心髒所在的位置,邊只斬獲其周圍。幾次斬擊。手上確實有反應出剜去血肉的實感。毫無疑問,那家夥的內髒受傷了。

但是,報複緊接著就到。所謂龍之複仇,就是這麽回事。

——已經不能說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同時,逼近的還有壓倒性的存在感。

那是極大的地樁。烏利利岡特之爪將岩層攪碎磨成粉末,抛向空中。在半空好幾次忍受不了走了樣而嗚咽起來。

在視野邊緣,看到了阿加托斯的寶石在下著熱線之雨。在烏利利岡特的眼睛、喉嚨、那片逆鱗上。

可是這些都只有一點點意義。就算受到一些傷害,也絕對不會成爲致命傷。

一腳踢開空中的寶石,扭動著身子要從轟鳴聲中逃脫。然而,已經行不通了,瞄得非常精准。

地樁直擊腹部。光在空中激蕩的衝擊下,我的骨頭感覺就要碎裂開來。爪子那一下,就可以輕松挖穿大部分內髒。

就這樣重重砸到地面的一瞬間,讓人感覺到了永遠。無法呼吸、血液不暢、魔力中斷。看見從嘴裏噴出如噴泉一樣的體液。

肚子破了個洞大概是第二次了吧。以前是在哪裏打開的?

「……太過分,太難看了。活著還是死了?很高興還能活著。還有什麽辦法嗎?還是那個醜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阿加托斯的聲音嘶啞地傳來,是我的耳朵壞了嗎?還是說阿加托斯也接近極限了呢?

呼吸一口氣。從指尖到眼睛劇痛在所有地方中奔馳。

「——龍,真是厲害呢,阿加托斯」

只說了那些。

龍。不僅僅是偉大,純粹的掠奪者。軀體本身就是神話的武具,還有那家夥的原典。那家夥把一切都要奪走。這樣做的期間,也感覺到自己的魔力被吸走了。

因此,不該進行近戰。那只會提早死期。

停止呼吸,將神經通向吸附在雙手永不離開的魔劍。就這樣,屏住呼吸揮向烏利利岡特之爪上。

全身發出嘎吱聲,脊梁骨發出慘叫聲。刺激到紮進我身體的爪子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總比就這樣死去要好得多。

在舍去斬斷爪子的那一瞬間,阿加托斯的寶石淘走了我。

瞬間,厚重的聲音響起。剛才我所在的地方,就這樣被烏利利岡特的巨大身軀壓得粉碎變成空地。

「阿加托斯——餵,阿加托斯。聽到了嗎寶石女」

「聽到了真失禮呢。啊啊不要啊,莫非是遺言什麽的。我不想聽那些廢話。還是充滿希望的話比較好。哭訴、牢騷之類的話不想聽。我說的知道不」

還是老樣子,真是個任性的家夥。我以前也聽過這樣的話呢。

扭曲著臉頰,擡起來說道。

「——現在明白了。打近戰。除此之外沒有取勝的希望。掩護的,做得炫目點」

「太棒了。瘋子就只剩個腦殼啦。原來的安心感呢。在這裏說撤退的話,可要做好死掉的覺悟哦」

強行拔出腹部的爪子。內髒已經亂七八糟了,血和肉都從我的身上掉下來。即便如此,我還是活著,這證明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吧。

只有魔力支撐著我。失去了那個,就理所當然地死去。盡管如此,必須要和那條龍對手展開近戰。糟糕透頂。

什麽,那不是和往常一樣嘛。帶著微笑說道。

「開什麽玩笑。老子無論何時都是正常的。從能贏的比賽中逃走那才是瘋子。首先,老子的敵人只有講正義的家夥。那塊料才不是呢」

阿加托斯沒有回答。只有魔劍,勇猛地在我手中揮舞著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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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7:26 pm

第516話 吞盡之颚

黑曜龍烏利利岡特。那是掠奪者、收割的象征。巨大的軀體上雖然能看到傷口,但不能說是致命的。

只需看一眼人類就能將其射殺的威脅,還毫無破綻。

必須接近其前方,將刀刃刺入。嗓子響起。手腕不由自主地顫抖。

而另一方面,內心潛藏的悸動也是事實。

不管怎麽說此刻眼前的是小時候誰都夢想著的英雄故事。雙手握劍,與龍對峙刀刃铿锵。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吧。

睜大眼睛之時,寶石阿加托斯的尖銳聲音在耳邊回響。

「……明明可以從遠處斬獲,有必要特意去靠近嗎?不會是神經病吧?不,正因爲是神經病才確信。那樣才有勝算。你小子的劍很難把那家夥的頭砍斷。不會是想從嘴裏進去然後用劍刺穿,這種作戰吧?」

她的俏皮話似乎還健在。不過在對話期間,寶石在空中飛舞,熱線不斷地刺向龍。你可真是太聰明啦。

多虧了那樣,我也得到了調整呼吸的時間。

「不會。可是嘛,我的劍離得越近越容易殺掉。試一下也不錯。而且,還有勝算」

「嘿,能讓我聽一下嗎。以勝利爲目標的家夥。可以的話,我喜歡那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嗯!」

我把視線投向發出阿加托斯聲音的美麗寶石說道。不知不覺擡起臉頰露出牙齒的我,在寶石中看到了自己。

「第一,我們兩個都活著。第二——那條龍的心髒正中央是芙拉朵。那女人,稀世魔術師,你以爲會是所說的乖乖呆在心髒裏的家夥嗎?」

沒錯,不可能什麽都不做。我體內她的魔力,正發出蕩漾跳動。甚至覺得很燙。她還活著。

聽了我的話,阿加托斯頓時啞口無言。一定在寶石的深處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家夥就是這幅德行。

「你們,餵……那孩子被齒輪換成了魔性的心髒。說身體機能本身就是魔性也再適合不過。然後呢,怎麽抵抗得了?」

這次輪到我歎氣了。還以爲關于芙拉朵跟阿加托斯想到一塊去了。

盡管如此,還是對那個女人一無所知。芙拉朵·拉·伏爾加格勒,完全不清楚是什麽樣的存在。

「信任同伴吧寶石女。畢竟是變革者大人。這時候要是被說成窮途末路可不行啊。嘛,什麽都不做的話,那就只有我來殺了」

話語自然而然地從嘴裏冒出來。如今記憶還不太清晰。我的身體清楚記得,芙拉朵這女的不是那麽軟弱的人類。

從肩上卸下魔劍,邁出一步。不知不覺間眼睛眯得細細的,只看著龍。似乎阿加托斯在喊什麽。已經聽不見了。

這也沒辦法。因爲啊,眼前的是每個人都會渴望的英雄史詩啊。

◇◆◇◆

「這個,死瘋子……呃!」

不覺間,從寶石阿加托斯的嘴角發出了聲音。心中被無比的驚訝與憤怒所支配,氣不打一處來。

不管怎麽說,路基斯繼承了統治者德裏格曼的一部分權能。無論多少次都應該能使出隔著遙遠距離的『斬殺』。

但是,說著自己要靠近那個。並堅信直接斬殺是通往勝利的捷徑。就在那條邪龍面前。

一瞬間,眼皮扭曲了。阿加圖斯完全無法理解路基斯的思維。不知不覺地咬緊牙關。

那條龍,絕對不是僅憑意志就能到達的境界。

『阿加托斯。阿加托斯!』

哈,抱著的頭擡起來。龍之颚如同要將天空吞噬一樣張開,撲向自己這邊。

阿加托斯脊背猛地倒栽下去,將身子緊靠在寶石上,在半空中旋轉起來。

瞬間,咆哮和吐息吞噬了整個空間。阿加托斯很清楚那多麽恐怖。

不是破壞,不是祝福,也不是詛咒。不過是,奪去所有。魔力、性命、甚至靈魂。

蹂躏者,篡奪者。這就是烏利利岡特存在的根源。

這就是爲什麽烏利利岡特一直站在龍的頂點,這就是爲什麽能擊落偉大的天城。與巨人弗利姆斯拉特、精靈澤普蕾莉莉斯相連過去神靈的一角,就在眼前。

阿加托斯的嘴唇顫抖著,揮舞雙手指揮著寶石。然後咬牙切齒地說。

「列伊——別再多管閑事了。你覺得我需要你的幫助嗎?」

阿加托斯感覺到這句話在心裏脈動。向共有身體的列伊,暴露出了動搖迹象。

「可是,阿加托斯……你的魔力」

「可是,沒什麽可是的。你以爲我是誰?寶石至尊,這世上沒有什麽能超越我。那樣的我,沒有像你這樣的小女孩幫助就不能站起來了嗎?」

撕碎列伊的反駁,阿加托斯決然打斷。我不想再讓她說什麽了。

而且,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大概是想說魔力使用過度了吧。

如倒置裝水的容器般,阿加托斯現在持續浪費著魔力。除去阿加托斯是魔人這一點,那也無疑是一種力氣活。

當然。在不遠的將來魔力會耗盡。那種事阿加托斯也全都知道。

但是,有人在拼命往倒過來的容器裏倒水。

那就是列伊。她把自己靈魂所擁有的魔力一點一點地注入給阿加托斯。阿加托斯抨擊著牙齒說。

「那個餵。你的靈魂在我看起來是那麽缥缈。因爲一旦你擅自使用完魔力,你就真的會消失掉。好嗎,老實點吧」

消失,那不單是死,而是完全從這個世界上消亡。沒有完成靈魂的循環,磨損與失去比死亡更可怕。

正因爲是永生的魔人,阿加托斯才深知那種恐怖。

但是列伊理所當然地說。

「可是……只要打倒烏利利岡特的話,就會有更多的人得救吧。這也是我的願望」

啊,這裏也有個瘋子。阿加托斯不由得在嘴裏咒罵起來。一股灼熱的呼吸穿過喉嚨。阿加托斯指揮著寶石們在空中奔跑。

「——列伊。睡吧。要是你再做什麽的話,就算殺了烏利利岡特,我也會殺了那些人類」

阿加托斯掩飾不住焦躁的樣子說道。列伊不由得沈默起來。阿加托斯不明白自己爲什麽這麽焦躁。

但我已經知道這情緒的真面目。列伊的獻身程度超越了其他人,把他人的救贖作爲絕對的極爲頑固的自我犧牲精神。

爲什麽,能這樣奉獻自己呢?

——明明是爲了其他人,而痛苦,而絕望,而奄奄一息。

阿加托斯在腦海中描繪著第一次見到列伊的那一天。一瞬間視線落在了,晃動著的長長的手腳。

「我是永恒不朽的寶石。就算,大魔烏利利岡特也不能讓我變節——去吧,路基斯。去殺掉龍吧」

阿加托斯自言自語,就像他在寶石前面說好的那樣。指尖那兒,寶石在轉動。

刹那間,包圍著烏利利岡特的寶石群伸展開來,如雨般的熱線傾瀉而下。正仿佛這才是自己的精髓一樣,阿加托斯把周圍的一切化作光。

黃昏。那明暗不清的時間。之中只有阿加托斯的光占據了空間。絢爛華麗的動作讓人聯想到光輝閃耀的幻想。

——從那縫隙間,看見黑曜,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一樣張開下颚。

巨大的嘴要包裹住阿加托斯的全身一般張開。

阿加托斯抽搐著臉頰笑了。一滴汗水從臉上流淌下來。

「……嘛。沒辦法了嗎?」

龍之颚毫不留情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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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7:35 pm

第517話 幸福不再

天城龍。龍之王。大魔。給予烏利利岡特的稱號與別名有很多。如果將傳說與流言中所說內容包含在內的話就數不過來了。

就這樣,烏利利岡特的存在傳遞出多大的威脅。無論是英雄還是魔性,某種力量總是被幹掉並講述那個存在。

但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烏利利岡特究竟是一條擁有怎樣的思維,持有什麽考量的龍。

知道這個的人幾乎都死了。

大魔烏利利岡特在朦胧的思緒中搖晃著巨大的身軀。現在只不過是在發揮利爪與獠牙的本能罷了。烏利利岡特自身憑借進入頭腦的魔力,終于開始找回那個思維的場所。

這裏是哪裏,自己在做什麽都不清楚。不知爲何,只知道有敵人。

睜大眼睛一看,那雙眼裏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然後廣闊的世界進入其中。

不知不覺,烏利利岡特睜大了眼睛。巨大的眼睛睥睨著大地。從貝菲姆斯山可以遠望到遙遠的大地。

那裏排列著從未見過樣式的建築物,細細的道路蜿蜒著。而在那之中的,別說龍了,連魔性都不是的人類們。

從未見過一次的景象。

所能看到的一切,即便是地平線彼方的大地都曾經是烏利利岡特的領土。

但是現在自己建立起來的王國已經消失了,映在這雙眼睛裏的一切都不是獻給自己的。仔細看看,有些地方甚至連地形都發生了變化。

直到這階段,烏利利岡特模糊的記憶開始清晰起來。

是嗎,我輸給了那個人類。就像精靈神,巨人王一樣。然後什麽都失去了。這片大地的霸主從魔性轉變爲人類。

如此想著,在烏利利岡特的意識裏零落下來的只有一個。

不是對人類英雄阿爾蒂娅無盡的仇恨,也不是龍族所擁有火山般的憤怒。

——只有愉悅,在大魔的心裏。

烏利利岡特的瞳孔裏浮現出過去的日子。

篡奪王位。叛逆者的平定。與精靈神的戰役。天城墜落。西部入侵。然後是阿爾蒂娅戰役。塗滿鐵血與戰爭的一生。龍頭在表達感情一樣扭曲著。烏利利岡特的巨大軀體在蠢動。

對烏利利岡特來說,這一切都是享受。侵略與篡奪是勝過一切的快樂。

曾經被輕視爲下等的黑曜龍。在烏利利岡特的獠牙與利爪面前,偉大的黃金、高雅的白銀、強韌的赤銅全都屈服了。

烏利利岡特的一生始于奪取,被奪取而結。除此之外,這條龍不知道什麽是快樂。

可是現在,自己還沒侵略完的大地又在眼前了。這不是快樂又是什麽?

同時,世界動蕩那個景色開始改變了。從烏利利岡特軀體內泄漏出來的世界,正在侵蝕著周圍的一切。

本來應該只能收納在體魄之中的精神,思維,思想——理想。那些成形吞噬著世界。毫無疑問,這有多麽異常。

突然,一道寶石般的光芒覆蓋了烏利利岡特的視野。光之樁仿佛從天而降。

這景象很眼熟。是精靈神手下的混血魔人。好像叫寶石吧。

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這個魔人似乎處于與自己敵對的立場。

烏利利岡特什麽都沒想。只是理所當然地張開下颚。

——就這樣咬碎魔之極光,吞噬了寶石阿加托斯的身軀。

伸出獠牙,將那肉,那血,那魂都奪走。然後一口氣吞了下去。

剩下的只有一個魔人。

但是很不可思議。至多只是魔人,區區兩個爲什麽就敢來對抗呢?烏利利岡特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憐憫,只存在著疑問。

◇◆◇◆

眼見被大魔烏利利岡特攪碎血肉,扔進其體內,寶石阿加托斯發出了暴風雨般的怒吼。

聲音裏感情全部都變成了濁流。居然發生了那麽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列,牙(伊,含糊發音)!?唉,呃……餵,你!乖,怎麽,哇少!?(開什麽玩笑,含糊發音)」

口齒不清,血液不足,魔力大半丟失,連作爲魔人的威嚴都表現不出來。

但是,還算幸運。

本來應該連那個都做不到。烏利利岡特其本身就是原典。很容易就把靈魂連同肉體一起奪走。

阿加托斯沒有變成那樣的原因很明顯。只有一個。

——取而代之的是,自稱列伊的人類靈魂被烏利利岡特吞噬了。

那一瞬間,就在阿加托斯絕望地咬碎牙嘀咕著的時候。列伊推開阿加托斯的靈魂,把自己伸進獠牙前。

沒有任何反抗,連阿加托斯說話的時間都沒有留下,她就失去了靈魂。

阿加托斯握緊已經沒有力氣的指尖,不由用牙齒咬著內頰,血都流出來了。可不管有多大的痛楚,還不夠憤怒。

「那家夥,那家夥……啊,呃!」

列伊到底在想什麽,阿加托斯完全無法理解。不對,毫不客氣地說在這世界上誰都不及(她)啊。

被大魔奪走的靈魂,絕對救不了。自己的靈魂成爲他人糧食並消耗殆盡本身就是讓人嗚咽的程度。靈魂受到的疼痛遠勝于肉體被剝去生皮。

阿加托斯一邊發出近乎詛咒的聲音,一邊拼命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雖然身體與血肉都失去了,但操縱寶石的話,就沒有站不起來的事。

氣喘籲籲。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站起來固然可以,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突然,阿加托斯發現有什麽東西從臉上滑過。是某種液體。從眼瞳中飄零溢出。

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眼淚時,阿加托斯臉上甚至露出了嘲笑表情。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嘴唇不知不覺地動了起來。

「唉,呃……不是說了嗎,嗯?至少,最後……想像睡覺一樣死去。爲什麽,那樣……去承受這種事,理所當然的!」

而且那句話,有出入吧。

你真的是想要變得幸福。就算與母親兩人,只要能安穩地生活就好了。這就是結局。

——這樣,就不可能好了。

完全不知道在跟誰說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盡管如此,語言還是不斷地從阿加托斯的嘴裏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

「我是,永恒,不朽的寶石。誰也改變不了我,也不會改變……爲誰而活著,哼……絕對不幹。所以這,只是爲我,列伊」

從被仇人冠以蠻姬之名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決心要這麽做。

所謂魔人,只能依靠傳誦原典的作用生存著。是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其存在的可憐生物。

正因爲如此,爲了這個靈魂都能犧牲掉。

調整呼吸,使用寶石形成假肢,然後阿加托斯看向前方。那已經不是體內了。被烏利利岡特所持有的原典納入其中比較合適。

嘴唇顫抖著,阿加托斯開口了。淚痕殘留在臉頰上。雙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臉。

「用語言來說,所有的事情都是陳腐的。不過,我來說吧。烏利利岡特」

阿加托斯果然還是默默地開口了。

那個聲音,簡直是詛咒。

「——我要殺了你。我來告訴你,你奪走的靈魂是多麽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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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五月 14, 2022 7:36 pm

第518話 魔人滿足者

大魔。他們有時可以擁有多種權能,但原典的根源只有一種。盡管烏利利岡特奪取了許多權能,但在這一點上毫無例外。

那樣,一定就有可乘之機。將那家夥的原典撕毀就可以殺死他。

寶石阿加托斯嘎吱作響的指尖抱著自己,在黑暗中穿行。高高的鼻子無聲息地擡了起來。

這裏有連自己的輪廓都快要失去的無聲與黑暗。

阿加托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芙拉朵的魔力已經感覺不到,作爲指針的東西全部都失去了。

但是,列伊的靈魂所殘留的香味卻不允許她停下。只有那種意志讓她的腿在冰冷的黑暗中前行。

列伊的靈魂,似乎還活在外面的路基斯,以及變成烏利利岡特心髒的芙拉朵,堆積如山的問題在阿加托斯腦海中盤旋。

然而,只要殺了烏利利岡特,這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不管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

阿加托斯的喉嚨響起。卻沒有發出聲音。

在烏利利岡特原典的內部。這裏體現了他的根源本身和本質。

黑暗,伸向阿加托斯的臉頰。不由得搖了搖頭擺脫,還有一種熱量被奪走的感覺。

在無聲期間,阿加托斯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現在注意到了自己非常害怕。盡管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但毫無疑問她很害怕。

這並不是因爲害怕黑暗,也不是因爲害怕自己的靈魂和身體隨時都會被奪走。

——只是,注意到好像弄錯了烏利利岡特的本質。

他的本質不是篡奪者。

而是這片虛空。

這是非常糟糕的事情。我們拼命想殺掉烏利利岡特,然而他根本不知道死亡。不管白天黑夜,他都沒有得到過死亡。

難道這就是爲什麽阿爾蒂娅也只停留在奪取心髒的階段嗎。如果是這樣,我該怎麽辦。

阿加托斯猛地哼了幾下。沒有發出聲音,不過在這一切都是虛無的空間裏,有一絲熟悉的味道。

就在這時,阿加托斯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了厭惡。端正的臉上清楚流露出厭惡的表情。

是盡可能不想聞到的味道。精靈神——不,妖精族,而且是讓人聯想到德裏格曼的魔性味道。

它成爲這片虛空中唯一的指針。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堂堂正正地朝相反的方向前進,但果然還殘留著阻止這樣的理性。

阿加托斯眼裏,看到了德裏格曼聳了聳雙肩,臉上挂著可憎微笑的身姿。過去一起並肩作戰的時候,他偶爾也會露出同樣的表情。

突然,阿加托斯長長的睫毛晃動起來,眯著眼睛。現在才想起,那個身姿已經再也看不到第二次了。

盡管有過好幾次爭鬥,可失去魔人的同胞還是太少見了。阿加托斯還沒有完全理解失去他的存在。

一聲歎息。

「——這家夥總是這樣。心情不錯嘛。自己順利退場了。就不知道後面的麻煩事了。最棒了。我可模仿不了。爲了志向,爲了他人而獻出生命。是那麽高尚的事嗎?」

聲音沒有回響。阿加托斯在抱怨,在吐槽似的說著。總覺得現在必須要這樣做。

已經兩次了,已經不行了,我怎麽能這樣想呢?

追尋著鄉愁的味道,阿加托斯只是,在走著。熱量,光芒,那些開始從全身奪去。

◇◆◇◆

已經不行了。沒那回事。

甚至想情不自禁地發出這樣的牢騷。幾次從喉嚨裏吐出血塊,並讓腳猛然跳躍。

不這樣做,烏利利岡特這家夥只要一揮動雙翼或尾巴,我就會被打得全身粉碎,骨血四濺。在山地裏會變得更嚴重吧。現在都血肉模糊了。

更糟糕的是,阿加托斯好像死了。在周圍悠然飛舞的寶石絲毫沒有反應。

沒辦法。我也已經是半死不活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身體早死幾回了。

嗓子發出灼熱的呼氣。遍體鱗傷的軀體僅憑這一點就感到一陣麻木。

無視身體發出的慘叫,將魔劍的刀尖對准天空。同時,畫出一條流動的紫電線條,正好畫了一個半圓。

刹那間,暴威的塊狀物體傾瀉而下。龍之吐息。一旦碰觸就會被奪去骨肉,是篡奪的化身。

魔劍似乎知道這件事。一邊吸附著我的手臂,一邊教我怎麽斬殺比較好。所以現在還站能在這裏。

揮劍劈斬的同時,有過一瞬之間。噴完吐息的龍,開始微微起身。

那麽,怎麽辦。

烏利利岡特這家夥的行動,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敏銳。這是魔力和血開始在全身循環的證明。如果再過一段時間,那家夥肯定會飛到天上把我連山一起吹跑。

那樣的話就完了。真的就沒辦法了。

猶豫了一下。好久不見了,但又覺得很懷念。覺得以前做過很多次這樣的事。似乎度過了遭透了的一生。

「不過這樣的話,這次也能熬過去的。厲害啊,沒有什麽是不能熬過去的了」

不由自主地嘲弄吐槽著。腦子裏想起了阿加托斯的話。

——魔人的戰鬥方式可不是那樣的。必須更具破壞性、毀滅性不可。

完全不是特別喜歡滿足魔人的心境,也絕對不認爲僅僅揮動劍就能殺死烏利利岡特。

在阿加托斯的掩護下,終于接近到烏利利岡特。正如魔劍所說的那樣,直接用刀砍傷了那家夥。

如果這樣幾個小時情況不變的話,也許就會有辦法。不過情況確實惡化了。那家夥會得到力量,我則會失去力量。

我需要一個絕對的機會來擺動天平。

那麽,這是沒辦法的事了。無論多麽討厭,命運總是伴隨著你。如果必須要做的話,就會這麽做。

雙手手指用力握住魔劍說。

「走吧,英雄殺手。敵人可是龍的英雄大人呢。沒什麽可抱怨的。上等的對手,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同時,感覺龍之暴音就在眼前。烏利利岡特朝天空咆哮著。

那既不是訴說著疼痛,也不是回響著什麽感情。自然而然地我就明白了。

他只說了一件事。

——我就在這裏。看著我的樣子。知曉我的力量。

強者的咆哮。那是一種過于強大,甚至讓人覺得會響徹整個世界的力量。曾經擔任神靈的一員。

也許,那家夥也只有這些了。不是無盡的信念,不是無二的意志,也不是夢中的理想。也許只有這個聲音能讓他振奮起來,使其成爲強者也說不定。

但是,已經沒有辦法知道那個了。

「……算了吧。你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咬著臼齒,揮舞著英雄殺手的姿態。然後,嘟囔著。

「我會讓你再到棺材裏睡一覺的——『原典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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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15, 2022 8:43 am

第519話 原典解鎖

魔劍有些顫抖。因爲對于與主人一體的劍來說,其變化過于顯著。

主,完全變成了魔人。成爲混沌的中心人物。

這跟統治者德裏格曼、寶石阿加托斯、或者巨人卡利娅,還有魔性適合而成的魔人是截然不同的。

人類這個物種如今,持有原典卻不脫離人類。

魔劍知道那種結局大多是破滅的。

身體墮落爲怪獸的人,帶著詛咒般的憎恨成爲魔人的人,甚至是人類英雄阿爾蒂娅。最終結局決不是幸福的。

現在,路基斯正試圖解鎖原典。這接近于毀滅的一步。那麽,自己不是應該阻止主嗎? 魔劍猶豫著。

——瞬間,魔劍嘲笑著並發出刀響。什麽,都事到如今了。

真的認爲應該停下來的話,從那個齒輪碰到主人身體上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應該做出最大的抵抗。這樣的話或許就可以拒絕身體的魔人化。

可是,魔劍卻在想。主成爲魔人不就更能與自己實現同化了嗎。

魔劍從劍柄到刀刃全部都是魔的結晶。從大魔阿爾提烏斯身上削出來的真正魔具。

也就是說,在人類的主看來,這只是異物。那麽,就算跟那個人融合在一起,說不定遲早會有放手的一天。像那個監獄時候一樣,交付給他人之時也許就會到來。

只有那樣可不行。只有那樣我討厭。

不過,主人也是魔性就另當別論了。直到最後,我們都會一直在一起吧。

正因爲如此,魔劍才沒有阻止路基斯的魔人化。

如今,也不阻止。魔劍明白這是醜惡邪惡的感情。但是,自己的意志不去阻止才叫感情啊。

決不允許。只要能一直在一起直到最後,那就足夠了。再說,如果,真想打倒烏利利岡特,人類的身體是有極限的。那麽,就只有超越人類了。

路基斯,說出口了。原典,被那厚重的鑰匙打開。

「原著解鎖——」

就這樣,鎖打開掉落。魔劍,低吼般蠢動著刀刃。然後知道了原典的真面目。說到主,似乎。

主自己自認是惡。說著自己不是英雄。可,主卻把手伸向那裏。

此原典,就是主的正義與英雄的渴望。就像在說只有這個才是自己。

這樣的話,主的末日已經注定。肯定不是在這裏。

魔劍,完成了變化。紫色更加銳利,黑色仿佛侵蝕一切推波蕩漾。那不再是劍,而是從路基斯手中滿溢而出的夜幕本身。

烏利利岡特發出咆哮。世界動蕩,山體崩裂。連岩石也能打碎的爪子撲向路基斯直揮而下。半空撕裂自身讓開了一條道。

只是,雖說像踩死小蟲一樣簡單的動作。可每一擊都是必殺的。尚未調整架勢的路基斯,不過是個靶子。

然而魔劍看到了銀發在視野中搖弋。所以,我判斷沒有問題。

總覺得繼承巨人之血的人,不可能輕易地輸給龍。

「——路基斯!你這家夥,喝啊!」

黑绯斬向巨大的龍爪。架勢什麽的不需要,只是揮舞的一擊。然而巨人的力量本身就足以造成巨大的破壞。

有那麽一瞬間,烏利利岡特的手晃了一下。魔劍知道,路基斯臉上露出了笑容。

「真不愧是卡利娅。時間剛剛好,已經是晚上了。陽光掉到地下去喽」

夜幕降臨的同時,路基斯揮著魔劍。空間那本身,感覺就像成爲了他的本身一樣。

那麽,我們開始吧,輕松地對烏利利岡特低語著,解開了原典的封條。

「——原典解鎖『原初之惡』」

渴望英雄,殺死英雄,卻還是向英雄伸出手,此人就在那裏。

◇◆◇◆

寶石阿加托斯,沿著令人懷念的味道繼續走著。每當味道從鼻尖掠過,腦海裏都會浮現出好幾次過去的痕迹,讓人生厭。

不管怎樣,想到的不僅僅是同胞德裏格曼。

混血的蠻姬。被這樣稱呼的那一天,在阿加托斯的腦海裏萦繞著。

阿加托斯的身體,並不是純潔的魔性。是從岩石中誕生的岩怪魔族,與妖精族的混血。

對于分成不同種族所組成的部族,以及稱王的魔性來說,混血是過于異端的存在。特別是在阿加托斯生活的時代,部族之間的交流本身就很少。

父母把阿加托斯從懸崖上推下去抛棄掉了。幸存下來後,也沒有表現出屬于某個地方的樣子,阿加托斯只是一個人在世界漂泊。

有好幾次差點兒喪命,絕望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岩怪也不是妖精。那麽我又是什麽呢?自己這樣問了好幾次。

阿加托斯不知所措地笑了起來。自己是寶石至尊,唯一的絢爛。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

突然睜開眼睛。在什麽也看不見的龍體內,開始逐漸形成造型。有時會像岩山一樣,有時會像龍巢一樣改著變形狀,甚至讓人懷疑這裏真的是在體內嗎。

原來如此,龍就是這樣的嗎?不對,烏利利岡特是異常的。阿加托斯開始有這種感覺了。

一股更強烈、更令人懷念的氣味撲鼻而來。一個寶庫,裏面堆滿了黃金與皇冠,還有各種各樣的財寶。

她就在那裏。

芙拉朵·拉·伏爾加格勒。作爲魔術師,阿加托斯和列伊尋找的人。

她將美麗的黑發描繪成波浪抛灑出去,將金銀財寶當做軟床沈眠著。簡直就像安放著最重要的東西一樣。能看到寶庫,也許就是象征著這個吧。

阿加托斯深吸一口氣,走近芙拉朵,用手指觸摸著那臉頰。久違的那個樣子好像瘦了一些。

與此同時,阿加托斯注意到芙拉朵的魔力經絡已經接近魔性。眼睛緊緊閉著。

本來芙拉朵就有很好的魔力相性,可以說是好到極點。那麽,部分魔力經絡可能會起變化。可從來沒聽說過這麽快就被改造的事。

很明顯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付出了什麽作爲代價。

哈唉,阿加托斯歎了口氣。

「傻瓜。不論是誰。都會有很多更單純的生活方式吧。自己向左向右拐來拐去,隨著性子就搞迷路了吧。看不下去啊」

腳下踉踉跄跄,不由得,阿加托斯倒在芙拉朵的身上。阿加托斯已經接近極限了。在這個只需走路就能奪走魔力和體力的空間裏,活著本身就是個奇迹了。

但是,應該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阿加托斯用顫抖的手取出芙拉朵藏在胸前的口袋。

「……像是在依賴那小子似的,真是氣死了。現在借我一點吧芙拉朵。沒關系,你會平安歸來的」

就那樣握住口袋,化作寶石融入身體。

恐怕裏面裝的是妖精族的魔力結晶吧。雖然不能用于任何事情,但其中蘊含了抑制魔力程度的神秘。可能是作爲對付魔術師方法的護身符。

阿加托斯有一半是妖精族。一旦吸收了這種魔力,喉嚨就會充滿一些濕潤的感覺。

「很抱歉還沒輪到你,但我會叫你起來的芙拉朵。那小子說得對,你不會那樣老實睡著,對吧?——來,毀掉烏利利岡特吧」

芙拉朵現在是烏利利岡特的心髒。知道光是說說話是起不來的。既然如此,就只能強行叫醒了。

阿加托斯雙手交叉在芙拉朵身上,說道。

「我會向你討還的,烏利利岡特。無論是芙拉朵還是那孩子——原典解鎖『我手中永恒的光輝』」

在阿加托斯周圍盤旋的寶石突然停止了動作。黑暗中,充滿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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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15, 2022 8:45 am

第520話 永遠旋轉的齒輪

連綿不斷的地平線,和永無止境的鬥爭。爲此而不斷旋轉的齒輪。龍之心髒芙拉朵·拉·伏爾加格勒能看見它。

這正是,大魔烏利利岡特所看見到的光景。

部分完成了與這條龍同化的芙拉朵,憑直觀了解到了他的本質。

烏利利岡特心中的燈火,既不是燃燒的憎恨,也不是發泄的憤怒。而是,征服這個概念。

啊,黑曜龍這等存在,只知道征服和毀滅。只要眼前還有文明,那條龍一定會將其吞噬掉。支配和統治的概念很稀薄,只有征服才是全部。

無盡毀滅才是烏利利岡特的本質。在天邊之境,在地平線的盡頭,那條龍都會用牙齒咬碎。

他肯定會永遠如此重複。給予毀滅,可以說就是自己存在的意義。

不,毫無疑問,他就是這樣的存在。那裏沒有正義,也沒有邪惡。只有永恒的鬥爭和枯萎的毀滅。

就像是一個能讓世界煥然一新的齒輪。

芙拉朵位于其意志的中樞,思維被模糊所籠罩。

自然地,知道了自己在永恒的齒輪中搖蕩著。甚至有種泡在舒適浴池裏的感覺。

現在,只不過是有限的自己,即將成爲無限的一部分。眼皮沈重。連呼吸都嫌麻煩。內心深處感到一絲溫暖。

在這柔緩的黑暗中沈睡的話,自己就永遠這樣下去了。

想法過于跳躍,卻充滿了現實感。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芙拉朵不知道。

——可是,就這樣睡下去也不錯。那樣的話什麽都不用想。

這個念頭在芙拉朵的腦海裏多次浮現。非常甜美,美麗而又美好。

可是。啊,可是。

聲音在頭腦裏回響。這個怎麽也不離開腦海。

——再也不想走任何人都習以爲常的路,過著充滿放棄與習慣的每一天了。你覺得呢,共犯大人。

與之相連著許多聲音和語言。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這是即使想忘記也忘不了的聲音。沈重的眼睑又微微眨了一下,充滿力量想要睜開。

一直是如此反複著。想老實地抛棄一切,可自己在某處卻不允許這樣。

怎麽辦才好呢?這樣的問答已經持續了好幾次。

在溫暖的黑暗中,刺眼的極光照亮了芙拉朵與四周。芙拉朵不由得眯起了雙眼。我不想觸摸那光芒的碎片。我想盡可能遠離。

現在我終于要與永恒融爲一體了,而這道光卻在阻止我。嫌惡的表情浮現在芙拉朵的臉上,脊背發熱。

無聲的地平線上,響起一個聲音。

「——嘿呦呦。人類最長也就活數十年。明明說過討厭讓自己屈服的生活。芙拉朵,你的個性變得如此傲慢。我覺得不錯。我,兩個都很喜歡。倒不如說是種美德。就應該這麽做,你這丫頭也有非常謹慎的地方嘛。但是,你跟我說大話,這個醜態可是要大扣分喲」

知道眉間有了皺紋。這也是熟悉的聲音。不過,現在不想聽。

「這點,你和那小子一個樣。不,只有人類才會這樣嗎?那麽,我覺得人類還是不要活得太久。光說不做,這是最糟糕的一類吧。芙拉朵,你是怎麽想的?」

煩死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別再說那個了。思考混亂,腦子裏亂七八糟的話語。芙拉朵連自己在想什麽,在感受什麽都不清楚。只有排斥的情緒混雜在一起。

「芙拉朵——起來吧。路基斯也在等你呢」

是手,芙拉朵覺察到她伸過來了。

必須拒絕,本能敲響了警鍾。不能牽著這只手。這意味著背離永恒。

就這樣睡著是最好的。耳邊永遠如此低語著。

與這種本能相反,芙拉朵卻記得手上有什麽觸感。柔軟而溫暖。簡直就像包裹在裏面一樣。

不知什麽時候芙拉朵抓住了手。一切的思考都停止了。

身體浮了起來。眼睛不由自主地放松。現在芙拉朵覺得自己與永恒的存在漸漸分離。和魔的同化。這可以說是魔術師的終極選擇。

然而,芙拉朵接下來就把這一切都舍棄了。我知道除此之外別無選擇。這才是最棒的。

——張開眼皮。黑發掠過視野。不由得把頭發撩起來。

「早上好,芙拉朵。叫醒的方法很粗暴吧。別見怪。我是魔人,所以不能拯救人。還是說,永遠變成心髒比較好呢。那我可以再幫你做一次」

眼前的是,臉上挂著燦爛笑容的阿加托斯。芙拉朵用尚未穩定下來的視線,掃視著四周。

那裏只有光。光彩奪目炫麗的光輝,卻也不覺得不適。剛才被認爲刺耳的話似乎是謊言。

芙拉朵的嘴唇平滑地跳動著。話裏有一種得意洋洋的氣息。

「——才不要那樣呢。區區永恒沒有任何價值。謝謝你阿加托斯。路基斯,好像不在呢」

面對明顯嘟起小嘴,一副鬧別扭表情的芙拉朵,阿加托斯不由得苦笑起來。

芙拉朵也忽然露出尴尬的表情,移開了視線。即便這個時候了,還在想自己的事呐。

擔心事,自己身體狀況也會有很多吧。

「那小子在外面。真是愚蠢啊,要將烏利利岡特那家夥砍了。真的會死哦。想救那小子吧,芙拉朵。我的話願意聽嗎?」

「不用著急,說出來就行了。現在呢,是誰都想拿下的心情。不管是魔人還是什麽」

阿加圖斯直視著芙拉朵那雙黑曜之瞳,臉上舒緩下來。

芙拉朵這個軀體看起來比以前還要疲憊,但充滿自信的樣子還是一樣。

阿加托斯挺直腰板,說道。

「那麽——奪取一切吧,什麽都好」

奪取?面對忍不住反問的芙拉朵,阿加托斯露出魔性的笑容說道。

「只有奪取才能從得天獨厚的天城龍手中奪回一切。真是傑作,芙拉朵。我是認真的。不像人類。我會做我所說的一切,因爲最高貴的個性與最高級的傲慢正是我。我一定會得到想要的東西」

阿加托斯看上去很高興,卻似乎很討厭地張開了嘴。喉嚨鳴響,臉頰泛起豔麗的紅暈。這讓同性的芙拉朵看來也覺得很有魅力。

芙拉朵回應道。

「是的。我也有同樣的感覺,阿加托斯。我一定會得到想要的東西。只要能在最後一刻陪伴在他身邊就好了」

那麽,該怎麽做呢?芙拉朵說著,聲音裏帶有同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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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15, 2022 8:47 am

第521話 不知死亡不知恐懼

沐浴在路基斯原典中的魔劍,放出了奇異而自豪的紫電光輝。自己就在這裏,咆哮著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奇異。是的,在卡利娅看來一切都是奇異異常的。

抛灑汗水拼命向前跑去,路基斯一人伫立在烏利利岡特面前。阿加托斯那個氣息甚至都感覺不到了。

路基斯身上遍布的傷口與鮮血,看起來再也分不開似的。

另一邊,烏利利岡特也有細微傷痕,但絕對不是致命的。就如人類手指被割破的皮外傷,有點疼卻不會死。

這景象讓人感覺到力量上的差異是如此得絕望。

就算是馳騁在衆多戰場中的卡利娅,對這種狀況也會有胸口快要破裂的緊張與壓迫感。

可是爲什麽,這個男人和那把劍,卻在藐視遙遠的天際呢?爲什麽那臉頰上,粘著笑容呢?

「卡利娅。還是趴下比較好。芙拉朵幹得真漂亮」

無需問是什麽事。那很快就來了。

——將大氣本身全部奪走的,巨響。

卡利娅彎下身子的同時,烏利利岡特張開大嘴發出咆哮,猛烈擊打著天穹。巨大的黑曜軀體,扭曲了那份美麗。

狂暴這個詞,就是指這個吧。

卡利娅一邊把路基斯按在身旁,一邊將身體伏倒在碎岩石坑裏。無法揮劍,只在爲不被烏利利岡特那巨大身軀踩扁而竭盡全力。

直到剛才爲止都沒有表現出全身動彈的烏利利岡特,現在簡直是盡情地活蹦亂跳。

卡利娅撩起銀發說道。可能有些焦躁吧,說得比平時要快。

「你這家夥確定是芙拉朵幹的好事嗎?說不定只是那家夥要讓全身血流通暢罷了。那樣就沒法下手了」

「餵餵,你怎麽跟阿加托斯說得一模一樣呐卡利娅——」

路基斯看著旁邊的卡利娅,驚訝地張開嘴。

「所以,稍微相信一下同夥吧。對面可是芙拉朵。不可能只做著淪落爲心髒的蠢事。卡利娅你也是一樣。此時此刻。信賴你的同夥總沒錯吧?」

我不要聽你這家夥把那句台詞說出來。卡利娅不由得想要吐槽,但現在只是讓嘴巴拉緊算完事。

畢竟,從路基斯本人的嘴裏(說出),完成所期待的工作就值得稱贊。信賴是沒錯的。

心底湧現出滿足的感覺,腹部附近也很溫暖。不知不覺間臉頰變得松弛。耳根逐漸發紅。

我曾擔心過,不久就會被抛棄。果然沒有那回事。

不,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卡利娅重新思索。我可是從他旅途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一起,交情可是最老的。不可能不被信任。不可能不在一起。當然的。

卡利娅用力點了好幾次頭,滿意地揚起雙眉。滿腔的緊張與壓迫都被衝走了。

「烏利利岡特那家夥的心髒崩潰了。不,已經被奪走了。如果那家夥只是個篡奪者的話,估計會因此而倒下」

路基斯歪著頭,一邊發出聲音,一邊看著狂暴的烏利利岡特。

鮮紅的眼睛仔細觀察著無數次將自己逼到死亡邊緣的怪物。

實際上,從烏利利岡特角度看,魔力總量確實減少了。但是,失去心髒卻看不到死亡的樣子。那家夥距離死透還留有足夠的余力。

既然如此,不能放任不管。

「最後的制止是必要的。卡利娅,靠你了。能幫我做件事嗎?」

「——你這家夥真卑鄙啊。這麽一說,就知道我是不會拒絕的。也不想拒絕」

路基斯滿臉笑容地問,卡利娅也擡起了臉頰說。黑绯與紫電,在岩石的陰影中重合在了一起。

◇◆◇◆

久別的痛感降落在身上。大魔烏利利岡特在保持內心冷靜的同時,僅依靠本能讓巨大的身軀暴走。

這樣感覺還不錯。然後在這期間也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

本該完成的心髒,卻被什麽人奪走了。體內的魔力已經開始枯竭,並訴說著那份饑渴。

原本是十分驚詫的事情。對于魔性來說,魔力等于血液。如果失去了它,就免不了死亡與毀滅。

可是,烏利利岡特卻一直很平靜。畢竟曾經經曆過一次。超越了它,如今自己就在這裏。

那麽,這樣是殺不了我的。

對于象征著虛無的烏利利岡特來說,死亡已經是一種失去的概念。他有開始卻沒有結束。

因此,衆多的龍、巨人、精靈、甚至人類英雄阿爾提烏斯。都沒能殺死烏利利岡特。

而且這條龍只要不死,就永遠重複侵略和篡奪。情況就是自然災害的産物。

好幾個文明都沈沒在其下颚之前,沐浴吐息而零落散去。那些,今天也一樣。

雖然全身和兩翼的魔力微乎其微,但烏利利岡特能感覺得到。這樣就足夠了。剩下的就全部奪走吧。繼續吞噬魔力就可以了。

讓暴走的巨大身軀再次趴在地上,烏利利岡特展開了巨大的龍翼。光這樣,岩石就被猛烈地彈飛。

感覺不錯。全身擁有魔力是多麽美妙的事啊。烏利利岡特把臉湊近地面的同時,也看到了它。

「——去死吧。長翅膀的臭蜥蜴」

眼前的那個,看起來像個小個子。不過馬上就明白了。她是巨人。

接下來,黑绯描繪出美麗的線條揮舞著。烏利利岡特那巨大的雙眸裏倒映出黑绯的閃光。

乍看像是強大的魔術,其實不然。

這雖說不完全可揮舞的就是巨人王之槌。偉大的神話本身。

曾經統治大地的樣子,一瞬間在烏利利岡特的眼睑裏描繪了出來。

槌確實是破壞的化身。作爲巨人王的象征,本來就沒有不可破壞的東西。大陸和世界都在其範疇之內。

即便是不完全,要是突然攻擊的話,也不可能不受傷。

瞬間,龍翼拍打天穹。巨體以不可置信的機敏扭曲了空間。眨眼就在空中飛舞,龍張開嘴迎擊巨人王之槌。

——巨人王的破壞槌與天城龍的吐息在天空中碰撞。

這景象實在是太夢幻了。黑色和紅色撕裂開來,讓天空披上最後的余輝。仿佛太陽在表示著什麽,完全將其身體落入了西邊。

與此同時。龍和巨人之間相互吞噬,在刹那間就結束了。

不滿數秒的對抗就此消失,破壞錘完全被吐息彈飛。在還未消失的余波裏,龍之咆哮化作雨水傾注在了貝菲姆斯山上。

山輕易就挪動了身軀,開了個巨大的洞穴。在人類看來是開玩笑的情景,而這一切就是現實本身。

這條龍擁有輕易吞下一個人類城市的威脅。

不知死亡,不知恐懼,不知終止的龍完全睜開了雙眼。

在此,要說世界已經一步一步接近尾聲,這並不誇張。

所以就在此處幹掉不可,他是這麽說的。

「——呦,烏利利岡特。安心吧。你今天,就會在這裏被殺掉」

從天城龍的脖子上,英雄俯視著一切,張開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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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15, 2022 8:47 am

第522話 原初之惡

原初之惡

歸根結底,這個世上第一次實施的惡行。那會是什麽?

是無緣無故的暴力,還是惡意的欺騙,又或是無止境的掠奪呢?

不,哪個都欠缺強度。可以說這些都只是衍生出來的惡事。惡事有高低之分的話那就是庸俗。

首先,在真神創造出來的世界裏,做惡事什麽的,這種想法本身就是大錯特錯的。

神是絕對的,其掌中所收納的世界全都在神的視野之內。裏面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那就不可能有惡事發生。萬一存在邪惡,它會在發生之前就被神抹消而去。

所以,要是真的發生了無可置疑的邪惡。

——那只能是,弑殺絕對之神的事件,不會是其他。

這是文獻中已經不存在的最古老的神話。傳說,爲這世上招來邪惡的,是弑殺了最初之神的第一個人。

直到這時,生物才第一次被賦予了死亡。邪惡與正義,就在那裏誕生了。

原初之惡總之就是,第一次殺害行爲。將誰殺死之事。

魔人路基斯,在大魔烏利利岡特的脖子上揮舞原典。烈風呼嘯著劃破他的臉頰,空氣的壓力束縛住身體。

更何況烏利利岡特驅使龐大身軀暴走的話,那麽就很難再站穩了。和站在飓風中沒什麽兩樣。

盡管如此,他在那裏毫不在乎。而且仿佛在說些輕松愉快的話來征求戰友的同意。夜幕降臨,黑暗籠罩著他的臉頰。

「放心吧烏利利岡特。有始就有終。沒錯吧。今天,就是那一天啦」

路基斯揚起手腕握住魔劍。已經沒有什麽能阻擋他了。到底會發生什麽,烏利利岡特無法理解。只知道那裏有敵人。

而且似乎是,凶悍的存在。有什麽,要來了。必須避免那個。

對于作爲大魔而生存的烏利利岡特來說,這是第一次才有的情緒。就連面對阿爾蒂烏斯的時候,也不曾記得有過這樣的感情。

龍之咆哮越過山巒震撼天穹,飓風般的狂風從兩翼釋放出來。改變自然的行爲無愧于舊神之一。

路基斯,嘴唇平滑地活動著。天城龍的暴威,已經來不及了。

「原典解鎖——永別了烏利利岡特。你很偉大。可我遇到的是被阿爾蒂娅殺掉的死屍」

紫電魔劍,放出神聖極光的同時一口氣斬獲巨龍的身軀。

那是不可能的一擊。只是看到劍向脖頸一揮,確實有貫穿全身的觸感。然後,將烏利利岡特的逆鱗撕得粉碎。

時間像咽氣了一般産生了一瞬間的空白。天空與大地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甘願承受靜谧。

緊接著下一個瞬間,停下來的齒輪開始轉動。

「——嗚,嗚嗚嗚嘶!」

不是聲響,音色都不是。只是讓大氣搏動的振動。

烏利利岡特那巨大身軀,散發出至今爲止從未有過的扭曲感。接著響起雷鳴般的轟鳴聲,大地傾斜了。

直到這時,世界才終于明白了這個意思。

名爲烏利利岡特的不死龍,將從這個世界上第一次消失。

本應在失去心髒的那一天迎來的死亡,跨越了數百年的時間,才于此時降臨。

嗚咽的尖叫聲響徹四周。這就是臨死前的哀嚎。

——但是,盡管如此烏利利岡特還是沒法停止。

並不是因爲激起了天城龍的自負,也不是因爲疼痛而呻吟。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龍不知死亡,不知恐懼,不知停留。

所以,強扭著已經死去的軀骸,龍是不會停止奪取並毀滅之事的。直到決定性的結局降臨。

——就這樣,赤銅色的毀滅就降臨下來了。

烏利利岡特那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無論何時都會機敏作出反應的雙翼,已經不聽他的話了。喉嚨也發不出吐息,利爪和獠牙嘎吱作響。

天城龍的一切,無論是哪一處都在迎接著死亡。

因此,想要吞沒自己的赤銅大火球,連一個指尖都無法避開。超越死亡,毀滅正在逼近。

◇◆◇◆

——赤銅龍莎多拉普特,見證了奇迹。

不將這個稱爲奇迹,這世上就不存在奇迹了。

那個人,成爲魔人的他。將死亡展現給了不知死亡虛無的烏利利岡特。把那家夥原典的一角給啃個精光。

將不可能的事,化作可能。恐怕,這才是他的原典。

殺死一切有始之物的權能。原初之惡。

烏利利岡特這具絕對無與倫比的軀殼,從其原點取回了死亡,心髒被奪走的事實更是預告了毀滅。

無論多麽強大的人都無法殺死的存在,僅僅一擊。

莎多拉普特感覺脖子上涼飕飕的。牙齒都無法咬合好。在看到奇迹後感慨頗深的同時,其凶悍也接踵襲來。

原典是願望的體現,但並不是萬能到只要希望就能全部實現。靈魂成爲其容器,意志掌管著它。

如果意志斷定是不可能的,那麽原典就絕對無法做到。

總之,認爲不能在空中飛翔就算持有原典也無法在空中飛翔,斷定無法戰鬥就算持有原典也不能戰鬥。

然而路基斯,卻是拿著原典殺死一條不知死亡的龍。

——那只能是他,從內心相信著就算是神也能殺掉。

不知不覺,脊梁腫脹。面頰扭曲。毫無疑問,相信他連阿爾蒂烏斯都能殺死。與阿爾蒂烏斯敵對的話,就會毫不猶豫地揮舞魔劍吧。

覺得是有點不對勁。可沒想到會這麽致命。莎多拉普特緊皺眉頭,磨著牙齒。

不過那之後,擡起臉。現在,路基斯的事也無所謂了。重要的是,那個神的一角正在消亡。

模仿人類本身的莎多拉普特,皮膚開始恢複赤銅之鱗。身體漸漸變成了龍。手指被銳利的爪子所代替,從背後生長出來的雙翼開始變成更加強大的姿態。

取回完整的龍姿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有過飛龍那樣的形象,可過去的姿態有數百年都沒取回了吧。

畢竟,不知道烏利利岡特什麽時候會複活。這個身體必須要藏起來。

不過,現在暫時沒有必要了。莎多拉普特的心髒,因爲無法估量的興奮而怦怦直跳著。

即便這樣放任不管,烏利利岡特確實會在某個地方迎來毀滅。莎多拉普特認爲,本來,應該選擇那樣吧。

——但是,現在的話,毫無疑問可以一口氣將其毀掉。已經,烏利利岡特不再是不知死亡的怪物了。從神墜落爲龍了。

莎多拉普特——赤銅女王龍以偉大的龍姿張開大嘴。

「路基斯賜予了你死亡。那麽自己,就賜予你毀滅吧」

極大的火球從口中接連放出。避開認識的魔人,其他地方就沒在抑制了。

而從超越千年的壓抑中釋放出來的喜悅,在她的心中綻放開來。

「——啊,烏利利岡特!至此你所愛的龍族滅亡了!再也站不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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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五月 15, 2022 8:49 am

第523話 墜落的魔性

瀕臨熔化敗落的毀滅味道。烏利利岡特一邊品嘗著它,一邊感受著即將崩塌的視野。地面開始慢慢地升起來,就要臨近了。

心髒再次失去,身體體會到死亡的時刻,如今連雙翼都失去了。

烏利利岡特已經喪失了作爲大魔的威嚴,等待著只有腐朽的時刻。墜落之時,就在這裏。

這就是毀滅嗎?這就是,所謂的死亡嗎?

連被阿爾蒂娅奪去心髒時都沒有的失去感,讓烏利利岡特身軀麻木了。此時此刻,一個時代即將結束。

那是一條居住在天上的龍,征服了大地盡頭的神話。

烏利利岡特的存在正是這種再現,龍族畏懼他贊頌他。雖然有時會很厭惡,但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

——吾等之王。天城龍烏利利岡特。

現在,在貝菲姆斯山,他的雄姿正在崩潰。不,就像巨人王弗利姆斯拉特,在阿爾蒂娅戰役時其原本身軀支離破碎那樣。

只是,那條龍不知道終結。而終結卻被一個男人的身影帶來。

天之龍,墜落下來。其巨大身軀摧毀了貝菲姆斯山的一角,那雙翼到四肢全都離他而去。

——至此,天龍神話破滅。

赤銅龍的大火球壓在他的身上,已經無法避免滅亡了。

烏利利岡特微微晃動著那雙巨大的眼睛。

真是慘不忍睹啊。好不容易才恢複的身體就成這幅模樣了。曾經征服天上一切的威勢已不複存在。

可是,是嗎?烏利利岡特毫無感情地想到了一件事。

在這個時代,也有想殺死自己的家夥啊。像阿爾蒂娅,像巨人,精靈和齒輪的那些家夥。

真要這樣,應該出生在神話時代才對。這樣的話,至少能夠以智慧之身的方式相見。

烏利利岡特張開了巨大的下颚。在所有軀殼腐朽之際,仰望天空。那裏是已經連指尖都無法觸及的天空。

——刹那間,至高無上的龍咆,貫穿天穹。

貫穿天穹與自己之間的一切,烏利利岡特發出了最後的咆哮。就好像在顯示自己的存在一樣,龍將咆哮深深刻在了大千世界之上。一瞬間,赤銅龍動搖了。

就這樣,烏利利岡特一動不動了。軀殼已經沒有魔力,連心髒都沒有了。不可能再活著。

只是在彌留之際,視野裏,烏利利岡特感覺映出了一個男人。

◇◆◇◆

吹了這麽多牛也不是沒用的嘛。

寶石阿加托斯在漸漸稀薄的烏利利岡特原典前,眯起了眼睛。

烏利利岡特從其性質來看本來是不朽的。然而看到他殺掉了那怪物。剛一醒悟,阿加托斯就立刻感受到渾身無力。

一開始還以爲自己騎了匹輸定的馬,沒想到竟然做到了。現在覺得可以表揚一下那個男人,心情變得很好。

面朝著邊流汗邊持續操作魔力的芙拉朵,張開了嘴。

「可以了芙拉朵,一切都結束了。嚇了一跳。你看男人的眼光確實了得。我還以爲絕對是有眼無珠呢。而且,你也很努力了。停手吧」

「诶……嗯,啊?什,麽?」

芙拉朵帶著朦胧的意識回應阿加托斯。雖然不怎麽樣,但並不是完全沒事的樣子。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因爲在烏利利岡特的體內,一個人持續操作著像血管一樣擴散的魔力經絡。

時而在經絡上刻痕讓魔力崩裂,時而讓魔力失控,就如上述的一樣。

這是只有成爲心髒的芙拉朵才能完成的力氣活。由于她的緣故,烏利利岡特的身體完全失去了自由。

不過,由于強制阻止或加快魔力的流動,芙拉朵當然不可能安然無恙。

其身體承受著精神被灼燒撕裂的負荷。阿加圖斯對著喘著氣,眼睛濕潤的芙拉朵說。

「好了。睡吧。這個世界就要崩潰。下次醒來時就在外面了。既然烏利利岡特已死,原典也會沈睡。那麽,這個異世界就不會再存在了——好了,睡吧芙拉朵」

芙拉朵覺得這是一段奇妙而充滿力量的話語。只是,意識的維系已經到了極限。連說話力氣都沒有,也就怎麽都敵不過了。

「沒事……太好了。阿加托斯。那,回頭見……」

這就是所能做的一切了。閉上沈重的眼睑,芙拉朵當場倒下。到現在還站著才比較奇怪吧。

阿加托斯微微調整了一下身體,輕撫著眼睑。

「……嗯,好的。回頭見。芙拉朵」

阿加托斯又歎了一口氣。

芙拉朵這樣就可以了,可自己還有另一件事要做。輕輕扭動疲憊不堪的身體,阿加托斯迅速站了起來。

然後視線朝那漸漸變淡的黑暗移去。

這個黑暗是虛無。就是烏利利岡特的原典本身。

同時,也是奪取一切的篡奪者。如果自己跳進這片黑暗之中,熱量遲早會被烏利利岡特全部奪走,同化在一起吧。

要是一直找不到作爲心髒的芙拉朵,那阿加托斯也離那樣不遠了。

有那麽一瞬間,阿加圖斯端詳著睡著的芙拉朵。

接著幹脆地轉過身去。目光朝向寂靜的黑暗。

「你不明白啊芙拉朵。我是魔性。不要擔心。沒事就好,多麽愚蠢啊。爲誰而擔心,爲什麽會這樣呢?我理解不了。直到死去」

而後,只帶著一點點寶石,阿加托斯跳進黑暗之中。

就在這時,有一種失去全身熱量的感覺。阿加托斯知道,開始枯竭的魔力眨眼間就消失了。

但是,阿加托斯也只有那一瞬間。

芙拉朵雖然暫時是龍的心髒,但還是找回了自我。既然如此,就不會與烏利利岡特一起同歸于盡。

然而,被奪走的列依就另當別論了。她將其靈魂完全置于了烏利利岡特的所有之下。

那麽,一旦烏利利岡特消亡,她的靈魂同時也隨之消失。

只有現在。是現在的話,烏利利岡特的約束力也在減弱。阿加托斯相信一個魔人有進入原典的余地。

在虛無之中,旁邊的寶石裂開,破碎散落。每當這時候,阿加托斯都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

離目的還很遙遠。

◇◆◇◆

列依的靈魂,感受到了咯吱咯吱咳嗽般的觸感。

到底是什麽,現在已經無法理解了。只有像毒蟲爬滿全身一樣的劇烈痛楚。

好痛,好痛,好痛。

已經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身體,有的話,肚子、胳膊都會痛。

這是疼還是熱,還是冷?甚至連這個都不知道了。只有,充滿全身的厭惡疙瘩。

突然間,記憶變得模糊不清,列依想著。

這樣的話,或許應該早點死掉。

生命是一系列斷斷續續痛苦的連鎖。既然活著,就一定會有不快與痛苦。所以必須一步,接一步地拼命掙紮著繼續走下去。

那樣,幹脆在死亡的瞬間就給生命釘上桎梏,最輕松不是嗎?

列依在思索中暴走。母親下的爲別人而活下去的詛咒,在失去了一切的現在也毫無意義了。

活著真好這種事,一點都沒有——不對。

刹那間,列伊在朦胧的思緒中想到了一幅景象。

——寶石至尊。任何人都沒法使其暗淡,所有的色彩都在她身上。那樣的景象。

只是一段時間,自己和她在一起。只有那些日子,我才會開心。毫無疑問對自己來說就是一種救贖。

列依感覺,這也沒什麽。一邊說著自己是爲了誰,一邊只想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閃耀著光芒。比起人生任何時刻都多。

就在熟悉的眼淚快要流出來的瞬間,聽到了那個聲音。

「——傻瓜了不是,小丫頭。一直到臨死前都在想些無聊的事情啊」

光芒,四射著。

眼前是熟悉的紅頭發女性——列依認出是阿加托斯。因爲,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阿加,托斯……?」

嘴唇結結巴巴地叫出那個名字。爲什麽她會在這裏列伊不知道。說起來這裏是哪裏都無法了解。

「是啊,是我喲。多麽美麗啊。所謂無上之美就是指這個吧。印象深刻到要被喜悅給擊倒了。嘛,在這種地方蹲下去是沒有辦法的哦。快點起來吧」

啊,這種獨特的語調和冗長的措辭,絕對是她。列伊感到表情舒緩開來,挺直了身軀。

不可思議的是,剛才還在被劇痛折磨的全身,現在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雖然多少有點疲勞感,但狀態還不錯。

所以,站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腳步輕快,眼前立刻出現了一道光芒。

「阿加托斯,我們走吧,一定的,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不像樣,連這樣的話都從嘴唇裏漏出來了。自己怎麽會看見阿加托斯,也都不在乎了。

阿加托斯搖著頭說道。

「——我不去。你去吧」

列依連發出驚訝聲音的時間都沒有,阿加托斯就繼續說著。不知道爲什麽,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啊,不是女神大人喲。只有拯救別人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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