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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想當冒險者而前往大都市的女兒已經升到了S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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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想當冒險者而前往大都市的女兒已經升到了S級 - 頁 14 Empty 回復: 因想當冒險者而前往大都市的女兒已經升到了S級

發表 由 lung 周五 10月 08, 2021 6:48 am

第七卷 第九十七話

戰鬥聲斷斷續續地響個不停。

夜已經很深了,近乎滿月的月亮照耀著大地,幾發光魔法打上天空,大大小小的影子在黑與白的陰影中來回穿梭。以巴哈姆特爲開始,各種魔獸接連不斷地從『天坑』中出現,仿佛無窮無盡似的。

有些魔獸的屍體被人從戰場上拉下來采集素材,建築物的背後也能看到不少。在外面這些都是些價值千金的素材,但在這裏因爲數目太多,處理方式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不知不覺間天空開始發白,有些地方被雲層遮擋形成一些陰影,但總的來說還算是晴天。輕輕拂過皮膚的涼風雖然很舒服,但很快太陽就會將四周曬到讓人要出汗。

大海嘯說不定是已經開始了,伊什梅爾如是說道。

「也不是說一定會與滿月同時到來。只是魔力和魔獸會大概依照這個周期增減,並在過多的時候湧出到外面來,僅此而已」

「唔……不過這還真是了不得啊」

貝爾格裏夫活動一下脖子,看向窗外。藍藍的天空中漂浮著幾朵雲彩。

伊什梅爾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摘掉眼鏡揉了揉眼睛。

「那我也先睡一會兒吧。實在是累壞了」

「哦,好好休息吧。這種混戰應該很不容易吧」

「是啊。和各位走散的時候還想著這下子麻煩大了……」

伊什梅爾苦笑著撓撓頭。之前那場大混戰的時候正趕上傍晚視野不佳,他與衆人走散了,在另外的地方獨自戰鬥。

貝爾格裏夫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吐出。在他睡著的時候,靈藥似乎已經充分地在身體中進行了循環。如今倦怠感和疲勞感都已幾乎消失,正常活動自不必說,就連持劍戰鬥應該也沒問題了。

「貝爾叔,要喝湯嗎?」

安奈莎從簾子裏探出頭來問道。貝爾格裏夫回過頭來。

「哦,謝謝了……安娜,你也稍微睡一會兒比較好吧?」

「不用了,剛才小睡了一陣……而且在這裏沒法好好睡呢」

的確,石頭地板非常硬。衆人都是徒步旅行,所以也沒法帶特別好的被褥。只能是把行李當作枕頭,弄塊薄布當被褥湊合睡而已。睡過一覺後反而會讓身體僵硬得像石頭一樣。

自己能睡好應該是多虧了靈藥的效果吧,貝爾格裏夫想到這裏,又再次在心裏向莫琳和遠矢表示了感謝。

用莫琳煮過螃蟹的水做成一鍋湯,再加入一些菜簡單調味。喝起來熱乎乎的讓人感覺非常舒服,熱度似乎傳遞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簾子裏面,米麗娅姆和瑪格麗特睡在一起。丹肯也靠在牆上環抱雙臂,腦袋時不時搖晃一下。伊什梅爾在他身邊,抱著膝蓋發出熟睡的呼吸聲。

太陽升起來以後,魔獸的攻勢似乎終于平靜了下來。建築物外肢解魔獸的人和將其做成烤肉的人來來往往,很是熱鬧。

安潔琳他們始終沒回來。貝爾格裏夫心想,如果他們是在天坑周圍跟跑出來的魔獸戰鬥的話,現在應該已經該回來了啊。

盯著碗裏升起的熱氣,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只見了一面的老友的面容。

「……老了啊。不過要說的話我們都是呢」

正在攪拌鍋子的安奈莎看向貝爾格裏夫。

「是說珀西伯伯的事情嗎?」

「嗯……他原本不是那種滿臉陰沈的人啊……你見過他了吧?」

「說是見過,也就只看了幾眼而已……我真的是覺得很可怕呢。看著非常高大,讓人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啊,對不起,這樣說您的朋友」

「不,沒事……只不過啊,他原本不是這樣的人的。以前他經常笑,經常和卡西姆兩個人一起搞惡作劇……對了,還有薩蒂,他們三人一起總搞出讓我頭疼的事情來」貝爾格裏夫笑著看向安奈莎。「大概就跟你被安潔和米莉捉弄差不多吧?」

「啊,這麽想的話……」

安奈莎咯咯笑著,將湯盛到碗裏。一陣窸窸索索的衣服摩擦聲傳來,米麗娅姆醒了。

「呼喵~……睡不著啊~……」

「什麽啊,不睡的話可是沒法消除疲勞啊」

安奈莎這樣說道。米麗娅姆氣鼓鼓地拿起杯子。

「因爲身體反而會越睡越僵硬嘛。伊斯塔夫旅館裏的床可真的好軟好軟的喵~」

「少說那些吧,讓人越發睡不著了」

連瑪格麗特也醒來了。她揉著困倦的眼睛,打了個哈欠,活動一下脖子和胳膊。雖然說是有要野營的意識,但像這樣在建築物內部還要像野營一般睡覺,大概是會讓人有一種感覺上的錯位吧。

其實即使如此也是比野營更加容易入睡的,不過或許是『大地的肚臍』所特有的那種獨特的緊張感刺激著神經,才讓人感覺更加難以入眠吧。

不知是因爲之前一直在休息,還是因爲已經知道珀西瓦爾就在不遠處,總之貝爾格裏夫感覺有些難以平靜下來。他喝完湯後站起身來,拿起格雷厄姆的大劍。

「我出去看看情況。感覺狀況還算不錯」

「啊,俺也要去。等俺一下」

「倒是無妨……不過瑪麗,你不好好休息沒問題嗎?」

「與其在這種地方睡著還不如出去活動活動嘞。去喝酒吧,喝酒!喝了酒就有精神了,絕對的」

「唔,呃,或許吧……總之出去看看吧」

「我也要去~,想喝酒~」

米麗娅姆也站了起來,將帽子戴好。貝爾格裏夫苦笑著扛起大劍。

「要適可而止啊……安娜你怎麽辦?」

「咦,啊,唔,怎麽辦呢……」

「有什麽不好的嘛,反正也沒啥事~。丹肯叔和伊什梅爾先生都在睡,走吧走吧~」

「呃,嗯……那我也一起走吧」

將鍋子取下,用灰掩上火,衆人來到屋外。天氣非常好,拂曉時天上的那些雲如今已經變得很薄了,可以看到透明的月亮浮在空中。

大概是因爲到處都在肢解魔獸的緣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巴哈姆特的肉似乎很好吃,所以各攤位和酒吧都開始出售用其制成的各色料理。明明到天亮前爲止都還在搏命的,但現在卻像是過節一般熱鬧。聚在這裏的人應該說都十分開朗呢。

走出不遠,只見在路旁的一張桌子邊,八雲和露西爾兩人正相向而坐一起喝酒。走到近前,八雲朝著他們嘿嘿一笑。

「哦,早啊。汝等也是一大早來喝一杯嗎?」

「俺就是這意思!這兒的酒好喝不?」

「早上來一杯,賽過活神仙。奶哭他」【注①】

露西爾說著,咕嘟咕嘟地將杯裏的酒一口氣喝掉。

【注①:奶哭他:nectar(甘露/瓊漿玉液)】

反正也是隨便亂逛,所以就索性坐下來和她們倆同席了。瑪格麗特也已經跟八雲和露西爾認識了,饒有興趣地聽他們講述著異國的奇聞趣事。

米麗娅姆笑嘻嘻地說道。

「話說回來還真厲害啊~。昨天光是靠巴哈姆特的素材就有了相當可觀的收入呢。多虧了安潔和珀西伯伯喵~」

「是啊。也難怪會有人大老遠的專門跑過來啊……」

安奈莎說著將杯子端到嘴邊。八雲緩緩吐出一口煙。

「安潔和那家夥都還真是了不得呢。像那樣子跳上去用劍直接攻擊,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後背發涼呐。話說汝等也拿到了不少素材吧?不光是換錢,作爲武器和防具的材料也是很有用的說哦」

「是啊。巴哈姆特的胡須用來做弓弦的話非常柔韌,箭可以射得很遠,而且魔力循環也很流暢,真的好厲害呢」

「嚯,這不挺好麽。俺要不要也搞點這樣的東西呢」

「畢竟是大海嘯呢,應該還會有機會的說」

「但是瑪麗,不要因爲這樣就衝得太猛啊?這裏有很多有本事的人可能會讓你覺得很容易,但其實高階魔獸原本是很危險的啊」

「知道了啦—!真是,貝爾你就會說教!」

瑪格麗特氣鼓鼓地將臉轉向一邊。露西爾用鼻子哼了一聲。

「古人曾經說過。兒女不知父母心,因爲根本看不到嘛」【注②】

【注②:兒女不知父母心(親の心子知らず):日本俗語,類似于“不當爹娘不知父母恩”】

「汝給余閉嘴。那麽,貝爾先生,跟那家夥說上話了嗎?」

貝爾格裏夫默默地搖了搖頭。八雲在歎氣的同時吐出一口煙,隨後將煙管在桌子邊緣敲了幾下,磕掉裏面的煙灰。

「看起來是有些害怕……但這樣子更該盡早好好聊一聊呢」

「我也是這個意思,但他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突然間,他背上的大劍輕聲低吟起來。貝爾格裏夫一驚,擡頭看向天上。耀眼的太陽正中有個小黑豆一般的東西,而且很快變大,看起來是有什麽東西正在高速降下。

貝爾格裏夫站起身來,拔出大劍高聲喊道。

「有魔獸!從上面來了!」

衆人一齊站起,四散開來。只見一只長著類似蝙蝠翅膀的四足魔獸降落下來。其上半身是人的樣子,但臉和下半身是山羊。脖子下面還挂著一根笛子一樣的東西。

周圍的冒險者戰意湧出,架起武器。

「這不是『墮落農神』嗎!又是S級的,還真是個好年景啊!」

「不管咋說,幹就完了!」

「餵,小心笛子!」

在有人大聲提醒的同時,墮落農神吹起笛子。尖銳刺耳的聲音仿佛要把耳膜刺穿似的,冒險者們全都用雙手堵住耳朵。

與此同時,周圍的地面上咕嘟咕嘟冒泡似的鼓起許多小土包,隨後很快有植物的嫩芽從中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生長。但這些植物的莖稈都甚是扭曲,花瓣也歪歪扭扭,散發出一股令人生厭的味道。

「該死!被小看了!」

「打壞笛子!笛子!」

但農神立即飛上高空,以一副從容且傲然的態度俯視腳下的一切。

長出的植物揮動著莖葉和藤蔓,朝冒險者們襲來。就連這些植物似乎都具有與高階冒險者相近的實力。四周很快陷入了混戰狀態。

安奈莎用短劍砍斷逼到身前的藤蔓。

「貝爾叔,要怎麽辦!?」

「安娜和瑪麗集中攻擊那只山羊魔獸。瑪麗,我們兩個守護她們倆」

「好嘞!交給俺吧!」

瑪格麗特揮動手中的細劍,輕松地將植物切碎。安奈莎和米麗娅姆也很快瞄准空中,放出魔法和箭矢。

周圍的冒險者們也不愧都是高手,接連有箭矢和魔法朝著墮落農神飛去,但魔獸只是若無其事地揮了揮手,在它們到達身邊之前就將其全部打落了。米麗娅姆氣得使勁跺腳。

「哼!氣死我啦!我要放『雷帝』了!」

「不是留力的時候了!趕緊打!」

「好嘞~,要上了~!」

在安奈莎催促下,米麗娅姆開始詠唱。貝爾格裏夫將身邊的植物砍斷,擡頭看向空中。

「只能是靠大魔法嗎……但是應該不會讓我們這麽輕易釋放的吧……」

到處都傳來大魔法開始詠唱的聲音。但也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農神吹響了笛子。魔法師們難以忍受,被迫堵住耳朵,詠唱也中斷了。巴哈姆特也好,墮落農神也好,這些最高階的魔獸們似乎都有著各自的對抗冒險者的策略。

手握樂器的露西爾似乎是非常生氣,嗷嗚嗷嗚地大吼道。

「這樣的雜音才算不上是老苦!」【注③】

「別說傻話了趕緊戰鬥呐!」

八雲在怒吼的同時用大槍橫掃附近的植物。

【注③:老苦:Rock(搖滾)】

就在這個時候,附近突然竄起一陣火苗。似乎是有擅長火魔法的魔法師朝著植物們放了火。這裏的氣候原本就有些幹燥,于是火勢迅速擴大,植物們被火焰包圍,似乎因痛苦而扭曲掙紮。但冒險者們的怒吼聲也隨之傳來。

「蠢貨!想把我們也燒死嗎!」

「有誰能用水魔法的!」

貝爾格裏夫揮動大劍,以劍風將著火的植物吹飛,隨後看向上空。墮落農神正一臉愉悅地欣賞著地面上混亂的情況。那個位置的話實在是讓人不方便出手。貝爾格裏夫咬緊牙關,手中的大劍也似乎在發出不愉快的低吟聲,像是在發怒似的。

「……有什麽能做的嗎?」

貝爾格裏夫不由得向大劍發問。大劍在發出低吟的同時,劍身放出淡淡的光芒。他突然想起,安潔琳和格雷厄姆都曾經用這把劍放出過衝擊波。雖然聽不懂劍在說什麽,但比起這樣一直對付花草,嘗試一下總還是有價值的。

但是要怎麽做呢?隨便亂揮劍肯定不行,而且距離很遠,就算放出衝擊波也不知道能不能夠得到。

「只能是試試看了啊」

他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讓魔力在體內流動,注入大劍。劍的魔力與貝爾格裏夫的魔力混合到一起,大劍發出低吟聲,閃閃放光。他在腦海中描繪著細長貫穿的形狀,扭轉身子將劍貼近身邊,劍尖始終朝向魔獸。隨後他猛地踏出左腳,將大劍朝著空中刺出。

一股細細的螺旋狀魔力從劍尖上放出,如長槍般刺向空中,紮進墮落農神的胸膛,連其胸前挂著的笛子也一並刺穿。農神驚愕地瞪大眼睛,尖叫的同時嘴裏吐血,隨後搖晃著失去平衡,從空中摔了下來,發出「咚」的一聲落到地上,不再動彈。

「……總算是做到了啊」

貝爾格裏夫長出一口氣,將大劍收回劍鞘。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試了一下,沒想到能順利成功,比起成就感來說他感到更多的是某種困惑。

失去了統率者的植物們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勢頭,似乎開始逐漸枯萎。但畢竟植物非常茂盛,很多地方還都能看到有沒熄滅的火在冒出一股股的煙。

【插圖 貝爾格裏夫准備運劍】

冒險者們雖然也發現魔獸被幹掉了,但因爲要救火和消滅植物等種種混亂,他們似乎沒有搞清楚是誰做到的。有人大喊著「這誰幹的」,也有人忙著滅火,有人砍掉植物,有人上前檢查魔獸的屍骸。

瑪格麗特在貝爾格裏夫的後背上拍了一下。

「有本事啊!你這用得挺熟了嘛!」

「怎麽說呢,拿著這家夥的時候感覺身體也變輕了……算是托了劍的福吧」

「那就是『聖騎士』的劍的威力嗎……還真是了不起的說」

八雲走了過來,一臉佩服地看著大劍。

「不過啊,也真虧汝能用得這麽熟練呢……貝爾先生,汝的本領還真是了不得的說」

「……比之前好點吧」

貝爾格裏夫撓撓臉頰。此時露西爾拽了拽他的袖子。

「來了」

「嗯?」

貝爾格裏夫轉頭看去,安潔琳跑了過來,跳進他的懷裏。他趕緊踏穩腳步抱住她。

「爸爸!」

「哦,安潔。還正說你們去哪兒了……」

「喲,這邊也有魔獸來了啊。果然會飛的就是麻煩啊」

卡西姆笑呵呵地走了過來。他身後的男子與貝爾格裏夫對上了視線。一頭枯草色的頭發如獅子的鬃毛般亂糟糟的,堅挺的鼻梁看起來顯得個性非常強勢。眉頭間有著深深的皺紋,大概是長時間一直皺著眉頭回不來了吧。

安潔琳抱緊貝爾格裏夫。

「那就是,珀西伯伯哦」

珀西瓦爾皺著眉頭看向貝爾格裏夫。

「…………喲,貝爾」

貝爾格裏夫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了,珀西」

○  ○  ○  ○  ○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莫名緊張的氣息。

貝爾格裏夫和珀西瓦爾在酒吧的桌子邊相向坐下。卡西姆拿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其他人在稍遠的地方屏息靜氣守望著。周圍有許多無關的冒險者熱熱鬧鬧地喝酒吵鬧,不過那些喧囂聽起來也像是隔了一層簾子似的。

「……好久了啊」

貝爾格裏夫開口說道。珀西瓦爾輕輕點了點頭。

「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這樣呢」

珀西瓦爾瞟了一眼貝爾格裏夫的假腿,閉上眼睛。

「……是十七歲的時候吧」

「是啊。當時我和你是十七,卡西姆是十五來著?」

「沒錯沒錯。貝爾和珀西同歲,薩蒂小一歲,咱小你們兩歲」

珀西瓦爾歎了一口氣,緊緊盯住貝爾格裏夫。

「……爲什麽到了現在又來了。爲什麽要到這種地方來」

「我覺得與過去做個了結是必要的。我也是,你也是」

「了結啊」珀西瓦爾自嘲地笑了笑。「那種事情要是能做到的話……」

「……對于當年丟下你們離開奧爾芬這件事,我覺得非常抱歉」

「不對!!」

珀西瓦爾大喊一聲,使勁敲了一下桌子。桌上的杯子也跟著搖晃,裏面的酒灑了出來。卡西姆詫異地瞪大眼睛。

「怎、怎麽啦……你幹嘛生氣?」

「……你沒有什麽需要道歉的。那個時候,是俺不該說要再往裏面走」

「那只是結果論而已,珀西。對于一個E級的地城來說,誰也不會想到會有那樣的魔獸」

「俺可沒想得那麽輕松」

珀西瓦爾緊緊盯住貝爾格裏夫。

「你替俺丟了一只腳,這是不變的事實吧?」

「……但是,不那樣做的話你就死了」

「死了說不定還更好」

「不要這麽說,珀西!」

卡西姆憤怒地雙手撐到桌上。

「剛才貝爾的戰鬥你也看到了吧!貝爾他失去一只腳這件事並沒有成爲他的枷鎖!你一直介意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說啊」珀西瓦爾臉上浮現出病態的笑容,死死盯住貝爾格裏夫。「俺沒有資格做你的朋友啊。那啥,貝爾。俺最開始在這裏見到你的時候,心裏可是在恨你的啊?」

「怎麽會……」

卡西姆臉上浮現出驚愕的表情。貝爾格裏夫則是平靜地看著珀西瓦爾。

「一直找借口說是爲了你,將自己逼到這種地步……但終于看到你的時候,心裏湧出的卻是憎惡……俺自己都討厭自己啊!」

珀西瓦爾激動地雙手撓頭。

「俺和卡西姆還有薩蒂……一直在尋找治你的腳的辦法。想要變強,想要站得更高,想要得到俺們不知道的魔法和技術。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俺大概是瘋了吧。不顧一切地猛衝亂撞,無數次地朝著卡西姆和薩蒂大吼大叫。薩蒂她哭了好多次,一直在說『不是要幫貝爾嗎,爲什麽總要把自己逼到絕境呢』。俺也清楚她那時候已經到了極限了」

「但、但是,那是……」

「閉嘴,卡西姆。貝爾,自從你不在了以後,俺就一直以爲你是死了。雖然非常不甘心,但卻感覺莫名地松了一口氣。覺得說不定不用再拼命逼迫自己了。但是俺無法容忍那樣的自己。于是又強行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爲了打倒奪走你右腳的那只魔獸而四處周遊」

「……你找到那只魔獸了嗎?」

貝爾格裏夫問道。珀西瓦爾握緊拳頭。

「找得到就不用這麽麻煩了。但是找不到反而讓俺感到安心。因爲不會再失去理由了。俺是個膽小鬼啊。嘴上說的是爲你,但實際上是爲了自己而揮劍。就這樣強行給自己尋找活下去的意義啊」

卡西姆肩膀垂落。

「……珀西,咱以前也是差不多啦。咱是一直認定貝爾肯定活著,所以一直在尋找治療他的腳的辦法。但是貝爾現在活得好好的,而且還有了女兒。你沒必要再背負更多的責任感了吧?一直緊抱著過去不放也沒意義啊」

「剛才就說過了吧?俺是個膽小鬼啊。那啥,卡西姆,你是個好人,所以知道貝爾沒事的時候可以真心地爲他高興。但是俺不一樣啊。簡直就像是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訴俺說『你至今爲止所做的事情都沒有意義』。貝爾他一直在向前進,俺覺得嫉妒啊。你明白嗎?俺內心的某個地方一直希望貝爾是已經死了啊」

「那種事情……那種事情只是想想而已吧!」

「或許只是想想而已。但是會想這種事情的人你還願意要他當朋友嗎?他還有資格做朋友嗎?不可能的吧!」

珀西瓦爾的表情突然扭曲,從懷裏掏出香囊放到鼻子下面。

「(咳咳)……該死……」

「……那個香囊,你還一直在用呢」

貝爾格裏夫平靜地說道。珀西瓦爾緊咬嘴唇,一把將挂著香囊的繩子扯斷,遞到貝爾格裏夫面前。

「還給你。已經不需要了」

「別逞強啊。像這樣恨自己也沒有意義啊」

珀西瓦爾眉頭緊鎖,盯住貝爾格裏夫。

「……你就不恨俺嗎?還是說俺連被恨的價值都沒有了嗎?」

「不要這麽說。還是說你希望我恨你嗎?你希望我大老遠過來就只是爲了朝你發泄心中的痛苦與怨恨嗎?」

「那樣的話反倒輕松的多」珀西瓦爾用手肘支到桌子上,低下頭去。「要是你希望要俺去死的話,俺就……」

卡西姆不知道該說什麽,呆在一旁。珀西瓦爾沈默了一陣,最後還是擡起頭來看向貝爾格裏夫。

「……你說要跟過去做個了結是吧?」

「是啊」

「那現在就算是結清了。永別了。你回去吧。你已經有了女兒了是吧?辛苦你大老遠的跑到這種地方來,但俺一直都是這樣的。事到如今……根本就不該被原諒的。而且要說的話,俺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珀西瓦爾說著低下頭去。貝爾格裏夫唉地歎了一口氣。

「這樣啊……我知道了」

「貝、貝爾……」

卡西姆一臉絕望地看向貝爾格裏夫。

貝爾格裏夫突然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你故意找茬是吧,珀西」

「……什麽?」

珀西瓦爾詫異地擡起頭來,此時貝爾格裏夫突然拿起桌上的杯子,將杯裏的酒潑到珀西瓦爾臉上。

「噗——!?」

貝爾格裏夫探出身子,抓住還在發愣的珀西瓦爾的前襟將他拉起來,朝著他臉上狠狠揍了一拳。珀西瓦爾搖晃了幾下,但還是很快站穩了腳步。桌子被弄翻了,椅子也朝後面倒去,卡西姆驚訝地站起身來。

「等下,貝爾!?」

貝爾格裏夫一言不發地將桌子踢到一邊,朝著珀西瓦爾肚子上又來了一拳。珀西瓦爾疼得跪到地上,嘴裏吐出一口血,瞪向貝爾格裏夫。

「混蛋……!」

「說的全是些場面話,你覺得我會接受嗎?」

「——開什麽玩笑!」

珀西瓦爾朝著貝爾格裏夫飛撲過去。

連最基本的格鬥都算不上,兩人只是相互抓住對方的頭發或是腦袋,像是小孩子一樣在地上滾來滾去。周圍的冒險者先是投來驚訝的目光,但發現只是普通打架,就繼續轉回頭去喝酒了。這種事情在這裏似乎是家常便飯。

安潔琳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但卻無從下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爸、爸爸!珀西伯伯!別、別、別打了!別打了啊——!」

但是兩人並未停手,繼續這樣難看的鬥毆,糾纏在一起,揚起許多灰塵。

最終停下來的時候,貝爾格裏夫仰躺在地上,而珀西瓦爾跨坐在他身上,緊緊抓住他的胸口。兩人都氣喘籲籲。

貝爾格裏夫明明看起來很難受,但卻似乎笑得很開心。

「哈,呼……果然還是贏不了你啊」

「呼……呼……肯定的吧……!這都啥啊……!你爲啥……!」

眼淚從珀西瓦爾的眼角滲出,劃過臉頰從下巴滴下。

「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總是要自我犧牲……丟了一只腳之後你還非要在俺們面前強裝笑臉,俺每次看到都覺得心疼啊!你總是用那副虛僞的笑臉面對俺們,真的讓人很傷心啊!爲啥就不肯跟俺們發怒呢!爲啥不肯向俺們求助呢!俺很……俺們都很……寂寞的啊……」

珀西瓦爾哭了起來,肩膀垂下不住顫抖。似乎是壓抑已久的感情終于釋放了出來。

「你終于肯說真心話了啊……疼……」

貝爾格裏夫揉了揉被打的地方,露出笑容。

「……對不起啦。你一直都是把我當朋友的啊」

「要不是這樣的話就不用這麽痛苦了吧!混蛋……」

「……我也不是什麽聖人君子」

貝爾格裏夫說著,用手指拭去嘴角邊滲出的血。

「我說珀西啊。我其實在決定放棄冒險者身份的時候,也是在恨你們的啊。當時總想著爲什麽只有我這麽慘。即使在奧爾芬也是故意避開你們」

「……那是當然的啊。果然呢」

「但是啊,我一直都很後悔。不管是對于不辭而別的事情,還是對于恨你們的事情……到頭來我都只是在考慮我自己。以自己實力不足作爲借口,害怕自己受更多的傷。會傷害到你們也是必然的。其實好好想想就能明白的事情,我卻一直故意不去看它」

「你沒必要後悔……那種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不是的。事到如今我反倒是要感謝這一切。如果我一直在奧爾芬做冒險者的話……我大概也沒法有更多的成績吧。與你們相比我沒有使劍的才能。所以才會感到焦躁。想要在其他的領域尋找自己能做的事情……」

「……俺們當年受了你很多幫助啊」

「哈哈,是嗎?但當時還是很讓人心焦啊。因爲在劍術方面一直抱有自卑感呢……所以搞不好最後會因爲急于立功而衝得太靠前結果被魔獸幹掉吧,我是這麽覺得的」

「那種事情……也不好說會怎麽樣吧」

「是啊。但是只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如果我沒有因爲失去一只腳而回到故鄉的話,就肯定見不到安潔了」

「安潔……啊」

珀西瓦爾看向一旁的安潔琳。

安潔琳站在旁邊,有些驚訝地交替看向貝爾格裏夫和珀西瓦爾。

「……她很強啊。能和俺並肩戰鬥的冒險者可不多」

「是吧?我很幸運啊。但也正因爲這樣,逃離你們回到老家這件事一直是我心裏的一個結。我只能安慰自己說,你們幾個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到最後才發現,這只是掩耳盜鈴而已」

「太長了……過了太長的時間了……」

「都是我太自私啊……到了現在才終于鼓起勇氣要面對過去。而這也是多虧了安潔。這孩子給我帶來了許許多多的緣分啊」

貝爾格裏夫伏下視線。如果沒有安潔琳的話,別說珀西瓦爾,連卡西姆也肯定無法見到吧。

「但是,俺甚至有恨過你啊……?」

「那也無所謂啊。你也不是完美的人,這點小事你以爲我還不清楚嗎?」

「該死……果然還是說不過你啊,貝爾」

珀西瓦爾像是終于放棄了似的從貝爾格裏夫身上下來,盤腿坐到地上,表情也終于緩和下來。

「真是的……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鬧別扭打架……真是不象話」

「哈哈,沒個大人樣這點彼此彼此吧……原諒自己吧。你已經足夠努力了」

「……俺還可以繼續做你的朋友嗎?」

「就算你不這麽想,我也一直是這麽想的。以前是,以後也一直是」

貝爾格裏夫坐起身來,微笑著將手放到珀西瓦爾的肩頭。

「這麽多年抱歉啦,珀西。謝謝你還活著。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俺也是啊……謝謝,貝爾。謝謝你來見俺」

珀西瓦爾緊閉雙眼,用手指按住眉間。安潔琳撲到貝爾格裏夫身上。

「和好了……?」

「哈哈,是啊。多虧了安潔啊」

貝爾格裏夫揉了揉她的頭發,安潔琳高興地閉上眼睛。

「你這混蛋!」

突然間卡西姆朝著珀西瓦爾肩膀上踹了一腳。珀西瓦爾身子朝一邊歪去,轉頭瞪向卡西姆。

「你這又咋了」

「閉嘴!你可真是嚇死咱了!就會賭氣!而且要說的話從以前開始就老這樣!一直自我中心,根本不管別人咋想……氣死咱啦!」

「啊,知道了知道了,甭氣了……要說你這不也跟以前一樣麽」

珀西瓦爾不耐煩地晃了晃腦袋。此時露西爾戳了戳他的肩頭。

「太好了呢,大叔」

珀西瓦爾一驚,表情有些僵硬,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那啥…………不好意思啊。很多事情都是」

「懂我哩。比哈皮」【注④】

【注④:懂我哩。比哈皮:don't worry be happy(別擔心,開心點)。能搜到的是鮑比·麥克菲林(Bobby Mcferrin)在1988年演唱過同名歌曲,但似乎有點微妙的對不上……】

「嘻嘻嘻,突然就變得圓滑了呢。看來是除去了心魔的說」

八雲笑吟吟地叼起煙管。珀西瓦爾噌噌撓了幾下腦袋,站起身來。

「吵死了。有問題嗎?」

「沒有哦?倒是覺得是好事的說。喏?」

站在後面的安奈莎、米麗娅姆和瑪格麗特也似乎都松了一口氣,跟著不住地點頭。

貝爾格裏夫笑著戳了戳珀西瓦爾。

「你啊,之前可是非常嚇人的啊。是吧,安潔?」

「嗯……珀西伯伯超可怕的」

「你們父女倆合夥欺負俺是吧!」

明明是在怒吼,但珀西瓦爾的臉上卻滿是喜色。當年那快活少年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天坑』的方向又傳來一陣吵嚷聲。似乎是又有魔獸跑出來了。

珀西瓦爾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調整一下腰間佩劍的位置,將地上的香囊撿起,揣進懷裏。隨後他抓起安潔琳他們桌上的一瓶酒,對著瓶子直接一口氣喝掉。

「……哈哈,好久沒喝到這麽好喝的酒啦!」

珀西瓦爾感慨頗深地擦了擦嘴,將空瓶扔到一邊。

「貝爾,卡西姆。出去再鬧一場。感覺現在就想好好發泄一下」

「好嘞!嘿嘿,真開心啊!剩下就是找薩蒂啦!」

卡西姆將禮帽重新戴好。貝爾格裏夫苦笑著站起身來,將大劍重新扛好。安潔琳高興地站到他身邊。

「太好了呢,爸爸!」

「是啊……真的是太好了」

他突然有種感覺,原本漸行漸遠的道路又慢慢彙合到了一起。那些細小微弱的緣分,一點一點地纏繞在一起,將自己導向前方。還剩最後一個人,精靈族的銀發在記憶中輕輕搖曳。

【插圖 珀西瓦爾與貝爾格裏夫與卡西姆】

一行人向外走去,此時珀西瓦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來。

「說起來,貝爾」

「嗯?」

「安潔她說的那個……赤鬼是個啥玩意兒?」

「……安潔?」

安潔琳假裝吹起口哨,將頭轉向一邊。

風似乎將雲都吹散了,屋外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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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10月 08, 2021 6:51 am

第七卷 番外篇 邊境的夏天

羊兒們咩咩地叫著向前跑去,牧羊犬們像是要在羊群周圍描邊似的,朝著羊群前進的方向快速移動。

夏天的托內拉平原上非常熱鬧。晚春時節,羊群被放出羊圈來到草原上,整天享受著鮮嫩的青草,到了初夏要剪羊毛時再暫時趕回村裏,之後再放回平原上。剪過毛後一身清爽的羊兒大口啃食柔軟的青草,爲了過冬而再次努力讓毛伸長。

剪羊毛之前的大抓捕需要村裏的牧童們和幫忙的人集體出動,算是一件大工程。等剪毛結束之後,爲了不讓羊群跑得太遠,也需要定期的巡邏,當發現有個別羊離群太遠的時候,需要用牧羊犬誘導使其回到村子附近。

從小山丘上看下去,整個羊群就像是一只在不斷蠕動的巨大生物。牧羊犬的吠叫聲,羊群的咩咩聲,牧童指揮狗的尖叫聲,在毫無遮擋的平原上此起彼伏。

夏洛特眺望著這幅光景,興奮地說道。

「好厲害啊!之前我就在想了,那些狗狗們真的被訓練得很厲害呢!」

「是啊。沒有那些家夥的話我們可就沒法工作啦」

巴恩斯說著,將杖扛到肩上。

「老爹說還想再多養點兒羊……我家的狗也都上了年紀了,得培養小狗了呢」

「要養小狗嗎?我也想試著養呢」

「那倒也行啦。不過想要訓練它們作爲牧羊犬的話可是很難的哦」

遠處傳來有人呼喚巴恩斯的聲音。

「啊,不好。抱歉夏兒,過後再跟你慢慢講」

巴恩斯提著杖,穿過草叢朝那邊跑了過去。

雖說看牧羊很有意思,但也不能一整天都花在這上面。夏洛特希望下次自己也有機會能夠參與其中。聽說安潔琳當年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幫著貝爾格裏夫去牧羊了。不過要說的話,在托內拉土生土長身體強健的女孩,和在盧克雷西亞的貴族家庭裏長大的豆芽菜相比,即使年齡相同,運動能力也會大不一樣。

不用著急,慢慢來,夏洛特這樣安慰著自己,將草帽戴好朝村裏走去。

路旁傳來耕作歌的聲音。已經收割完畢的冬小麥田和被古森毀掉的田地都正在重新耕種。春小麥田裏,新長出來的嫩綠的葉子隨風搖擺,農夫們一邊走一邊檢查籬笆是否足夠牢固。

古森襲擊所帶來的傷痕基本愈合,托內拉的生活逐漸回歸日常。之前在奧爾芬的時候,夏洛特倒是也有去孤兒院的田裏幫忙,但像這樣爲了生活的口糧而進行的正式的農耕活動對于她來說還是頭一回。到處都是不熟悉的東西,但也有很多很有趣的事情。

夏洛特突然想到,貝爾格裏夫和安潔琳他們如今走到哪裏了呢。仰慕的父親和姐姐都不在雖然讓她感到有些寂寞,但與當初爲了複仇而四處流浪時相比,托內拉的每一天都實在太過耀眼。

各家各戶的屋檐下,村民們正彎下腰篩選芋頭或是晾曬小麥。之前一段時間到處都充斥著羊毛的臭味,如今已經在夏日微風的吹拂下變得非常微弱了。

剪下來的羊毛在洗過之後要用開水煮一遍,除掉上面的油脂和其他汙漬,這個過程中會産生非常強烈的臭味。頭一次聞到的夏洛特等人被熏得實在難以忍受。但經過這個流程之後,羊毛就會變得白淨松軟,摸起來非常舒服。拿到一束羊毛的夏洛特與米托一直揉個不停不舍得放下。

村民們會用紡錘將洗過的羊毛紡成線,隨後用這些線編成衣服或是織成布。貝爾格裏夫家裏只會用織針織些簡單的東西,但在養羊較多的人的家裏是有織機的,從附近經過就會聽到咔當、咔當的織機聲。

羊毛相關的加工品是托內拉的重要特産。除去自家要用的以外,還會賣給旅行商人們,或是用來交換各種東西。托內拉的羊毛品質甚佳,在商人間口碑也很好,甚至每年都會有商人從埃斯特加大老遠跑來收購。

夏洛特走到凱利家門前,院裏傳來織布機的聲音。凱利家裏經營著好幾個作坊,有奶酪作坊、織布作坊等等,應該說不愧托內拉第一富農之名。有很多村民就在他家裏工作。

離午飯時間還早,所以夏洛特決定去織布作坊看看。這是一棟石木結構的房子,牆上有幾扇向南的窗戶大開著。她走到窗前探頭朝裏面看去,屋裏放著四台織機,村婦們正在裏面努力工作。

橫縱交錯的紗線被編織到一起逐漸變成了布,看著非常有意思。正當夏洛特入神地盯著織機的時候,突然有人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嚇得她發出「呀」的驚叫聲。回頭一看,莉塔正站在她背後,手上拿著一個裝了線團的籃子。

「你在做什麽呢?」

「那個,那個,我只是覺得很有意思……」

明明沒有做什麽壞事,但夏洛特卻有一種惡作劇被揭穿了的感覺,扭扭捏捏地揉搓雙手。莉塔咯咯笑著牽起她的手。

「那,就再走近點看呗?」

「咦,可以嗎?」

兩人走進作坊裏。正在工作的女性們都停下手上的工作,笑著跟夏洛特打招呼。夏洛特忸怩不安地回禮,隨後重新環視屋內。屋裏除了織機外還有很大的紡車。明明普通人家裏用的都是小小的紡錘,應該說凱利的家作坊的規模真的很大。

「來,坐這邊」

莉塔牽著夏洛特的手,讓她坐到一台織機前。夏洛特覺得非常激動,心髒怦怦跳個不停。

「腳能夠到嗎?」

剛才坐在這裏的大姐姐這樣說著,低頭看向夏洛特的腳下。機器下面有個踏板,只要踩動踏板就能讓經紗上下移動。夏洛特把屁股向椅子前面挪了挪,腿使勁朝前伸,這樣就能夠到踏板了。踩一下踏板,綜框就會上下移動,讓經紗錯開。隨後讓緯紗從空隙間穿過,用機筘打緯。之後再踩動踏板,再讓緯紗穿過,就這樣不停循環。

看起來是件很單純的工作,但試著去做就會發現比想象中困難許多,夏洛特搞得手忙腳亂。

「啊,這裏不能太使勁拽哦」

「哎呀,那邊是跟剛才同一個地方穿過去了,踏板踩錯了」

嘗試了幾次之後,夏洛特覺得把好不容易織到一半的布糟蹋了實在不太好,于是停手從織機上下來。

在織機前方的牆上挂著一塊織得很漂亮的布,似乎是作爲花紋的樣品。布是用六色的線編成的,看起來非常漂亮。

在夏洛特出生的故鄉盧克雷西亞也有很多漂亮的布。作爲樞機主教的女兒,她也有著很多接觸各種布的機會。不過,在溫暖的南方能看到的基本都是很輕很薄的亞麻、棉布或絲綢之類,而且花紋圖案與這裏也有很大不同。不過她覺得這裏的花紋看起來倒是很符合羊毛這種質感厚重的布料。

自己如果努力練習的話,是不是也能織出這樣的布呢,夏洛特這樣想道。

織機再次開始運轉之後,夏洛特決定來幫忙紡線的工作。之前貝爾格裏夫來到奧爾芬時帶了些羊毛,有空時他就會將其紡成毛線,夏洛特也有幫過忙,所以她對這項工作還是有所了解的。將羊毛一點點地送到轉動的紡錘上方,毛線就會從手指間逐漸生長出來,簡直像是魔法一般美麗。

貝爾格裏夫很擅長紡線,但莉塔比他更厲害。只見她動作幹脆利落,很快就紡出了一根沒有一點疙瘩的非常漂亮的線,不一會兒紡錘上就已經纏得滿滿的了。

「莉塔果然好厲害啊……」

夏洛特有些羨慕地說道。莉塔微微一笑。

「夏兒肯定也很快就能做到的哦」

「是嗎……」

夏洛特再次擡頭看向牆上挂著的布。那麽漂亮的布,想來必須要先把紡線掌握得很熟練了才有可能織出來吧。看來還是需要繼續練習呢,她這樣想著,重新面向紡錘,突然想到了些什麽,開口問道。

「安潔姐姐她有織過布嗎?」

「嗯……安潔她,應該是沒做過吧。她總喜歡跟男孩子混在一起打打殺殺的呢」

聽莉塔這麽一說,周圍的女性也都笑了。

「就是說啊,她當初會去紡線也只是因爲貝爾叔有在做,她有樣學樣而已」

「安潔她喜歡幫貝爾叔幹活嘛。特意去學織布這種事情她大概不會考慮的吧」

「話說那孩子居然成了S級的冒險者,還真讓我嚇了一跳呢」

「但是報春祭上她穿那條裙子還真是漂亮啊」

「就是就是。成天像男孩子一樣瘋跑的安潔居然會那麽可愛,真是做夢都想不到哎」

「據說是大公大人的女兒送給她的呢。還真了不得」

女工們吵吵鬧鬧地聊個不停,但同時手上的活也沒閑下。她們都做得非常熟練了呢,夏洛特發出這樣的感慨,同時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停下了,趕忙繼續轉動紡錘。

又過了一會兒,正當她像這樣繼續專注于紡線的時候,皺著眉頭的白從開著的門口探頭進來,開口說道。

「吃午飯了」

○  ○  ○  ○  ○

漢娜的家簡直就是個小型作坊。屋子雖然不大,但各種木工工具一應俱全。她去世的前夫在生前一邊做著樵夫的工作一邊慢慢攢錢買了這些工具,如今漢娜也經常很用心地對其研磨維護,看起來每件都非常鋒銳。

屋子背後有個小棚子,裏面放著蓋房子時剩下來的一些邊角廢料,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樹枝。漢娜在農活和家務的間隙會用這些邊角料加工成生活用品或是餐具之類,送給托內拉的村民或是賣給旅行商人們。

米托在工具前走來走去,眼裏充滿了好奇心。牆上的架子上整齊地排列著各種木工專用工具。上面還擺著各種木雕的人偶和餐具等。一張看起來像是工作台的桌子上放著一只剛做好的盤子。周圍還有用樹皮編成的筐子、用藤蔓編成的笸籮等等。在米托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座座寶山。

「別碰帶刃的東西,小心傷著啊」

漢娜將開水倒進茶壺,同時提醒米托。正要朝著锛子伸手的米托嚇了一跳,慌忙縮回手來。漢娜看到他的樣子呵呵笑了。

「對你來說那個還有點沈啊」

「很重嗎?」

米托看著锛子,歪頭納悶。

「是啊,那個是單手用的。好啦,過來吧。茶泡好了」

聽到漢娜這麽說,米托朝桌邊走去。

早上吃過早飯後,幫忙打理完屋後的田地,米托開始一個人在村裏閑逛。之前有一段時間,因爲自己招來了古森那件事,米托顯得有些畏首畏尾的,但村民們也盡可能地溫柔待他,所以當貝爾格裏夫等人啓程旅行的時候,他已經基本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可以在村裏正常地生活了。

貝爾格裏夫他們都不在了當然會寂寞,但這裏還有格雷厄姆,現在又有了夏洛特和白。雖然會有些寂寞,但還不至于感到孤獨。

不過今天他是一個人出來的。倒也不是說其他人都很忙沒空和他一起玩。家裏面有很多小孩子,格雷厄姆代替那些忙于農活的父母照看他們。平時他會和那些孩子們一起玩,不過今天一個人就好。米托偶爾也會有這樣的心情。

總之,他一會兒看看正在成長的春小麥田,一會兒看看木材加工作坊的工作,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漢娜家。之前丹肯在出門旅行之前曾爲了做杯子來過這裏幾次,那時候米托也有跟著他過來。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倒是好久沒過來了。正在爲樵夫們准備午飯的漢娜仍是一如既往的開朗,熱情地讓米托進來,還像這樣給他泡茶。

屋子的門和窗都大開著,夏日的微風穿堂而過。地上散落的木屑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漢娜將頭上的毛巾重新卷好。

「怎麽啦,杯子很稀罕嗎?」

「嗯」

雙手握著杯子的米托點點頭。這個杯子也是漢娜自制的,是在一整塊木頭上挖出洞制成的。米托並不喝茶,只是盯著杯子來回打量。看到他這個樣子,漢娜愉快地笑了。

「只是個普通的木雕杯子而已啦」

「是漢娜,自己做的嗎?」

「嗯?哦,是啊」

「……我也能做嗎?」

漢娜的表情有些驚訝。

「這個嘛,你要是肯按我說的來做的話,我就教你」

「我要做。教我吧」

漢娜看了一眼壁爐上的鍋,隨後看向米托。

「午飯還有點早……稍微來弄一下吧」

「好棒!謝謝你!」

「嘻嘻,我喜歡有禮貌的好孩子。來,過來吧」

漢娜將磨得十分光亮的鑿子遞給米托,米托有些緊張地將其握住。漢娜隨後拿來一根比米托的手臂略粗一點的樹枝。

「你暫時先看著。锛子太重了你用不了」

漢娜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削樹枝。去掉粗糙的樹皮,在上面削出一個平面。她熟練的動作看起來非常優雅。削出平面後,她用細炭棒在上面畫出形狀。看起來是從上面俯視的杯子的形狀。漢娜將其放到削馬上,踩動踏板讓上面的木頭夾住樹枝,她隨後讓米托坐到削馬上,但立刻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你夠不著呢」

米托太小了,坐到削馬上夠不著踏板。于是漢娜自己先坐到削馬上,隨後讓米托坐到自己腿上。面對緊緊固定住的樹枝,米托拿起鑿子和木槌。

「來,從這裏挖」

按照漢娜的指示,米托將鑿子的刃對准炭筆畫出的圓圈內側。

「對,就這樣從後面敲,使勁咚咚地敲」

米托按照她說的,用木槌敲打鑿子末端,鑿子的刃陷入木頭中。

「再使點兒勁!稍微再傾斜點」

米托緊張地握緊鑿子,揮動木槌。但他感覺總是很難對准。

「好難……」

「啊哈哈,剛開始肯定沒那麽容易啦。好啦,冷靜一點。不集中精神的話小心傷到自己哦」

米托不停地用木槌敲打著鑿子,硿硿的聲音在屋裏回響,聽起來莫名地舒服。最開始有些手忙腳亂的米托也逐漸掌握了要領,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清亮。漸漸地他越做越開心,最初的緊張已經完全消失,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下一步該怎麽鑿上來。

「不錯,越來越熟練了……丹肯也是呢,最開始有些茫然,但很快就習慣了呢」

「丹肯也是?」

米托停下手,回頭看向漢娜。漢娜微微一笑。

「是啊。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回來呢。跟他約好了下次要做木盆的」

那還真不錯呢,米托這麽想道。他帶著一種「我也不能輸」的感覺再次看向杯子,握緊鑿子和木槌。米托又繼續這樣專心地敲了一陣,漢娜也一直饒有興趣地一直看著他,突然間壁爐的方向傳來嗖嗖的聲音。

「嗯?啊,壞了!」

漢娜突然大喊一聲,嚇得米托停了下來。漢娜跑向壁爐的方向,只見上面架著的鍋正使勁噴著蒸汽,邊緣不停地冒出泡泡,水從鍋邊流下落到火堆上,發出啾啾的聲音。

沒有漢娜幫忙壓住的話就沒法繼續了。米托只好呆呆地坐在削馬上,看著慌慌張張地攪拌大鍋的漢娜的背影,隨後轉頭看向剛雕了個開頭的杯子。如果這個完成的話,貝爾格裏夫和安潔琳也肯定會吃驚吧。做完自己的杯子以後,下次給貝爾格裏夫他們每個人都做一個吧。米托沈浸在這樣的思考當中。

此時,帶著夏洛特的白從開著的大門走了進來。

「吃午飯了」

他板著臉這樣說道。

○  ○  ○  ○  ○

夏日的陽光燦爛地照耀著大地,不過倒也還沒到灼熱的程度。吹來的風也不覺得熱,每當看到眼前的野草彎下身子時,都能感覺到出了汗的皮膚上傳來陣陣涼意。

吃過早飯,夏洛特和米托給屋後的田澆過水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白將壁爐周圍打掃幹淨,洗了衣服,隨後又去屋後的田裏忙去了。這個寄宿著魔王的少年如今做起家務來完全不遜于之前住在這裏的少女們,甚至還要比她們更爲擅長。這讓格雷厄姆甚至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呢。格雷厄姆雖然是精靈族中的異端人士,但精靈族那種盡量不去幹涉自然的思維方式他還是有所繼承的。再加上上了年紀以後這方面意識也越發深化,他不擅長農活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格雷厄姆一邊在院子裏劈柴,一邊照顧著聚集過來的小孩子們。之前農忙時節孩子們也會幫忙做農活或是家事,如今工作告一段落,他們便開始盡情遊戲。大人們無暇照顧他們,于是孩子們便常常跑到格雷厄姆這裏來。畢竟大人們反複告誡他們不能在沒有大人陪伴的情況下前往森林,而有格雷厄姆陪著的話就可以一起去了。

一名大概七歲左右的女孩子拉了拉格雷厄姆的衣角。

「爺爺,今天不去森林嗎?」

「再稍等一下」

格雷厄姆一邊將劈好的柴收拾進棚子,一邊看向已經開始進行內部裝修的新屋。安潔琳他們出發之前,孩子們每晚都會到新居去,在那裏打牌或是下棋。如今內部裝修已經開始,暫時不能去那邊玩了。所以最近夏洛特和米托每晚是聽著格雷厄姆的冒險故事入睡的。

對于格雷厄姆而言,這樣的時間給他一種不可思議的幸福感。他無妻無子,除了照顧過一段時間的瑪格麗特以外,與小孩子呆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他的一生大部分時間與戰鬥爲伍,即使是後來回到精靈族領地隱居的時候,之前的那些經曆也還是帶來了一定的影響,導致他與同胞之間的交流也很少。

原本以爲自己就會這樣靜靜埋骨于森林之中,卻沒想到會像這樣來到托內拉,在孩子們的包圍下生活。格雷厄姆不禁覺得,所謂因緣還真是不可思議呢。大概就像是安潔琳爲貝爾格裏夫帶來種種緣分一樣,瑪格麗特也爲自己牽引來了一段奇妙的緣分吧,他這麽想道。到了這個歲數還能交到難得的朋友,這是他之前想都沒想過的。

他突然想到,借給貝爾格裏夫的劍現在怎麽樣了呢。自己雖然上了年紀,但那把劍並不會老去。這次的冒險也是它所期望的吧。意識到它已經不在自己背上的時候,總覺得好像有種缺了一塊的感覺,不過要說的話,自己當初過隱居生活的時候,劍或許也會有類似的感覺吧。

洗好的衣服在院子裏隨風搖擺。

將柴火全部收拾好,格雷厄姆擡頭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要去森林深處的話時間是不夠了,不過只是去采集一些用來編東西的藤蔓的話應該還來得及。于是格雷厄姆開始整理道具,此時白抱著筐子回來了。

「做什麽呢」

「准備去一趟森林……汝要怎麽辦」

「連我也去了的話誰來做午飯啊」

白仍是一成不變地皺著眉頭,冷淡地回答。他手中的筐子裏是剛收下來的新鮮的夏季蔬菜。

「這樣啊。那就拜托你看家了」

「……午飯前記得回來啊」

白這樣說著走向水井邊,大概是去洗菜了吧。

于是格雷厄姆帶著孩子們朝村外走去。有的孩子揮舞著木棒,像是握著寶劍一樣幹勁十足。

一行人走過平原,來到森林邊緣。森林中的樹木被風吹動,茂盛的樹葉相互摩擦,發出唰唰的聲音。但一旦走進森林,風似乎就變得很微弱了。

孩子們立刻開始環顧四周,尋找各自的寶物。奇形怪狀的樹枝、大到可以當面具的葉子、漂亮的花朵和樹果等等,能夠俘獲孩子們的心的東西可以說要多少有多少。

「別離我太遠啊」

「好~」

孩子們很有精神地回答。然而絕對不能大意。對于孩子們而言,就算再三提醒他們,一旦對某些東西入了迷就會忘得一幹二淨。格雷厄姆是主動代替貝爾格裏夫承擔了照顧孩子們的工作,有個萬一的話真的是會非常對不起大家。

像這樣集中精神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當年過著冒險者生活的時候,他也曾多次接受過貴族或重要人物的護衛工作。要說的話,甚至那時候也沒有像這樣精神繃得這麽緊過。畢竟就算是趾高氣揚的傲慢貴族,比起會到處亂跑的小孩子們來說護衛起來也輕松得多。

自從古森的襲擊以來,格雷厄姆的感覺就又恢複了許多,雖然不及全盛期,但也足夠強了。就算是在做別的事情,有魔獸氣息出現的話,在其接近孩子們之前他就能做出反應。而且不僅如此,格雷厄姆集中精神時本身就會散發出一種類似除魔的氣場,讓危險的東西更加難以接近。

森林裏的樹木都長得十分高大,不過有的地方也會有矮樹或是茂密的灌木叢。在這種地方通常日照良好,所以地上的草也長得非常茂盛。在這裏有時會發現纏在樹上的木通或雲實藤,可以將其小心解下采回來。不過也要注意不要采得太過。畢竟這些到了秋天都會結果,全部采了的話就沒有可以期待的樂趣了。

精靈族幾乎不會去主動耕田,基本上都是依賴森林的恩惠。食物方面是如此,日常道具也大多是自行制作。用藤蔓編筐子這種事在精靈族裏是婦孺皆知的技能。

一邊往裏走,一邊慢悠悠地稍微繞一點路,回頭看去發現已經看不到平原了。稍微爬了一點坡,所以腿腳也有點累了。

「爺爺,我累了」

「還要繼續走嗎~?」

「……就在這附近休息吧」

格雷厄姆環視四周,如是說道。

夏日的陽光透過葉片間的縫隙散落在地上,在各處都描繪出斑駁的紋樣。撒歡了半天的孩子們也都各自坐下歇息,但嘴仍然動個不停,吵吵鬧鬧的。對于他們而言,這趟行程也算是一種大冒險。

格雷厄姆也坐了下來,將采集到的藤蔓重新卷好,用小刀削掉太細的枝杈。

仿佛能夠感覺到時間在緩緩地流動。頭頂上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和孩子們嬉戲的聲音交融到一起。感覺似乎可以永遠就這麽坐下去。

但不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孩子們似乎也餓了,有些人露出似乎有些不滿的表情。也有的孩子餓了後就會很吵鬧。

格雷厄姆環視周圍,折下一段卡托巴的莖。

「大概沒法填飽肚子,但至少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卡托巴的莖含有非常多的纖維,所以無法食用,不過咬住它時會感覺到一股微微的酸甜味。孩子們叼著它,跟著格雷厄姆踏上回家的路。

回程比去程感覺似乎要短一些。但出了森林後,卻發現太陽移動的距離比想象的要多。格雷厄姆有些納悶。

回到村子裏,在廣場附近正好碰上了帶著米托和夏洛特的白。

「啊,是爺爺」

「爺爺,您是去森林了嗎?」

「唔……」

格雷厄姆略有些爲難地看向白。白頗有些不悅地瞪了格雷厄姆一眼。

「都說了要午飯前回來的吧」

「……抱歉」

○  ○  ○  ○  ○

白有的時候會有點羅嗦,對于很多事情都會經常念叨。吃飯的時間或是工作的順序如果搞亂了的話他會很不爽,東西四處亂扔也會讓他很不滿意,吃完飯的碗還沒洗就髒兮兮地堆在一起也是他不喜歡看到的。總之他就是這樣的性格。

格雷厄姆帶著孩子們出門以後,白去清洗午飯要用的蔬菜。夏日蔬菜的幼苗長勢很好,葉菜都在噌噌往上躥,果菜也都挂了果。飯桌上的種類和色彩也都日漸豐富。

從在奧爾芬生活那時候開始,白就開始逐漸地承擔家務。

最開始他覺得很麻煩。過慣了流浪生活的他並不熟悉定居生活,對于掃地洗衣服之類的事情甚至都不知道要怎麽做。

不過,與那種刀口舔血的生活逐漸遠離,每天都在同一個家裏生活,吃飯也得自己想辦法准備,在這種情況下他對于偷工減料總有些不滿。雖說貝爾格裏夫教他這些事情讓他很不爽,但讓安潔琳來教的話他更不樂意,因此他還是妥協了。而且貝爾格裏夫教得很好,這讓白越發覺得不爽。

所以爲了盡量不讓別人教,他在掌握了最基本的事情後,剩下的都靠自己的試錯來進行。而且做起來才意外發現這些事情很適合自己,所以如今所有家務他都已經能應付自如了。比起什麽都不做,還是做些事情讓他感覺更平靜,這或許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再加上他本身就有一點神經質,在習慣了掃除,過上幹淨的日常之後,只要看到屋裏有髒亂的地方他就會覺得不舒服,這也是一個重要的理由。

自己明明是早就已經放棄了人生的,現在卻在做著這些瑣碎的日常小事,每次想到這些他都覺得很傻,不過倒也沒有厭惡的感覺。雖然不厭惡,卻又不想承認,對于這樣矛盾的自己,白經常是自己一個人繃著臉。

蔬菜清洗完畢後,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非常熱。

「呿……」

明明什麽事都沒有,但他還是咂了一下舌。

新屋還在做內部裝修,所以現在都是住在舊屋。將洗好的蔬菜拿進屋裏,給壁爐點上火,將裝水的鍋架上去。把蔬菜和腌肉都切成小塊放進鍋裏,再放入一些香草調味。鹹味靠腌肉裏的鹽就已經足夠了。

一邊讓鍋裏的東西煮著,一邊將煮過的芋頭壓碎,與面粉混合在一起,撕碎成小塊,等要吃的時候下到開水裏就可以了。

自從貝爾格裏夫他們出門旅行之後,做飯基本上都是交由白來負責。夏洛特和米托雖然也會幫忙,不過還是不能完全交給他們倆。格雷厄姆倒也會做飯,但他本身對于味道並不太關心,所以做出來的飯雖然不難吃但也算不上好吃。再加上格雷厄姆本身就有一點點超脫世外的感覺,戰鬥方面雖然是非常強,但日常生活方面卻總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犯迷糊,因此白也不太敢放手把事情全都交給他。

總而言之,由于這種種原因,現在是由白來負責全部的家事。表面看來是因消去法得出的結論,不過白自己倒也不討厭做飯。雖說一開始的時候因爲不習慣導致能做的東西很少,但他也不討厭試錯,如今已經能做出很多不同種類的菜色了。

要做的事情告一段落,白坐到椅子上。陽光從開著的窗戶射入,可以看到灰塵在空中飛舞。外面很熱,但屋裏因爲有穿堂風,所以在沒有陽光直射的地方還是比較涼快的。

白擡起手來,看看手心又看看手背。手上還能看到一點煙灰。指尖因爲泡水的緣故有些皺。曾經沾滿鮮血的這雙手如今卻是這個樣子,感覺完全笑不出來。白自嘲地哼了一聲,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吐出。他閉上眼睛,讓魔力在身體中循環。

在格雷厄姆和卡西姆的教導下,他冥想的技巧也得到了相當大的提升。潛藏于他靈魂深處的魔王如今也偶爾還會浮到表層來,但因爲需要戰鬥的頻率大幅度降低,白的內心如今相當安定,與魔王的意識很少再連接到一起,因此最近一段時間非常平靜。

睜開眼睛,眼前浮現出立體魔法陣。灰色的幾何體忽明忽暗,緩緩地漂浮在白的四周。與之前陪夏洛特流浪時相比,魔法技能也增加了。幾何體數目增多了,強度也有所提升,而且也不用借助魔王的魔力了。

「……哼」

白站起身來。如果自己也跟著貝爾格裏夫他們一起去的話,他們的旅程肯定會輕松許多吧,這樣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讓他感覺有些不爽。

白來到屋外,擡頭看向空中。太陽快要爬到天頂,已經是該吃午飯的時間了。但不要說格雷厄姆,夏洛特和米托也都不見回來。

「……那些家夥在幹什麽呢」

不吃完午飯的話就沒法收拾餐具。不收拾竈台的話下午幹活時候心裏就總會惦記著。白帶著輕微的焦躁情緒,開始追溯村子裏魔力的痕迹。夏洛特那強大的魔力以及米托的魔王的魔力都很容易追溯。

于是他來到凱利家的作坊,只見織機正在咔嗒咔嗒地運轉。從門口探頭進去一看,夏洛特正在一邊和莉塔聊天一邊紡線。白皺著眉頭走進屋裏。

「吃午飯了」

「啊喲,已經這個時間了?」

女工們停下手頭的活看向窗外。

「哎呀,真的。太陽已經到頭頂了」

「吃午飯呢。夏兒要回去了嗎?」

「嗯。過後我還會過來的」

隨後白帶著夏洛特朝漢娜家走去。走到已經可以看到她家的地方時,可以聽到屋裏有硿硿的敲打木頭的聲音傳來,但那聲音卻突然停止了。從門口看進去,漢娜正在壁爐前失望地垂下肩膀,米托則是坐在裏面的削馬上。

白板著臉走進屋裏。

「吃午飯了」

「吃飯?」

漢娜擡起頭來。

「哦,是白啊……也是呢,已經是這個時間了」

「……溢了啊」

「是啊……哎呀呀,還好溢的不是太多」

剩下的似乎還是能夠樵夫們吃的。米托從削馬上跳下來,跑到白身前。

「我做了杯子哦」

「是嗎」

隨後白帶著米托出了門。太陽仍在天頂燦爛地向大地傾瀉著陽光,但似乎已經開始往西走了。白很不愉快地擡頭看了太陽一眼,隨後看向米托和夏洛特。

「老爺子還在森林裏嗎?」

「不知道……」

「我們沒有跟爺爺他一起行動……」

白不耐煩地撓了撓頭。要去森林裏找人的話會很麻煩。雖然說精靈族的魔力很容易追溯,但要走進森林深處會比較費事,而且午飯的時間會拖得更晚。那樣的話就更是一直都沒法收拾,下午的活也沒法幹了。其實要說的話,有很多事情也可以就那樣做,但白還尚不具備那樣的臨機應變的能力。

總之先讓他們兩個把飯吃了吧,白這樣想著,帶著兩人朝家裏走去。他們穿過村子,正好在廣場附近碰到了格雷厄姆。

「啊,是爺爺」

「爺爺,您是去森林了嗎?」

「唔……」

格雷厄姆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這邊,這反倒是讓白皺起了眉頭。

「都說了要午飯前回來的吧」

「……抱歉」

格雷厄姆尴尬地撓了撓頭。白哼了一聲,朝家裏走去。夏洛特快步跟了過來,拽了拽他的衣角。

「但是白,太陽公公也才剛到那個位置而已哦?用不著那麽生氣吧」

「就是說啊,不可以欺負爺爺,小白」

「而且我們也不是光玩了,也是有在好好幫忙的呢」

「嗯。我做了杯子」

聽到米托這麽說,夏洛特眼睛眨巴了幾下。

「木頭雕的嗎?漢娜教你的?」

「嗯。夏兒做了什麽?」

「我去試著動了一下織機!再就是紡線。莉塔她好厲害的呢」

「我要不要也去呢……漢娜看起來很忙」

「可以啊。大家肯定也會很高興的哦。既然這麽決定了那就快點吃飯吧」

「嗯。走吧」

兩人超過白向前跑去,途中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回過頭來喊道。

「白,爺爺,快點!」

「飯要涼了哦」

「你們這些家夥……」

白眉間的皺紋似乎越發深了。那兩人倒是並不在意,快步向前跑去。白很不爽地環抱雙臂。

「……有什麽好笑的」

「呵呵,不,抱歉」

平常總是不苟言笑的格雷厄姆,現在居然呵呵地笑得似乎很開心。

一個個都這樣子,白歎了一口氣。明天開始給他們做便當讓他們帶吧。這樣子應該麻煩還少點。貝爾格裏夫應該也會這麽做,想到這裏,白突然回過神來,使勁搖了搖頭。

夏日的陽光照射到樹葉上,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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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10月 08, 2021 6:53 am

第七卷 特典 帶俺一起走!

【譯注:本話的時間點位于本章開始之前,講述貝爾格裏夫一行人從托內拉出來路過奧爾芬時候發生的事情】

夏日燦爛的陽光播撒在奧爾芬城的各個角落。這座帝國北部規模最大的城市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熱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沒想到又回到了這裏,這讓貝爾格裏夫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不過接下來他就要前往更加超乎想象的地方,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奧爾芬倒也能算是個讓人感覺平靜的地方了。

「哎呀呀,這麽快就能再見面,還真讓人高興啊」

萊昂內爾笑嘻嘻地將茶杯端到衆人面前。

到達奧爾芬的貝爾格裏夫一行人首先來公會露了個臉。本來只是想著稍微打個招呼,但卻被請到了會長的辦公室裏,和會長這樣相向而坐。

之前他們路過波爾多時,在波爾多伯爵家的公館裏也受到了招待。雖說和波爾多姐妹三人已經是朋友所以也沒什麽,但仔細想想,從一般人角度看來,這算是被領主和公會會長特別照顧了,這讓貝爾格裏夫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擔心,總之有些平靜不下來。

「因爲比想象中更早地獲得了情報……啊,謝了。話說裏奧先生,你現在不忙嗎?」

「忙是忙啦,但這麽重要的客人我當然要親自招待啊,倒不如說請務必由我來接待各位」

「爸爸,會長他是終于找到借口休息所以正高興呢……」

「哈哈,被安潔小姐看穿啦」

似乎是被安潔琳說中了,萊昂內爾撓了撓頭。卡西姆呵呵笑了。

「太過努力了對身體不好啊。向咱學習學習,再多偷點懶呗」

「雖然想學,但要真學了肯定會被罵死啊」

萊昂內爾說著,無奈地垂下肩膀。安奈莎和米麗娅姆也咯咯笑了。貝爾格裏夫微笑著喝了一口茶。

「但是,又要把安潔她們借走,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雖然說有安潔小姐她們在當然是再好不過,但就現狀而言總會有辦法的啦……而且要說的話原本就應該算是您把安潔小姐借給我們才對」

「就是說啊,爸爸……說起來會長一直依賴我們的隊伍也太不象話了」

「這話好刺耳……」

萊昂內爾有些羞愧地縮起身子。安潔琳哼了一聲,環視辦公室內部。貝爾格裏夫也被她帶著下意識地四下看了一圈。各種文件看起來似乎比之前要整齊不少。

此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猛地打開,有人衝了進來,飛快地朝安潔琳撲過來。

「餵——!居然把俺丟在一邊,你們搞毛啊!」

「哦呀……」

安潔琳站起身來,接住飛撲過來的人影,莞爾一笑。

「瑪麗,過得還好嗎?」

瑪格麗特滿臉笑容,抓住安潔琳的臉蛋使勁揉搓。

「俺好著呢,已經升到D級了哎!再差一點就C級啦!安潔,你來了奧爾芬居然不先來找俺,卻先來找萊昂內爾這家夥!」

「唔嗯……也是呢。比起會長先去見瑪麗就好了」

萊昂內爾的表情有些難過。瑪格麗特倒是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強行擠進沙發上的衆人之間。安奈莎被擠得「呀」地喊了出來。

「沒地方了,別擠了」

「啰嗦,別把俺一個人扔外面。話說你們這咋又突然回來了啊。連貝爾也一起是啥情況」

「哦,其實是這樣」

貝爾格裏夫將這次的旅行的大致情況和今後要走的路線從頭介紹了一遍。但隨著話題的推進,瑪格麗特臉上的表情也顯得越來越燦爛,這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不出所料,當他的說明結束之後,她立刻探出身子開口說道。

「俺也要去!」

就猜到她要這麽說,貝爾格裏夫不禁以手扶額。安潔琳露出壞笑。

「你也想去?明明就只有D級而已?」

「啊,你這家夥,居然敢這麽說!看俺把你打趴下!」

看著猛地站起來的瑪格麗特,安奈莎和米麗娅姆都咯咯笑了。

「話說瑪麗雖然級別低,但實力還是有的嘛。不也挺好的麽,貝爾叔?」

「就是說啊~。而且一路上也會更熱鬧更開心不是嘛~?」

這可麻煩了,貝爾格裏夫這樣想著,撓了撓臉頰。女孩子們是徹底來勁兒了。卡西姆也在一旁竊笑,想來也不用問了。雖然說也不是有什麽理由非得拒絕她不可,但總是莫名地覺得有些對不住格雷厄姆。『大地的肚臍』畢竟是高階魔獸的巢穴,就這樣不負責任地把她帶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不過要說的話瑪格麗特是比自己還要強的,擔心這些或許是完全多余了。

就在他沈默不語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急不可耐的瑪格麗特撲了過來,從背後鎖住他的雙臂。

「貝爾!你這家夥,就算你說不行俺也要跟著去!你就放棄吧!」

「唔,等、等下,瑪麗,松手!」

瑪格麗特毫不留情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兩人纏在一起。安潔琳氣鼓鼓地撲了上去。

「只有瑪麗,太狡猾了……」

「咦,狡猾?有啥——等,等下,放開!很難受!」

貝爾格裏夫前後都被人緊緊抱住,略有些痛苦地呻吟著。看到他這個樣子,卡西姆拍著手哈哈笑道。

「哎呀呀,這還真是受歡迎啊!」

「那個,是說瑪麗小姐也要一起去是吧?雖然是低階冒險者,但姑且也需要一點手續……」

「哦,沒問題。反正這野丫頭,就算跟她說不行也肯定要跟來的」

「餵卡西姆!別自說自——呃唔」

對于兩個鬧騰的小女孩,貝爾格裏夫一籌莫展。以難受的姿勢被夾在中間的他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束手無策。安奈莎和米麗娅姆在一旁咯咯笑個不停。萊昂內爾聳聳肩站起身來,從書架上拿出一些文件。

看來瑪格麗特會跟著一起來這件事已經毋庸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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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10月 08, 2021 6:55 am

第七卷 後記

我有個朋友是攝影師,每天冬天最冷的時候,他就會帶著家人去泰國過冬。躲開寒冷的季節,在溫暖宜居的國度悠閑地生活一個來月。泰國比日本物價便宜,食物也很好吃,籌劃得當的話可以過得非常開心。

于是我也打算效仿這位友人,去一趟托內拉。夏天的托內拉是非常宜居的地方,空氣幹燥涼爽,綠油油的十分漂亮。

雖然說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是冬天,但當時是貝爾格裏夫氏一行人出門旅行之後,托內拉正值初夏,是個非常舒適的好季節。原本想著在這種環境下可以順利地進行寫作,但結果卻是因爲過得太舒服了而總是在睡午覺,原稿始終沒有什麽進展,真愁人啊。

書歸正傳,這已經是第七卷了。

七是個非常吉利的數字。然而對于本書而言是否吉利就不清楚了,不過總之算是出到第七卷了。說實在的我是真沒想到能出到這麽多,這世間真的是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正在讀第七卷的讀者,想來應該是已經將前面的各卷都讀過了。或許有人會爲了追求吉利而從第七卷開始讀,但作者覺得那種人應該非常少才對。所以在寫後記的時候是假定讀到這裏的讀者已經全部讀過前面的內容了。

雖然這麽說,但正在讀第七卷的讀者也有一些可能是先從本卷後記讀起,所以關于第七卷正文中發生的故事這裏也不能提。

但這麽一來,這裏就實在是沒啥能寫的了,真頭疼。

我是屬于那類覺得後記完全沒必要的人,不過因爲我自己總是不知道該寫些什麽,所以也會經常在意別人在後記裏會怎麽寫。結果不知不覺間我也變成先讀後記的讀者了,這似乎是有點本末倒置,我這是幹什麽呢。

不管怎麽說,其他的小說家的後記真的是寫得非常好。非常巧妙地將對于相關人士的感謝和故事中的情節交織在一起進行總結。向各位致敬。

在下門司柿家每次也會進行感謝,比如對于繪制插圖的toi8先生、繪制漫畫版的漆原玖先生、責編M先生、以及看到這裏的各位讀者們,每次都會向各位表達感激之情,低頭致意陳述謝辭,這應該算是有禮貌的行爲,但從第一卷出到第七卷,每次出新一卷的時候都要在後記這樣感謝一下,好像有點刻意過剩地展示「我有在感謝哦」的感覺,讓人有種莫名的難以言說的心情。

雖說不用在意這些,直率地把感激之情表達出來就可以了,但我原本就是個別扭的人,每次湧上這樣的想法時,它就總會在腦海的各個角落裏不斷閃現。而且要說的話其實用不著我這樣的人來說什麽謝辭,toi8老師的插畫本身已經足夠精彩了,漆原老師的漫畫也是非常有趣的。

當然,找這些借口絕對不是說我沒有感恩。或許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雖說有些過剩地羅列了許多感謝的話語,卻反倒是有一種在故作姿態的感覺。

不過這些應該都是我無謂的擔心吧。所以這裏還是坦率地表達一下我的謝意。各位相關人士,以及各位親愛的讀者,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像這樣寫起來也很有趣,大概是因爲把沒用的開場白唠唠叨叨寫了一大堆的緣故吧。把自己的心情如實寫出來就感覺越寫越奇怪,所以要把這稱爲一篇文章也很困難。

總而言之,這些事情都先不說,從上一卷開始離開托內拉出門旅行的貝爾格裏夫氏等一行人,他們究竟走到了哪裏呢,接下來又會去往何方呢。這些具體的內容還請各位自行閱讀正文來確認吧。

故事還將繼續迎來新的展開,不知道到是不是到最後爲止都能出版成書並送到各位讀者手上,但只要賣得好的話應該就會繼續下去吧。如果能在第八卷的後記中再次見到各位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二〇二〇年一月吉日 門司柿家

插畫師後記:畫大叔很開心……

2020 吉日 toi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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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10月 08, 2021 6: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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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10月 08, 2021 6:58 am

第七卷 BOOKWALKER特典 外號的故事

說到冒險者的外號,通常是來自于對其獨特的活躍戰績、戰鬥方式或是容貌的某些特征進行的描述,而周圍的人也自然而然地會用這些來稱呼他們。偶爾也會有那種自報名號然後被大家所接受且確定下來的情況,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大家在不知不覺間就開始這麽叫,後來藉由吟遊詩人等廣爲傳播,最終確定下來。

與珀西瓦爾成功再會的貝爾格裏夫一行人目前仍身處『大地的肚臍』。格雷厄姆所拜托的素材雖然已經拿到,但因爲之前從伊斯塔夫的公會會長奧利弗那裏借了魔水晶錐,所以作爲回報也需要幫他收集一些素材。

因此今天大家也跟『天坑』裏跑出來的魔獸們進行了戰鬥,收集到了若幹素材,隨後衆人聚在火堆邊休息。

「大叔你的外號是從哪裏來的?」

露西爾開口問道。珀西瓦爾皺起眉頭。

「……鬼知道。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就有人這麽叫了」

「嘿、嘿、嘿,外號就是這樣的東西啊」

卡西姆笑著灌了一口酒。

要說的話,這裏有好幾個人都有外號。珀西瓦爾和卡西姆都有,安潔琳也是。

安潔琳一邊將烤好的肉切開分給大家,一邊說道。

「『霸王劍』……大概是因爲超級強所以才這麽叫吧……?獨眼巨人、吸血鬼真祖之類的,好像是幹掉了不少強敵吧?」

「也有龍族和魔王。和大惡魔也打過……記不清了」

「真厲害……珀西瓦爾大哥簡直是太超乎想象了」

丹肯像是有些傻眼又有些感慨地說道。瑪格麗特喝了一口酒,順口補充道。

「還有大概就是超可怕吧。俺頭一次看到時候還以爲是人型的魔獸哎」

「你啊」珀西瓦爾板起面孔。

「古人曾經說過。人不可貌相。但是也有例外情況」露西爾彈著六弦琴說道。

「餵」

「的確是和外表所見的一樣可怕呢……」安潔琳也點點頭。

「餵!」

珀西瓦爾雖然是皺著眉頭怒吼,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他大概也是有一定自覺,知道沒法僅憑著大喊大叫否定掉吧。卡西姆抱著肚子笑個不停。

米麗娅姆咬了一口烤肉,一邊嚼一邊問道。

「卡西姆叔的外號呢?是因爲什麽原因獲得的啊~?」

「哦,你說『碎天』?咱這個就簡單了。當初在帝都跟那個叫『虛空之主』的魔獸幹了一仗,把那家夥幹掉以後就得了這麽個名號」

「是什麽樣的魔獸啊?」

對于安奈莎的問題,卡西姆捋著胡須陷入回憶。

「就跟那名字說的一樣,突然就從空中跑出來了。倒立著浮在帝都上空,上半身有十二支長長的胳膊和七張臉,每張臉都會各自詠唱不同的魔法,讓帝都當初包含S級在內的所有冒險者都吃了不少苦頭呢。那模樣就跟一張天幕似的,罩在帝都上面,最後被咱用『哈爾特・蘭加之槍』給幹掉了啊」

「哦,所以叫『碎天』啊」

「是啊,很簡單易懂吧?咱升到S級也是那時候呢」

卡西姆呵呵笑著環抱膝蓋。伊什梅爾嗯嗯地點點頭。

「那可真是非常有名的一戰呢。對手在空中,而且對于魔法有超強的耐性,當時帝都簡直差點毀滅啊」

曾經的夥伴們的冒險故事讓貝爾格裏夫欽佩不已。這些完全是自己想象都無法想象的事情。要說的話也是理所當然的,珀西瓦爾和卡西姆也都走過了他們各自的人生,經曆了這麽多年的歲月,自然也會有許許多多的故事可以講述。

瑪格麗特又往杯子裏倒上酒,開口說道。

「安潔的外號也挺好懂。就是直接說模樣」

「因爲就是『黑發女武神』嘛~」

「西方才會有這種外號呢。在余的故鄉可全都是黑發的說」

八雲緩緩吐出一口青煙,接下話茬。的確,東方的人頭發都是黑色的。因爲黑發在羅德西亞帝國並不多見,所以才能成爲非常有特征的外號。安奈莎一臉頗有興趣的表情。

「這樣啊……那在東方的話,說不定會有『金發女武神』之類的外號呢」

「啊,也有可能的說呢。倒是能體現國情特征呐」

「貝爾叔的外號也是跟發色有關系呢」

安奈莎的話讓正在喝酒的貝爾格裏夫嗆住了。

「(咳!咳!喀—咳咳!)安娜——!那個是——」

「咦?咦?」

與一頭霧水的安奈莎形成對照的,是驕傲地挺起胸膛的安潔琳。

「沒錯。烈焰般的紅發,如鬼神般的強大……那就是『赤鬼』貝爾格裏夫」

「哈哈」

珀西瓦爾一臉壞笑地看向貝爾格裏夫。貝爾格裏夫拍打著胸口調整呼吸,長出一口氣。

「不,不是,那是安潔她自己說的」

「已經很有名啦。在奧爾芬和波爾多大家都知道『赤鬼』啊」

瑪格麗特一邊啃著肉一邊說道。卡西姆愉快地笑了。

「就是說啊,而且本來也是很強的呗?這哪像是個托內拉的普通老百姓啊」

「原來如此。更何況還拿著『聖騎士』的聖劍,這樣的人居然連冒險者都不是,實在是讓人吃驚,怕是連『霸王劍』都望塵莫及吧」

「拜托饒了我吧……」

貝爾格裏夫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他的臉看起來已經紅得快要跟頭發的顔色一樣了。不知不覺間夜色越來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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