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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手擁幸福[w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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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月 21, 2020 10:2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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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月 21, 2020 10:31 am

我把沈重的铠甲脫下扔到了地面上,解下腰間的佩劍放到了枕邊。然後,就這樣坐到了床上。
一股不踏實感傳入腿中,腿似乎對“休息”這件事感到抵觸。說來也是,也不知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安然的休息了。

乏力感漸漸湧入身體中,血液緩緩的由身體向四肢百骸流淌著。若是再這般操勞下去,對身體的負荷想必會更大吧。今晚連晚飯也沒吃,只是這麽單純的休息一會兒,想必就算是神明也會原諒我的吧。

正當躺在床上的我睡意漸濃時,女人的聲音從隔壁透了過來。
真頭疼,我在心裏“啧”了一下。平時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會通過值夜勤放哨選擇性的和他們拉開距離,或者是如今晚這般早早入店入眠應付過去。

我試著把手蒙在眼睛上,用薄背裹住身體。雖然一時有所好轉,但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這聲音還是如此的刺耳。"
"受不了啊……“
我呢喃著從床上爬起,在黑暗中把手伸到铠甲中摸出口嚼煙塞入口中。這大概是唯一屬于我的東西吧。我把口嚼煙含入嘴中咀嚼,微微散發出的氣味稍稍派遣了心中的幾分煩悶。

可即便如此,女人的聲音依然在黑夜中回蕩,那聲音在呼喚著某個男人的名字。當然,無論被呼喚的那個男人的名字還是女人所發出的聲音,我都認識。
他們正是這趟救世之旅中與我同行的隊員。
————————————
【今晚的執勤交給路易斯,可以嗎?】
說話的人正是被稱爲救世者的男人,他的聲音略高夾雜著淡淡溫柔。
【沒問題,由我來執勤最合適,危急之時,你們也容易行動】

最初,我覺得這種安排毫無問題。
的確,對于隊伍而言,把夜勤交給夜視優秀的我是最合適的安排。萬一有個風吹草動,我也能迅速察覺,甚至以命相搏拖延時間。

然而,最近,卻有所不同。我會主動提出執勤,只是出于情緒上的原因。該說是女人們視線,還是她們之間所散發出的氛圍使然。或許,獨處會讓我更舒服吧。
被稱爲救世者的男人微微低下了頭,似乎陷入了一瞬間的沈思中,直到被女人中的某位叫喊了一聲,他才和我告別離去。我隨意的揮了揮手,轉身朝著遠離隊伍落腳處的岩場而去。

那聲音的發出者想必是公主殿下吧。那麽說今晚輪到她了?我微眯著眼,品嘗著嘴中的口嚼煙,如果是這個位置的話,聲音應該不會傳過來。
我們的隊伍被人稱爲救國一行,旅行至今已經發展成了豪華的陣容。話雖如此,我不算在內。
精靈公主,魔術師殿下,騎士團的英才……以及,吟遊詩人阿莉珥娜。

她們中無論哪一個,在國家還是地方都可以稱雄一方。光是如此強大的陣容就足以說明此次旅行的受重視程度。當然,我不算在內。
吸了口氣,怡人的芬芳進入到鼻孔,我的心中久違的享受到甯靜。
我至今不明白,這樣的旅途爲什麽會讓我這樣的人同行。我既不優秀,也沒有足以和他們並列的身份,更別說什麽值得大書特書的劍技,唯一可以稱道的僅有敏銳的夜視能力而已。

這其中,恐怕有阿莉珥諾所作的工作吧。我也只能想到這個原因。要說爲什麽,她是我的青梅竹馬。
煙草咀嚼過頭了積累了不少唾液,我吐出唾液把煙草收入盔甲中。
最初,這趟旅行是如此的令我開心。當然,會開心並不是因爲我擁有了與偉大同行的機會,也不是有了可以證明自身的機會。

僅僅是因爲,我能和阿莉珥諾在一起。她是我的青梅竹馬,無比珍視的單戀對象。與她長久相伴,長久的,思念著她。我一直都記得我愉悅的離開村子時的心情,是如此的歡欣雀躍。
啊啊,那個時候的我,還真是個笨蛋。我怎麽會覺得,我能適合救世之旅這種宏大的旅行。

和我一起旅行的她們,不,是和救世者一起旅行的她們,她們無疑都是天選之人,無可或缺的人才。在如此優秀的她們看來,像我這樣的人,是如此的無趣,無魅力。
當然,我也不是毫無作爲。雜物,索敵,戰鬥,這些事我全都在做。然而,她們看我的眼神依然如此冰冷。她們中有的人會表現出態度,也有的會選擇無視。簡而言之,用冷遇來形容更合適。即便如此,在她看來,我也只是做了份內之事而已吧。

即使在她們之中,阿莉珥娜仍是如此的體貼我。即便在這趟旅途中,她心中所抱有的慈愛也依然未曾變過。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我如此開心。啊啊,如此開心。
【救世者大人,呐】

那個男人,明顯是個異才。我非常清楚。那種不可思議的戰鬥力和應對力,強大到令人瞠目結舌。他是那麽的年輕,實在難以想象,在這樣的身體上會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沒錯,他是異才,擁有他人無可企及的力量。

然後,那飒爽英姿,無疑會使得女人們著迷。無論是精靈公主,魔術師殿下,還是騎士團的英才……以及,阿莉珥娜。
她們是從何時發展成那種關系的呢?我不知道,不過,當我意識到時,他們已經是那種關系。
今天,被稱爲救世者的男人也一定會在某個聲音聽不到的地方和女人們纏綿。
所以,我也就陷入到了必須每晚制造些借口,尋找聽不到他們聲音的場所。最近,我每天晚上出來巡夜時都會站著稍微補一下覺。

只要是別的女人就無所謂,即便她們中無論哪一個都是令男人們垂涎不已的女人。雖然我的心中會感到羨慕,但這些其實都無所謂。可,如果,萬一。若是有一天阿莉珥娜的聲音也從那纏綿聲中傳來的話。
【……結束了嗎】

終于隔壁的聲音停止了,我呼了口氣。萬幸,夜還深。現在的話,我還能倒在床上睡個好覺。正當我要把口嚼煙放入盔甲中,把手伸向黑暗時。
【那麽,你想繼續這種旅行到何時】

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一道影子顯現出。那是個人影。聲音也是由人影所發出。那個影子踢動我的铠甲,悄無聲息的坐到了我對面的桌子上。
失態,與其說我被它的聲音所吸引,倒不如說至今爲止都沒有察覺到侵入者。我瞬間把手壓到了枕邊的劍上。然而。
【我失禮了。但我想這是和你接觸的最佳方式,事實也確實如此,請你諒解】

當我的手放到劍上的瞬間,身體猶如被凍結了一般動彈不得。夜晚的寂靜中,心髒的鼓動在體內回響,別說是發出聲音,就連張嘴也困難。
【你應該可以呼吸,還死不了。放心吧,我只是一個搬運者。並不是爲了傷害你才潛入的】

他說話的內容很溫和,但語氣卻透著一股粗野,猶如某種滑稽劇。這是一個不可解,奇妙的人,然而,更讓我無法理解的是,我甚至捕捉不到他的具體身形。雖然可以看到浮現于黑暗中的影子,但,他的服飾,容貌,所有的細節都無法辨識。
怎麽會。我唯獨對自己夜視能力充滿自信。更何況還是這雙已經完全習慣了黑暗的雙眼,在這種距離下,不可能看不清。
【看來你想辨別我!不過,這是沒用的,路易斯。我非常了解你的特性。自然會拿出相應的對策!】

對策?爲什麽?我不懂理由何在。所有的一切都無法理解。這個人有對我采取對策,潛入我臥室的必要嗎?我明明是這個隊伍中最無關緊要的部分。
【對,就是這樣,路易斯。你打算像這樣在這個位置上呆到什麽時候,嗯?】

我的身體依然無法動彈,喉嚨在輕微的響動。
影子則繼續說道。
【我給你帶來了好事哦!啊啊,是非常好的事!都說到這種地步,或許你會感到些許警戒。但我只能這麽說。這是非常非常好的事】

不,警戒一直都有,這家夥果然是個哪裏不對頭,難以理解的存在。
【我是搬運者,給你帶來了機會。給你帶來僅有一次的機會。塗寫一切,重繪人生這種繪卷的機會】


序 頹廢的每一日和奇妙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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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二 1月 21, 2020 10:48 am

影子坐在桌子上,他那令人倍感可疑的語氣中充滿了歡快。
【我終歸只是一個搬運者,不會強迫你做選擇。如果你想要繼續像這樣下去的話,我也不會阻攔】

我的眼皮在顫抖,在黑暗中無比漆黑的他像是在詢問“你會怎麽做”似的向我投來了視線。不,正確而論,這恐怕是因爲我無法確認他的體貌才産生的感覺。
這算什麽,這家夥到底是什麽。突然的出現在我眼前,突然的對我說要給我機會。
他是何居心,有什麽目的。
【你心中的疑問,我基本能懂!要回答也很容易回答,不過很可惜,這些都不是現在的你所能知道的!】

稍微聽了些他的話,我的心中也有些明白了。這就是個虛張聲勢的家夥。
【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就這麽相信我。相信我就好比是一頭羊盲信一頭狼所說的話!但是,這就悲傷了啊,我既不是一個說服者,也不是一個交涉者,我只是一個搬運者而已】

要說不相信,這不是當然的麽。這個言談舉止無處不透著可疑的家夥,有哪個地方是值得我相信的。我又怎麽可能相信他。
他倒是沒理會我怎麽想,繼續自我獨白。
【我是一名搬運者,能夠給予你重生機會的人。當然,無論你拒絕,還是舉雙手贊成,都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必須先告知你一件事】

他粗野的聲音顯示出極度的自我中心主義,我甚至都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對我說話,但他的目光明確的指向了我。
【我們確實是出于利害關系給予你這個機會,這是事實,毋庸置疑。畢竟非神的我等不可能單方面給予。正是因爲很清楚給予你機會對我們有利,所以我才來搬運】

那聲音和至今爲止的戲谑口吻完全不同,聽上去是如此的真摯,真切,發自內心。但因爲這個去相信他,當然是不可能的。
【一次,這是僅有一次的機會。你很幸運,擁有選擇的權力。那麽】

影子問了一句“你要怎麽做”後,終于閉上了他那張令人無比厭煩的嘴。
什麽怎麽做,我忍不住想要罵人。什麽情報,什麽信息都沒有給我,只是單方面的逼問,單方面向我尋求答案。就這樣,還要我相信,怎麽可能。

我張開嘴,感受到了空氣流入喉嚨的感覺。我似乎又能說話了。如果我在這個時候大喊一聲,其它的隊員勢必會聽到吧。如此這家夥也不得不撤退,或者我會被他無奈的殺掉,當然,被殺掉也是這個隊伍所賦予我的任務。
啊啊,是呢,這就是我的任務。保護隊伍于危難之間,直面危險,時刻准備扔掉自己的性命。這一定就是我的任務。所以答案早已注定。
【——我接受,當然的】

當然的,回答。
相信他是不可能的。也許這就是個陷阱。搞不好的話,或許是魔術師殿下所開的性質惡劣的玩笑。但即使如此,要我抛開援助之手,我做不到。
【這可真讓我感到僥幸,意外啊,你的性格看上去那麽的別扭,倒是個直性子的男人。話說回來,我們當然也考慮到,會被你拒絕的情況】

他如同再度取回了氣勢一般,用粗野的語氣高興的說道。
意外嗎,確實,如果是平時的那個我,或許會給出另外的選擇,即便抛棄性命,也會毫不猶豫的爲隊伍犧牲。
但是,我現在意識到了。
【……我明白的。現在我終于明白了。繼續這樣,我也只是無意義的消磨時間,什麽也不會變。不變會滋生腐敗,然後我】

不知何時,我的身體已經可以動了。但現在,我已經沒有把手放到劍上的氣力了,我只是感到了失意。
【最終會放棄吧。會是何時,何地放棄,我不知道】

我的這句話讓他陷入到了沈默中。他並非是被我的話堵上了嘴,而是無法表達出能夠回答我的話語。
我輕輕的低下頭,閉上眼睛。果然,腦海中浮現出的既不是其它何其美妙的光景,也不是財寶,只是阿琉珥娜的面容。這段旅途上,她的各色面容已經烙印在了我的腦海中。

那美麗的側顔,那充滿活力的身姿,慈愛的笑容。
以及,向被稱爲救世者的男人送去戀慕的視線。
我早已決定不放棄,早已如此決定。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放棄。但是,果然不行。
我的心中滿是失戀的失意,以及,即便如此,還是會因她而被隊伍所牢牢吸引的惰性。
然後,在這段旅途中,我總有一天一定會放棄吧。放棄所有的一切。
【我無法忍受這種結果,若要我放棄一切的話,若是如此的話】
【握手吧。無論你是狼還是惡魔的使者。】

影子緩緩向我是伸出了手。
正是如此。我已經一無所有。失去了阿琉珥娜的人生毫無價值。如果能改寫它的話,即便對方是魔鬼,我也要與之簽訂契約。
【歡迎你的加入 路易斯,然後,我會給予你新的機會,正因爲我是搬運者】

不可思議的是,我感到直到現在爲止都不曾辨識的那個身姿,在月光的照射下變得可見。
那或許是我的幻覺,亦或許是從他那裏接收到的印象給予了影子形體。
但是,他在那裏映現的身姿。
臉上浮現出劃線般的笑容,這正是顯露出了惡魔般表情的,確確實實的人類身姿。


第一話 那失意和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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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7:25 am

最初聞到的是,氣味。
那是令人懷念的氣味。酒和煙草,血和鐵混合的氣味,麻敝鼻翼的氣味。那還是我小鬼時候,無比厭惡的氣味。
是了,是了,這個氣味如此的令我懷念。
【還要睡到什麽時候,瘦狗】

亢,的一聲,一股強烈的衝擊襲擊了我的後腦。我猛地擡起頭,四濺的火星打亂了我的視線,一度看不清現狀。
【路易斯,看你這模樣,該不會又去挖水溝了吧】

我擡起臉,站在我眼前的人,白發白須,褶皺深陷的臉龐上刻著傷痕。
怎麽可能,這太詭異了,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不,與其說“這裏”,倒不如說他不可能出現在“現在”個時間點才對。
【理查德老爺子……!?你怎麽會突然出現,你應該死了才對!?】

又是一巴掌!好疼,疼的我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蹦出。
【爲啥要擅自把我殺了】

理查德看上去並不怎麽生氣,只是狠狠的揍了我一下,繼續大口喝著他的酒。我的頭腦雖然混亂,但現在也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趴在走道的桌子上的我,被老爺子朝著後腦勺狠狠打了一巴掌。
【路易斯,你睡的也太過頭了,我難得來看你一次,你居然是這幅德行。你可別忘了你是我的徒弟】

啊啊,是了,不會錯的,我怎麽可能忘記這張臉。這張暴虐的,喜歡做壞事,貨真價實的惡人的臉。然後,他也是我的師傅,理查德。
可是,他應該已經死了才對,在先王時期的那場大災害中,以一種難看的死法死去。他應該死了才對。可爲什麽他還會像這樣出現在我的眼前和我說話。
【啊啊……不,畢竟是睡在這種地方。我只是睡相不好而已。你看,我的身體可是發育的很好哦。】

我半開玩笑說道。理查德老爺子也只是皺起眉頭,撓了撓頭,而後呆然的注視著我,嘀咕道,“這家夥是不是被我把哪裏給打壞了”。
【從小鬼時起,你這家夥的睡的地方,除了這裏就是地板,早該習慣了】

這也確實。十多年前,當我還在理查德老爺子手下時,他有空就會外出興起就會回來,而我身無分文,沒錢時就只能在酒館的桌子上趴一晚。
忽然,我注意到了自己的身體。我的身體居然縮小了一圈,不,應該是兩圈左右。而且,我身上穿著的竟是綠色的破衣。這身衣服是我十幾歲時較爲中意的穿著。我身體的肌肉很松弛,手腳明顯還未長成。

給予你僅有一次的,塗寫一切,重繪所謂人生這種繪卷的機會。
這句話再度回響于我的腦海中。
啊啊,這樣啊。原來如此。那些全是真實的情景,確確實實的真實契約。
【別總瞎吹,路易斯。我今天給你帶來了新工作,快去洗個臉】
我回到了我正成長的那個時刻,加入到冒險者底層的那個時候。

說道我的老師,說來也是,完全沒有變化。我在被他以單獨偵查爲名作爲祭品獻祭出來的這個過程中,深深的感受到了他的這一點。
我屏蔽聲息,悄然的撥開草叢朝著大樹之森深處行進。
【那老爺子……】

我忍不住抱怨了起來,反射性的把手伸到胸口,卻沒有摸到想要的東西。

是了。這個時候的我,別說口嚼煙,就連酒也沒喝過幾口。說到底,食不果腹的我,當然不可能擁有嗜好品這種上等貨色。我的牙齒咬的咔哧作響。

啊啊,真是可惡。我確實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這一天,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一旦回到這個時候,很多事也就變得麻煩了起來,我不能正式從公會領取工作,接的盡是一些理查德老爺子轉包的,誰也不願意做的工作。雖說我意外的回到這個時候,但我的人生卻不怎麽順。

這個前往大樹之森偵查的工作本應也是理查德老爺子一個人的工作。但他把這部分沒什麽好處的工作扔給了我。
說到底,又有誰會先承包了討伐大型魔物的任務後,把危險的偵查部分甩給別人?那老爺子,不管怎麽看都陰險至極。
我一邊深呼吸,一邊繼續朝著森林內部深入。突然,我停下了腳步,彎下腰凝視地面。地上是些散亂的小石子和稍微折斷的雜草葉子。

這裏難道已經有人來過了?這個應該是人類走過留下的。雖然其中有著輕微的隱匿痕迹,但也只是一時的應付罷了。若是以前的那個我,定然難以察覺到。這個痕迹對于當時的我而言無能爲力。但在救世之旅的過程中,我不得不進行這類討厭的偵查,所以此時的我已經習慣了這些。

可是,這又是誰留下的。應該不會有一邊施加隱匿一邊想要鑽進這個危險森林的家夥才對。從這裏往前已經是森林的腹地。說來,當時的我應該往前……
我想起來了,倒不如說,我怎麽會沒有意識到,我是笨蛋嗎。如果當時的我因協助老爺子的工作來到此地的話,那麽我應該來過這個森林才是。
然後,在這裏我應該見到了,那個身姿,那個女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咬緊牙關,壓抑住身體的顫抖。伏腰,向前奔跑。爲了防止發出聲音,留下痕迹,我盡可能的挑選著地面。
那個女人當時還是騎士團的見習身份,盡管如此她依然有著無比強烈的上進心,就算是公會指定的禁入區域,她也能爲了考驗自己義無反顧的踏入到這個森林中,討伐魔獸。

這已經是最壞,最糟糕的事態。
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見到那個女人。沒錯,那個隱匿的痕迹就是她所留下的。這樣的話,我必須立刻,更早更快的達成目的,然後抄近道迅速返回。

――吭吭――。
結束了。
越接近這個記憶中的大型魔獸棲息地,剣戟的聲音就越清晰。沒錯,那家夥正無所畏懼的和魔獸戰鬥著。
我猛的跳上樹,看向聲音的發生源。

映現在那裏的是,令我刻骨銘心的身姿。她揮動著比身體還要長的劍,描繪出銀色的軌迹與魔獸相較。她現在雖是見習騎士,但未來會是騎士團的俊傑,救世之旅的隊伍成員。
她的名爲,卡利亞·帕多利克。她的人,就在那裏。


第二話『過去和不希望的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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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7:34 am

她是未來的騎士團英才,她是驕傲的騎士,她是卡麗娅・帕多利克。
然而,她所認爲的騎士,和戲曲,和舞台上所讴歌的,所敬重的騎士卻又稍有不同,不,是巨大的不同。
她,卡麗娅·帕多利克心中的騎士形象,只是強者而已。臂如說,即便是擁有著向弱者伸出援手的心,擁有著能夠爲了正義舍棄性命的意志的騎士,只要她是弱者,在卡麗娅看來,她就絕不是騎士。

故而,她心中的所謂強大,絕非是爲了守護弱者的意志的強大,而是力量。她曾經說過,所謂力量,正是爲了打破更強的手段。然後,這種強大的力量可以是武力,可以是財力。在她而言,擁有力量的人都是極爲努力的人,沒有力量的人則是怠惰的弱者。
這就是強者的理論。因爲擁有才能,她才傲慢。啊啊,真是讓人懷念啊。那家夥曾如此對我說,作爲弱者的你,人生沒有絲毫價值。
――钪――吭――
我的臉頰抽動,向下看去。卡麗娅·帕多利克的的劍波起起伏伏,遊刃有余的與比自己大上好幾圈的豬型魔獸搏鬥。她那飄逸的引發,她那戰鬥的身姿,彷如夢幻般的光景。

卡麗娅·帕多利克,人們之所以會認可她那如同暴行般的言行舉止,一是因爲她自身的才智,二則是,她的器量。她的美是毫無疑問的。自她在騎士團中崛起,越來越多的女子開始有志于成爲騎士,這些都被廣爲傳頌。即便她的生存方式是如此的冒涜弱者。
啊啊,真是讓人討厭,非常的讓人討厭。我想要的見的人,只有一個,只有阿琉珥娜。爲什麽,我連最先見的人都必須是這個家夥。

卡麗娅·帕多利克,她可是在救世之旅中每每把我視爲敵人的人。她的理由很單純,僅僅因爲我是隊伍中壓倒性的弱者。
因而,她對我差別對待,對我充滿偏見,對我迫害不止。她便是如此的對偏離自己基准之外的人和事毫無憐憫之心。我啊,是那麽的討厭這家夥。
【奇怪啊……如果是以前,對,如果是以前,她已經打倒了眼前的魔獸,她還在磨蹭什麽】

我在樹上觀察著。卡麗娅·帕多利克的劍技和魔獸的強大力量相互交纏。然後,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仍然記得,過去,也就是當初我來到此地的情景。那時的我,心中還有良心這種東西,我想要阻止欲和魔獸戰鬥的卡麗娅·帕多利克。
然而,換來的卻是她的一記拳頭,她就像是在說“礙事!”一般,一拳打到了我的臉上,我的鼻子被打折,當場暈倒。
等到我回複意識時,已經是所有都結束了的入夜之後。

是了,應該是這樣的。我應該記得的,這場戰鬥是卡麗娅·帕多利克這個名字傳揚于世的開始。雖然,我沒有當場見證,但據說她漂亮的,徹底的擊敗了魔獸。
與之相反的是,我則是七零八落。我的偵查,當然失敗了。拜其所賜,原本就沒有多少信用的我,愈發的跌入谷底。之後很長的一段世間裏,我甚至都無法接取理查德老爺子手底下愚蠢而又簡單的工作。我被人加上了淘溝的綽號,渡過了悲慘的青春時代。啊啊,真是越想越火大。

然而,不管怎麽說,卡麗娅·帕多利克確實在此地打倒了魔獸。可她卻微妙的在這裏浪費著時間,不,不對,她應該正被壓制著。
【你都在做些什麽啊】
牙關咬的作響,你這技巧算什麽,這就是卡麗娅·帕多利克的劍技?我認識的你,才不會用這種難看的戰法,才不會做這些無用的動作。你的劍技應是直達細部的洗練,應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算計在內,令人感受到無與倫比的才氣。

我最討厭這這家夥了。啊啊,即時如此的討厭她,可那力量卻是確定無疑的真實的。所以,就算我如此的厭惡她,但我還是認可她。可是,現在的她,又算什麽。不成熟,殘破,進退失據。這家夥想要憑借這種技巧和大型魔物戰鬥?
爲何我如此憤怒,我已經不知道了。爲何我緊咬著嘴唇,爲何我的目光如此熾烈,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此刻,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從剛才到現在,勉強和魔獸保持著對抗的卡麗娅·帕多利克,姿勢崩毀。卡麗娅·帕多利克,她無法再承受魔獸的暴虐力量,姿勢稍稍崩解。
魔獸發出巨大的呻吟聲。她的姿勢還沒來得及調整,毫無疑問,她的體力到達了極限。然後,在那魔獸發出呻吟聲的同時,也就是說,魔獸已經不再把她當做對手,僅僅把她視作獵物的同時。

――giiiiiiiiin。

她的劍發出一聲殘響,被魔獸的獠牙撞飛。她趕緊向後退了一步想要避開攻擊,但步子還是太小了。這種距離下的她,已經被魔獸完美捕獲。
忽然,我想起來了。這家夥,她的身體,她的肩膀似乎在那時受了重傷。當時,正當我看向那處傷口時,我的顴骨便被她打折了。
【啊啊,真受不了……!你這家夥,到底在做什麽啊】
啊啊,太受不了了,實在看不下去。

所以我才討厭她,這家夥是那麽的讓人討厭。綠色破布隨風飄揚,我猛的蹬腳,架起兩支匕首,很便宜的兩支匕首,很隨意的握住的兩支匕首。然而,這就足夠了,我現在要做的只是下落而已。朝著一個方向,朝著大型魔獸的眉心,一條直線的。
很慶幸,魔獸只盯著眼前毫無防備的卡麗娅·帕多利克。這樣的話,就不會有問題。
跳起,跳起擊殺,一條直線,刺穿。
恸哭響徹,肉音撕裂。
【咕……啊啊啊啊!】
鐵剜取肉和神經,鮮血迸射。我以匕首下落的衝擊爲食糧,直取魔獸的眉心。


第三話 見習騎士加莉亞・帕多利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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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7:38 am

【咕……啊啊啊啊!】
一只大型魔獸和一個還沒長成的小鬼發生了正面衝突,會産生反作用力也是當然的。我的兩支匕首插入了魔獸的眉心,但身體也被撞飛到了旁邊的草叢裏。鐵的味道滲入到了我的嘴中。
【哈哈!我可是知道的,你身體最柔軟的部位在眉心】

是的,無論你是何種魔獸,在不遠的未來,你終將被人類研究的徹徹底底。
盡管渾身擦傷,但我仍揚起臉,手中還殘留著撕裂魔獸肉體的觸感。此時,我的心中充滿了高昂的雀躍和成就感,這場突襲成功了。
啊,是啊,就是這種感覺。如果在這裏退縮,我和過去又有什麽區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突克服,一定要克服過去,克服未來的自己。
【……!?你是誰,你這家夥從哪兒來的!】
【啊啊,啊啊,給我閉嘴。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居然在我眼前使出這麽拙劣不堪的劍技,如果足夠弱小就請表現的像個弱者,老老實實的呆著】

啊啊,我現在的心情非常愉悅。該如何形容,一言概之,便是積年的仇恨一洗而淨。此時,我又我變得稍微有點害怕,偷偷看了眼卡麗娅·帕多利克。沒關系,她雖然懊惱的咬牙切齒,但還不至于在這種狀況,突然發動襲擊。
【看吧,我現在已經手無寸鐵,接下來便交給你了。那怪物已經相當的動搖】
我撿起一旁的長劍,親手交給了卡麗娅·帕多利克。她也不是沒有受傷,血滴微微的從她的臉龐滑落。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和你的事之後再說,我現在就穿過它的獠牙,做個了結】

她自語的,再度拿著劍盯著那巨獸。
野獸的身軀如豬,但也只是外形相似,實質卻是不同的。這只野獸的皮毛下隱藏著能夠把岩石撞飛的堅韌皮膚,身軀下是四只有如粗壯樹幹般的下肢。面對這樣的野獸,柔軟的斬擊當然會被反彈開,這一點已然得到了證明。
它吐著粗重的呼吸,重新架起兩只打磨的锃亮的獠牙。

這就是大型魔獸。
擁有著名副其實的巨大身軀的它,目光銳利的盯著我們。即便它已經被人類刺穿了弱點,身負重傷,也沒有破壞自己的威容,也沒有喪失鬥志。倒不如說,現在的它已經成了負傷的狂暴猛獸。然而,萬幸的是,它對我們仍有警戒。
【小姐,請朝著它的下颚攻擊】
【下颚?說什麽蠢話。與其穿過它的獠牙從下部攻擊它的下颚,還不如從上部攻擊它的頸椎】

卡麗娅·帕多利克點了點自己的下颚,目光異樣的回應道。
【蠢的是你,那種大型魔獸最大的武器就是突進力。它堅硬的表皮不是你光憑著一把劍就能破開的,你技巧再高超也不過是給它多添一處擦傷而已】
【不要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那可是大型魔獸。說的好像你很了解它似的,說到底,像你這種衣衫褴褛的男人所說的話,我能信?】
【這樣啊,無所謂了,隨你】

我打斷了它的話,如此說道。
這家夥,無論在現在還是在未來都沒有任何不同,依然的讓我討厭。從不聽別人的意見,從來獨斷的解決所有問題。能讓這家夥老實聽話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只有那個被稱爲救世者的男人。
這個女人,現在肯定在這麽想吧。這種貧弱,無聊的男人所說的話,沒有聽的必要。她從來就是這樣把別人當笨蛋。
【那麽,我就趕緊撤了。之後全交由你解決吧。說到底,我的工作只是偵查而已。那就這樣吧】

在我們說話的時間裏,魔獸也在恢複吧。我一邊對卡麗娅·帕多利克說著,一邊看向魔獸。
魔獸的身軀各處噴出了煙霧,那些煙霧正在令它的傷口閉塞住。過去,有學者說這煙霧稱是瘴氣,也有冒險者說這毒霧會令那些家夥的傷口閉塞住。實際如何,我並不清楚。當然也有人說那是魔獸在通過蒸發魔力修複傷口。無論事實如何,那煙霧確實可以讓魔獸獲得恢複。
如果那家夥完全閉塞了傷口,肯定會立刻發動襲擊吧。魔獸的對敵心遠遠淩駕于普通野獸之上,特別是負傷的情況下,就愈發的如此。
【你的話,能行的。加油吧,我會應援你的,當然,是在酒館的酒桌前】

如果對卡麗娅·帕多利克用上這種把人當笨蛋的口吻的話,她應該也不會再說什麽了吧。畢竟,我可不希望卷入這場戰鬥。
我已經爲這個本就讓我討厭的女人浪費了兩把匕首,給了魔獸一擊。想想過去的我,這種行爲已經展示出了膽量。應該不會再變得糟糕,就當是爲此做出的犧牲吧。
【……等等】

正當我隨意的揮了揮手,要離去時,她叫住了我。
【我明白了,我向你道歉,我收回剛剛對你所說的話,我想知道該怎麽和那家夥戰鬥,我要怎麽做,才能殺死它】
她的這句話,令我從腳底感受到了一股上湧的寒氣。
【……,餵餵,你在開玩笑吧】

這個女人,這個自尊又高傲的人類,她居然會求助于我。莫名其妙,不可理解。這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
比起被她求助的愉悅,倒不如說這讓我寒毛直豎。我的面色扭曲了。然後,我用大拇指指了指魔獸。
【聽好了,那家夥的獠牙是爲了保護它的弱點眉心部位而存在的。所以,就算是發動奇襲,也不會順利。而且,要貫穿它堅硬的表皮,必須用到高位陣魔法】

卡麗娅·帕多利克意外老實的點了點頭。她老實的聽著我說著話。就未來從不聽任何我所說的話的那個她而言,這令我實在無法想象。老實說,我有點害怕了。
我點了點下颚,繼續說道。
【所以我才說下颚。那那家夥下颚的皮膚極爲脆弱,即使用鐵劍也能充分貫穿】
【可是,我又該如何攻擊,如果它內側的皮膚柔然,那相應的也會很難攻擊,危險肯定也不會少吧】
【在它頂起獠牙之時攻擊】

頂起獠牙之時,她鹦鹉學舌般,微眯著眼,注視著繼續解說的我。
【那家夥在給予獵物致命一擊時,通常會先用獠牙頂起獵物再完全殺死。在那個瞬間,它的下颚會顯露出空隙,你就在那個瞬間死咬住那裏發動攻擊】
【餵,你這家夥是認真的嗎?不是在開玩笑?】

她驚異的打斷我,向我說道,“那根本不能說是空隙”。她的臉色陰雲密布,顯得沒有自信,拿著細細長劍的手也在微微的顫抖。
倒不如說,應該是我吃驚才對。這個女人,在說些什麽?
【能行的,一定能行。沒有什麽可猶豫的】

【!?爲什麽你能這麽肯定,你這不就是在說些沒有任何根據的空話嗎】
【要說根據,我當然有】
我面對著她那毫無氣勢,顯露出怯意的銀色瞳孔,歎息著說道。
【因爲你是卡麗娅·帕多利克】

是的。她能行,她當然能行。她不可能不行。她是劍術上的天才,她是騎士團的英才,她不行,誰又能行。
在這一瞬之間,卡麗娅·帕多利克瞪大了眼睛。她的視線與我的視線重合。盡管那視線中還留有稍許懼意。我時不時的想到在救世之旅中被她恫嚇的那些過往。此時我心境就像是對這些過往一笑而過了一般。她淺淺的對我露出了微笑。
【――我明白了。對,我是卡麗娅·帕多利克,既然如此,我就把魔獸打倒給你看。你就在旁邊好好看著吧】

啊啊,什麽啊,這不能做到嗎。
看著她那胸懷自信,朝著魔獸奔去的身影,不會錯的,那就是我所認識的天才卡麗娅·帕多利克該有的身姿。


第四話 那榮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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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7:53 am

【――我明白了。對,我是卡麗娅·帕多利克,既然如此,我就把魔獸打倒給你看。你就在旁邊好好看著吧】

于卡麗娅・帕多利克而言,那個名字早已不值得誇耀。
于貴族世界而言,帕多利克只是個汙名。
在先前的那場大戰中,帕多利克家是唯一一個沒有參加那場戰爭的上級貴族。因失去家主而陷入內部混亂的帕多利克家,被其它貴族強加了戰爭的大部分責任,從上級貴族淪落到了騎士階級,這在曆史上實屬罕見。

當然,即使是騎士階級,家名還是有的,而且騎士階級和貴族階級之間也時不時會通婚。因而,騎士階級自身並不代表汙名。而是,從上級貴族直接沒落到騎士階級,實屬罕見。
沒落的帕多利克家,敗犬的帕多利克家。這樣的家名隨著嘲諷廣爲人知。卡麗娅·帕多利克自幼時起就已經深深的感受著這種來自周圍的汙蔑,來自周圍的評判。

所以,她下定了決心,她要得到力量。她堅信,她必須得到力量。無論何時,支配自己肉體行動的都必須是自己的精神,絕非是周圍的鎖鏈。她應當克服,如果對現狀痛惜的化,那就更應當去克服。
卡麗娅·帕多利克搖曳著兩束銀色的,如絲絹般的柔軟長發,再度站立到了魔獸的身前。她的眼前是自如駕馭著巨大身軀,一度彈飛了她長劍令她敗北的魔性。卡麗娅感受到了一股惡寒從她的手足前端湧入。
【——我不會再露出醜態】

卡麗娅說出了一句自我克制般的話語,話中甚至還帶著稍許的喜悅。但她已經不在意了。
突破魔獸一瞬的空隙斬獲,乃至難之業。本來所謂大型魔獸是通過複數的人類,利用陷阱和魔術打敗之物。以劍正面交鋒已經是只存在于騎士故事中的童話。
然而,卡麗娅·帕多利克還是向著正全身噴出煙霧的的魔獸奔去。

若是凡人就此即可,若是普遍就此無礙。但,我是卡麗娅・帕多利克。那家夥不是說過了嗎。這正是根據所在。他是誰還不知。如此說來,甚至連名字都未曾向他問過。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闖入者。他的衣著是如此的寒酸,甚至褴褛。
可是就是這樣的家夥,卻給了那魔獸一擊。雖說是偷襲,但卻令魔獸負了傷。
那是,我未能做到之事。那家夥說過。我,不可能做不到。

她匍匐般的低身,直入魔獸空出的間隙。那裏已是魔的世界,逸出常軌,瘋狂的場所。白色的獠牙之影連續兩突刺,毫不猶豫的掃向她的脖頸。
與原本只擅長突進的豬型魔獸相比,眼前這只大型魔獸展現出了令人厭惡的靈巧,它將兩只獠牙如臂使指,充滿殺意的,逐步削減二者之間的空間。
它的殺意和人類的殺意明顯不同,可以稱之爲魔獸的殺意。這殺意並非殘忍,並非凶惡,而是僅有凶意的存在,它仿佛在向人類誇示著必須置人于死地的濃烈度。

卡麗娅·帕多利克穿梭于獠牙之下,時不時持劍滑行,爭取時機。單純令這只魔獸制造出可以突入的空隙還不夠,必須要讓它以爲自己將要承受不住而逃跑。卡麗娅用輕盈猶如舞蹈般的步伐,不斷躲避掠過眼前的獠牙,她的汗水分散,分散的水沫又被魔獸白色的獠牙所貫穿。
她早已喘不過氣來。幾瞬之間,卡麗娅一直屏息抵擋著獠牙。對手總能抓到必殺的間隙,令她無法一擊而入的間隙。那壓倒性的兩者間隙之差,正在掠取著卡麗娅的體力。

一――二――三,卡麗娅努力保持著節奏,她用長劍不斷抵擋著閃光的白色獠牙。她知道,一旦她失去節奏就是即死,即便間隔發生些微變化也是即死。然而,敵人不會跟她保持節奏。若說爲何,卡麗娅很清除,即使她繼續保持下去,最終也是死。一旦她的體力被奪盡,總有抵擋不住的時刻到來。對于魔獸而言,把她逼到極限自是再好不過。盡管魔獸的每一擊都飽含著必殺的凶意,但這些攻擊終歸不過是爲了把獵物逼入絕境。
我徹底的被它小瞧了。卡麗娅已經難以思考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這是當然的,她于魔獸而言已經算不上敵人,充其量只是一個不斷進行著無用抵抗的獵物罷了。此時,此刻。

一――二――三。一――二――三。保持節奏。不要打亂間隔。在這裏死,即使死她也死不瞑目。白色的下颚再次吞噬空間,割去卡麗娅的銀發。
「一――二――三!」
向後跳一步。不要停。再往後跳一步。把長劍構築于腰際。肩膀的動作交由呼吸。
對于魔獸而言,那是單單的逃避行動。僅僅是獵物忍無可忍,終究選擇了通向自我死亡的道路。

至今爲止是如此,往後也一定是如此。
那魔獸擁有絕對的自信,兩只前腳嵌入地面,以必殺的姿勢,向上頂起下颚,朝著前方突進了。
閃光,跑動。銀色的一閃,劃過魔獸的下颚,向著脖子內迅速劃入一條直線。那是僅在瞬間,無疑的一瞬之間的光景。誰在動,發生了什麽,世界還未理解。

然而,幾瞬間。那裏爲赤色所渲染。從大型魔獸的頸部揚起巨量的血沫,它甚至連詛咒的尖叫都未能來得及發出,絕命之。魔獸不能理解。本來擁有絕對優勢,本應該發出確殺一擊的自己居然倒地,被奪去了性命。
然後,經曆了瀕死的獲物,其長劍染上了鮮血,作爲勝者站立在那裏。魔獸什麽都沒有理解的,隕落了性命。

緊隨魔獸倒地的轟音之後響起的是,卡麗娅・帕多利克不成聲音的笑聲。表現出滿溢出自己內心的感情的方法,只有這個她不會。她笑著,眼淚從那瞳孔中滿溢。
現在,毫無疑問,自己的武技已經直達天聽。所有一切,用這雙手理解了。那是無與倫比的愉悅。但是,那感觸正在一點點的流失。毫無抵抗的撕裂肉體的感觸,甚至可以認爲是至上一擊的手感也在流失。那實在是令人悔恨,悲傷,卡麗娅・帕多利克一邊笑著,一邊流下了眼淚。

經過一番感情吐露後,總算平靜下來了的卡麗娅,略顯自豪,而又似是高興的回首。
看見剛剛的嗎。是的,我是卡麗娅・帕多利克。正如你這家夥所言,我做到了。你這家夥是這最初的目擊者,感到光榮吧。
複雜的心境。最開始面對這個以爲寒酸的男人,卡麗娅純粹的沒有絲毫的好感。然而,這個時刻,毫無疑問的,她對這個男人,有了興趣,以及稍許的敬意。

是了,不是還沒有問他的名字嗎。問名字,問他所屬何處,問他據點在哪。爲何他會有關于那魔物的知識。以及,他爲什麽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的心中充滿了對他的興趣。
卡麗娅以一種無法言表的笑容,回過了頭。
――那裏已然杳無人蹤。僅僅,只剩倒地的魔獸死骸。
卡麗娅・帕多利克的臉頰抑制不住感情的,扭曲了。


第五話 才能的閃現和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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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12 am

【不能和她扯上關系】
看那戰況,無論結果如何,卡麗娅·帕多利克都不會死。即便她要我在一旁好好看著,但我留下來又能做什麽?留在那裏只有危險。
理查德老爺子給的酬勞,只是稍微花銷了一下就用完了。
我走在街道上,微眯著眼,享受著口嚼煙久違的味道。

路上有商人,有衛兵,有冒險者,甚至還有女傭,他們都如此的忙碌。所有的人都在爲著某個目的而來回奔走。在這個時代,沒有誰能有誰能悠閑的走在街道上。那個時候的我肯定也是如此。我的腦海中不知覺間湧現了曾經空腹,暴力,貧困,時常埋身于困擾中的記憶。

即使到了現在,我依然沒有悠閑可言,即使我已經擁有了過去的記憶,也依然改變的了貧困。
但是,這個時刻,我仍然想給自己留下些許空閑。人不都是如此嗎,總有想回到所思所念之人身邊的時候。

我走入了街邊的一條岔道,那裏只有微光照入,與外面的街道相比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潮濕感,越往裏邊走這股潮濕感就越強。我的目地便在那潮濕的更深處。
這地方依然稱不上舒服。但是,鄉愁與懷古心卻又是如此的契合。即便是這樣的壞境,只要一句懷念就已經足夠了。
【真稀奇呐,小子,你倒是會回來這裏】

那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來,如此的對我說道“以你的性格,我還以爲你不會再回來了”
這聲音是如此的令人懷念,如此的久違,如此的讓我禁不住淚水,我顫抖著聲音,回答了從背後逼近的那個足音。
【南音絲女士,我已經不是小子了…………啊啊,是年齡的問題嗎。這樣啊,現在的我還是那個年少的自己啊】
【怎麽,才剛成爲冒險者就對我擺出一副大人的模樣?你這小子,在我看來永遠都是個小子。歡迎回來,路易斯】

那個人笑容依舊的迎接著我。那個人是代替母親養育了我,養育了阿琉珥娜,養了大家的親人,是孤兒院的主人。大家都喜歡稱呼她爲南音絲女士。她有著一頭略顯紫色的頭發,即使小巷的幽暗也難掩她那光豔的面容。其實,我那個時候就在想了,這個人,真是個讓人感覺不到年齡變化的人啊。我甚至一度覺得,她的容顔從小時候開始就未曾變過。
她熟稔的把購物籃遞給了我,說了一句“走吧”後,就毫不在意的朝著小巷深處走去。

【今天是怎麽了,難道是沒了住的地方,來求我了?】
【說什麽呢。這怎麽可能。啊,啊……我是來看阿琉珥娜的】
該如何形容我此時的心情呢。大概只有,微妙的,害羞。只是來看青梅竹馬而已,而且我們都是小孩不是?南音絲肯定會嘲笑我的過度反應。
【嘛,也是,你也不是個會求人的性格——來見阿琉珥娜,嗎】
【……南音絲女士?怎麽突然就沈默了】

看到她這般欲言又止的模樣,我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應該不是阿琉珥娜出了什麽事,要說爲什麽,我可是知道的,阿琉珥娜會活到那個未來,活到救世之旅的那天。盡管她若是生了什麽病會讓我感到擔心,但這還不至于令我産生動搖。
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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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13 am

【你說的阿琉珥娜已經決定好了收養她的地方,所以,今天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如果那孩子在最後能見到你,肯定會很開心吧】
決定好了收養處?聽到這句突兀的話,我的身體陡然僵硬。我撓了撓鼻子,斟酌著,不自覺的嘟囔道。
【……是不是,早了些?而且,她的話,在孤兒院應該也能過得很好】
【也不能總把那孩子束縛著,以後她總要自己一個人活下去才是】

我無言以對,絞盡腦汁想要說點什麽,最終又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片刻的沈默後,南音絲有意識的放慢了腳步,我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後。
收養處。這是生活在孤兒院中的人總有一天要面對的一個選擇。
無論你的出生地在哪裏,在孤兒院長大的人的未來,只有兩種。

一,像我一樣成爲一個冒險者。冒險者是一個不需要任何靠山,甚至連介紹都不需要就能做好的職業。在這個國家,幾乎人人都知道,冒險者這個職業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雖然許多人自稱冒險者,但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和地痞強盜無異。這種職業時常要人以性命爲賭注去換取那些微的口糧,大成就者寥寥無幾。但即便如此,孤兒院中的不少人仍對這些微的可能抱有幻想。正如,我自己。

二,被收養。也就是——被某個地方的人或組織買下。對于一無所有的孩子而言,可以借此尋找職業。如果是男性可以成爲肉體勞動力或賎奴。如果是女性,通常會去風月場所。最壞也是成爲有錢人的玩具。無論結果如何,都逃不過被玩壞的命運。雖然多少會看運氣的好壞。

【……收養地,是哪兒】
【那就不是我該說的,你要自己去問】
南音絲女士說著“你自己去問”,不知不覺間已經打開了孤兒院的門扉。
孤兒院依然如過去那般傾斜,仿佛強風一刮就會倒下一般。伴隨著門扉的開啓,軋音一如往昔的微妙。

【阿琉珥娜,客人來了。是個少見的家夥。你能省了寄信的代筆費,真好呢】
剛才的氛圍已然消失,南音絲女士朝著裏面喊道。
足音從裏面傳出。那個聲音我還記得。是她,是阿琉珥娜的足音。
盡管在小巷時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備,但此時的我心中卻已然不知所措。


第六話 養育之親和思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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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18 am

當穿過孤兒院的門扉時,阿琉珥娜略顯幼小的身形映入了我的眼簾。她的手指纖細如玉,肌膚潔白如雪,閃爍著淡淡光輝的金發規整的纏繞于腦後。
【嘛,是路易斯啊。好久不見了,你還和以前一樣,看上去那麽自大,怪癖】
額,總覺得哪裏不對。

我在心中思索著此時該擺出何種表情,然而,當我做作的擺出表情時卻又微妙的扭曲了。阿琉珥娜或許是對我的這個模樣感到滑稽,輕捂著嘴笑了出來。
【怎麽了,一臉見到怪東西的樣子,難道成了冒險者後,連膽子也變小了。若真是這樣那可太好了,就是會讓人覺得無趣】

阿琉珥娜從我變得極爲低的視線下,不停打趣著我。她表情雖然很可愛,但在某處又透著些許的挖苦。
面對她的這幅模樣,我禁不住陷入了思考。
【阿琉珥娜—小姐,你,是這樣的性格嗎?】
【哈昂?】

眼前的阿琉珥娜開始以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著我。她的瞳色,容貌,身形,無疑證明她就是阿琉珥娜。可是,爲什麽,爲什麽會有這種違和感。至少,我所認識的那個阿琉珥娜,不會發出“哈昂”這種聲音,再說,哈昂又是什麽意思。
【你在說些什麽?從這裏出去才多久,就連青梅竹馬是什麽性格都忘了?】
南音絲女士正伸入到購物籃中取水和食物的手停頓了,她和阿琉珥娜一樣滿眼的驚訝,以一種訝然的聲音向我反問。

這樣啊,原來如此啊。曾經和我一起在救世之旅中同行,在那個于我而言已經結束了的未來裏的阿琉珥娜,那個行事謹慎又不乏慈愛猶如聖女的阿琉珥娜,那個讓人忍不住神往的她。在重啓人生後,連我這個青梅竹馬也依然沈浸在那身影中。
如此一想,我只是印象先行了而已,把那個未來的印象安在了兒時的她身上。然而,她們卻是不同的。是了,應當是這樣。確實,在小時候,尤其生活在孤兒院的她,一直以來都表現的相當有活力。阿琉珥娜這個女孩兒是一個比起謙謹更傾向于活潑的性子。

【好吧,就算你忘記了也沒關系。但是,在看到人家時不要擺出一副笨蛋的臉。而且,現在的重點是,你怎麽全身破爛不堪,你都去哪兒做了什麽?】
阿琉珥娜盯著我,皺起了眉頭。老實說,同時被兩個人盯著,感覺也沒那麽不舒服。
【沒什麽啦,你看,我可是很有活力的】

我輕輕的擺動了下手腳,試圖轉移二人的視線,朝著內部走去。
孤兒院內部比外邊還要廣闊,想來也是,畢竟這裏養著這麽多的孩子,有時候還要讓那些購買者進到屋內,某種意義上這種寬廣也是當然的吧。
屋內能夠稱得上的家具,只有一張可供全員圍坐的大木桌子,一些坐下去會嘎吱作響的椅子,以及一個簡陋的碗櫃。然而,即使如此,這在當時的我看來,已經是相當的豪華了。

我有如回到了久違的家一般,就要坐到近旁的一張椅子上,然而,左手突然被人用力的抓住了。
【噫!?】
瞬間,我的肩頭傳來一股刀割般的疼痛。同時,另一只手也是,阿琉珥娜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我的另一只右手,同樣的疼痛在右肩上跑出。我疼的牙關打顫,立刻穩住雙腳,忍住疼痛。

不管怎麽說,我也不想在思念之人的面前疼的打滾。
【看看吧,請你好好看看,請你告訴我,這就是你的沒什麽?南音絲女士,繃帶借用一下。行了,路易斯,給我好好坐下】
我疼的眼角含淚,老實坐了下來。椅子上傳來零碎的嘎吱音,這不禁讓我又感懷念。南音絲女士把繃帶遞給了阿琉珥娜,欣慰的微笑著。

我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氣。此時,我應已然理解了。啊啊,眼前這個活潑的,精氣十足的,滿是慈愛的女孩兒,正是曾經的那個阿琉珥娜。我剛剛真是說了些蠢話。那個時候的我沒有再靠近過孤兒院,沒有再回到過這裏,就連思念之人曾經的形象都已經忘了大半。有關她的那些記憶似乎被那些更美好的回憶給侵蝕了,這真可謂可悲又可歎啊。

曾經,我堅定的對她發出宣言,我要成爲一個優秀的冒險者。然而,在離開孤兒院後,爲了不讓她知道我生活的悲慘,我沒有回過這裏一次。我和她關系的維系,也僅僅是靠著她偶爾寄來的書信。啊啊,這麽說來,當時聽說阿琉珥娜要被收養的我,甚至沒有去給她送行。我真是何其的過分,何其的愚蠢透頂。

她明明就在我眼前,我是那麽的想要抓住她,那麽的想要和她相伴,可爲什麽就不能坦然面對呢。
【看吧,還要硬撐。你是不是撞到了什麽硬東西?這裏都青了。】

阿琉珥娜輕輕的爲我卷著繃帶,以一種聽上去很不滿的語氣追問道。
我回避著她的追問,蒙混的咀嚼著剛用報酬買的口嚼煙。我的這種行爲反而讓她更生氣了,嘴裏接連說道【在哪裏養成的這種壞習慣】【就算吃這種東西也長不大的】,基本是有什麽說什麽。當然就算阿琉珥娜如此,唯獨這個習慣我是不會舍棄的,這是我在冒險生涯中養成的嗜好。

在經過短暫的抱怨後,她大概是理解了我的想法,不再對我多說而是撅起嘴,小心而慎重的爲我的雙肩卷著繃帶。
我沈浸在這種被思念之人治療的舒適感中,沈湎于這令人懷念的時光。阿琉珥娜,南音絲女士說著閑話。確實,活潑充滿活力,那才是曾經的阿琉珥娜。
【啊,阿琉珥娜】

【怎麽了?如果想要抗議我卷繃帶的手法,我可不會聽。還是要向說謝謝?不用謝哦】
她露出著輕佻的笑容,說道。我咬著煙草,嘴裏積著唾液,開口道。
【你的收養地已經定下來了吧?是哪兒?什麽地方?】
【…………南音絲女士?】

阿琉珥娜的視線朝向了南音絲女士,南音絲女士則把視線別向它處道“我只是說了事實而已”,盡管她表現出一副欣賞著窗外風景的模樣,然而,從那扇窗戶往外應該只看得見孤零零的牆壁而已。
【果然還是在勉強。阿琉珥娜,你啊,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堅強還是逞強好】
【唔嗯……倒不如說,什麽啊,居然對我擺出一副從容的模樣,你這已經不是自大,而是耍小聰明,對,耍小聰明】

阿琉珥娜怄氣般的抖了抖肩膀,而後,她的視線開始變得遊移。
我怎麽可能從容的了。我只是稍稍多了些經驗而已。不如說,我對阿琉珥娜的這幅模樣感到了深深的擔憂。這就是愛的盲目吧,眼中只有她,沒有自己。
【那麽,是哪兒,你的目的地】

這麽一說,那個時候的我也不知道是誰收養了阿琉珥娜。事實上,即便是此時此刻,我仍然不知道她會被誰所收養。
阿琉珥娜頓了一頓,嗫嚅道
【收養地是,大聖堂】
口嚼煙,從我的嘴邊,掉落了下來。


第七話 阿琉珥娜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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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21 am

【大,大聖堂……?】
我的口中的煙不禁掉落到了地板上,就那樣半張著嘴瞪大了眼珠。
大聖堂,由這個國家---卡拉伊斯特王國的國王所直轄的宗教組織,卡拉伊斯特王國的大部分民衆都信奉大聖堂教會。大聖堂的本名是大聖教,由于大聖教這個名字已經相當不符合時代,後來改爲了大聖堂。

其實,我也不覺得神明大人幫過我什麽,倒是在酒館聽過不少有關大聖堂的事迹,例如他們借著國王直轄的名義作爲半治外法權組織斂財。
【是的,大聖堂,聽他們說我好像具備魔術素質,額,說是爲了培育英才。這樣也好,總比去風月場所被某個富豪埋下要好】

阿琉珥娜卷完繃帶後,迅速的把話說完。從她的神色來看,似乎很驕傲,但是仔細看去,又像是在壓抑著某種不安。
我的大腦變得一片混亂,場面一時靜默。大聖堂,不用說,沒有比那裏還要好的地方,至少不用擔心會被人殘酷的壓榨肉體和精神。
可,我仍感到奇怪。大聖堂,一個擁有上級貴族權限和直轄地的組織,這樣一個組織爲什麽會關注起一所孤兒院的一個孩子?

【……聽他們說好像是因爲阿琉珥娜的魔術素質比較特殊。大教皇猊對此也表現出了相當的關心。我雖然不怎麽了解內情,但想來不會是壞事】
南音絲女士微垂著眼,對阿琉珥娜的話語加以補充。
阿琉珥娜悄悄看向我略顯呆滯而又微微抽搐的臉。

【好啦好啦,你應該更高興才是。青梅竹馬就要去大聖堂了,你可以表現的再高興些的哦】
【……怎麽說呢,如果是一般的收養的話,我會替你高興的呐。不過,這次的收養地莫非和南音絲女士有關?還是有其它緣由?】
【怎麽一副懷疑我的口氣?我雖然不是善人,但也不是會令可愛的孩子們陷入危險的惡人】

南音絲女士也坐到了椅子上,她眨了眨纖細的眉眼,那表情和過去一樣,讓人抓不住痛處。是啊,她一直都是如此,讓人分不清哪句話是開玩笑,哪句話是認真的。這並不是在說她不值得信任,而是,她給人的感覺是微妙的有門路,可一旦具體深究,又抓不到頭緒。一個迷霧重重的人,這就是我所認識的南音絲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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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24 am

【啊啊,對了,是這樣的,路易斯。雖然和教會方面對話的人是我,可是…………大聖堂居然會關注這樣一個地方,就連我也感到莫名其妙】
我不禁對對她的這句話颔首同意。

所謂大聖堂包含兩層意思,一個是大聖教本身,一個則是,大聖堂所處的直轄地的本部。這裏所指的大聖堂與建立在卡拉伊斯特王國各地的教會明顯不同,是指大聖教的總轄處。
【大聖堂啊,也就是說,阿琉珥娜要去極北之地嗎】
【用極北之地來形容也太誇張了,你只要稍稍的把它當成是我去做新娘修行就可以了。嗯嗯,沒問題的!】

阿琉珥娜搶在南音絲女士回答前說道。
我撿起掉落的口嚼煙,指尖微微顫抖。此時,我的臉頰雖然在做著咀嚼動作,腦內已經不爲人知的翻湧。
這算什麽,本以爲見到了自己思念的人,但她卻要前往遙遠的北方大地。如果是大聖堂,我以後想見她也不會那麽容易。

最多,只能通過書信交流。如果這樣的話,下次與她的相遇,肯定是在救世之旅中。
不行,唯獨這個絕對不行。如果情況變成那樣,那和過去又有什麽區別。那個男人,那個叫救世者的男人會奪走我的一切。只有這個絕不接受。我是爲了不再重蹈覆轍,才重回這裏的。
我集中起目光,緊咬著嘴唇,繃直了身子,在大腦裏搜索著挽回手段。
【……真,真是意外呐。路易斯居然是一副這麽沈重的表情。你即使表現出輕松,也沒事的哦】

“還是說,因爲見不到我而感到了寂寞”,阿琉珥娜開半開玩笑的在語末加了這麽一句。
【這不是當然的嗎,要不是這樣,我又怎麽會是這種表情】
我按壓著脖子隨口道。

這句話似乎令阿琉珥娜驚住了,而後,她的面上浮現出了寂寞與喜悅交雜的笑容。看著這個笑容,我在心中想道,如果那笑容中的喜悅不是我的妄想就好了。
她潔白的臉頰,漸漸染紅。
【……額額,路易斯,沒關系的,你也要成爲一名優秀的冒險者】
【是啊,這樣最好】
南音絲女士接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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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25 am

【這個國家會給做出突出貢獻的冒險者諸多的回報,曾經的冒險者帕米裏斯也曾被大聖堂洗禮赦免過,你成爲冒險者取得成就越大,就越容易見到阿琉珥娜】
簡而言之,冒險者的世界和糞坑沒多大區別,想要在這之中取得大成就無異于去摘天上的星星,這個過程中將會伴隨著無數的性命,無數的墜落。這種職業想要取得成功,還需要時勢以及命運女神的眷顧。

我站了起來,輕聳了聳肩,試著左右拉伸了一下,已經不再有疼痛。
【這個給你,阿琉珥娜】
我從懷中的袋子裏取出了一塊精致點心扔給了阿琉珥娜。她晃了一下,把點心捧在了胸口。
【那個應該是你很喜歡的點心,這次的報酬全用在了這個和那個上了哦】
我悠然的露出牙齒向她展出出口嚼煙。她似是有所回應的,笑了。

【你從以前開始,就是個笨蛋。謝謝你了,我會好好品嘗的。今天要住下麽?】
南音絲女士似乎也有此意,她伸手指了指屋裏說道,“有空床哦”。然而,我現在卻沒這個心情。是的,聽了她們的話後,我再也不能沈湎于過去的回憶中。
【不用,謝謝了,我也該回去了。看吧,作爲冒險者我可是要做出一番大成就的。阿琉珥娜,看著吧,下次再會時,說不定我已經就是騎士大人了哦】
我笑著,清晰的說道。

阿琉珥娜有一瞬間瞪大了眼睛,然後,她又浮現出似是困惑似是安心的神色,道。
【這樣的話,我也安心了。我等著你哦,路易斯。那麽,未來的騎士大人,這個給你】
她纖細的手指觸及到我的手腕,纏繞起一塊淡紅的手絹。我還記得,這個手絹應該是阿琉珥娜從小視若珍寶的喜愛之物。

卷好手絹後,她許意識到了我視線中的困惑,點了點頭道。
【卷好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私有物帶去大聖堂】
而且,她又補充了一句。
【呵呵。貴婦人送手絹給騎士,騎士帶著手絹戰鬥,最後活著回來把手絹還給貴婦人。這不正是騎士道浪漫的常例嗎?就讓它代替我陪伴在你的身邊吧】
———————————————————————————————————————————————————
【真是的,我居然說了那些話,真的是】
我走在街道上,看著手腕上的手絹,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雖然我說了一些蠢話,但我感受的到,站在那裏的確實是阿琉珥娜。

雖然我回到了“過去”,但並沒有想過作爲冒險者取得多大成就。終歸,“我是我”這個本質是無可辯駁的。雖然我擁有未來的知識,但這不代表凡夫就能成爲天才。說到底臭水溝老鼠是成不了美麗的貓的。

但是,既然我已經說了那些話,就不能再抱怨了。我已經是必須取得成功,爲了和阿琉珥娜的再會,爲了不再重蹈同樣的未來。我懷揣著新的志向,推開了酒館的門扉。
【餵,路易斯……】
真稀奇,平時從不主動和我搭話的老板居然主動向我打招呼。我擡起視線,摸了摸下巴。
【你有客人……】

我順著老板指向的方向,看去。
在店內的上等桌,坐在那裏的是,面容嵌入了絲絲橫線,露出一副威嚴而又扭曲笑容的,卡麗娅・帕多利克。
雖然,我已經重新下定了決心,但在這裏,搞不好會送命。


第八話 新的誓言和不期望的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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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28 am

【額額ー……那麽,依照酒館決鬥的規則,在此執行卡麗娅・帕多利克小姐,路易斯兩位的決鬥】
隨著理查德的一聲宣言,現場立刻爆發出了起哄的騷動。一些人已經把裝酒的陶罐砸到了桌子上高呼著快開始,還有些人又追加了些好酒好菜等著欣賞,也有人直接擺出錢來開賭。酒館內一副衆生相,所有人都抱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單純的表現出興趣。

話說回來,理查德老爺子,你這是要作甚,難道要親自做東主持賭局?
【餵,路易斯,我會爲你收屍的,所以,至少也要爲我堅持一回合】
我已不對這個狡詐老頭兒抱有任何期待,不,是徹底不抱期待。我不禁深深吸了口氣。經過魔獸一戰的兩把匕首懸在腰間,如果我和對面打起來,這兩把匕首大概率會報廢吧。

我偷偷看了一眼指名我爲決鬥對手的卡麗娅·帕多利克。她臉上的笑容不是那種通常意義上的喜悅笑容,而是陰謀得逞的笑容。她的這笑容,我曾在救世之旅中數度見過。
太奇怪了。爲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明明什麽錯都沒有。
進入酒館後,我在滿面笑容的卡麗娅·帕多利克的促使下入席。這裏的坐席比其它的坐席明顯要高上一層,坐席費也比普通的坐席要貴。
我從未坐過這種坐席,但對于騎士階級的她而言,想必這種坐席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吧。

【額……那個大型魔獸,看來已經被你討伐了,這裏是不是該對你表示一下祝賀】
【啊啊,我已經向騎士團上交了報告書和作爲討伐證據的魔核。那些家夥看到我交的東西可真是嚇得驚慌失措,嘴裏不停地說著帕多利亞家的女兒立下了功績之類的話】
魔核,司掌魔獸之物。也有說法說魔獸就是魔核所變。作爲殺死魔獸的證明,沒有比魔核更合適的了。魔核本身凝縮了濃厚的魔力,在未來,也將被用于魔術的運用上。
此時,卡麗娅·帕多利克小姐對我冷笑著說道:“居然放著魔核不管跑到這種地方”。
我雖然是有想法,但始終沒法揣測那魔獸的深度。

我們的開場平穩的驚人,如同在閑聊一般。話說回來,未來的我有和她平凡的交流到現在這種程度嗎?如此一想的話,我和她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恐怖的和平。
然而,即使保持著和平,在第二杯紅酒被送上桌來時,情況發生了改變。
【那麽,爲什麽離開那裏】
【你就算問我爲什麽。我留在那裏也只是礙事。說到底,還不是你總是礙事,礙事,礙事的說……】

我陡然停下了嘴。不對,說我礙事的人不是現在的她而是未來的卡麗娅·帕多利克。至少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是那個對我刻薄的女人。雖然她們實質是同一個人。
卡麗娅·帕多利克揚了揚眉,懷疑的道。
【你這家夥,在森林時也是這樣,時不時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明明說過叫你看著我,你卻違背我的話。我雖然落魄,但畢竟是騎士階級】

情況開始變得險惡。這個女人想要說什麽,我現在也差不多明白了。
可是,她爲什麽要這麽做。我卻一點也不明白。
【……在這個國家,違背上位者命令的人是要接受懲罰的呐。你接受,懲罰嗎?】
她一邊略略放低視線,一邊又像是在斟酌著我想法似的說道。

確實,這個國家存在著這種近乎規矩般的法律。所以,如果卡麗娅·帕多利克有心懲罰我,也不難。話雖如此,所謂懲罰充其量也不過是做幾天重勞役吧。可,我只不過沒有聽她說的話而已,有必要這麽生氣嗎?這讓我的心中微微感到了疑惑,我所認識的卡麗娅·帕多利克不是這麽斤斤計較的人。

【當然,讓你接受懲罰也可以。不過這會顯得我的氣量過于狹窄。而且,我也不是爲了這種事來這裏的。我只是,想要確認而已】
“啊啊,對了”她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說道
【你這家夥,名字是?】
【……路易斯。平凡的路易斯。一個俗氣的名字】

【這樣啊,那麽路易斯。我雖然有很多話想要問你。但重要的只有一個。你這家夥,爲什麽救我】
她說的應該是我攻擊魔獸的那件事。
要說爲什麽,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的攻擊僅僅是基于衝動,基于刹那的情感,基于心中的動搖。可我要是這麽對她說的話,她肯定無法理解。還是趕緊找個理由,讓她點頭同意我離開才是要緊之事。

要說爲什麽,周圍客人的目光從剛剛開始就很刺人。在這種地方,和一個女人,還是一個騎士對話?之後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災難事。
所以這個時候,我輕飄飄的如此回答。
【怎麽說呢,幫助美麗的小姐,不是男人應該做的嗎】

刹那,沈默。然後,卡麗娅·帕多利克端莊面容上浮現出無比美妙的笑容,說道。
【原來如此,你這是羞辱嗎】
【诶……诶?】
【老板ー!准備好決鬥!剛剛這個男人羞辱了我。我要用決鬥來和他做個了斷!】
她那異常通透的聲音,飄入了酒館。
這聲音,這個單詞令酒館中喝了酒的男人們簡直像是著了魔般,他們迅速的拉開桌子,重新給自己添上了酒。

爲什麽。什麽叫羞辱。我這不應該是贊美嗎。
【我說過的吧。我是騎士階級,你居然說出這種把我當弱女子的話】
我的臉頰抽動。就是因爲上流社會的家夥們都是這德性,我才覺得棘手。
每天互相揣摩的言語細節,然後,那莊重的臉上慢慢浮現出攻擊的笑容。卡麗娅·帕多裏露出這種表情時,我就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如果你贏了,這次的事就算了。但,如果你輸了,到時……】
就在她對我散發出不講理的惡意時。
【你這家夥要成爲我的手下,讓我好好的驅使你】
現在,我理解了。我不管怎樣回答這個女人,結果都不會有區別。


第九話 卡麗娅・帕多利克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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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31 am

最初,那突刺猶如要撕裂我的右肩般飛來,那一招絕不可小觑。
我側身一閃,避開了那攻擊,避開了那確實能夠讓我流血的攻擊,我和她拉開了一足之距。
酒館決鬥的規則很單純。直到讓一方流血爲止,才算決出勝負。不需要性命相博,很紳士的規則。

我手上握著的是卡麗娅·帕多利克特意從魔獸身上取回的那兩把匕首。然後,匕首所要面對的是她銀色的長劍。按照這個規則,不,在講究距離的的武技世界,我和她武器的長短之間的差距到底會有多大?

自不用說,短的一方,面臨著壓倒性的不利。
――吭。
銀光帶出劃破長空的聲音,勾勒出完美的曲線再度襲來。我緊握住右手的匕首,配合著那把銳利的能夠剖開我側腹的長劍,滑開。在這個規則裏,即便是擦傷也不允許。我若不朝著這距離之差,朝著距離的裏側,再裏側前進,就別想擁有勝算。

一步,向前踏出。銀色的軌迹接連釋出突刺,隨著突刺的數量,劍刃的鋒銳度也在增加。我甚至連尋找對方後退的一瞬,爭取步數都做不到。我的左手匕滑開了她放出的一劍,銀色的閃光順勢從我肩頭下滑割裂了空間。如果,如果,我用匕首接下了這一斬擊的話,一切就結束了。在接下來的一瞬間,匕首會粉碎吧,雖然不會給我造成致命傷,但卻會讓我負傷。

如果是如此結局,我又會如何,會成爲這家夥的手下嗎?啊啊,如果是這樣什麽也不會改變。這不就和我過去選擇的路一樣嗎。
銀色閃光的威脅不止。倒不如說是爲了讓我抽不出手而不休止。她很清楚一點,若想壓迫敵人,若想踐踏敵人,連擊是最好的選擇。

【嘶,哦噢噢!?】
直到剛剛還以我的身軀爲目標的銀色光線,突然把目標轉到了我的手腕。我迅速一擰,以匕首挑飛長劍。她這攻擊明顯不講理。我匕首的根部正顫抖著訴說著它的極限。這女人,居然耍這種小伎倆。
…………………………………………………………………………………………………………
叫做理查德的老狐狸撫著顎下的胡須,凝視著眼前的光景。
【怎麽了,已經要結束了嗎?】

卡麗娅·帕多利克爲了掩飾已經變得稍許粗重的呼吸,努力的緩吐著氣,說道。路易斯縮小的間距,被她再次打回了最初。她依然的,占據著有利優勢。
【不不,求你饒了我吧,真的。我只是一只臭水溝老鼠而已】

路易斯猶如挑釁,又如同抽空的聲音,在酒館的靜寂中清晰回響。
周圍的氛圍,已經從最初祭典般的嘈雜轉爲寂靜了,所有人都在屏息觀看著二人之間的攻防戰。最初所有人都是同一個想法,這場戰鬥會在開局的第一回合分出勝負。當然,是以路易斯敗北爲結束。
路易斯雖然不是一個新手,但卻是一個整天以消滅大型老鼠和淘溝爲生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能不能算是一個冒險者。

然而,那個菜鳥,雖說對方是見習,但確實在和一個騎士交鋒。他單憑兩支匕首一邊巧妙的使用手腕,一邊避開,滑開長劍,與對方交鋒了無數個回合。這絕非易事。如果一次是偶然的話,兩次是奇迹的話,那若是持續了三次呢,這已經是確定無疑的實力。
理查德頗感有趣的露出了牙齒,對自己的學生吞了吞口水,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居然讓他産生了如此劇烈的變化。

但是,理由對他而言無所謂。對于狡詐者而言,判斷一個人的基准要看他有沒有利用價值。迄今爲止,路易斯表現出的價值頂多是做一個誘餌使用。這是當然的評價,也是嚴峻的事實。然而,現在呢。
――――吭
卡麗娅·從上方揮下的一擊,已經算不上應該在決鬥中使用的武技,這是在戰陣上把铠甲騎士一刀兩段的斬擊。
斬擊撕裂寂靜的酒館空氣,和路易斯的匕首接合。

他的匕首折斷,無論他想要如何駕馭住那記強擊,也逃不過接合時産生的巨大壓力。匕首刃從根部粉碎,碎片飛插到了旁邊的桌子上。銀色閃光,順勢橫斬。這一擊無法躲避。在如此完美的連擊面前,躲避已經是不可能的。他的一支匕首已經折斷,在如此糟糕的情勢下,已經無法抵抗。
——然而,那句認輸的話它還是沒有放出來。

那是如此奇妙的光景。路易斯綠色的衣服被微微割裂,勾勒出弧度,避開了逼近側腹的橫斬,他挪動半身,把另一支匕首與對方長劍相合,改變其軌道,朝著空中引去。
驚愕。只有這一句話可以評盡。這簡直就像是經年鍛煉出的天賜技巧。即便他們不願承認,但那絕不是光憑肉眼看一眼就能模仿的動作。他簡直就像是,察知了,了解了,這個連擊所有的流向,所有的一切。他這是是知盡了卡麗娅・帕多利克此騎士的所有習性嗎?這一瞬間,卡麗娅·帕多利克也驚愕了。

間隔,縮短了。
至今爲止被她拉開的距離,絕無可能縮短的間隔。在劍被挑開的一瞬之間,已經變化了。
他沿著驅離長劍的流向,以匕首描繪線條,斬向卡麗娅・帕多利克的肩頭。那軌道漂亮。有效利用了匕首的距離,在離對手最短的距離臨摹一擊。

然而,卡麗娅・帕多利克畢竟不是凡庸之輩。他運用劍,不讓對方有任何的機會。
盡管的她的長劍被驅離,劍舞于虛空,但她仍然再度逼近斬擊。那膂力和行動,定然是通過每日的鍛煉和她的才能培養出的。是凡庸之輩,定然會畏于匕首的軌道,想要取開距離,最終被斬擊。

匕首反射的光線明滅不定,稍稍的改變了軌迹,向著卡麗娅・帕多利克的脖頸而去,同時,長劍也將逼近碾碎路易斯的肩頭。
一瞬。在那一瞬之間,已經只有因果。沒有優劣,沒有相性,也沒有強弱,什麽都沒有,有的僅僅是原因和結果。作爲結果,勝敗將近。
【――到此爲止】
理查德宣告決鬥結束的聲音,回蕩與寂靜的酒館中。


第十話 酒館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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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33 am

【小子,居然在我不在的時候,提高到了這種地步啊】
我一邊聽著理查德老爺子的說話,一邊在回歸甯靜的酒館中洗著臉。當客人離開後,這間酒館裏只剩下投宿單間的客人,以及睡在桌子和椅子上的人。
當然,我是後者。

【怎麽會,不是還沒分出勝負嗎】
我忍受著微微刺痛,把紮到臉上的匕首碎片一個個取下。對于劍刃相交的戰鬥而言,這種傷不可避免。唯一可惜的是,匕首折在了那場戰鬥中。
【平局已經很不錯了。那位小姐說是見習,但終歸是騎士。雖然帕多利克家的聲譽不行,但那位小姐據說很有本事。對你來說也不壞】

我和她的勝負是平局。就在我的匕首刺向卡麗娅·帕多利克,她的長劍斬向我的肩頭時,理查德老爺子終止了這場比賽。如果我和她繼續下去,也不知道結果會怎樣。
我或許會削掉她的一塊皮肉,也或許會在此之前被她的劍碾碎肩膀。無論是哪個可能性,都已經足夠了。卡麗娅·帕多利克大概也知道這一點吧。在那之後,她也只是面上浮現出微妙的笑容,留下一句【勝負暫且記下】後,坦然的離開了酒館。對于她而言,平局或許也不壞。這麽說的話,平局對我而言,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比起心中那種戰鬥後的高昂感,更多的卻是湧上心頭的毛骨悚然,奇妙。
【哎呀,這可真是太棒了,孩子就算沒有父母也能茁壯的成長。在我沒有察覺的時候,我的學生已經成長到這種地步了啊】
我古怪的看向正在誇贊著我的理查德老爺子。
我可不覺得這個狡詐老頭兒會平白的誇獎一個人。也就是說,她有圖謀,一定是這樣。看那老頭的模樣,似乎是想要我自行領悟其中關節。這老頭兒如果真想要算計我的話,一定會在我不自覺的踏入陷阱之後。

【……老爺子,你還在現役中。我覺得過分的使用別人也不怎麽好呐】
我洗完臉,搶先一步說道。老頭子雖然年齡漸長,須發皆白,體力比起第一線的現役有所遜色。但,就算他已經年老,但他那隆起的肌肉以及猛獸般的眼神,仍然對人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壓迫力。我不知道他詳細的過去,但聽聞,他曾作爲冒險者馳名天下,也與國政有所瓜葛。嘛,都是些酒館裏聽來的閑話。
聽了我話的老頭子刻意的露出牙齒,拍了拍我的背笑道。

【你還是很懂的嘛,路易斯……放心啦,不是什麽奇怪的工作。況且,我也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好用】
老頭子的話令我的眉頭陡然一跳。
【老爺子,你的意思是,只要判斷出我確實好用的話,就會給我更好的工作嗎】
【你真變得很有洞察力了啊,簡直和以前那個小鬼是兩個人】

看他這狡黠的眯著眼,露齒微笑的模樣,沒有比狡詐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他了。他這人從哪兒看都不像好人,從根本上不值得信任。
但是,如果是以往上爬爲目標的話,就應該向這個人學習。在這方面,我相信理查德老頭子是專家。
【那麽,要我做什麽。我已經下定決心做出一番大事業。所以,爲了獲得你的認可,我可是什麽樣的危險都不在乎】

理查德老爺子輕撫著鄂下胡須,眼角有一瞬間的扭動。他似乎在揣測我,又似乎在煩惱。頓了片刻後,他用那衰老而又不失精悍的聲音說道。
【很簡單的工作。事成之後我會爲你向公會長說話。先從總的說起吧――】
——————————————————————————————
離開王都後,我的心中立刻泛起了疑慮,我真的可以相信那老頭子嗎。
【餵,又發呆嗎。我現在很閑,你這家夥可以說點有趣的事兒來聽聽】
【說什麽,說我旁邊的女人沒臉沒皮?】
我偏頭躲過她的一拳。這女人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行動模式都沒什麽變化。同時,我的耳邊響起一陣低音“客人,請不要打擾車夫駕車”。

我工作的內容確實很簡單,只需把一封蠟封書信和一車物資送到西部邊境的柯裏登堡即可。前提是絕不能看裏面的信件內容,碰也不行,只需送達它即可。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一個能夠測量信用的好工作。老實說,我就連觸碰裏面信件的機會也沒有,這反而讓我感到了微妙的高昂感。這次任務的條件也不錯,馬車費由公會出,我只坐著搖搖晃晃的馬車就能完成工作。雖說心中還是有些許不安,但像這麽輕松的工作還從未遇到過。

要說心中有不滿的話,大概只有一個。爲什麽,這個女人――卡麗娅・帕多利克會和我一起。這個女人怎麽說也是騎士階級吧,怎麽會和公會扯上關系。
【我來是有理由的,但現在不能告訴你。說到底,騎士團擁有介入公會工作的權力。你沒有抱怨的道理——嘛,這雖然是件無聊的工作,但我現在也反省中,你就姑且把我當成監督者吧。話說在前頭,你這家夥要是有過失的話,我一定會上報的。】

我側目看向揚著臉,一臉笑容的卡麗娅·帕多利克,目光落到了蠟封的信件上。
在這個國家只有擁有貴族地位以及相應地位的人才能進行封蠟。也就是說,這封書信是由上層系統發出,想要將某種命令或指示傳到柯裏登堡的命令書。確實,如果是這種工作的話,有一兩個人在旁監督也不奇怪。雖然,我對這人選很頭疼。

可是,要事,通常應該是用在正式的傳令,快馬上。他們沒有這麽做,應該是有著與之相應的理由。雖說我所想的這些僅僅是推測,但這些或許與眼前的這個女人有所關聯。
我眯著眼,輕打著哈欠,從運送的物資中偷取了一個水果。紅色豐滿的果實,充滿了果汁。這要是放在市場的話,應該能賣個不錯的價錢。我用牙齒細細咀嚼,紅色的汁液在口中擴散開來。

若說,猜測這個任務中有什麽,反過來一想,或許還真的就沒什麽。要說爲什麽,接這個任務的人是一個菜鳥冒險者以及一個正在反省中的見習騎士。
事情應該沒有那麽嚴重,而且我也不覺得上面會把重要的事交給書信。充其量,也就是個定期通傳吧。
我一邊輕飄飄的舞著手中的信件,一邊凝視著蠟封,揣測著。


第十一話 奇妙而無趣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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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8:59 am

【你所說的反省,是指反省你上次獨自一人去討伐大型魔獸那件事嗎】
【唔嗯,不管我取得了怎樣的成就,違紀就是違紀,違紀就要接受懲罰。不然就無法對他人起到警示效果。你不覺的種倫理完全是一種可悲嗎】
卡麗娅撅起嘴,略顯煩躁的道“明明應該給予有功的人名譽才對”

“如果真這樣,像你這樣的人不就可以盡情的胡作非爲了嗎”,當然,以我強大的自制力,我是不會隨意把這句話說出口的。
毋庸置疑,她的行爲確實稱得上是偉業。孤身一人討伐魔獸,還是那種大型魔獸,這種事與其說讓人心生敬意,倒不如說是令人心感驚愕
這種微妙的心理變化,像卡麗娅·帕多利克這種擁有才能的人是怎麽也不會理解的。我眨了眨眼,微微低下視線。

平凡之輩對天才心生敬意的同時,也會把它們視爲可怕的生物。對它們恐懼,回避,又時而迫害。同樣身爲凡人的我,當然能夠理解從她那裏接過報告書的騎士團的想法。單槍匹馬討伐大型魔獸,怎麽會有人做出這種蠢事?如果真有人能做到,那它簡直就不是我們的同類,不是人,完全是個怪物。一想到這些,臉色肯定也會青的發白吧。
紅色的果汁在嘴裏擴散,果實已經被吃的只剩下一個果核。
【不過,你爲什麽要那麽亂來,如果你想試試自己本領的話,方法多的是】
我以閑聊的口吻道“是因爲強大的敵人更具挑戰性嗎”。她聽到我這句話後,頗感驚訝的回道:“笨蛋”。

【我需要名聲,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帕多利克家的汙名吧。我要想洗刷它,就不能走尋常路。這全都是爲了父親……不,是爲了家名。這就是所謂騎士。嘛,像你這樣的庶民是不會懂的】
“我也不想懂。”我聳聳肩回應她的挖苦。
作爲孤兒長大的我,我真實的心理是,在討論理解或是不理解卡麗娅·帕多利克這樣的心境前,首先缺乏的就是真實感。在我看來,家庭,親人這些東西離我很遙遠,不切實際。硬要說的話,南音絲女士和阿琉珥娜應該比較符合吧。這麽一想的話,倒也不壞。

【這樣啊,原來如此,是爲了家和,父親,呐】
我眉頭猛的一跳,瞪大了眼睛,意識到什麽似的盯著卡麗娅·帕多利克。這女人,剛剛有一瞬,好像說是“爲父親”。這種有人情味的話,算啥,這女人居然會有普通人的思念,感情?簡直令我意外。

當然,這女人確實對救世者特別癡迷,但除此之外,我從未感受到她任何其它的特殊情感,倒不如說她身上那種脫離世俗人類的情感要更強烈些。
【哎呀哎呀,原來如此,這樣很好不是嗎?擁有這種想要把好的一面展示給別人的情感的人,才算是個人】
【……餵,你這家夥。好像你很懂似的。認真想來,你這家夥是不是對我缺乏足夠的敬意?作爲庶民的你和作爲騎士的我,哪邊是上級,這種事就算連小孩也懂的吧,嗯?】

卡麗娅站了起來,笑容中帶著微微的愠怒,她的表情像是在說,我們現在就來繼續酒館的後續吧。
如此想來,還沒見過這個女人正經的笑容。
確實,從我對騎士階級的態度來看,我表現的簡直沒有態度可言。但是,我眼前的人是卡麗娅·帕多利克,從我和她在救世之旅中共事的經驗來看,她這種如此誇張的舉止實在讓我感到違和。

【客人,拜托了,請不要鬧了。隨意亂動的話,車輪會受不住!】
【……了解了】
或許是感覺到了險惡的氣氛,車夫老頭兒轉頭朝這邊喊道。卡麗娅像是被這個聲音制住了一般,正當她要坐下的瞬間。
――咻
風被撕裂的聲音,響起。

比風裂音遲了一瞬,緊接著響起的是,邦,某種綻裂音。 這種聲音並不是車篷,馬車車輪等物被破壞時發出的聲音,,而是血肉被某物堵住,綻裂,飛散出的聲音。
我反射性的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倒黴透頂,對方的目標是操縱馬車的馬夫。剛剛還說過話的車夫的頭顱,已經被一箭射爆。迸裂的血漿隨風飄揚化爲血沫,染紅了空氣,生鐵的味道在周圍彌漫開來。
車夫的身體如木偶般倒下,從馬車上滑落。
【你快趴下!】

隨著卡麗娅·帕多利克的聲音響起,我迅速的趴到了馬車地板上。失去車夫的馬瘋狂搖晃著馬車,地板波瀾起伏的狂跳。
――咻――咻!
同樣的聲音,數度在耳邊響起,光是聽到這個聲音腿就忍不住顫抖。
那是弓箭,是在我們夠不到的地方,單方面的進行著殺戮的殘酷武器。如果是長劍還好,如果是長槍也行,但是若是弓箭那就無計可施了。只要對方積攢足夠數量的弓箭,就足以把人殺滅。這種馬車車棚根本防禦不了。

我努力縮小身體,把身體藏在貨物中。
剩下的,就只有祈禱,只有忍耐了、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即便我身邊有卡麗娅·帕多利克,但面對這種看不見面貌,碰不到身體的人,也無能爲力。是等待著對方的箭矢先射盡呢,還是自己這邊先被射死。這是場競賽。

我微眯著眼,不出聲,唯有忍耐。
――咻
箭矢撕裂風,化身爲殺戮者,無情的突破車棚,破壞地板。馬,馬車,裝載的貨位被一點點的殘忍瓦解著,破壞著。
————————————————————————————————
當所有的一切被箭矢射穿後,五匹乘坐著武裝男人的馬緩緩靠近了最終停下的馬車
【——還有活口嗎】
【應該沒有了吧,大概我們做過頭了】

已經破爛不堪的車篷內滿是鮮血,在車篷的陰影下鮮豔的紅色清晰可見。
拉車的馬匹最終用盡了發瘋的力氣,曝屍于荒野,這是何其可悲的光景。然而,男人們在心中斷言,這是他們爲了大義所應當做出的必要犧牲。
襲擊馬車的五名騎士警戒的各自准備好武器,拿出更加小型化的槍,用以防備可能突然出現的敵人。
其中一個帶著頭盔,像是隊長的男子首先開口道。
【你們三人去周圍警戒,剩下的一個人跟著我去裏面搜。他們應該帶著作戰文書,或者類似的東西】

吩咐萬三個警戒的人後,隊長身份的男子帶著剩下的一名不下,進入到了已經破敗的馬車內。
在進入的瞬間,他不禁,唔了一聲。
展現在眼前的是,紅,紅,紅。這樣光景展現在眼前,即便是見慣了淒慘戰場的人也會忍不住皺起眉頭。一男一女的遺體正躺在車篷的陰影裏,無法看清他們的淒慘,這或許反而該說是萬幸吧。
【不過……這看來真的只是一個誘餌。運送作戰文書顯得太沒防備,甚至沒有基本的抵抗】

部下如此說著,腳踩在地板上發出著聲音,
確實,他說的很有道理。倒不如說,在襲擊之前,就一直有這種猜測。
但是,不能因此就放過。,如果,如果萬一,存在那個可能的話,他們必須張網以待。這次作戰文書的價值,就是如此之高。當然,如果情報正確的話。
【是這個嗎。落在這男人的旁邊了】
【呼呣……封蠟嗎。這樣,就分不清真假了】

必須把這封信交給司祭殿下辨別真僞。頭盔男子如此自語著,拿起被染紅的信,借著日光輕輕透過。
奇妙的顔色。他不自覺的想道。血的顔色相當的淺紅,也許恰巧是血流減弱了,但無論怎麽說血中也不會有這種黑色。

難以理解的是,在著崩壞的馬車中怎麽會有黑影,像這樣在日光的照射下,那血感覺就像是某種汁液的染料啊——
思及此時――時機已至。
如同蛇繞一般,他的嘴被從背後繞過來的手堵住了。他的眼睛驚愕的瞪大,呼吸混亂。敵人。在哪。是誰。趕不上。救——!

一瞬的思考全部終結,甚至連發聲都做不到,喉嚨被匕首割裂。強行斷裂肉的討厭聲音在身體內部回響。構不成聲音的,聲音。同樣的,視野中是部下被銀色長劍從咽喉貫穿的身影。襲擊的人是,遺體。本應渾身是血的女人。那血,在陽光下驚人的稀薄。那不是血。那是染料,或者是某種汁液。
他最後看到的光景是,從自己的喉嚨中湧出的血花。那是可怖殷紅的,見慣了的血之色。


第十二話 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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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9:08 am

銀色的長劍滑過,人和馬同時被切斷,緊隨而後的是濡濕的收割著首級的赤黑匕首。
那是美麗至極的奇襲,只有一騎逃脫。逃脫者不敢回頭,猶如奮力的兔子。此刻,他已經喘不上氣,腦海裏萦繞著無盡的恐怖。

而就在不遠處,兩道人影正目送著他的遠去。他們既沒有呼喊,也沒有上前去追,而是寂靜的,寂靜的毛骨悚然。
後來,生還的他如是說道,襲擊我的是赤黑的惡魔和銀發的魔女。

外界該不會傳出一些有關他們的不好傳聞吧?路易斯坐在顛簸搖晃的馬兒上哼著鼻子如此想道。
好不容易撿回來了一條命,但身上也挂上了各種擦傷割傷,疼的令他受不了。
再加之,沾染到頭發上的果汁,隨著時間推移,氣味開始變得愈發濃烈。雖然他早已習慣了惡臭,但像這麽甜過頭的過剩氣味簡直是逆向拷問。
【不過,你難道不覺得,比起冒險者,刺客(Assassin)的方向更適合你嗎】
正當路易斯無法忍受惡臭的再次哼起鼻子時,坐在她身前手中握著缰繩的卡麗娅・帕多利克回頭如是說道。

對此,路易斯深深的歎了口氣,嘴巴彎成へ字形,看向她。
【我當然不是在小看你,只是,像是奇襲,暗殺技所需的感覺你都具備,而且你在呼吸,時機,運氣等方面都還不錯,很多動作簡直就像是受過專業訓練】
卡麗娅皺著鼻子眨巴著眼睛,頗感好奇,
【……所謂冒險者,總會有另外一面,我剛好對這種不必要的正面衝突敬謝不敏而已】

路易斯盡可能的擦拭身上的果汁和鮮血,被擦去的汁液從馬背上甩出飛散到了路邊。這種鐵臭和甘甜混合的味道,要是放著不管甚至會笨拙自己的鼻子。
【話說回來,剛剛逃了一個,我們還是快走吧,再被追上可就沒這麽順利】
【——了解,說到底,我可不想徒步和騎兵對壘。抓緊了】
這可不該是這種直接連人帶馬一刀兩段的人所該說的話。據說,人類遙遠的先祖中曾有巨人族,這個女人,莫非正在返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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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9:12 am

卡麗娅點點頭拉緊了缰繩,而我則是抓緊了她的腰部。手中的觸感奇妙的纖細,柔弱。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似乎和普通女人也並無多大區別。此刻,我的心中居然不可思議的生出了不適感和羞恥感。

【不過,他們居然在這種大路上發起襲擊,可見國家的治安廢弛到了何種地步。作爲騎士,真感到羞恥。騎士團的眼裏似乎只有王都及其周邊才算是國家】
那句話中既有自我警戒也有憐憫。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治安,已經說不上安全。然後,我所知道的是,剛剛的襲擊者們的首領,未來整個國家都會因它而動搖,變得更加廢弛。
啊啊,恐怕這一次,這個世界也會如此吧。我也在悄然間接受了這個事實。

對卡麗娅・帕多利克的話語,我無言的點了點頭,懷中藏著方才乘亂偷拿的那枚戒指,那個戴著頭盔司令官模樣的男人珍重的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
——————————
科裏登堡是曆史的殘留物。
在被稱爲建築王的先王時代,衆多的堡壘,関所,防壁被重建,整修。這種耗費了龐大的金錢和稅金的大事業,雖說在當時曾被人罵爲惡政,但它確實抵擋了三次異民族的侵略,兩次外敵的大侵攻,這無疑是先王的功績。
然後,唯有這座邊境堡壘科裏登,被從這份功績中抹除。

科裏登堡背靠山嶽地形易守難攻。曆史上,在與西方的戰爭中,這座堡壘數度揚名。自從和西方聯合諸國的關系轉變爲友好後,就再也沒有傳出這座堡壘的活躍事迹。
據說,這裏似乎是個不錯的左遷地。
【居然這麽快就讓我們通過了,盡管態度很惡劣】
我們明明是一副沾滿了血迹果汁,破爛不堪的裝束。

城堡的裏面和外面相同,以石頭和黏土做成。會議室到處都有劣化,塵土飛揚,氣氛陰暗。這裏沒被使用過嗎?還是說,我們用這種程度的房屋就已經足夠了。
對我的俏皮話,卡麗娅・帕多利克以一副微妙的神色蠕動了嘴唇。
【……啊。至少在不無禮的限度內,把排面做好。信呢?】
我從懷中取出了信,說是信,倒不如說是破爛更貼切些,被果汁浸透了的信紙,皺巴巴的窩在一起。
卡麗娅・帕多利奪過信,皺著眉努力想把褶皺抹平。這舉動相當值得贊揚。

話說回來,只是送一封傳令文,還要我們等什麽。我奇怪的撓了撓頭。所謂冒險者什麽工作都會接,但很少會獲准與任務對象會面。我最初以爲,只要把信交給守衛或者某個上官就完事了。
是因爲她嗎?我朝她瞟了一眼。
【……啊啊真是的。就不能更小心的對待……】

果然,是這樣。看到身體緊繃的的卡麗娅・帕多利克,我把手放到了下巴上。這麽說的話,她是因爲某個要事才和我一起進行這項工作的。也就是,這個面會和她有關。
但是嘛,我覺得我回去就好了。對方要和沒有關系的冒險者會面,是要做什麽,有什麽深意。
――――吭
木質的門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從門扉的另一次走進一個人。
他那眼神銳利到讓人感到險惡,右眼留有一道大傷疤,穿著齊整,雖然說不上奢華,但也不是我這種破爛衣裝,平民的衣著可比,他的渾身透著一股上等的品味感。
然後,最重要的是,挂在他腰間的,被施予了金工藝的劍和鞘,以及在劍鞘上的紋章。這個人,不會又錯。

【――許久未見,父親大人】
卡麗娅・帕多利克屈膝,低著頭,以一種溫順的聲音,說道。我效仿般的,屈膝于石板上。
【我應該說過的在公職場所不要那麽叫我,卡麗娅】
不會有錯的。這個人是卡麗娅・帕多利克的父親。
帕多利克家現任當主。巴別利奇・帕多利克。


第十三話『邊境堡科裏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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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1月 22, 2020 9:28 am

巴別利奇・帕多利克。帕多利克家的現任當主,卡麗娅・帕多利克的親生父親。
外界傳言,巴別利奇是帕多利克家落魄爲騎士階級以來,在一向重武的帕多利克家中難得的藝術與政治造詣雙精的人物。

然而,當我看到他那镌刻在右眼上的縱向戰痕以及那幾乎能嚇哭小孩兒的嚴峻面容時,我忍不住自問,傳言可靠嗎?倒不如說,那種戰鬥在第一線的姿態更符合他,才較爲能讓人理解。他的胸前繡著與劍和鷹的裝飾相互搭配的科裏登堡總督之證。

巴別利奇・帕多利克,隨意的指向我問道。
【卡麗娅,這是你的從者嗎】
【是的,父親大人——失禮了,閣下。還不是正式,但也類似】
現在,眼前的這個家夥該不會就在剛剛的不經意間說了很荒唐的話吧。

我盯著石板,瞪大了眼睛。我很想插嘴修正她的發言,不管從哪個環節看,我都不曾成爲過卡麗娅・帕多利克的從者。
然而,現在別說是發言,就連擡頭都不行。如果有庶民想對騎士階級的領袖做出這種舉動,那麽對方或許不介意把這個庶民的首級砍下來吧。這和利害,人情無關,而是貴族,騎士乃至平民階級間的一種約定俗成的上下關系。

巴別利奇深歎了口氣,對我們隨意的說道,正確來論,是對卡麗娅說道。
【真是撿回了一個難看的從者,要說和你相符,嘛,倒也正相符】
這是什麽意思?這突如其來的話,讓我的腦子裏閃現出疑問。他這是在說卡麗娅・帕多利克性格古怪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確實有點道理。可是,如果把其中的某部分稍加變換一下——于她而言,這話就像是蔑視。

那聲音低沈而無情,完全不像父親對女兒的聲音。
說著,卡麗娅・帕多利克輕微挪了挪身子,從懷中取出了信。信件盡管已經滿是褶皺,但也虧了她的努力,外觀好看了些。
——總之,這樣工作就算結束了。我微微擡眼看向接了信的帕多利克,暗自松了一口氣。
之後,只等對方形式上的贊賞,或者一句口頭的辛苦後——正當我如此想時。突然,浸透了少許紅色果汁的傳令文發出沙沙的聲音被巴別利奇撕毀。

【——父,父親大人!?您,您做什麽!】
【惷貨,真以爲傳令文能通過公會拿到嗎。你的領悟力真差……這是假信。我還以爲你領悟的了。】
他似乎很氣餒。不,不如說這讓人感到懷疑,因爲,巴別利奇正以一種飽含著冷笑的口吻繼續說道。

【明明是我的女兒,卻總是看不透這種算計。看你這表情,似乎完全不明白我爲什麽會把這次的工作交給你啊】
【……那麽,這不是來自于騎士團的命令,而是……閣下的意見】
卡麗娅・帕多利克低著頭,忍受著來自父親的冷言冷語,聲音無比的顫抖。我在她的身後注視著,那努力想要不動搖的模樣,是如此的可悲。
然後,她問父親的言外之意。爲什麽這麽做。

【你難道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破公會禁令進入大樹森林。真是個笨蛋女兒,你真不知道我,不,是整個帕多利克家爲了這件事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卡麗娅・帕多利克,希望你把這次的事件當做一個教訓,自重起來】
不可思議。悸動在胸中奔跑。血流循環到了四肢百骸。

【教訓……閣下,您指的是,賊人襲擊這件事……您知道,對嗎】
巴別利奇沒有回答。不,沈默已經是很好的答案。
他早已知道,他當然早就知道。襲擊發生在這座城堡的近郊,作爲城堡總督的他,理應對周邊治安了如指掌。若是這樣,他應該很清楚,他的女兒會被強盜或者其它什麽襲擊,稍有不慎,就會有性命之虞。一想到此,背部寒氣直冒。心中産生一種骨髓被匕首或某種銳利物刺入,剜心般的感覺。

【……我的話在前頭,卡麗娅,不要再給家名抹黑。你每一次不理性的舉動都會波及到家族。別再讓我說出同樣的話,也不要再做出那種難堪的事。你只需要乖乖的聽話,明白嗎】
巴別利奇把她看做了一個成績不好的女兒,說著轉過身去,表示已經沒有再談的必要。

突然的,我擡起面容。卡麗娅・帕多利克似乎保持著極端的冷靜,這或許是因爲她的堅強吧。可那,真的是她嗎。
我的身體僵硬,背部在顫抖,面部鐵青。
但是,即使如此,我的姿勢也不能有絲毫的不規矩。對于上位者而言,擡頭發出聲音是不被允許的,更何況是站起來。對,就像這樣,等到那家夥離開爲止,我們只能跪著。本應冰冷的石板,此時微妙的令人感到熱意。
———————————————
理所當然的。
卡麗娅・帕多利克跪在石板上,她的心中如此自語著。自己無論做什麽,如何掙紮,于父親而言,都不過是顯得礙眼,她相當的理解。從兒時起,她便和其它溫順的姐姐妹妹不同,持劍的她對于父親而言一定是個異物。
剛才的那番話,定然是事實吧。卡麗娅在心中如此想道,她只是個,令他難堪的女兒,她也只能如此認爲。即使,她被賊人襲擊,即使險些丟掉了性命,她也只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她也只能這麽去想。

她無能的,卡麗娅・帕多利克的膝蓋顫抖有著。她想要說的話,想要傳達的心念,是如此的多。然而,對這個已經想要離去的背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巴別利奇・帕多利克的手放到了門闩上。
與此同時,他的背後傳出了一聲幾乎要傾覆周圍一切的歎息。一道身影霍然的站起,映現在卡麗娅·帕多利克的視角裏。


第十四話 父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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