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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梅莉亞戰記[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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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40 pm

羅梅莉亞戰記[文庫] 290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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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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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漢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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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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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梅,不,羅梅莉亞伯爵千金。我和你已沒法再繼續下去了,我要解除跟你的婚約,一回國便分手吧。」
當亨利王子夙願以償打倒了魔王塞爾吉斯,喜悅尚未平息的時候,他突然這麽跟我說道。
但王子他們不知道。我擁有名爲『恩寵』的奇迹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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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42 pm

第一卷 第一章~打倒魔王後就被廢棄婚約了~

「羅梅,不,羅梅莉亞•馮•格雷厄姆伯爵千金。我和你已沒法再繼續下去了,我要解除跟你的婚約,一回國便分手吧。」

當亨利王子夙願以償打倒了魔王塞爾吉斯,在喜悅尚未平息的時候,他突然這麽跟我說道。

該說是偏偏這種時候,還是說正因爲是這種時候呢,在這麽跟我宣言的亨利王子身旁,救世教的聖女伊麗莎白、不歸之森的賢者葉卡捷琳娜、以及從東方來的女劍豪呂姬排成一列,向我投來了冰冷的視線。

被單方面宣布廢棄婚約,我有點兒呆住了。

就算說打倒了魔王,現在可是深入敵陣之中。不是悠閑地聊天的時候。

「可是王子,既然都打倒宿敵魔王了,這些話可以留待回國後才談吧?」

十年前,自稱魔王的塞爾吉斯帶上了魔族軍隊,突如其來出現在我們所居住的亞克西斯大陸。自稱是龍的後裔的他們,聲稱自己才配得上大陸的霸主,向一衆人類國家宣戰,開始侵略。

對于初次見到的魔族及其軍隊,大陸諸國的反應都晚了一拍。自侵略以來七年,衆多國家被滅、被抓住的人紛紛淪爲奴隸被擄走。

魔王軍的進攻勢如破竹,轉眼間戰火已迫近我們拉奧尼爾王國。

這裏下去便有亡國之虞,所以十五歲完成了成人儀式的亨利王子,只身展開了討伐魔王的旅程。而我作爲王子的未婚妻,不顧父母反對,跟王子同行了。

我們跨過高山、越過大海,在長達三年的旅途後,終于踏足魔族所支配的魔大陸戈爾迪亞。而現在,終于討伐了魔王。

失去了魔王塞爾吉斯這領袖,這樣一來魔王軍也會崩潰吧。我們的目的達成了。

「既然都達成了夙願,那待凱旋回國後再慢慢談也成吧?」

就我而言,甚麽廢棄婚約,待回到家鄉再說不就好了吧。

「沒錯。可我沒打算讓你參加凱旋。一旦回國,我們會被視作英雄受到熱烈歡迎吧。雖然我們不是爲了那個而戰鬥,但我們都闖過了重重艱苦。可是羅梅,你甚麽也沒做過吧?」

披上鑲了錄色寶石的白銀铠甲的亨利王子,把彈劾的指尖伸向了我。

「對啊,明明又不戰鬥,一味只是跟在王子腳後而已。」

穿著純白絲絹、繡上金線刺繡的法衣,聖女伊麗莎白向我投以輕蔑的眼神。

「明明只是個拖後腿,卻總是在後面指手劃腳,真的煩死了。」

戴著寬大的三角帽子身穿深藍色的葉卡捷琳娜,把如蛇似彎彎曲曲的木杖指向我。

「你以爲一直以來都爲王子帶來多少麻煩了?」

背著東方特有長度的刀,穿了一身深綠色武道服的呂姬,皺起柳眉瞪著我。

她們的指摘,有一半是事實。我既不能像亨利王子或呂姬一樣使劍戰鬥,也沒法像葉卡捷琳娜打出魔法,亦沒有伊麗莎白那樣的治療能力。

這也體現在服裝上。王子和三個女人都穿著漂亮的裝備,而我則穿著髒兮兮的襯衫、跟茶色外衣連成一體的裙子。雖然行動方便,但和普通的村姑沒甚麽兩樣。雖然腰間插著短劍,不過從未在戰鬥中使用過。要說除此之外的裝備,只有背上的巨大背囊而已。

從身上穿的東西就可以看出,我的工作不是戰鬥。主要是攜帶旅行所需的行李,與人們交涉、進行補給,收集前方路線或敵人的情報等後方支援。

我不打算高估自己。即使沒有我,只要找幾個機靈的人就足以頂替吧。從亨利王子看來,就是想要說戰鬥的自己才是英雄,而我的工作就只是個輔助。

但我也無意低估自己的工作。和王子他們的旅途並不順利。在剛開始旅程的時候,我和王子都不懂人情世故,連怎麽生火都不知道。要是再那樣下去,未和魔王戰鬥之前便會死掉了,于是我拼命學習旅行所需的知識和技術,把王子他們一路帶到了這裏。

如果沒有王子他們想必就無法打倒魔王吧,但要是沒有我,王子也無法站在魔王面前。話雖如此,如果他們不認可我的功績的話,那說了也沒用。

「可是王子,憑我們的一己之言,擅自解除婚約真的可以嗎?」

我反問亨利王子。

王族的婚姻是建立在政治、軍事均衡的基礎上的。

我的格雷厄姆伯爵家在拉奧尼爾王國中也占有很重地位,父親大人是屈指可數的重臣。我和亨利王子的婚約,對內對內表示出王室和伯爵家團結一致,所以這婚約並不能我們能擅自解除的。

正想指出這一點,聖女伊麗莎白卻發出了不像聖女的聲音。

「哈,那只是父母擅自決定的吧?而且王子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王子了吧?是打敗魔王的英雄啊?你不知道和國內那不起眼的伯爵千金份不相配嗎?」

我對聖女的話沒有反應,只是盯著亨利王子問道。

「王子會把這件事告訴國王陛下嗎?」

「啊,當然了。我會直接告訴父王和國家的人。」

聽了亨利王子的話,我乖乖地點了點頭。

說實話,在旅行途中,王子和我的心就遠離了。

旅行還不到半年,我們的旅行就陷入了困境。這一切都是因爲准備和知識的不足。我心想這樣下去可不行而振奮起來,但那時我也沒有太多余力,一不小心就對王子說了狠話,關系就變僵了。

就在這時,他遇見了聖女伊麗莎白。她既美麗又惹人憐愛,擁有治愈傷勢的「治愈神業」。亨利王子一眼就看中了她,而一看伊麗莎白的眼睛,就知道她對王子充滿了愛意。

對于治愈自己傷勢的人,人自然會産生親近感。王子和伊麗莎白的關系迅速拉近。這樣一來,我和亨利王子的距離就變大了,再加上在旅途中遇到了葉卡捷琳娜,加上呂姬的加入,我和王子的斷絕就變成定局。

葉卡捷琳娜擁有被稱爲「不歸之森的賢者」的魔法力量,呂姬掌握了從東方傳來的劍技。三個人都擁有我所沒有的戰鬥力量。王子中意她們,而她們也愛慕著王子。

我和王子的關系日漸冷淡,我已經沒有離家出走時的熱情了,但我還是跟著王子他們,這是有理由的。

「但是,王子。就算說打倒魔王,以爲了侵略的遠征的魔王軍爲首,王國裏還有很多因爲魔王的魔力而變得凶殘的動物和魔物。也還有很多被魔族抓住變成奴隸的人。爲了拯救他們,就算回國了也得繼續討伐魔族。而那些戰鬥,我不一起同行也可以嗎?」

我之所以繼續這趟旅行,完全是爲了拯救村莊被燒毀、被殺害、被當作奴隸的人們。

「嚇?甚麽用處都沒有的你?」

「已經不需要拿行李了,你給我搞清楚好嗎?」

「你到底又能做些甚麽了?」

三個女人滔滔不絕地說著話,但我只看著王子,等待他的回答。

「不要緊,用不著你擔心,我們四個人就能對付過去。既然連魔王也都打敗了,低上一等的魔族和魔物甚麽的才不用害怕。」

王子以打敗魔王的戰果爲傲,但到底能不能順利,我在心裏疑問。

我又不是出于對王子的愛慕之心才來旅行的。不成戰力的我跟上去,也只會成爲累贅,這是顯而易見的。本來,我以爲即使被令人心痛的不安所折磨,也應該耐心等待,才是未婚妻的責任。

可是,得知亨利王子要出發的那天晚上。在教會爲王子祈禱的時候,伴隨著莊嚴的聲音,我被賦予了一個奇迹,于是決定跟著王子去旅行。

奇迹的名字叫『恩寵』。這種效果會給周圍的同伴帶來幸運和好狀態,相反會給敵對的人帶來不幸和壞狀態。

雖然對自己沒有任何作用,但在旅途之中,王子他們時刻受到這種「恩寵」的恩惠。王子一開始也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好感到吃驚,但過了幾天就把狀態好當成理所當然,也就不在意了。

不過,『恩寵』的效果不容小觑。

所謂戰鬥,有時勝負取決于氣勢。亨利王子等人已經習慣了好狀態,但從敵對的人來看,由于突然的不適,身體的感覺跟不上,小失誤接連不斷,無法發揮出本來的力量。相反,一直順風順水的王子他們乘勝追擊,最終將戰鬥的流向拉向己方。

魔王軍身經百戰的將軍和幹部,都被氣勢所吞噬 。就連魔王塞爾吉斯也無法抵擋。

但是,我並沒有把自己所擁有的「恩寵」告訴任何人。考慮到『恩寵』的稀有能力,這不應該告訴任何人。如果我站在相反的立場知道這一點,就會抓住有『恩寵』能力的人幽禁起來,獨占幸運吧。

因此,王子他們不知道我『恩寵』的力量。

「我明白了。既然王子這麽說的話,一回到國家,就立刻解除婚約。」

雖然不知道沒有了『恩寵』能否順利,但既然王子都說到這份上了。

聽到我退讓,聖女伊麗莎白露出得意的笑容。對想要成爲後任未婚妻的她來說,在這裏無論如何都想要取得承諾吧。

「那麽,王子,既然談完了,那我們准備逃離這裏吧。」

我拍了拍手,切換了話題。

現在我們所處的,是滿是魔族的魔大陸的正中央。雖然僥幸打倒了魔王,但若不能順利逃脫就沒有意義了。本來就不是上演解除婚約的悲情戲的時候。

「王子請砍下魔王的頭,必須帶回去,作爲打倒魔王的證據。」

「啊?啊啊。明白了。」

亨利王子點了點頭,但伊麗莎白對「把腦袋拿回去」的說法表示厭惡。但把首級帶走是理所當然的。

被鱗片覆蓋,巨大獠牙排列的魔王的頭被王子砍下。

即使只有頭顱,魔王也展現出與龍的後裔相稱的威容。但是,明明自己是龍的後裔,但爲甚麽不自稱龍王,而是自稱魔王,這也是個謎。

接著,我翻遍了魔王所在的房間,把桌子上的文件和日用品一一放進了背囊。

「幹嗎在搜掠了啊,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

伊麗莎白雖然在抱怨,但現在正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是必要的。啊,葉卡捷琳娜。把那根魔王用過的魔杖拿回去吧。」

塞爾吉斯擁有一根經常使出與魔王的名字相符的魔法、用巨大的骨頭加工而成的古怪魔杖。認識魔王的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魔王的杖吧。除此之外,像石頭之類的東西、奇怪的道具、手箋等不太重的東西都全部塞進背囊裏。

「爲甚麽連這種東西都要特意帶回去了?」

「當然是爲了給人留下已經打敗了魔王的印象。」

呂姬問道,我一邊回答,一邊搜括魔王的遺體。在戰鬥中掉落的王冠、戴在粗糙的手指上的戒指、項鏈等也先搶過來吧。

「甚麽打倒的證明,只要這顆頭顱就足夠了吧?」

亨利王子舉起魔王的首級說,我搖了搖頭。

「不,當然不足夠了。我們國家的人都不知道魔王塞爾吉斯的臉,怎麽才能證明那是魔王的首級呢?」

「沒必要證明,我怎麽可能說謊?」

亨利王子不懂得懷疑別人。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會被懷疑。

「我國的人想必會相信王子的話吧。」

考慮到亨利王子的體面,姑且這麽說好了,但實際上恐怕不會那麽順利。國王陛下會相信的,但重臣之中應該也會有不相信的人。

「只是,也有必要向國內外展示魔王的死。」

我們的戰鬥,是爲了贏得戰爭的戰鬥。僅僅打倒魔王是不行的。不僅是國內的人,還有國外的列強各國以及敵人魔王軍,如果不把魔王的死告訴他們的話便沒意義了。

「除了首級以外,還需要有說服力的材料。」

亮出首級肯定會有效,但又不是所有的魔族都見過魔王。如果是地位高的將軍的話,當然會知道長相吧,但是大部分的士兵,也只是遠遠看到魔王而已。無法判斷首級是真是假。

有魔王簽署的文件和信件等都是上好的材料,如果有他愛用的物品就更有說服力。

在搜刮屍體的時候,我發現他脖子上挂著一個小袋子。袋子裏裝著一個小小的印玺。

真是好運。雖然不是正式文件上的印玺,但既然會貼身收藏,應該是用于需要緊急處理的命令書和信件。或者是用來處理大量文件的簡易印玺吧。雖然作爲印玺的等級與正式的相比有所下降,反之使用頻率卻很高,應該有很多人看過。

印玺也搶過來了,掠奪完成。我站起來向大家說道。

「好,那就逃吧。啊,首級我來拿吧。」

從王子手裏接過裝著魔王首級的袋子。袋子底部滲了血。

「終于?沒時間磨磨蹭蹭了吧?」

雖然呂姬在抱怨,但我想說,展開無關痛癢的悲情戲的人是你們。

「是啊,快點吧。」

聽到我的話,王子和呂姬跑在前面,伊麗莎白和葉卡捷琳娜緊隨其後。我跟在最後。雖然行李有點重,但伊麗莎白和葉卡捷琳娜的速度並不快,所以跟上並不困難。

帶著行李在古怪的建築物內部前進。這裏真是個古怪的地方。

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並不是魔王居住的城堡。這是塞爾吉斯建立的神殿。

魔王似乎偶爾會在這座神殿裏閉關。而且在這段時間裏,誰也不敢靠近。就連警備的士兵都不靠近,只剩下魔王。

可說是暗殺魔王的絕好機會。

當然魔王也明白暗殺的危險。神殿的內部弄成了迷宮,設置了好幾道陷阱。如果不是了解內部情況的人,就會迷路落入陷阱,馬上就會喪命。但我們不同。

「王子,在那條三岔路往右走,因爲有陷阱,請沿著左邊的牆壁移動。」

我從後面對王子下達指示。

神殿的內部是複雜怪異的迷宮,但我掌握了內部的所有情報。不僅是通往出入口的路線,就連陷阱的位置和回避的方法,都記得清清楚楚。

「羅梅利亞,真的嗎?」

王子問道,我從懷裏取出地圖確認。果然沒記錯。

這張地圖上記載著神殿內部的所有細節。

「這是淪爲奴隸的人所制作的地圖,不會有錯。」

帶來這些絕密資料的,是被魔族抓住,帶到這片大陸的人。

魔王軍消滅了人類的國家,擄走了幸存下來的人作爲奴隸,送到本國的這片大陸。

他們被強迫做嚴酷的工作,聽說這座神殿,也是他們拉曳石頭堆起來的。

但是即使在辛苦的工作中,他們也沒有氣餒,發誓著總有一天要打倒魔王。

然後收集了魔王的情報,抄寫下神殿的內部,完成了這份地圖。托他們的福,我們知道了塞爾吉斯的行動時程,在神殿中也能安全移動。如果沒有奴隸們的協助,暗殺魔王簡直是癡人說夢。

「不過,真的一個魔王軍士兵都沒有啊。」

一邊跑過迷宮一樣的神殿,跑在第二的呂姬喃喃說道。多虧沒人敢接近魔王所在的神殿,不僅暗殺得以完成,而且魔族也沒有察覺到魔王之死。而且塞爾吉斯昨天才開始走到這座神殿裏閉關。聽說魔王一旦封關,好幾天都不會出來。運氣好的話,到發現魔王已死,也許會花上幾天吧。搞不好隔了十天也沒人注意到。

這樣的話,就可以在魔王被發現死亡之前逃離魔大陸。

這一切都是因爲塞爾吉斯古怪的行動。我本以爲他肯定是在神殿深處舉行奇怪的儀式,向邪神禱告之類,但這裏看起來實在不像宗教設施。倒不如說這簡直就是……

一邊思考一邊跑著,跑到了神殿入口附近。

魔王建立的神殿,是用石頭堆砌成山一樣的形狀。它的外觀與其說是神殿,不如說是就像在南方沙漠裏的石造墳墓。

呈巨大的正四角錐形狀,唯一的出入口就在它的頂點。

至此魔王軍的身影已經消失,但在神殿外,有守護魔王的近衛兵。爲了不讓暗殺敗露,必須避開不讓他們察覺。

當然,我不僅把神殿的內部,還把外面的地形和士兵的配置都記在腦子裏。雖然有危險,但只要細心一點就應該不會有問題。

爲了確認逃脫的順序,我回想起周圍的狀況。

拐過眼前的拐角,馬上就能看到神殿的出入口。門口兩側應該有兩名近衛兵站著。再往前是長長的台階,一直延伸到神殿的山麓。山腳下有一個哨所。這裏有十幾個近衛兵守著。

神殿內只有不到二十名士兵,但神殿外時常有一千名近衛兵巡邏,而建設在神殿周圍的城鎮更有一萬名士兵守衛。

雖然是連螞蟻都爬不出來的銅牆鐵壁,但我們有著靠葉卡捷琳娜讓身影消失的魔法。這名爲「無色的魔法」,只要使用它,無論再嚴密的戒備都能溜進去。多虧了這魔法才得以侵入到這裏,當然,要逃脫也很容易。

本來應該已經決定好了逃脫的步驟,但是王子和呂姬在通往外面的拐角停下腳步,用手勢提醒大家注意。

我注視著前方,陽光從沒有門的神殿的出入口直射進來。但是,擋住光芒的兩個影子向我們延伸。

側耳傾聽,聽到武器摩擦的金屬聲和腳步聲。

是敵兵!

因爲敵人的存在,讓我心髒怦怦直跳。

我記得神殿入口前,有兩個近衛兵站在那裏。可是我聽說他們不會進來。爲甚麽?莫非被暗殺發現了?

計劃被大幅度打亂,我流了大量的汗,但是魔族的行動卻不見慌張。我咽了咽口水,側耳傾聽近衛兵的動靜,這時傳來了一陣像是在掃拂地面的聲音。

從門口延伸出來的影子拿著一根棍子,緩緩地做出打掃的動作。而前面的另一個士兵跪在地上,可以看出他正在撿垃圾的樣子。

我差點都喘了一口氣,但拼命忍住。

看來魔王軍的近衛兵會偶爾進來打掃一下。魔王關在神殿裏的時候,不能進去也不能打掃吧。但當魔王出來的時候,要是一地垃圾也是個問題吧。守護魔王的精銳近衛兵打掃的樣子雖然很滑稽,不過既然魔王的死沒有敗露,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打掃的聲音很快就停止了,腳步聲漸漸遠去。看來只是在入口附近打掃而已。

總算是撐過去了,我松了一口氣,但不知爲甚麽,王子和呂姬拔出了刀刃,互相點一點頭。

等一下。

縱然想要阻止,但爲時已晚,兩人猛地衝了出去,撲向正在打掃的士兵。

對方是守護魔王的精銳近衛兵。雖然決計不弱,但一定沒想到會有敵人潛伏在這裏而大意了。而且王子和呂姬的劍技毫無疑問都是一流的,用令人感到美麗的劍法,無聲無息,瞬間殺死了兩名士兵。

「爲!爲甚麽要殺了他們!」

我忍不住責備他們。

「甚麽嘛,既然都打倒了,沒差吧?」

呂姬一臉不可思議地揮去劍上的血漿。王子也對我的責備皺起眉頭。但是不明白的是他們。

近衛兵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存在。既然都順利撐過去了,而且視情況也有葉卡捷琳娜的隱身魔法。明明如此,爲甚麽要殺了他呢?

其他士兵很快就會注意到守衛出入口的士兵不在。一旦展開搜索,很快便能發現近衛兵的屍體吧。如果知道有入侵者,近衛兵會最優先確認魔王的安危。這樣一來,魔王的死就會敗露,然後便會展開抓捕暗殺犯的包圍網。

爲甚麽不明白這一點呢?

雖然亨利王子也是如此,但呂姬尤其總是馬上想用劍來解決問題。有敵人就先斬殺再說,打倒之後再考慮。

在需要瞬間判斷的戰場上,這或許也是一種才能。但此時此刻,這種想法卻引發了一個大問題。

但事到如今再說也無濟于事。現在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葉卡捷琳娜,馬上。」

我正想叫葉卡捷琳娜施加隱身的無色魔法。但話還沒說完,從神殿外就傳來鳥鳴般的話音。

我衝到門口,伸長脖子往下張望,小心不讓下面的人看見。

在神殿的山麓,從哨所衝出來一群長著爬蟲類臉孔的近衛兵。十幾名士兵圍成一團,飛快地爬上樓梯。明顯是察覺到了異常情況的樣子。

好快,太快了。說不定有甚麽機關,只要同伴有異常,馬上就能傳達出去。

後悔已經晚了。十幾名近衛兵一鼓作氣衝上長長的台階,舉槍衝鋒。

「交給我吧!」

魔法師葉卡捷琳娜拿著魔杖走到前面。魔杖生出了光球,發出激烈的光芒。

求求你,不要使用爆裂魔法!

我想阻止卻來不及了,願望被爆炸聲淹沒了。

葉卡捷琳娜被稱爲不歸之森的賢者,擁有強大的魔力,能使用強大的魔法。威力驚人,一口氣把爬上台階的十幾名士兵吹走了。而轟鳴聲應該會傳到地平線的彼方吧。

「輕易而舉 ♪」

葉卡捷琳娜像跳舞一樣揮舞著魔杖。

「不要管那個了,快點施放無色魔法吧。」

我死命拜托她。

「爲甚麽啊?」

「你說爲甚麽?看那個就知道了吧?」

面對反問的葉卡捷琳娜,我指著神殿外。往下看,可以看見數百名近衛兵正向這邊走來。是聽到爆炸聲才來的。

葉卡捷琳娜學會好幾種魔法,而魔力也非常強大。但因爲長年窩在森林裏,從來沒有實戰經驗的她,在魔法的選擇上經常出錯。

如果發出那麽大的聲音,不只是近衛兵,連周圍所有的士兵都會聚集到這裏,明明稍微想想就知道了,爲甚麽沒考慮到這一點呢。

「都暴露了就沒辦法了。我要把敵人斬伏。來吧,你們這班魔族!由打敗了魔王的我來當你們對手。」

亨利王子脫下外套,站在神殿的入口。他舉起長劍,將綠色寶石裝飾的閃閃發光的盔甲反射到太陽下。

雖然他的樣子就像神話中所描述的英雄一樣神聖,但我們明明是潛入敵陣進行暗殺,這麽引人注目是要怎麽辦了。

而且假如我們不露面的話,也能留下跟魔王敵對的魔族所暗殺的可能性,但這樣一來,凶手是人類的事實也暴露了。

「王子!快躲起來!」

我立刻在亨利王子的背上蓋上外套,試圖盡可能掩藏他,不過多半爲時已晚吧。我立刻指示葉卡捷琳娜。

「快點用無色魔法!王子!現在快逃走!」

我們硬拉著盡管如此還是想要戰鬥的王子,逃離了這裏。

雖然魔王軍的追擊很纏人,我們還是千辛萬苦逃過一劫,躲進了協助者提供的庇護所。

然而,這個藏身之處說不上舒適。

首先是狹窄昏暗。把五個人和行李放進去的話,就不能好好躺下了。雖然葉卡捷琳娜用魔法制造出了小小的光球,但因爲不能讓光泄漏出去,所以不能弄出太強的光。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藏身之處是在牲口棚下面挖洞而成的,所以充滿了糞尿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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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46 pm

「真慢了!太慢了!他們在幹甚麽!」亨利王子焦躁地抱怨道。

按照和協助者的約定,他們會在黃昏時分去藏身處露臉。

我把手伸進懷裏,取出懷表確認時間。

這是匠人制作的昂貴東西。是父親大人以前用過的東西,在我生日時央求他送我的。在這三年的旅行中,懷表即使沾滿了花痕和汙漬,但至今仍能准確地報時。

「王子,天還沒黑,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

我安慰王子。這時就應該靜靜等待吧。

可是等待的時間感覺很長。在惡劣的環境下更是如此。隨著呼出的氣息,不快的情緒彌漫開來。

突然從上面傳來腳步聲,空氣瞬間被凍住了。

亨利王子和呂姬站起身拔出劍。葉卡捷琳娜也拿著魔杖,我伸出手按住拐杖。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使用魔法可是很危險的。

腳步聲停在我們的正上方,跺了兩下,一下,三下。是協助者的暗號。在響起暗號後,頭頂上的木板慢慢被拿開。透過木板的縫隙,看到了一個豔麗黑發的女人和一個小女孩的臉。

「米雪女士,塞拉。」

我松了一口氣,叫了兩個人的名字,搭起梯子迎接她們。

「姐姐!接住我!」

小小的塞拉不用梯子就跳了下來。我慌忙伸手接住。真是個淘氣的孩子。雖然我也不好說別人就是了。

「這真是的,塞拉。對不起,羅梅莉亞大人。」

母親米雪責備女兒塞拉,向我道歉,但我並不介意。

「不,一直承蒙米雪你們的照顧,我才要跟你們道歉。」

她們是被魔王軍滅了祖國,作爲奴隸被擄到魔大陸的人。也是我們的協助者。

在潛入魔大陸之初,我們沒有任何情報。

別說是地圖,連大陸的名字都不知道。既不知道魔王的臉,也不知道魔王在哪裏。

前往實地收集情報。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那個計劃很魯莽。但因爲只有這樣做,所以也沒辦法,但支撐這個過于魯莽的計劃的,正是那些作爲奴隸而被帶過來的人。

他們爲我們提供了藏身處,分食物給我們。而最重要的是爲我們收集了魔王的情報。神殿的地圖和魔王的行程都是他們交給我們的。

沒有他們的協助,就不會有魔王討伐吧。

「對不起,我來晚了,這裏雖然不多。」

接過米雪遞過來的袋子。裏面裝著面包和裝滿水的水筒。

我們又餓又渴。大家都撲向面包,拿水解渴。

塞拉看著貪婪地吃著面包的王子等人,把話咽了回去,閉口不言。

「我不太餓,不如和姐姐一起吃一半吧。」

盡管我也餓了,但還是把面包掰成兩半,遞給塞拉。

塞拉很高興,雖然米雪再次道歉,但這些食物本來就是她們兩人的。我慢慢地吃著。

「米雪女士,魔導船果然不會開出嗎?」

我吃完面包,跟米雪問道。

在這個城市的大港口,停泊了由魔王建造的海上定期航班的魔導船。

在魔族居住的魔大陸戈爾迪亞和我們居住的阿克西斯大陸之間,有一片令人難以置信的汪洋大海。過去雖然有船員啓航出發,但大家甚麽都沒發現就回來了。可是魔王塞爾吉斯不知道使用了怎樣的神秘魔導,建造出了以魔法爲動力的船,渡過狂風大作的大海,進攻我們的阿克西斯大陸。

我們用葉卡捷琳娜的無色魔法潛入魔導船,踏上了魔大陸。

當然了,要回到祖國就必須再次潛入魔導船。但是因爲白天的騷動,四周警戒森嚴,魔導船的出航也被推遲了。現在連出門都不成了。

「是的,船期被推遲了,不知道甚麽時候才能恢複。」

「可惡,我可沒時間被困在這裏。」

聽到米雪的話,王子惡罵道。

雖然很想說原因就在你們身上喔,但我拼命忍住了。就算指出別人的錯處也無濟于事。在來到這裏之前,好幾次都因爲這樣而失敗,導致和王子的關系惡化了。忘掉已過去的事情,現在應該要考慮怎麽解決問題。

「冷靜下來,現在先看看風頭吧。」

我這樣跟大家說道。由于沒有外界的消息,這只是我的猜想,但恐怕魔王塞爾吉斯的死訊,還沒有在魔族之間傳開。

爲了避免混亂,首先會隱瞞魔王的死訊吧。現在嚴陣戒備,名目上也應該是爲了搜查在神殿中引起爆炸、叛變魔王的分子才對。

可是之後會怎樣就不得而知了。有可能爲了隱瞞魔王死訊而解除嚴密警戒,也有可能公開魔王的死而徹底獵殺暗殺者。

「托馬斯先生甚麽時候能回來?」

我詢問米雪的丈夫托馬斯的回家時間。

托馬斯在港口工作。他發現了混進魔導船行李裏的我們,把我們藏在了這個藏身處。他原本是騎士的家世,現在處于監督作奴隸的立場。他回來的話,應該也能了解市面和港口的情況。

「我想丈夫再過一會兒就會回來,在那之前請稍等。」

雖然非常想要情報,但也只能忍耐。

低頭一看,小小的塞拉已經吃完面包,右手撫摸著左手。食指下有一道細長的紅痕。恐怕是鞭子的痕迹。

魔族從滅亡的國家開始,優先讓有孩子的夫婦成爲奴隸。可能也是想把孩子養大,讓他們作爲奴隸吧,但硬要說的話,就是把他們當作支配父母的工具。當奴隸反抗的時候,魔族會鞭打他的孩子,而不是他本人。因爲要是奴隸受傷死去,就會失去勞動力了,所以用責打小孩來束縛父母的心。

乍看是個高明的方法,但其實是招壞棋。

看到孩子被鞭打,沒有人會不忿恨。雖然現在會爲了孩子而聽命,但即使做著奴役,他們的心並沒有折服。事實上,有很多人在協助我們。

「塞拉,你沒事吧?」

我彎下腰確認傷口。她眯起眼睛,看著那令人心痛的傷痕,然後看著伊麗莎白。

被認定爲救世教的聖女的她,擁有被稱爲「治愈師」的治療傷勢的力量。不愧被稱爲聖女,她的力量也是傲視同侪,能接上被砍斷的手臂,就連失去的器官也能複原。是堪稱聖女的驚人力量。

但就算看了塞拉的傷,伊麗莎白看來也沒打算治療。

一瞬間湧起了怒火,但心想說了也沒用,就放棄了。

明明王子即使受了小傷,她也會馬上幫他治好,對別人的傷卻漠不關心。

就連在所有人冒著生命危險戰鬥的時候,也有著明顯光是治療王子,無視其他同伴的傾向。當然了,要是自己主動請求的話,伊麗莎白也爲去回複,但不主動開口就不會行動。對于這樣的伊麗莎白,呂姬和葉卡捷琳娜也滿肚不滿。固然了,這麽說的我,也討厭她的這種地方。

「塞拉,你都受傷了,我來幫你擦點傷藥吧。」

我輕蔑地望向伊麗莎白,然後取出自己的傷藥,塗在塞拉手臂的傷口上,看到其他的小傷口就塗上藥。

當我的手觸到她的身體,她好像很難爲情似的扭動著身體。

那個樣子很可愛,塗完藥的我就那樣撓著塞拉的身體。摸了摸她的腋下和後背,塞拉嘻嘻地笑了出來。

因爲正在躲藏,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所以我馬上就停下來了,但看到孩子的笑臉,心裏也平靜下來。

不過果然還是對伊麗莎白很生氣。這本來就是聖女的職責吧。

據說很久以前,最初被神賜予治愈神技的治愈神子,用那奇迹之技拯救了飽受病痛折磨的人。

從神子那裏授予了治愈技術的弟子,在治愈神子死後,成立了以神子爲教祖的救世教會,將其教義和治愈技能推廣開來。

伊麗莎白是繼承這一教義的聖女。當然,並不是說要像治愈神子一樣治愈所有人。但是,如果她想以聖女的身份被周圍的人所認識,成爲下一任的王子未婚妻,那就得再三思而後行。

國王和掌權者,也需要博取人望。盡管掙到實際利益固然重要,但有時即使吃虧也要拿取名聲。最重要的是,不治愈眼前的人,還算甚麽聖女了。

在內心對伊麗莎白發火的同時,我跟塞拉微笑,陪她玩了一會兒。如果有花的話,就可以做花環之類的,但這裏沒那麽巧會有那種東西。只能用從上面的牲口棚裏掉下來的禾稈草編織成草冠或粗糙的人偶。

盡管如此,塞拉還是開心地對著人偶微笑。真是讓人心情平和的樣子。

天黑後不久,丈夫托馬斯回來了。

湯瑪斯雖然因辛苦勞役,但還是一臉精悍,一回來就問王子。

「亨利王子,難道魔王已?」

看到周圍戒備森嚴,托馬斯大概已經察覺到了情況吧。

「啊,我討伐魔王了。」

王子把砍下的魔王首級,從袋子裏取出來給他看。

「噢啊啊!」

看著可憎的仇敵的首級,托馬斯流下了眼淚。

曾是悲願的魔王討伐成功了。這就是迄今爲止的苦難得到回報的瞬間吧。

「我們必須回到祖國,通達魔王的死訊才成。你能開動魔導船嗎?你是在港口工作吧?」

雖然王子這麽說,但再怎麽說那是不可能的。奴隸的工作以單純的體力勞動爲主。他不可能知道如何操作魔導船。

「明白了,我會想辦法。」

但托馬斯卻答應了,似乎是有甚麽辦法。

「王子,您還有別的吩咐嗎?」

爲了完成夢寐以求的討伐魔王的王子,托馬斯似乎甚麽都願意做。

「托馬斯先生,對不起,你能幫我弄到鹽嗎?我得把這首級用鹽腌起來。」

雖然我不願意這麽拜托,但還是請托馬斯幫我找鹽。這樣下去首級會腐爛的。爲了帶回國家,必須用鹽腌起來,防止腐爛。

「我知道了,木桶也一起吧。還有甚麽需要的東西嗎?」

托馬斯問道,伊麗莎白、葉卡捷琳娜、呂姬三人依次開口。

「呐,不能再弄點吃的嗎?如果可以的話,有甚麽果實就最好不過了。」

「我想衝個熱水澡,最近都沒能好好洗澡。」

「我想要香水,之前用的東西的沒了。」

女人們異口同聲地說出強人所難的話。盡管托馬斯答允了,但我卻很不好意思。

湯瑪斯等人一出去,身分就只是個奴隸。

奴隸自然不可能隨便買東西,只能靠偷的。如果奴隸偷竊被抓住,可不會簡單了事。不應該對他們提出無理的要求。

我望向亨利王子,想他制止,但他卻沒阻止。

本來,勸谏和引導她們是王子的責任。但王子卻沈醉于自己是英雄。醉醺醺的腦袋根本看不見周圍,如何帥氣地打倒敵人,成了他的至上命題。

與魔王的決戰時,我也提議了偷襲,但王子卻執著于正面決鬥,結果,受到了差點喪命的攻擊。

雖然伊麗莎白的治療及時救了他的性命,但就算膽小也好,只要因時制宜行動,不用冒風險也能取得勝利才對。

雖然也明白作爲王族必須要裝帥,但這一戰,不僅關系到個人,還關系到整個王國,搞不好還關系到整個人類的存亡。現在不是談論正義和騎士精神的時候。那種東西以後再添油加醋就行了。

而且,王子輕視托馬斯他們,不,是鄙視他們。自己是英雄,他們只是奴隸。態度上流露出他們只是國家被滅的劣等人的想法。而這也傳遞到了伊麗莎白他們的心中,讓她們更加任性。

可是,托馬斯沒有拒絕伊麗莎白三人提出的無理要求,而是在米雪和塞拉的陪同下,帶來了水桶和鹽,還有香水、水果和洗身體的熱水。

我無法想像,爲了張羅這些東西,到底有多辛苦。但三個人都要不抱怨水果太酸、不喜歡香味、又或是熱水太少。

「王子,至于魔導船方面,也許會有辦法的。」

聽到托馬斯的話,王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真的嗎?」

「是的,明天魔導船可能會開動。今天請好好休息。另外,爲了慶祝打敗魔王,我找來了酒。請和各位同伴一起品嘗吧。」

托馬斯把酒瓶和酒杯遞出來。

「哦,真是太好了,你真是機靈。」

王子接過酒瓶,把紅色的液體倒進杯中。

「爲了勝利。」

輕輕舉起後,亨利王子一口而盡。

「王子,也給我吧。」

伊麗莎白走近王子,葉卡捷琳娜和呂姬也緊隨其後。

我本想對王子他們說「請不要喝太多」,但給勝利的美酒潑冷水也太不識趣了。而且那樣的量,應該也不會醉得一塌糊塗吧。

「羅梅莉亞,你也喝嗎?」

可能是好久沒喝酒了,王子很高興地舉起酒瓶。

「不,我不用了。」

我不太喜歡喝酒。伊麗莎白她們輪流用同一個杯子喝酒,臉頰微微泛紅,靠近了王子。

在伊麗莎白她們剛開始成爲同伴的時候,當看到她撫摸王子時,我心裏也有些醋意,但現在已經沒甚麽想法了。雖然被王子提出分手,不過解除婚約可說是正確的選擇吧。因爲我和王子之間,已經沒有了以前曾經有過的感情。

「羅梅莉亞大人不喜歡喝酒嗎?」

托馬斯對我拒絕喝酒這點,一臉「糟糕了」的表情。

「啊,請不用在意我。」

「不,我給您拿點別的飲料吧。」

托馬斯顧慮到我,想拿點甚麽給我。因爲我的好惡,增添了他不必要的操心。

「請等一下,托馬斯先生。王子,也請給我一口。」

不能再給托馬斯添麻煩了。我從王子手中接過酒杯,遞向托馬斯。

「托馬斯先生,謝謝您的好意。」

喝幹紅色液體後,酒精燒到了喉嚨,有點嗆。雖然還是不太喜歡喝酒,但我沒皺起眉頭,笑著說很好喝。

托馬斯松了一口氣,和米雪四目相投。不知爲何,米雪一臉憂傷,這是怎麽了?

本想問她的,可是也許是因爲好久沒喝過酒而醉了,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看來果然是很累了。

在暗殺魔王之前一直處于緊張狀態。雖然還沒有脫離敵陣,但因爲達成了夙願,緊張的神經也斷了,之前的疲勞也跑出來了。

「對不起,王子,我可以先休息嗎?」

我請求王子。爲了安全起見,總是讓大家輪流睡覺。平時都是抽簽決定睡覺順序,今天就讓我先睡吧。

「啊,好啊,我來負責第一個看守吧。」

王子一邊喝著剩下的酒,一邊輕輕地答應了。

「羅梅莉亞大人,真的非常感謝您。」

托馬斯再次向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我道謝。

「真的,非常感謝。」

米雪也低頭致謝。托馬斯和米雪互相拉著手。關系真好呢。真羨慕。要是我也能和王子那樣就好了。

「姐姐,明天再來玩吧!」

小小的塞拉向我走近。因爲太困了,無法好好地回答。我伸出小指,跟她拉小指約好。

我拉拉塞拉的小指約定了。好可愛的孩子。我有一天也會有這樣的孩子嗎?

就在我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時候,聽到甚麽東西倒下的聲音。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王子和伊麗莎白都倒在地上。

我想把王子叫醒,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亨利王子,祝你好運,請一定要打敗魔王軍,爲我們報仇雪恨。」

站在我前面的托馬斯看著王子。米雪握著塞拉的手,流下了眼淚。

爲甚麽要哭了?

我的疑問被睡魔吸走,落入黑暗之中。

把連夢都沒做就睡著的我叫醒的,是王子那充滿焦慮的聲音。

「羅梅莉亞,快起來!」

聽到這句話,我瞬間醒了過來。然後馬上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

被擺了一道!

我立刻跳了起來。

只是一杯酒,就會那麽犯困也太古怪了。肯定是被灌了安眠藥甚麽的。

托馬斯他們背叛了我!

不會吧,爲甚麽?

焦慮、危機感和大量的問號充斥著我的大腦,我先擺好架勢,確認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亨利王子在我面前露出焦急的表情。身後是驚慌失措的伊麗莎白,然後是可能是受藥物的影響,用魔杖撐起身體的葉卡捷琳娜。看到了拿著劍,監視頭頂入口的呂姬。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受傷。周圍沒有敵人的迹像。但是王子的樣子很奇怪。平常身上的劍和铠甲不見了。

「那三個人背叛了我,奪走了我的劍和铠甲。可惡,那班死奴隸。」

亨利王子感歎自己的武器被奪走了。

「被下了藥!」

葉卡捷琳娜皺著眉頭叫道。

「終究只是個奴隸,果然是不能置信的人。」

呂姬不屑地說。

「居然背叛身爲英雄的王子和我們,不能原諒!」

伊麗莎白露出憤怒的表情,但情況有點奇怪。

「馬上逃跑吧!」

王子說這裏很危險,想把梯子搭在藏身處的入口,但我阻止了他。

「請等一下,我贊成應該要采取行動,但是除了武器以外,還有甚麽被奪走了嗎?」

我首先確認了隨身攜帶的物品。亨利王子的武器被奪走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呂姬的劍和葉卡捷琳娜的手杖還在。還有裝著魔王首級的桶。我馬上確認了一下裏面,發現用鹽腌好的首級還在。除此之外,從魔王那裏搶來的物品、行李也平安無事。被奪走的只有王子的劍和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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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49 pm

「爲甚麽托馬斯先生他們要這麽做?」

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小聲說。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托馬斯他們的背叛。

「說到底,他們就是奴隸,不值得信任。你不也時刻警惕著背叛嗎?」

亨利王子說出了被背叛的憤怒。的確,在暗殺魔王之前,我也對托馬斯一家背叛的可能性抱有戒心。

因爲如果供出企圖暗殺魔王的人,就是一件大功。雖然不願想像同爲人類會背叛,但在嚴酷的環境中,人性很容易就被奪去。爲了一點點的報酬、爲了今天不被鞭打的安甯,我看過多少背叛的人。

「但是,現在還不知道背叛的理由。打倒魔王之後再背叛也沒有意義。」

如果在暗殺前把我們交給魔王,說不定還能得到一兩份褒賞。但在暗殺後就算告密,搞不好也有可能被認爲是暗殺犯一夥。爲甚麽偏生是現在?

而且明明偷走了王子的劍和铠甲,但呂姬的劍和葉卡捷琳娜的杖卻原封不動,這也叫人在意。如果是背叛的話,應該會卷走所有武器才對。爲甚麽沒一並拿走?

「不管怎樣,先離開這裏吧,葉卡捷琳娜。用無色魔法,王子用這把短劍。」

把隨身攜帶的短劍遞給他。雖然是旅行時專門拿來當菜刀用的東西,但總比沒有強吧。

葉卡捷琳娜使用無色魔法,從魔杖中射出銀色的光,將我們包圍。雖然看起來彼此的姿態都沒有變化,但這樣的話,其他人應該就看不到了。

雖然是方便的魔法,但是在使用上有幾個注意點。首先,即使身姿消失,聲音也無法消失,所以嚴禁說話或發出腳步聲。因爲效果範圍也很狹窄,所以基本都是集中在一起移動。魔力的消耗量也很大,不能長時間維持。但是對于潛入和逃跑來說是非常方便的魔法。

兩人點著頭,拿著劍的呂姬走在最前面,接著是拿著短劍的王子。手持魔杖的葉卡捷琳娜和伊麗莎白緊隨其後,最後尾則由手持木桶的我擔任。

首先呂姬爬上梯子,把天花板的木板稍稍往上推,環顧四周。告訴我們沒有敵人的身影,把天花板上的木板取下來,走出去。大家跟在後面,我也一手拿著木桶爬上梯子。

來到地上,牲口棚裏有兩匹馬和一頭牛,卻不見魔族的身影。果然很奇怪。如果背叛了,這附近應該被魔王軍士兵包圍才對。

望向天空,太陽從山邊探出頭,天已經亮了。下藥應該是入夜幾個小時後,已經過了一個晚上。如果托馬斯是背叛了我們,有那麽多時間,早就能把我們殺死一百次了。

王子用手勢指示離開這裏。所有人都點點頭,身體靠在一起移動。

出了牲口棚,沿著小巷移動,還是沒有看到士兵的身影。雖然可以稍稍安心一點,但已經沒有藏身之處了。王子不安地看著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看著葉卡捷琳娜。如果她處于十全的狀態,那無色魔法可以維持三個小時。雖然看起來還有余裕,但必須盡快確保安全地帶。

但是,除了托馬斯,我們在這裏沒有認識的人。爲了防止背叛和告密,我們與其他奴隸沒有任何接觸。除了托馬斯以外,就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

呂姬舉起刀刃,指了指附近的民宅。用肢體語言告訴我們她要殺死魔族的住民並占據那兒。

雖然很勇敢,但絕對不行。不知道甚麽時候會有人來,而且正值戒備森嚴,一定會挨家挨戶搜查才對。殺了的話就更逃不掉了。

索性就這樣潛入魔導船,在貨艙裏等待出航?

但是在戒備森嚴的現在,出海的船只應該會被仔細搜查吧。魔王軍的細微搜索,能否僅憑葉卡捷琳娜的魔法撐過,會是一場賭博。

我的耳朵裏突然傳來尖銳的笛聲。

笛聲讓我全身緊張起來。因爲這是魔王軍爲了召喚同伴而使用的笛子。

立刻環視四周,但沒有魔王軍的身影。笛聲也不是從這裏傳來的,而是從大街傳來的。

大街上傳來巨大的喧鬧聲和尖叫聲,讓我知道正發生了甚麽事。

去查看喧鬧的原因會有危險嗎?還是爲了了解情況而有所必要?我無法判斷,王子決定用手示意去看看。我跟在王子後面。

清晨的大街上設了有早市,擠滿了魔族和淪爲奴隸的人。路邊攤前堆滿了蔬菜、水果、肉和魚。

一團魔王軍擠過人群,穿過大街。用目光追了過去,前面的攤位壞了,水果散落一地。到處都是人,魔王軍的士兵揮舞著長槍,警告看熱鬧的人不要靠近。

士兵們想要趕走聚集在一起的人,而在他們的中心,地面上鋪著三塊布。從布下伸出手腳,流出的血變成水池。有人類被打倒殺掉。從布的大小和露出來的手腳來看,是成年男性和女性各一,還有一個小孩子。

我一看到就屏住了呼吸,手裏的木桶差點掉了下來。

臉被布遮住看不見,被殺的男人身上的裝備,是王子使用的綠寶石裝飾盔甲和劍。

「甚麽?怎麽回事?那是我的嗎?」

混亂的亨利王子破禁小聲說道。

「是托馬斯先生,他代替我們當了替身。」

我從喉嚨裏擠出悔恨的聲音。

在發現入侵者爲止,嚴密的警戒狀態都不會解除,魔導船也不會出航。換句話說,一旦發現入侵者並將其殺死,警戒狀態就會解除。

王子華麗的铠甲,當時被衆多魔王軍目擊到。所以托馬斯穿上了王子的铠甲,成爲了他的替身。

聽到笛聲而來的魔王軍,征用了附近的貨車台,把托馬斯他們的屍體,像行李一樣丟上去。

就在這時,貨台上的布一瞬間突然散開,露出了女人的臉和小女孩的手。

女人有著豔麗的黑發,女孩緊握著稻草人。

是米雪和塞拉。

我咬著嘴唇忍耐著。如果不是這樣,我大概會大叫起來吧。

「笨蛋,把孩子都牽扯進來了嗎?」

亨利王子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我也是同樣的心情。但是托馬斯只能那樣做。他成爲了魔王暗殺犯的替罪羊。就算說和家人無關,魔王軍也不會聽的。家人一同被拷問,最後被處刑。一家人決定一起行動,一同迎接死期。

後悔和無力折磨著我的全身。

爲甚麽當時沒有想到這件事呢?看著托馬斯那張隱藏著決心的臉,我責怪昨天的自己爲甚麽沒有注意到。

但是不管怎麽責備,三個人都不會回來。

因後悔而顫抖的我的耳朵裏,突然傳來一聲慘叫。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路上來了很多魔王軍。他們揮舞著長槍,一個接一個地抓捕奴隸。

「甚麽?餵,羅梅莉亞,他們在幹甚麽?」

王子不相信魔族在抓捕甚麽都沒做過的奴隸,于是問我。

「因爲奴隸殺死了魔王,所以把他們當作危險分子來抓。」

這是理所當然的。我早知道會變成這樣。這是理應發生的事情。

「羅梅莉亞,他們被抓了會怎麽樣?」

「最壞的情況會被處死吧。」

對于王子的問題,我擠出聲音回答。

因爲已變成大量奴隸作爲勞動力融入社會,所以不會全部被殺吧。但是,爲了殺雞儆猴,處決幾個人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今後的待遇也會變得苛刻,等待他們的應該是殘酷的命運。

「你說甚麽?那就得救他們。」

王子看到被抓住、鞭打的婦孺憤慨起來。但我阻止了。

「不,不行!」

如果只是少數士兵,那我們也能打倒吧,但這裏聚集了好數萬的魔王軍。我們無法全數打倒。而且那樣做的話,托馬斯的犧牲就白費了。

「因爲托馬斯先生他們當了替死鬼,就沒有理由繼續維持森嚴的警戒狀態了。這樣一來魔導船也應該會出航了,現在就上船吧。」

托馬斯答應昨晚魔導船會開動,理由就是這個。錯過了現在,也許就沒有下次了。

「但是,如果不救他們的話,他們會被殺死的。」

王子想要救助那些被虐待、被殺害的人們。但是優先順序不同。

「我知道。可是,要把魔王的死帶回祖國,這比甚麽都要優先。」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只是打倒魔王不行的。要把討伐魔王的消息帶回國家,讓侵略我國的魔王軍知道,粉碎其鬥志。做到這一點才有意義。

這個情報比數百人的生命更有價值。魔王軍的進攻會停止,化作反擊的狼煙。拯救的生命比數百人還要多。無論如何也要送回去。

而且,我知道遲早會變成這樣。

當人類打倒魔王的事實傳開後,奴隸自然會被視爲危險,並遭受到處罰。包括托馬斯父子在內,所有協助過我們的人都理解這一點。理解後仍幫助了我們。

當我決定抛棄那些被抓的人時,王子他們「何等冷酷的女人啊」,擺出一副瞧不起我的樣子。但不管別人怎麽想,我的決定不會變。

「有點兒太大聲了,現在馬上離開這裏吧。」

無色魔法無法消除聲音。雖然可能是因爲街上的嘈雜而沒有被注意到,但考慮到安全,應該馬上離開這裏。

我回過頭,從巷子裏向港口走去。身後傳來被抓住的奴隸的慘叫,但我並沒有回頭。

我們穿過狹窄的街道上,有時會以透明的狀態,跟迎面走過的魔王軍士兵擦身而過,最終潛入魔導船。

正如我所料,魔導船發出號角般的悠長聲響,起航了。

在貨艙裏,我從牆上開著的小縫隙往外看。透過縫隙,可以看到漸行漸遠的港口,以及魔族支配的魔大陸。

直到魔大陸看不見爲止,不,即使看不見,我也一直在看。

我握緊拳頭。我的耳朵裏,還能聽到被抓起來的奴隸的慘叫。

在那片大陸上,還有成千上萬的人淪爲奴隸,受到鞭打。

一定,我一定會回來的。

指甲嵌入緊握的拳頭裏,流著血,但我不覺得痛。

比這拳頭更堅定,我發誓要救出他們。

潛入魔導船偷渡回到故鄉的船旅,持續了三十天。

在魔族居住的魔大陸戈爾迪亞和我們所住的阿克西斯大陸之間,有一片遼闊的大海。即使是魔王塞爾吉斯造出來的、利用魔導移動的船也需要很長時間。如果是普通的帆船,恐怕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這期間,我們一直躲在船底潛伏。

葉卡捷琳娜的無色魔法在這裏也起了作用。因爲魔王軍的巡視都是固定時間的,只要不疏忽大意,被發現的危險就很小。

不過比魔王軍更危險的,是魔族的移民。

魔王軍爲了將占領的土地打造成更穩固的地盤,招募希望移居的人,開始了殖民地化。作爲移民的他們沒有士兵那樣的紀律,經常來偷糧食。比起巡視的魔王軍,碰上他們的危險更大。

在船底躲藏了很長時間,魔導船終于抵達了我們的故鄉阿克西斯大陸。

踏上久違的故鄉的大地,但這裏現在也是敵人的地盤。

魔導船停泊的地方,是魔族最初踏足的地方。現在改名爲洛班,作爲移民而來的魔族在此居住,蛻變成魔族的一大據點。

在這裏也有很多人類被當作奴隸,被鞭打去搬運石頭,修築了長長的城牆。

雖然是魔族的統治地區,但這裏還是我們的故鄉。只要有能讓人消失的無色魔法,就可以在不被任何人發現下逃脫。我們在前往魔大陸的時候就是這樣做的,不過我向王子提議,在這裏與淪爲奴隸的人們接觸。

「王子,告訴在這裏成爲奴隸並受到虐待的人們,說已經打敗了魔王吧。」

「爲甚麽?可能有人會告密啊。」

亨利王子似乎還是不信任那些淪爲奴隸的人。

「確實是有那樣的危險,但還是該把魔王的死、還有王子打倒魔王的偉業傳播出去。」

「原來如此,這也是呢。英雄的偉業應該廣爲人知啊。」

我一挑起他的名譽欲,王子立刻改變了態度。

王子的意見也不無道理。英雄一旦誕生,就會成爲人們的心靈支柱。特別是對于作爲奴隸、過著殘酷日子的人們來說,魔王的死和打倒魔王的英雄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我小心翼翼地避開魔族的耳目,與奴隸們接觸。

一開始他們也不相信我們打敗了魔王。但是,當我把魔王的首級和王冠展示出來後,他們即使很驚訝,但還是相信了。于是我請求淪爲奴隸的人們,把魔王的死訊傳出去。

雖然我沒抱太大期望,但他們的行動,超出了我的想像。

得知魔王死訊的人,帶著這個情報計劃從洛班逃出去,而留在洛班的人,用魔族的語言把魔王死訊的寫在紙上,到處張貼。

當然,這些都是危險的行爲。張貼寫有魔王死亡的告示,一旦被發現就會被逮捕,然後會作爲危險分子被拷問到死吧。

實際上有很多人被捕被殺。但也有不少人成功逃亡,而魔王死亡的告示,給住在洛班的魔族帶來了小小的動搖。

我在此時也是踏過他們的犧牲前進,離開洛班,前往祖國拉奧尼爾王國。

花了十天左右脫離了魔王軍的支配地區,來到故鄉拉奧尼爾王國邊境的一座城鎮。

「這裏已經是祖國了嗎?」

到達邊境小鎮後,亨利王子問我。

「是的,王子,應該是這樣沒錯。」

我確認了好幾次地圖和地形。我和王子都沒來過這個城鎮,而並非王國出身的葉卡捷琳娜和呂姬也不認識。伊麗莎白似乎也不知道。不過似乎沒有搞錯。

環顧全鎮,這裏一片和平。爲了避開正在進攻的魔王軍而選擇這個城市是有意義的。

「表明我們的身份,讓王都拉昂派快馬來迎接我們吧。」

我向王子提議。如果向國家通報亨利王子歸來的消息,幾天後應該就會有人來迎接。

「對呢,在迎接到來之前,在這鎮裏消除疲勞吧。」

王子也表示贊同,于是我們去拜訪鎮長,表明身份。

一開始我還擔心他會不會相信我們,結果是杞人憂天。不僅如此,還引起了整個城鎮的騷動。

看來亨利王子討伐魔王塞爾吉斯的事,已經從逃亡的奴隸那裏傳開了。看到我們,所有人都對傳說原來是真的感到驚訝。

傳令的快馬立即奔往王都。鎮長請求王子在迎接到來之前,一定要在自己的公館逗留,而王子也答應了。

「那麽,王子,就在這裏告別吧。」

趁鎮長離開的空檔,我向王子提出了分手。因爲已經回到了王國,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可以視作旅行結束了。那就沒有理由再一起行動了。

「嗯?啊,啊,對啊,羅梅莉亞,是啊。」

看來王子忘記了自己在打倒魔王之後說過的話。

「我也有事要去王都拉昂,所以我們之後要去的目的地都是一樣。」

三年前啓程的時候,我的父親是國家的大臣,身居要職。如果現在還沒變的話,應該還在拉昂的宅邸裏。

「不過我不會參加王子的凱旋,不會惹人注目的,還請放心。還有交接方面,魔王的首級、王冠、魔杖和戒指,還有項鏈等珠寶,請王子作爲戰利品帶回去。除此以外的東西我收下可以嗎?」

雖然王子他們不知道我們拿了印玺和其他東西,但這些我都想要。

「啊,啊,沒關系。」

亨利王子點點頭。好,拿到承諾了。

「還有,剩下的路費我也收下吧,畢竟我留在館子也很奇怪吧?」

我就住在鎮上的廉價旅店吧。但是,剩下的路費不足以付回王都的馬和馬車錢,所以我也得派信使,讓父親大人給我寄錢。

「呐,呐,羅梅莉亞。」

正當我在腦裏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時,亨利王子開口了。

「王子,還有甚麽事嗎?」

我回過頭問。交接工作已經全部完成了,還剩下甚麽嗎?

「!不,沒甚麽!」

王子不知爲何大聲喊起來走了。我歪著頭,背對亨利王子邁開腳步。

我們就這樣子分別了。

我毫無感慨地走了起來。接下來必須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雖然打敗了魔王塞爾吉斯,但這片大陸上還殘留了許多魔王軍。雖然亨利王子說自己會打倒所有人,但這不怎麽可靠。當然,如果王子能順利的話自是最好,但考慮到失敗的時候,我也應該行動起來。

本來打算成爲王妃後再做的,但婚約被解除了,只能從零開始。

「得快點才成呢,首先是書信大作戰。」

首先在街上買了紙,在廉價旅店租了房間,在簡陋的桌子上到處寫信。

第一個寄信的對象是王宮。如果打倒魔王的事情廣爲流傳的話,舉國上下的鬥志應該會高漲。可是,不僅要提高我方的鬥志,還要降低敵方的鬥志。

首先要讓魔王軍知道魔王的死訊。

拿出魔王的首級固然很有效的,但因爲頭只得一個,缺乏擴散性。最重要的是會被懷疑是假的。魔王軍也會爲了抑制士兵動搖而保密吧。爲免情報被封鎖,我們也得好好地傳播。

從魔王那裏奪來的私人物品和文件應該很管用。只要看了魔王的親筆信和寫有魔王軍重要機密的文件等,魔王的死訊應該會很有說服力才對。然後俘虜魔王軍的士兵,告訴他們魔王的死訊,讓他們帶著文書放走便成了了。逃回去魔王軍士兵,會出示所交的文件,告訴同伴魔王死了吧。

雖然魔王軍多半會奮力封鎖情報吧,不過只消以數量取勝就成。特別是能搶到魔王的印玺真是太好了。只要複寫文件、蓋上印玺,看起來就像真的一樣。軍官中可能也有人收過魔王的命令書和信件,或是看過這枚印玺。雖然他們是發出封口令的一方,但他們自己應該也會察覺到魔王已死而動搖。

我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寫成像是亨利王子想到的那樣,寄到王宮裏去。而且因爲王宮有可能無視這些建議,所以我也打算把文件和蓋了印玺的紙分發給其他有權勢的人。

說到國內最有影響力的人物,首先要提的就是率領黑鷹騎士團的薩利亞將軍。黑鷹騎士團號稱王國最強,率領的薩利亞將軍是身經百戰的猛將,各國皆知。

雖然不知道他的爲人,但還是期待他能好好利用。

其次,作爲國教的救世教會的實際領導人,法邁因樞機主教長也是不能忘記的人物。

他也是發掘現聖女伊麗莎白的人物,其影響力甚至可以與國王陛下匹敵。

「問題是,他們現在還健在嗎?」

離開國家三年了,不知道王宮內的勢力版圖現在是甚麽樣子。在旅行之前,我對王宮的勢力圖本來就沒有興趣。說到權力人物,我就只知道這兩個人。

「這樣就可以了,這就是全部了嗎?」

大致上想到的都做了。但我總覺得好像忘記了甚麽。是甚麽來著?

迷茫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忘記給老家寫信了。

「是啊,我把父親大人給忘了。」

首先得讓他寄錢來,還得告訴他我被王子解除了婚約的事。說起來,父親大人也是我所認識的有權勢的人之一。

父親大人很受國王的信賴,在王宮裏擔任大臣。因爲我還只是個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他是做甚麽工作的,但既然身居要職,應該也有權限才對。如果把寫給將軍或樞機主教長發相同內容的信發給他,或許能夠好好活用。

馬上開始寫給父親大人的信,剛才還那麽流暢的筆停了下來,寫第一行就煩惱了。

筆尖在紙上反覆放下又提起,放下又提起,根本寫不出來。寫到一半覺得很麻煩,最後寫了一封幾乎是分項列舉要點的信。

過份得難以想像是隔了三年的家書。本想在最後加上一句「我愛你」,但因爲太過直白,就作罷了。

把連我自己也覺得不堪的信封好,跑到鎮上去找負責送信的馬店,塞下禮金請他派了快馬。現在能做的我都做了。就期待其中一個能奏效吧。

然後派出快馬五天之後,由一千人組成的騎士團隊伍來到了邊境的城鎮。

亨利王子出來迎接了騎士團,舉起了腌起來的魔王首級。一千名騎士看到魔王的首級,紛紛屈膝,致敬英雄歸來。

我遠遠地望著那些被譽爲英雄的王子等人。看來亨利王子返回王都拉昂的行程,會這樣子如同凱旋的巡遊一樣。

首先是領頭拿著長槍的騎士,高舉著插在槍尖上的魔王首級前進。在騎士團的護衛下,亨利王子緊隨其後。

亨利王子身穿騎士團帶來的漂亮盔甲,騎在白馬上。他的身影就像從圖畫中跑出來的英雄。

伊麗莎白三人也拿到了禮裙和衣裝,乘坐屋頂被拆除的豪華馬車,跟在亨利王子的白馬後面。

目送著壯麗的凱旋巡遊,我也收到了父親大人的來信。信上的文字和我寄的一樣簡短,上面寫著總之請回到王都的宅邸。

信中還附了一筆錢,我用這筆錢搭了一輛最便宜的馬車,以跟著王子他們凱旋的形式,前往王都拉昂。

王子他們不急著凱旋行程,每到一個大城鎮,就一定會逗留。大概是爲了讓大家知道王子的名字的樣子,所到之處都在等著人們聚集吧。

因爲無法跟隨那緩慢的巡遊,我在鎮上越過了王子的頭,先向王都走去。

到達拉昂後,發現這裏也在爲歡迎王子做准備,王都裏充滿了笑容和活力。看了這個,心想我們的旅程也沒有白費。

馬車駛過熱鬧的街道,駛向王都的中心。

在王都中心建造的王城拉茲周圍,有許多貴族的宅邸。

在一排排漂亮的建築物中,我看到了一座份外大的宅邸。闊別三年的家。

從馬車上下來,久違地站在老家門前,站在大門兩側的門衛用凶狠的眼神看著我。

「你是甚麽人?你以爲這裏是誰的家了?」

門衛盤問我道。這是三年前沒見過的臉。看來是我離開後換了人。當然,對方也不認識我。

這該怎麽辦呢?我有些猶豫。這看門人的態度是正確的。我們格雷厄姆家族是與王室有著深厚淵源的曆史悠久的伯爵家。來客都是有權勢的人,按照慣例,不會接待沒一定身份的人。我現在的打扮就像個村姑一樣,乘坐的馬車也說不上氣派。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表明身份,也不會有人相信。這裏就用穩便的處世術度過去吧。

「對不起,這裏好像是格雷厄姆大人的府上,請問這裏有一位叫凱蘿的人嗎?」

我低聲問道,門衛對凱蘿這名字點了點頭。

「啊,怎麽了,你認識凱蘿女士嗎?」

「是的,我和她很熟。」

凱蘿婆婆工作多年,是負責照顧我的。對我來說,她比我的親生母親還要親近。

「很抱歉打擾您工作了,能麻煩您轉告一下嗎?」

我走近門衛,執起他的手,把零錢塞給他。給個一點點賄賂,拜托他通傳。

「好啊,你叫甚麽名字?」

也許是禮貌的措辭和賄賂管用,門衛輕易答應了。

「只要告訴她是羅梅,我想她便明白的。不好意思,拜托你了。」

聽到我的名字,門衛似乎察覺到甚麽,但他輕聲笑了笑,說這是不可能的,然後向大屋走去。

門衛進了大屋沒多久,從大屋裏傳來了慘叫般的聲音。大屋的門猛地打開,一個老婦人跑了出來。是久違不見的凱蘿婆婆。

「羅梅大小姐啊~~~」

忘了自己的年紀奔跑過來的婆婆,在這三年間變老了,白發也多了不少。

我緊緊抱住馬上就要倒下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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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52 pm

「羅梅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嗎?」

「是啊,婆婆,讓你擔心了,我回來了。」

「啊!太好了!您能回來真是太好了!看到羅梅大小姐的臉,老婆子很高興。」

凱蘿婆婆滿是皺紋的臉上掉下眼淚,哭了起來。

我們哭著擁抱在一起,兩個門衛呆呆地看著我們。在婆婆冷靜下來之前說出自己的身份。

「啊,我叫羅梅莉亞•馮•格雷厄姆,是這個家的主人的女兒,時隔三年回來了。」

一聽到我的名字,門衛都嚇得臉色發青。

「啊,請別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工作吧。你看,婆婆也不要再哭了,好嗎?」

我同時安撫害怕會受到懲罰的門衛、以及哭過不停的婆婆。

「是的,不過不過,能見到你真的很高興。」

婆婆哭個不停,真叫人爲難。反省自己讓她這麽擔心了。

我抱著哭個不停的婆婆的肩膀,走進了闊別三年的家。

一踏進我家,就看見傭人們的身影。和門衛一樣,新人也很多。

「三年時間裏,不認識的人多了不少呢。」

「說得沒錯,不過那個,大小姐,發生了很多事情。」

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那晚點再說。應該先去見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吧。

「這件事以後再說。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都在吧,哥哥他們還沒回來嗎?」

我有兩個年紀大我一截的哥哥。不過,兩人都在留學,回來應該還早著吧。

「是的,兩位還沒有從留學回來,老爺和夫人在大廳裏。」

「是嗎?那我先和他們談談。」

老婆婆回答後,我走向父親大人所在的大廳。

走進大廳,傳來女人的哭聲。一看,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和一個肥胖的女子。是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我是羅梅莉亞,我回來了。」

我走到兩人面前,輕輕鞠了一躬。三年沒見的父親大人,皺紋和白發都多了。看起來好像稀疏了一點。相反,母親大人比以前胖了。淚水沾濕了手帕,一看到我就更加嗚咽起來。

「啊!怎麽會這樣的?居然被王子解除婚約,真是太可憐了!」

「你冷靜點。」

雖然父親大人勸慰母親大人,但母親大人還是止不住地哭泣,歎息過後又不停地哭。

「太過分了,盡忠于王室的我家,竟然會被如斯對待。」

聽著母親大人的哭聲,我也煩躁起來。

這麽說來,母親大人就是這樣的人。總之是個愛哭的人。但母親大人絕對不會爲別人流淚。這個人的眼淚就只會爲了憐惜自己而流。證據就是,她沒有爲著我平安無事而說出半句高興的說話。

「你先回房間休息吧,羅梅莉亞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了。」

父親大人叫母親大人回房間,讓傭人帶走。

「嗯,拜托你了,我已經無能爲力了。」

母親大人到最後也沒跟我說話,哭著走了。走到走廊上依然哭喊著,聲音傳到大廳裏。母親大人一起起來,陪著她的人反而更累。讓她哭到夠才是最好的。

漸漸遠去的哭聲中,兩聲歎息重疊起來。發出聲音的兩個人的視線相對。

我等著父親大人開口,但因爲他遲遲不肯開口,于是由我主動開口。

「我回來了,父親大人。擅自離家了,實在抱歉。」

到了現在才敢說,三年前的我是怎麽了。我只想到即將出發的王子,便離家出走。腦子裏根本沒有剩下的家人和婆婆。

說實話,我覺得被父親大人打一巴掌也怪不得人。即使不是這樣,也已經做好了責罵的心理准備。

但哪一邊都沒有。

父親大人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不曉得那雙小眼睛在想甚麽。

「那個……還有,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我和亨利王子在旅途中發生了很多事情,被解除了婚約。王室已經通知你了嗎?」

對我的問題,父親大人簡短地點了點頭。

「嗯,雖然還沒有正式公布,但已經有人探詢過要解除婚約。」

「十分抱歉,我壞了家名。」

我只是一味低下頭。說實話,這對格雷厄姆家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

我家和王室的關系很密切,是屈指可數支撐王室的重臣。我和王子的婚姻,就是爲了向內外展示這種團結。

被王室解除婚約,就等于父親大人在中央的權威掃地。恐怕在拉昂也待不下去,遲早要回到老家所在的伯爵領地的領都格拉姆。

這是即使被斷絕關系也無可怨言的大失態。可以說是家族曆史上的汙點。

一陣沈默之後,父親大人終于開口問道。

「有沒有受傷?」

「?是的,沒有受傷。」

意外的話語讓我呆了一呆。

在旅途中,受了幾次重傷。從懸崖上摔下來摔斷了腿,船沈了差點遇溺。被魔族放出的毒箭射中肩膀的時候,還以爲真的會死呢。

幸虧那時候伊麗莎白已經成爲了同伴,所以用治愈術治好了我,現在連傷疤都沒留下。不過,小擦傷和割傷都不肯給我治,身體上還殘留著幾處傷痕。

和三年前當深閨千金小姐相比,現在的我應該變髒了很多吧。因爲嚴酷的旅行,皮膚粗糙,頭發也損傷了。話雖如此,我對自己的容貌又沒有那麽在意,所以也不後悔。

「是嗎,你也累了吧,羅梅莉亞,今天就先休息吧。」

「知道了,那麽就容我休息吧。」

得到父親大人的允許後,我走出房間,只見大廳外面婆婆正心神不定地等著我。

「啊,羅梅大小姐,怎麽樣?」

「只是叫我休息一下而已。」

真的只是這樣,再沒說其他話了。母親大人倒很容易理解,父親大人卻太難懂了。

「請你不要生老爺的氣,大小姐離開後,社交界都說是私奔,是羅梅大小姐勾引了亨利王子。」

「啊,原來如此。」

老婆婆的話讓我接受了。私奔可是戀愛小說的精華。但那只是對私奔的兩人而言,而留下來的其他人卻是地獄。

孩子的婚姻由父母決定的,孩子也要服從父母。如果孩子違背自己的意願私奔,父母和一家就會被認爲是連孩子都沒能管好,備受指責。

因爲世人不能說王室的壞話,所以流傳了是我勾引了王子的謠言。

傭人不斷更換,大概也是因爲很多人對流言蜚語感到厭煩而辭職的緣故吧。

「可是,王子應該留下了信,也把我們旅行的事告知了吧?」

三年前,王子說他出發時留下了一封信。而且經常在旅途中被認識的人揭露了王子的真實身份。那個時候,王子說過自己旅程的目的是消滅魔王。

王宮不可能不知道這一事實。和我私奔的傳聞應該馬上就被否定了。

「是的。過了一段時間,這個傳聞就消失了,但因爲這次的婚約被解除……」

「啊,你已經知道解除婚約的事了嗎?」

原以爲只是來打探了一下,沒想到在社交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是的,雖然還沒有正式發表,但好像是從哪裏泄漏出來的。」

「來源是教會嗎?」

從婆婆的話中,我推測出了消息的來源。如果決定取消我和王子的婚約,王子就需要新的對象。一起旅行的救世教會的聖女伊麗莎白,應該是第一候補吧。對教會來說,爲了推伊麗莎白一把,應該也在爲鞏固地位和疏通關系而奔走。

「羅梅大小姐!」

說教會壞話會遭報應的啊,虔誠的婆婆大聲說道。

然而,婆婆卻一下子泄氣了,垂下肩膀。

「不過,事實確實如此。昨天我也去了教會,不過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羅梅大小姐是個不規不矩的女人。」

因爲我的關系,害這個虔誠的婆婆在教會待不下去了。

「即使是王室,也只能散布這樣的謠言呢。」

我對王室的行動,在某種意義上表示認同。

婚約本來就是神聖的契約。因爲是單方面打破,所以必須有相應的理由。只是性格不合可是不行的。

不過,如果說是女人不檢點,就足以成爲毀掉婚約的一大理由。

「那我會被叫去處女檢查嗎?」

在與王室的婚姻中,處女性尤爲重要。據我所知,結婚前要在衆多女官面前確認是否是處女。

雖然姑且也保持了純潔,但要在人前暴露裸體還是有點抵抗的。

「羅梅大小姐,這不是黃花閨女說的話。」

又被婆婆訓斥了一頓。盡管身體是少女,但內心看來已經不是了。

「對不起。」

我先道歉一下,但實際上應該不會做處女檢查吧。如果答了是處女,就沒有理由解除婚約了。大概是打算只散布醜聞,然後說考慮到格雷厄姆伯爵家的顔面,不進行處女檢查吧。

一副以恩人自居的手段。

但是,如果散布關于我的醜聞,父親大人在社交界也會感到委屈吧。真是太不孝了。可是,父親大人對我甚麽也沒說,這就更不可思議了。

父親大人到底在想甚麽?

雖然不明白,但我馬上停止了思考。因爲還有其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雖然時隔三年,我又回到了位于王都拉昂的家,但我知道在這裏待不了多久。

因爲我的婚約被解除,父親大人就會失去在王都的權威,無法在王都待下去。

本以爲他一定會馬上回到真正的故鄉──格雷厄姆伯爵的領地格拉姆,但卻不能那樣做。

打敗魔王的王子凱旋歸國,舉行了盛大的飨宴,持續了好幾天。

雖然我沒有參加,但作爲伯爵家的父親大人,不能不列席祝賀。

這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宴會,全國所有人都在慶祝英雄的誕生,唯獨父親大人沒能享受宴會。不可能享受得了。

因爲在宴會之前,我和亨利王子的婚約被正式宣布解除。

對父親大人來說,這是令人咬牙切齒的屈辱,但也不能對這位成就了名垂青史偉業的王子說三道四。無論心中多麽憤怒,每天都要笑臉近人參加不知何時結束的宴會。

我在王都拉昂期間,留在大屋中,寸步不出家門。

明明父親大人已經夠難受了,作爲元凶的我可不能到處亂跑。

話雖如此,我也不喜歡虛度光陰,所以趁父親大人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辦公室,閱讀領地的相關文件。

在父親的辦公室裏,一張大桌子上堆積著好幾份資料。

由于連日的宴會,領地的運營工作停滯不前,工作似乎堆積如山。

我拿起其中一份文件,讀了起來。

我們的格雷厄姆伯爵領地,以領都格拉姆爲中心被劃分爲三十個地方。現在我拿著的,是伯爵領地整體的財務記錄。

粗略一看就知道,從領地獲得的稅收,整體呈下跌趨勢。

雖然不至于急在眉睫,但我們格雷厄姆家的財政狀況並不樂觀。

特別是伯爵家特産的瓷器和蒸餾酒的銷售額都在下降。

由于戰亂關系,奢侈品的需求都下跌了。商品過剩,似乎被商人壓價了。

父親大人也在努力,但苦于資金周轉。如果有一大筆資金的話,應該可以改善財政狀況吧,但卻沒余力積蓄利潤。只能逐步投入少量的資金,惡化的趨勢越來越嚴重。

作爲一個放蕩的女兒,應該對父親大人盡一份孝心。

想了一會兒,又把財務記錄放回原處,接著尋找地方領地的記錄。找了一會兒,發現了一份名爲卡修的地方報告書。

這個卡修地區是位于王國的東端,被視作邊疆的地方。由于與其他國家接壤,所以伯爵領地將之作爲直轄地治理,但由于在軍事上和經濟上都不被視爲重要、只是個派遣了一名代官的小地方。

在伯爵的領地中也算是很小的地方,誰也不會注意到。但是看了看從那裏交來的報告書,發現事情頗爲有趣。

因爲地處偏僻,父親大人沒有仔細看過,而財務負責人也因爲不是重要的領地,所以對報告都囫囵吞棗。但只要仔細解讀的話,就會發現有奇怪的地方。如果再查一下,應該會抖出各種問題。

拿到這裏所有與卡修地區相關的文件,再去書庫追溯過去的記錄,全部拿到手上。

當我兩手捧著文件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凱蘿婆婆正來到我的房間。

「羅梅大小姐,這些文件是怎麽了?」

看到我雙手捧著的書和文件,凱蘿婆婆吃了一驚。

「沒甚麽,婆婆,你來得正好,麻煩幫我把房間的門打開。」

因爲雙手都沒空,請她打開門,走進房間。房間裏堆滿了雜物,我避開雜物,走到桌子前,放下文件。

「那你婆婆怎麽了?有甚麽事嗎?」

「羅梅大小姐,你真的打算把這些東西賣掉嗎?」

老婆婆遺憾地看著堆積如山的行李。這些行李都是我以前用過的衣服、裝飾品和小物品。

「留著穿不下的衣服也沒用吧。」

旅行三年,嚴酷的生活讓我的身高稍微長高了一些,十五歲時的衣服已經不合身了。最重要的是,對衣服和裝飾品的興趣發生了變化,對之已感覺不那麽吸引了。考慮到今後的事情,我決定把紀念品以外的東西賣掉換錢。

「可是,格雷厄姆伯爵家要變賣東西甚麽的。」

因爲面子的問題,婆婆很傷心。

的確,貴族處理家産,外間知道了會不太好聽。

「嗯,不過婆婆,我心裏有盤算的。」

我意味深長地笑了。說不定會有很大的利益。

「所以,你是來告訴我這件事的嗎?」

既然如此,我想快快結束婆婆這個話題。我想早點看一下拿來的文件。

「不,賽勒商會的人來了。」

「啊,是嗎,那他進來吧。」

我拜托婆婆傳話。賽勒商會是王國最大的呼聲最高的大店。它也是我們家的禦用商人,關系很好。今天是爲了收購要賣掉的東西才叫來的。

在房間裏等著的時候,在婆婆的帶領下,一個穿著光鮮的微胖青年走了過來,低下了頭。

「這不是羅梅莉亞大小姐嗎,非常感謝您這次能和我們賽勒商會合作。我是負責這次商談的米內波。」

賽勒商會的米內波稍微誇張地跟我問好。

「這次承蒙你費心了,真沒想到賽勒商會的繼承人會親自過來。」

我從記憶的一角想起他的名字。沒記錯,米內波是賽勒商會會長的兒子。

「那是當然的。我們平常也受到格雷厄姆大人的照顧,所以這次由我來負責鑒定。」

雖然米內波滿臉笑容,不過沒有比商人的笑容更不可信的東西了吧。

「要賣的就是這裏的東西,請馬上審核吧,我在這裏等著。」

聽了我的話,米內波點了點頭,對集起來的物品進行鑒定,算出金額。我在房間裏確認卡修地區的文件和記錄。凱蘿婆婆本來可以出去的,但可能還不能接受要變賣東西出去,還留在房間裏。

過了一會兒,審核工作似乎結束了,米內波開口了。

「大小姐,鑒定結束了,真不愧是格雷厄姆家的精品。」

米內波像商人一樣說客套話,但我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

「那麽,多少錢呢?」

我立刻問了價錢。商談中最重要的是金額。

「差不多就這樣吧?」

米內波把價格寫在紙上,提出的價格比市價低很多。

因爲我被解除了婚約,害伯爵家現在處于衰落狀態。雖然知道會被人抓住弱點,但還是比我預想的價格低了一半。

當然,他們是商人。雖然我不否定他們把利益信奉爲唯一的神,爲了將之最大化而努力,但看到對方倒運而輕視,連這種程度的小交易都擺出這種態度是不能接受的。

「是嗎?我明白了。」

我裝作不懂行情的笨蛋,接過紙簽了名。這樣,交易就完成了。

「對了,我還有一件東西想要你收購的,這個值多少錢?」

我從桌子的抽屜裏取出盒子,讓他看看裏面。

那是灰色的一塊,像石頭一樣的東西。

遠看像是石頭,或者是巨大的蛋化石。但我沒有漏看米內波在看到這東西的瞬間,臉色都變了。

「哦,這個是。」

米內波接過灰塊,仔細打量著,點點頭。

「是礦石吧。不,這真是少見的東西呢。因爲有個好事之家在收集奇怪的礦石,我用兩枚金幣買下吧。」

「啊,這樣的石頭值兩枚金幣嗎?」

聽了米內波的話,旁邊的凱蘿婆婆驚得叫出聲來,但我歎了口氣,從米內波手裏拿回來。

「看來對你來說,要碰這個好像還太早了呢。」

我沒好氣地看著米內波。

雖然像這樣子,我還是很有眼光的。雖然比不上本行的商人那麽厲害,但對價格和物品的知識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

這些都是旅途中遇到的商人教的。

一路上,我們經常和商人一起行動。他們組成商隊,在城市之間移動。商人需要護衛,我們也可以在旅途中順便賺些路費。

我在野營的時候經常和他們聊天。他們有很多喜歡聊天的人,無論是炫耀自己正在搬運的商品,還是談論迄今爲止做過的大生意,都是晚上打發時間的好話題。

多虧這樣,我的眼力得到了培養,學會了不被行情、劣質商品釣到的訣竅、談判的法門等。當然,這個像石頭一樣的東西的真面目,我自然也知道了。

「把這個說成是礦石,賽勒商會也墮落了呢。」

「您、您說甚麽?」

我的話明顯讓米內波動搖了。想要騙人,膽子還不夠。以前遇到的商人,即使沒有自己的店鋪,但至少比米內波更有商業頭腦。

「羅梅大小姐,那是甚麽來的?」

凱蘿婆婆問我,我就告知她真相。

「這是龍涎香。」

當我揭開物品的真面目後,米內波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是龍喉嚨裏的結石。作爲香料很珍貴,就算是小小的一粒,也值上同樣重量的金幣。」

婆婆聽說它的價值和金幣一樣時,驚訝地看著我手裏的那塊。

而我所持有的龍涎香是破格的大小,巨大得無法放在手上。

「雖然可以從化作魔物的龍身上采取的,但本身就不易采到,而且這片大陸上也沒有大型的龍,即使采到也只能得到小石子般大小而已。會這麽大的東西舉世無雙吧。」

說到爲甚麽我會擁有那樣的東西,其實這是打倒魔王時的戰利品。

那時,我一味把桌子上的東西都裝進袋子裏,當中夾雜了這個。事後調查時嚇得要死。聽說有著很多龍的魔大陸,也就會有這種東西吧。

亨利王子和其他同伴並不知道這件事。雖然我一個人獨占了高價的戰利品,不過反正打敗魔王的榮譽也沒分給我,所以就這樣打平吧。

但再次一看,果然真的很大。而且只有一點點被削掉的痕迹,是魔王累了的時候用這香味療愈的吧。這麽一想,便讓我想到那可憎的魔王也有自己的人生、有放松的時間。

「羅梅大小姐,那個到底會值多少錢?」

凱蘿婆婆問道,我只能一笑。

「這個可定不了價錢喔,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把這個上貢給王室。這是大陸上絕無僅有的東西。收藏了這個,王室的地位肯定會提高。」

王室會收藏寶物,邀請各國代表互相展示國寶。因爲大量收藏稀有物品,是有財力、有文化和曆史、有信用的證明。如果是這龍涎香的話,想必能引以爲榮吧。

「獻上了這樣的東西,無論有甚麽請求,王室都一定肯聽吧?」

我可以保證這件東西的價值無法估量。向王室進貢後想要要求甚麽,就看那商人的本事吧。根據交涉的人的不同,不管要甚麽也有甚麽。

我轉過身,翻起用白眼望向米內波。凱蘿婆婆也一臉驚呆。那個男人聲稱只是普通的礦石,想用兩枚金幣買下無價之寶。

「那個,這個,大小姐。」

米內波想要說點甚麽,但我不打算聽。

「我不想再和你說話,今天就請回吧。」

我跟他劃清了界線。

買賣的鐵則是低買高賣。雖然我不否認這一點,但對米內波來說,買賣已幾近欺詐了。在旅途中遇到的商人中也有很多這樣的人。剛開始也被這些人騙了,但見了幾次之後,很快就能分辨出來了。看到米內波時,也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個,這個,羅梅莉亞大小姐,這是……」

「我不是說過不想再跟你說話了嗎?請回吧。啊,賣出的東西請你帶回去吧。」

我一劃清了界線,米內波就逃跑似的回去了。

「羅梅大小姐,你這樣子就原諒他嗎?」

凱蘿婆婆似乎很氣憤。大概是無法原諒他想要欺騙伯爵家吧。

「沒關系,比起這個,婆婆,父親大人一回來後,請你馬上告訴他這件事。」

恐怕明天就會有賽勒商會的大人物來吧。

我悠閑地想著把剩下的都交給父親大人吧,但不愧是王國第一的大店。行動的速度超出了我的預料。當天晚上,米內波的父親,賽勒商會的賽勒會長本人就來了。

雖然宴會結束後回來的父親大人已經很累了,但畢竟賽勒會長親自來到,也不可能拒絕會面。爲了說明情況,我也在場,三人一同見面了。

「那麽,賽勒先生,你今晚來有甚麽事嗎?」

坐在椅子上的父親大人掩飾不住宴會的疲憊,用略帶生硬的聲音應對道。

「那是因爲,今天犬子對羅梅莉亞大小姐做了一件非常失禮的事。」

賽勒會長的額頭上流著汗道歉。

「失禮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羅梅莉亞。發生甚麽事了嗎?」

不知道情況的父親大人看著我說。

「問題是這個龍涎香。」

我取出曾屬于魔王的的硬塊,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聽著聽著,賽勒露出了苦澀的表情。這是要斷絕關系的大失態吧。當然,我自己也很不孝,所以也不能嘲笑米內波。

「我家犬子幹下了難以啓齒的蠢事。如果可以的話,求您把龍涎香賣給我吧,我們會以合適的價格收購的。」

賽勒會長一邊低頭,一邊向我提出再次洽談。

盡管狀況說得上順利,但要跟賽勒會長直接進行交易,區區我這樣的好像會落敗。

賽勒商會是王國第一的大店。況且,賽勒商會既講威信、也要體面。對于曾經一度狠狠壓價的對象,這次應該會不計成本開出高額的價格吧。考慮到動用的金額,對現在的我來說負擔太重了。

而且,在解除婚約的事上,我也對不起父親大人,想趁此彌補一下。

「賽勒會長,很遺憾,這個不能賣給你,這個本來是打算送人的。」

我拿起問題的龍涎香,望向著父親大人。

「對了,我忘了把旅行的土産交給父親大人,請收下吧。」

說著,我把龍涎香遞給父親大人。

它的價值已經遠遠超越了黃金。把這種東西當土産,父親大人的小眼睛睜得大大的,開開合合好幾次。我把視線從混亂的父親大人,移到賽勒會長身上。

「就是這樣,現在那已經是父親大人的東西了,之後請和父親大人協商吧。」

我把問題推給父親大人。如果是父親大人的話,應該不會膽怯吧。

「我明白了,格雷厄姆大人,請您把龍涎香賣給我吧。」

賽勒會長這次向父親大人低頭。

「那倒沒關系,賽勒先生,你能出多少錢呢?」

「我們不打算瑣瑣碎碎地討價還價,如果不能以這個價格賣出的話,那我們就撤手了,請務必以這個價格賣給我們。」

賽勒會長從懷裏,拿出一張寫著金額的紙。

父親大人接過寫著金額的紙,忘記了平時的無表情,瞪大了眼睛,吃了一驚。我也讓父親大人給我看了金額,看到上面的數字,差點笑出聲來。

上面寫著我預想的十倍的金額。雖然不去討價還價,一點都像商人的所爲,但這正是有著一生一世的覺悟。不愧是賽勒商會的會長。做法果然不一樣。

「我知道了,既然能做到這一步,那我就把這條龍涎香賣了。」

父親大人點點頭,遞上龍涎香,說這個金額不能置之不理。

「謝謝你。」

賽勒會長接過龍涎香,低下頭。然後轉向了我,又再次低下頭。

「羅梅莉亞大小姐,這次我家犬子委實做了難以啓齒的事。聽他說,不僅是龍涎香,在收購其他商品時也做了些很難看的事,請務必容我再審核一次。」

賽勒會長還提到了收購的價格不合理,試圖糾正。

但我斷然拒絕了。

「那可不成,因爲那是已經結束了的交易。」

雖然知道被人抓住了弱點,但還是同意簽了名。可不能重收覆水。

「可是,對我們而言,也不能讓那種買賣就這樣放任不理。」

作爲會長,也不能對兒子犯下的不檢點坐視不管吧。最重要的是,欠下貴族的人情每每會非常昂貴。無論如何,都要在今晚之內解決。

「我明白了,那麽,作爲補償,能不能給我准備一些『魔法顔料』呢?」

我說出了一種難以入手的魔道具的名字。

它乍一看只是普通的沙子,但有著一種特性,那就是只要魔法使握住它扔進火裏,火焰的顔色就會改變。是判定魔法師素質時使用的物品。

魔道具基本上都是以高價的東西居多,而且這種「魔法的顔料」更是非常稀少,不容易買到。不過,如果是賽勒商會的話,應該可以備齊。

「甚麽時候都可以,能否送過來呢?」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送過去。」

賽勒會長沒有問爲甚麽想要那樣的東西,一口答應了。

不愧是王國第一的大店。普通的商會都難以到手的物品,明天就能備齊。

實際上,貨真的在第二天就送到了。作爲商人,賽勒會長無疑是一流的。

我既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父親大人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巨款。有了這筆資金,應該可以重振陷入困境的領地經營吧。

連續幾天的宴會終于結束了,據說在宴會的最後,亨利王子和聖女伊麗莎白宣布訂婚。

雖然對我來說無所謂了,但我很好奇伊麗莎白、葉卡捷琳娜、呂姬之間究竟有過怎樣的對話。但我已經無從得知。

就這樣,我離開了王都,回到了老家格雷厄姆伯爵領地的領都格拉姆。

回到真正的老家領都格拉姆,我忙得團團轉。

首先需要趕緊造好衣服。在王都的時候都湊合穿上禮服,但說實話我不怎麽喜歡禮服。我需要一件便于活動又結實的衣服,于是便去裁縫店,把自己喜歡的款式告訴裁縫,做了十套左右。

接著去工房,讓他們制作合身的铠甲、頭盔、劍等。

對于身爲女人的我穿上铠甲,工房的老板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但我撒謊說貴族間正這麽流行,蒙混過去了。

然後再派人去調查幾個人,仔細調查從父親大人的房間借來的資料,過著忙碌的每一天。

說到忙碌的話,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也是如此。

尤其是母親大人,每天都忙著以淚洗面,沒有一天聽不到悲鳴和哭聲。似乎無法接受從華麗的王都拉昂回到這樣的鄉下。

雖然安慰她的傭人看起來很辛苦,但這也是工作,就死心吧。

父親大人每天都在忙著計算如何使用利用龍涎香得來的巨款。只是從財務記錄來看,父親大人對眼前的錢很沒抵抗力。雖然我覺得應該作更長遠的考慮,但身爲女兒的我插嘴也不是辦法,所以便保持沈默。

但家人之間依舊沒有對話。母親大人整天窩在房間裏不出來,和父親大人吃飯時見面,也只是例行的寒暄,沒有別的話題。

在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相處之下,終于准備得差不多了。向裁縫店訂購的衣服明天就會送到,預定的物資也都備齊了。剩下的就是和父親大人說話了。

「父親大人,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走到正在享受下午茶的父親大人身邊,開口說道。

「其實我想了很久,爲了緩解長途旅行的疲勞,我想去邊境的一個很有情調的地方,稍微放松一下。」

當然是騙人的,但那也不是甚麽希奇的舉動。我被亨利王子解除婚約,在社交界沒有立足之地。既然如此,說想在安定的鄉下安穩地生活也不足爲奇了。

「……你想去哪裏?」

聽到父親大人的話,我立刻回答。

「東邊的卡修。」

我說出了早就選好的地名。

「知道了,隨你的便。」

不出所料,父親大人同意了。讓人頭疼的女兒,如果能主動搬到邊境去,大概會覺得省事而高興吧。

「是的。不過,父親大人,我不想在那裏沒有自由,我不會給父親添麻煩。作爲補償,卡修就讓我隨意行事吧。」

我像個有點任性的女兒似地跟他央求。

「……知道了,好吧。」

父親大人也同意了。他大概覺得,與其被我煩心,不如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更樂得輕松吧。卡修要做的事拿到了承諾了,之後弄成正式的文件吧。

「羅梅莉亞,你甚麽時候出發?」

「盡快。旅途中能配發護衛給我嗎?」

我馬上回答了父親大人的問題,順便也拜托了護衛。

卡修位處邊境,魔王軍的魔爪還沒有伸到來。但聽說最近魔物越來越多了。考慮到有盜賊出沒,護衛是必須的。而且我也想繞道看看當地。拿到了護衛,在路上繞行兼充視察吧。

「明白了,我來安排吧。」

父親大人都完全聽我的,讓我呆了一下。父親大人是以自己的一套方式來顧慮我吧?

「姑且也想和母親大人告別。」

我說出了母親大人的名字。一個搞不好,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兩人了。三年前沒能做到,這次應該好好道別吧。

父親大人也同意這樣做,于是我徑直走向母親大人的房間。

我走向母親大人的臥室,哭聲甚至傳到外面。我歎了口氣,下定決心。

「母親大人,我是羅梅莉亞,我要進去了。」

我敲了敲門,走進房間。

寬敞的臥室裏亂七八糟的。衣服、鞋子、珠寶、內衣、手帕等散落一地。

「啊,羅梅莉亞。怎麽辦呢?世界末日了。」

一看到我,她一開口就這麽說。母親真是個會發掘這世界的悲劇和災難的天才。

覺得傭人冷待自己、朋友輕視自己、商人只賣劣貨給自己、連寵物也不親近自己、森羅萬象都在排擠自己。

然後一邊感歎,一邊絕對不瞧我的眼睛看。

如果是平時還算了,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母親大人!」

我厭倦了沒完沒了的抱怨,大聲地拍著手。

母親大人被聲音和聲音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終于看著我。

我把雙手貼在母親大人的臉上,仔細地凝視她。

好久沒有正面看母親大人的臉了。母親大人也好久沒正眼看著我了吧。

仔細看了母親大人的臉之後,我把雙手從臉上放下,繞到母親大人的背上,擁抱了她。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母親大人緊張渾身僵硬。

「明天就會動身去卡修,就此告別。」

告別時,我傾注了僅有的愛情。

再見了,母親大人。除了自己誰也不愛的可憐人。而且我也不愛母親大人。

雖然不愛她,但還是希望她健健康康。

「再見了,好好保重。」

我松開擁抱,向她作別。

走出房間,房間裏又傳來哭嚎的聲音。

在哭聲之中,我沒有回頭,朝著卡修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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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54 pm

第一卷 第二章~赴往邊境,奪取了堡壘~

長達三年的打倒魔王之旅,真的很嚴苛。

作爲貴族長大的我,光是饑餓和寒冷就已經很痛苦了,在進入魔族的支配地區之後,還經常有被襲擊的危險。

雖然我熬過了三年的艱難旅程,但通往卡修的旅程,難受到我都想大聲喊出來。

因爲馬車裏塞滿了抱怨的話。

發牢騷的人,是主動提出和我一起同行的凱蘿婆婆。

「老爺和夫人也真是的,竟然把好不容易才回來的羅梅大小姐送到邊境去。」

凱蘿婆婆不停地抱怨。已經聽過很多次了。老婆婆似乎難以接受我要前往卡修。

的確,乍看之下,就是一個被解除婚約的女兒,被斷絕了關系。

「所以說,我不是說不是這樣的嗎,婆婆?」

去卡修是我自己提出的,我已經解釋了好幾遍,可婆婆就是不搭理我。現在還在說兩人的態度太過分了。

「不過就是這樣子吧。受害者可是羅梅大小姐啊。爲甚麽非得把大小姐發送邊疆不可啊。說到底,提到那個王子,可是把一開始跟隨旅行的羅梅大小姐舍棄,跟不知哪裏跑出來的女人訂婚,太過份了啊。」

凱蘿婆婆大發雷霆。平時的虔誠不知到哪裏去了,雖然暗示教會公認的聖女的這句話有點不妙,但我已經懶得責備她了。同樣坐在馬車上的、凱蘿婆婆的丈夫卡坦爺爺也沒好氣,不再提醒她了。

「面對如此傷痛的羅梅大小姐,夫人只是一味哭泣,而老爺卻甚麽也不說。這樣太過分了。至少,至少該說一兩句吧。」

我又沒有感到傷痛,但沒受到責備,確實讓我感到意外。雖然我沒期待像婆婆說的那樣溫暖的話語,但甚麽都不說,也讓人驚訝和害怕。

「那些傭人也是的,羅梅大小姐要去卡修,卻沒有人跟去,真是叫人傻眼。」

和我一起去卡修的,只有婆婆和她丈夫的爺爺。

「沒關系,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我不非難他們。也沒有人願意去邊境吧。

「可是呢。」

凱蘿婆婆還在唠唠叨叨地說著,我已經聽膩了。

「婆婆,你適可而止,一切都是我決定的。」

「可是,羅梅大小姐,我們要去的卡修的地方好歹是邊境,不是也會有魔物出沒嗎?讓大小姐去那樣的地方太過分了。」

「我知道,不過那也不是甚麽不好的地方,自然風光很優美,是個好地方喔。」

我告訴婆婆卡修的優點。當然,也可以說只有那一點就是了。

「羅梅大小姐,你去過卡修嗎?」

「只有一次。」

我簡短地回答了婆婆的問題。在和王子一起旅途中,曾意外地順道來過卡修。雖然是預計之外的繞道,但也因此瞭解到些有趣的事情。

「好的,牢騷就到此爲止吧,因爲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從車窗看到了外面的景色。馬車已經進入卡修了。雖然是一幅恬靜的田園風光,但亦可以看到沿路的幾道柵欄都被破壞了。

恐怕是魔物造成的吧。如果連道路都出現被害,那就成問題了。在偏僻的村子裏,情況應該更糟糕。這果然需要實地調查。

「爺爺,不好意思,請車夫把馬車停下,我們繞道走一趟吧。」

我改變方向,爲了調查魔物的受害情況,在邊境更偏遠的地方巡回。由于這原因,旅程被進一步推遲了,抵達新居的卡魯魯斯堡壘時,比預定時間晚了十天。

「這裏就是王國的東邊盡頭,卡魯魯斯堡壘嗎?意外地真是個好地方呢。」

從馬車裏望著比預定時間晚了十天才到達的卡魯魯斯堡壘,我低聲說。

那裏是一座四面被石牆包圍的堡壘。

「哎呀,原來卡魯魯斯是這樣的地方嗎?」

面對著粗犷的堡壘,婆婆好像都要暈倒了,但我早知道這裏就是這樣的地方。我想要的並不是漂亮的宅邸。是可以駐紮士兵的軍事設施。

「對啊,是個好地方吧?自然又優美,就算有魔物出現,這裏也很安全。」

我對婆婆說。

卡修地區北被險峻的加埃拉連山阻擋,南是濕地。東是荒野,再往前便與鄰國接壞。與鄰國過去有過戰爭的曆史。雖然爲了防備敵國,在這東邊的盡頭建造了卡魯魯斯堡壘,但說到底,卡修本身就沒有戰略價值,因此卡魯魯斯堡壘也從來沒有戰火的記憶。也許是因爲這個原因,堡壘裏彌漫著一種松懈的氣氛。守在大門兩側的兩個門衛,拿著長槍打著哈欠。魔王軍在王國的西邊展開,卡修遠離主戰場,也是士氣低落的原因之一吧。

「羅梅大小姐,不能住在這種地方。現在馬上回到米雷多城吧。那裏的話還能過上像樣一點的生活。」

來這裏的時候經過,米雷多是卡修最大的城市。的確,那裏的生活應該很舒適吧。

「我在這裏有事情要做。如果你想去米雷多,就一個人去吧。沒甚麽好擔憂,不管住甚麽地方,久住便則安呢。」

護衛我們的士兵,向門衛告知了我的身份。打開城門,馬車進入堡壘。

卡魯魯斯城堡裏面很寬敞。根據資料,最多可以駐紮千人。看上去士兵只有五十人左右,但按記錄應該有一百人。可能是去做演習或巡邏。

我從馬車上下來,一個文官模樣的男人過來接待我。說起來,負責卡魯魯斯堡壘的卡修地方的代官,現在好像因爲演習不在。雖然好像立即就派馬去聯絡他,不過看來只能等他回來了。

總之,讓爺爺把東西拿下來,讓婆婆把住的地方打掃幹淨。只要給她點甚麽工作,她應該會安靜一下吧。我讓送我到這裏的護衛回去,自己在堡壘裏巡視。

可是,僅僅是稍微視察一下,就知道堡壘的狀態並不是萬全的。

人數少也沒辦法了,但首先士兵的士氣很低。因爲遠離戰場,士兵沒有緊張感,即使素不相識的我四處走動,也沒有人叫住我。

再加上士兵的裝備也很貧乏。武器已經破舊不堪,數量看起來也不足。特別是防禦堡壘所需的弓箭和弩的數量很少。軍馬似乎也不夠充足。

看了一圈,老爺爺已經把行李卸下來了,行李被搬到了會客室。我也走進會客室,打開行李,想確認一下帶來的文件。正在確認文件的時候,一個帶著護衛的微胖男子走進了房間。

因爲他身上的盔甲裝飾得很漂亮,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很高。

「您是羅梅莉亞大小姐吧,讓您久等了,非常抱歉。歡迎您的光臨。我是被委任爲這片領地的代官謝爾貝克。」

微胖的男人露出柔和的笑容,低下頭。他是掌管卡修地區的代官,也是指揮這堡壘的最高指揮官。可以說這個堡壘實質上是屬于他的。

「謝爾貝克代官,以後多多指教了。然後抱歉馬上便有件事要請求。看來這個地方經常有魔物出沒。這應該編制討伐隊吧。我會負責指揮,所以麻煩你提供士兵、軍馬、武器和糧食等。」

聽到我的第一句話,謝爾貝克驚訝地笑了。

「不愧是和亨利王子一起旅行的人。雖然很勇敢,但是守護領地是我的工作。請羅梅莉亞大小姐待在房間裏就好。」

「我是很想這麽做,可是謝爾貝克代官。工作好像停滯了。到處的村子都傳來魔物襲擊的報告。」

「那些只是無聊的戲言,只是不想交稅,所以才哄稱出現了魔物。」

雖然謝爾貝克想否認,但我可不會被騙。

「沒這樣的事。魔物出沒是真的。我們來晚了,也是爲了繞道確認了領地內的受災狀況。實際上已經出現受災了。」

因爲是我親眼看到的,所以不會有錯。雖然還沒有造成重大損害,但是魔物的數量應該會逐漸增加。如果不進行大規模的討伐,遲早會釀成大問題。

「哎呀,這真是我謝爾貝克一生的疏忽,我馬上編成討伐隊吧。不過,羅梅莉亞大小姐請留在這裏的。」

「不,我也一起去。」

我堅持不退讓。無論如何都想要士兵。作爲我的手、我的腳的軍隊。

「羅梅莉亞大小姐,你有甚麽權力這麽說?雖然這裏的確是格雷厄姆伯爵的領地,但你沒有任何權限喔。」

謝爾貝克代官質疑我的資格。的確,我只是伯爵的千金,沒有權力向謝爾貝克代官發號施令。不過,如果沒有委任狀的話。

「權限我有,你看,這就是委任狀,請確認一下。」

我把文件拿給他看,他的臉驚訝地僵住了。我給他看的是父親親筆寫的全權委任狀。有了這個,我就和我的父親伯爵一樣。卡修中沒有做不到的事。

父親大概給了我生活費和傭人之類,足以隨心所欲的錢給我吧。只是有了這筆錢,我也可以使動堡壘的士兵。只要有心,還可以撤換謝爾貝克代官。

「這、這只不過是一張碎紙而已。即使是伯爵的千金,士兵也不會聽女人的命令,而且格雷厄姆伯爵也不是爲了這樣做才把這張紙片交給你的。只要寫信叫他撤回就完事了。」

謝爾貝克代官向身後的士兵使了個眼色。士兵都用力點頭。

是代官養的士兵吧。比起今天初次見到的貴族,選擇相處時間更長的代官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你的腦袋是不是也很危險?因爲放任魔物不管,稅收一直下降。如果父親大人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麽樣呢?」

我提到了卡修的領地經營不好。因爲是邊境地區,原本的數字就不大,所以沒有受到注目,如果父親知道了的話,應該會立刻換人吧。

受到威脅,謝爾貝克的眼睛變了色。

「大小姐,你這麽誤會我很是困擾。我從格雷厄姆伯爵大人那裏,收到要好好保護好大小姐的命令。如果大小姐不肯聽我說的,雖然很心痛,但我也只能關你到房間裏禁閉了。」

謝爾貝克訴諸武力的軟禁宣言。連寄信告狀的機會都不打算給吧。但這也和預想的一樣。

「啊,對了,我忘了還有一份文件。雖然是抄本,這個也給你吧。」

我又給他看了幾份文件,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差了。

文件上寫的是代官貪贓枉法的證據。瞞報稅收、私吞公款。

「這、這是爲了、經、經營這塊領地,我也沒辦法,況且大家都這麽做的。」

謝爾貝克狡辯道。確實,這種程度的事情到處都在做吧。

「是爲領民著想嗎?這是很好沒錯,但把武器倒賣出去也太糟糕了吧?而且那些武器還流入盜賊手中、被他們使用,那可是非常失態啊。」

我提到了謝爾貝克的貪腐行爲。

也許是爲了不讓人發現而小心翼翼,但倒賣的武器被盜賊所用卻是個問題。謝爾貝克向調查武器來源的調查官行賄,使事情不了了之,但我花了更多的錢才掌握了證據。

「倒賣武器是觸犯國家叛國罪的重罪,應該難逃處刑吧。」

當我指出他的罪行時,謝爾貝克代官的眼裏現出了殺機。

「羅梅莉亞大小姐,你好像不明白我說的意思呢。」

那視線相當可怕。乍一看似乎無能,但這個代官卻很有膽識。實際上,他的前任官員死法很耐人尋味。出乎意料地不可大意的人呢。我今晚搞不好會被殺。

「你們快把大小姐帶到塔頂去,誰也不許面見,一步也不許外出。」

收到謝爾貝克代官的命令,士兵走過來,但我絲毫不展示反抗的意思。

「明白了,請隨意。我很期待你會給父親找甚麽藉口。」

「甚麽意思?」

我舉起雙手表示不抵抗,謝爾貝克代官臉色大變問道。

「我不是說那是抄本嗎?正本交給了在領都格拉姆的熟人。如果我不寫信,正本就會被公開。」

聽到我的回答,謝爾貝克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好了,各位士兵,請帶我去我的房間吧。我不會讓你們勞心的。我不會說想要見誰,連一封信也不會寫。」

「請等一下,羅梅莉亞大小姐。」

謝爾貝克長官抓住我的手腕想阻止我,但被我甩開。

「擅自觸碰女性的身體,就算失禮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自己偶爾也會忘記,雖然長這樣,我好歹是個伯爵千金。

「請等一下,羅梅莉亞大小姐。您有甚麽要求?」

「不,不用了,我會找你下一任的新官談的了。」

面對苦苦哀求的謝爾貝克代官,我笑著回答,代官露出了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不,我做。請你命令我。」

謝爾貝克代官很快就讓步了。

看著垂頭喪氣的代官,內心歎了一口氣。

總之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這才算是第一步。還要走多少步呢?一想到這裏,我就有點郁悶。但馬上又重新振作起來。因爲路還很長。

與謝爾貝克代官交涉結束後,我決定先到指定的房間換衣服。

脫下與伯爵千金相稱的禮服,穿上之前剛縫制好的衣服。

白色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領子很大的深藍色上衣。這是三年前沒見過的款式,好像是叫作夾克。據說最近在西方的大國——休利安制作而流行起來。袖口和領口都繡了金色的刺繡,非常漂亮。

胸前有道白色的鈴蘭圖案。

下身是黑色褲子。緊緊貼在皮膚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腿的形狀,但不會妨礙騎馬吧。再穿上黑色的長靴,腰上裝備了輕巧的細劍,這就算是完成了。全都是特別訂制的。因爲沒有女式軍服,所以只能從零開始。

要上戰場的時候,我會再在上面穿上特制的鎖子甲和胸甲,不過今天就不用吧。

穿上軍裝後,拿了一個比手掌還大的皮囊,來到堡壘的廣場。在廣場上,代官替我准備好的士兵已整齊列隊。

謝爾貝克代官很快就實現了我的願望。士兵二十人,軍馬三匹。馬車一輛。還提供了三枚在投擲時會爆炸的魔道具『爆裂魔石』。

可是,一看到士兵,就知道謝爾貝克代官心裏在打甚麽主意。被派來的士兵都很年輕,體格也不好。都是今年招募的新兵。

話雖如此,我也不打算拿他的不當行爲當盾牌去跟他抱怨。畢竟是我威脅他的。我不認爲他會爽快地借我精銳部隊。

而且,這樣子才好。還未養成壞習慣的新兵。一開始先鍛煉他們,讓他們成爲獨當一面的士兵便是我的工作。首先要讓他們産生幹勁。

我站在列隊的新兵面前,向他們打招呼。

「初次見面,我是作爲格雷厄姆伯爵家長女,擔任全權代理人的羅梅莉亞。我想你們也聽說過了,今後我會成立討伐隊,掃光在境內猖獗的魔物。另外,本討伐隊亦有考慮與魔王軍戰鬥。希望大家能好好地幹活。」

聽到我的話,新兵都失笑了。

「爲甚麽要我們這麽做了?魔王軍是由你的王子,不,由抛棄你的王子來打倒的吧?」

一臉傲慢的紅發青年這麽一說,周圍的人都笑了。看來,我被王子解除婚約的事,已經擴散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了。

本來嘲笑貴族是很麻煩的,但我沒打算在這裏炫耀廉價的矜持。

「你叫甚麽名字?」

我問發言的紅發青年。

「我叫阿爾哦?大小姐?」

那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笑著回道。

「是阿爾嗎?你還真是悠閑啊。」

我有點沒好氣。待在邊境,就會變得如此松懈嗎?

「阿爾,你說王子率領的軍隊會來,那會是甚麽時候的事?」

對于我的問題,阿爾沒能馬上回答。

「這……」

阿爾欲言又止,我代他回答了。

「答案是永遠不會來。王國不可能會爲了守衛邊境而出兵吧?」

亨利王子爲了消滅國內的魔王軍,毫無疑問一定會組建討伐軍。但王國軍隊的防衛目標,是支撐王國經濟的交易路線和人口衆多的主要城市。會被派到這樣的邊境,只會是最後的最後。

「你那樣子的話,會被人嘲笑不谙世事的喔。」

被比自己小的小姑娘說不谙世事,以阿爾爲首的士兵都很不滿。可是他們該更加焦急才是。

「我雖然比你們小,但和王子一起旅行,比誰都知道魔王軍有多可怕。被魔王軍毀滅的城鎮和村莊,實在是慘絕人寰。」

我回想起過去所見的魔王軍的威脅。那副光景至今仍然叫人痛心疾首。

「被魔王軍襲擊,房子和田地也失去了的人,等待著的就是凍死、餓死,抑或是病死其中一樣。不過他們還算幸運吧。要說被魔王軍和魔物所被殺的人有多悲慘,這已經是非筆墨所能形容了。魔王軍要不把抓住了人類當成奴隸,要不就虐殺了他們。還有些人會活生生被魔物吃掉。說到他們的死狀,那強壯的男人,哭號著『住手,求你別吃我說』的叫聲,至今言猶在耳。」

說起我親眼所見的戰場地獄,士兵們都啞口無言了。對于今年剛招募的新兵來說,這可能有點兒辛苦也不一定。我第一次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好幾天睡不著覺,心裏暗暗發誓要盡快討伐魔王。

之所以會跟隨無可救藥的王子和那些女人,完全是因爲想到了被殺的人,以及今後可能會被殺的人。

「就像阿爾說的那樣,王子會組成討伐軍吧。你覺得結果會怎麽樣?」

我問士兵。

我也不知道亨利王子率領的王國軍隊和魔王軍隊的衝突,會導致怎麽樣的過程。因爲在戰爭中,無法預測會發生甚麽事。

不過魔王被打倒、補給線也被切斷的魔王軍,畢竟無法維持戰力。無論花費多少時間,王國軍最終都會取得勝利。

「王國軍隊會取得勝利的吧。可是,戰敗的魔王軍無法逃回本國。他們的故鄉在大海彼岸的魔大陸,沒有能回去的船。」

魔族想要回到故鄉,就需要我們偷渡時所坐的魔導船。不過迎接的船不會來吧。

魔大陸魔王死了,應該處于混亂的極點才對。一定不會想到派出救助船,因此進攻阿克西斯大陸的魔族,就被孤立在陌生的土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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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56 pm

「被王子率領的討伐軍所擊潰的魔王軍殘黨,無法逃回本國,會同時流竄到四面八方吧。多半會在各地軍閥化,企圖建立自己的國家吧。當然了,像卡修這樣的邊境地區,正正是理想的目標。盡管直到現在還沒有受到侵犯,但總有一天一定會來的。誰也不能咬定,那絕對不會是你們的故鄉。」

我明確地指出了將會來臨的未來後,士兵都低下了頭。他們的腦海中,一定會浮現出故鄉的家人和戀人吧。

「我沒叫你們爲了王國而戰,你們應該爲了自己的故鄉而戰。」

聽到我的話,好幾個士兵的神情都變了。必須自己保護故鄉的內心被點燃了。但大部分都低著頭。作爲沒有戰鬥經驗的新兵,他們不覺得自己能戰勝魔王軍和魔物吧。

考慮到生存本能,這是理所當然的了。所以要挑起那種本能。

「就算說是爲了保護故鄉,我也不會要你們白白賭上性命,我有打算發獎賞。」

我把拿來的皮囊伸到前面,取出裏面的東西給大家看。于是,伴隨著小小的歡呼聲,四十只眼睛就像被吸進去一樣,看著我舉起的東西。

我拿起的,是被打磨得閃閃發光的金黃色金幣。

這是父親給我的金幣,准備給我用來在卡修過活。這也是貴族向國家納稅時使用的大金幣。

「你們不知道這個值多少錢吧?我先說好,就憑這一枚,就足以讓你們可以好好地玩上三年。」

我這麽一說,聽到咽口水的聲音。

「我會根據你的表現給予獎勵,如果能立下大功,這枚金幣就是你的了。」

我的話讓士兵激動起來。

黃金真是不可思議。明明只是塊漂亮的金屬,卻吸引了很多人的心。

我從皮囊裏能抓多少金幣抓多少,炫耀起來。

「來,好好仔細看,看看這光澤。這不是假的,是真的金幣。」

士兵的眼睛被金色的光輝所吸引。我走在列隊的他們面前,把金幣湊近他們的鼻尖。被黃金迷住的士兵的眼睛的顔色都變了。

這樣做的話,好像能讓他們聞到黃金的味道。

當然黃金不存在氣味,但重要的是讓他們用內心去嗅。這是以前在旅行中認識的商人用過的一招。

他是個爲了錢甚麽都做的最差勁的商人,但卻非常擅長操縱人心。

據那商人說,只要靠金錢和恐嚇,沒人推動不了。雖然是被黃金附身的人說的話,但某種程度上也是真實的吧。守護故鄉的大義,加上黃金的魔力。

光靠正義無法讓人行動,而被欲望所驅使的人在關鍵時刻很脆弱。兩者結合起來,就會成爲一道力量。

總算把士兵統合起來了,這是第二步。接下來是實戰。

一排排直衝雲霄的長槍一齊揮下。

士兵戴著王國支給的頭盔和胸甲,喊著口號向前衝。走到廣場的盡頭,舉起長槍,原地向右轉。然後揮下長槍,重複同樣的動作。

在卡魯魯斯堡壘旁邊設置的練兵場裏,新兵正在進行訓練。

我也前往練兵場,遠遠地觀看士兵們的訓練。

因爲已經完成了基礎的訓練和體能訓練,所以姑且也算是成型了。

只是沒有實戰經驗的老兵,訓練也只是依樣葫蘆。在實戰中能發揮多大作用還是未知數。

沒有弓兵,只能進行接近戰也是個問題。因爲新兵中沒有人用過弓箭,所以只能根據他們今後的資質來進行訓練。

說到資質,我還想調查一下魔法師的資質。

擁有魔法師資質的人很少,百人中有一人就算很好了。運氣好的話,那裏面說不定有一個人會使用魔法。

手邊姑且有用來調查資質的魔道具。是賽勒商會爲我准備的『魔法顔料』。

雖然隨時都可以進行檢查,但因爲價格昂貴,而且很難拿到。對于不知道有多能打的新兵,可不能輕率使用。

話雖如此,我還是想要魔法師。如果士兵能管用的話,到時我想去檢查他們的資質。

缺乏能夠療傷的治愈師也是一個問題。

本來堡壘裏應該有一名魔法師和兩名治愈師常駐,但是因爲魔王軍的出現,魔法師和治愈師都被挖走了,所以現在卡爾魯斯堡壘兩者都是從缺。

雖然沒有魔法師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沒有治愈傷勢的治愈師會很困擾。進行戰鬥行動當然會有人受傷,而訓練也會有人受傷。至少起碼想要一個治愈師,但這現在也是無能爲力。

雖然頭痛不已,但現在只能用現有的東西撐著。

「阿爾隊長,情況怎麽樣?」

我走近正在訓練的士兵,向那個自大的青年阿爾打招呼。

被授予謝爾貝克代官的士兵全部都是新兵,沒有階級和序列。作爲臨時的頭頭,我派了威風凜凜的阿爾作爲暫定隊長。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很完美。」

雖然覺得是過于自信的發言,但現在先不說出來好了。阿爾的隊長一職,在他失敗之前就維持這樣吧。

「那太好了。訓練到今天就結束了。我們要去實戰了。據報在往南走兩天的地方,有個村子裏出了魔物。」

今天早上,發現魔物和討伐請願書送到我那裏了。請願書中寫道,進山的村民遭遇了十頭小型魔物。

所謂魔物,是指動物因某種原因變化而變得凶暴的樣子。

在魔王軍出現之前只是偶爾被發現的程度,但魔王塞爾吉斯不知道用了甚麽方法,能自如地生出魔物,放出了大量魔物到我們的大陸裏。

而且塞爾吉斯所産生的魔物,似乎擁有把其他動物變成魔物的力量,被放出的魔物在各地增殖,成爲侵蝕整個大陸的災難。

「魔王軍生出的魔物特別凶暴,對人類懷有敵意,會毫無顧忌地襲擊。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村子被襲擊也只是時間問題。趁現在討伐吧。」

我宣布討伐後,阿爾點了點頭。

「好~,餵,你們,要實戰了!」

阿爾提高了嗓子。好幾個士兵都被帶動起來大喊。雖然是個狂妄的人,但他的銳氣似乎也有點用。

第二天,我一如宣言率領士兵,從堡壘出發。

包括我在內,有三人騎在馬上,走最後的是裝載糧秣的馬車。

出發前凱蘿婆婆再三挽留我,但我不能在這裏停步。

往南前進的行軍速度很快。因爲只有二十個人,所以很輕快。還有好幾個士兵被獎賞蒙蔽了雙眼,似乎在想快點打倒敵人。

雖然士氣似乎挺高,但不太可靠。說到底只是用金錢和危機感制造出來的假象。這樣的勢頭一吹就倒。只能祈求不要在實戰中被吹倒就好。

我配合著士兵策馬前進的時候,在我旁邊同樣騎著馬的士兵正看著我。

沒記錯是叫做雷的青年。長了雀斑、稚氣未脫,蒼白的皮膚和瘦長的個子,就像曬不著陽光下生長的蘿蔔。他應該比我大才對,但因爲長相的關系,看起來比我還小。只是,明明是農民出身,卻能騎馬識字,還能做簡單的計算,是個有點奇怪的青年。

「有甚麽事嗎?」

「啊,不是。我只是想著你很會騎馬。」

可能是沒有想到會被我搭話,雷語無倫次地回答道。

「嗯,我和王子一起旅行的時候,也有騎馬的機會,那時就學會了。」

我說了一點兒旅行的回憶。

旅行基本上是徒步,但有時也會借助馬匹移動。雖然一開始騎得不好,但在旅途中遇到的草原民族教會了我馬術,最後變成同伴之中騎得最好的。

「我喜歡馬,也會駕馬車喔。在被風雪覆蓋的北方凍土上旅行的時候,還駕過雪橇呢。」

我喜歡動物。尤其是馬,我覺得是很美麗的生物。

「那真是太厲害了。」

雷附和道,這時雷的旁邊傳來了口哨。

「真的,真是個野孩子。」

和雷一樣騎著馬的阿爾一臉得意地笑著。

雷皺著眉頭提醒阿爾,但他本人卻當耳邊風。而我也沒有責怪他。

「你們爲甚麽懂騎馬?你們應該是農民對吧?」

我對阿爾和雷比較意外。農民出身的人,很少會騎馬。

「啊,因爲我很勇敢啦,我騎過農耕馬。」

雖然阿爾一臉自豪地說,不過他把勇敢和魯莽搞錯了吧。話雖如此,魯莽對士兵來說,也是必須的要素。

不過既然擁有農耕馬,說明阿爾的老家是相當富裕的農民。

「那個,我不是農民。那個,我是在教會孤兒院長大的。」

雷怯懦地主張道。

「啊,所以你才會讀寫和算數啊。」

我明白了。據說大部分的農民只要懂寫自己的名字就足夠了。還心想在那裏頭的雷的教育程度很高,原來如此,原來有著這樣的理由。

「你在教會幫忙嗎?」

「是的,作爲我代父的神父擁有藥草的知識,所以在附近一帶都充當醫生。雖然他會經常去各處的村莊,但要是有急病患者被送過來,我就得馬上去叫神父回來,所以才學會了騎馬。」

「原來如此,真是太棒了。」

我稱贊了雷。如果是爲了幫助別人而學會技術,就便應該受到贊揚。

我坦率地表揚了他,他低下頭撓了撓鼻子。看來還不習慣被表揚。

面對這樣的雷,阿爾笑著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側腹。關系真好。

其實我對這兩個人很期待。

阿爾雖然狂妄自大,但體格很好,在新兵之中亦是勝了一籌。雖然現在只是暫定的隊長,但假如沒有失敗的話,我打算把他任命爲正式的隊長。雷作爲一名士兵來說太過懦弱,但因爲他會讀書寫字,所以將來想把軍糧和武器的分配等管理工作交給他。

雖然各自都有缺點,但現在還是期待優點吧。

于是我們就這樣行軍,翻過幾座山,在途中紮營過了兩天。

行程進行得很順利,爬上了平緩的山丘。從地圖上看,前方就是目的地。越過這裏,應該就能看得到目的地的村莊了。我帶領士兵爬上斜坡,站在山坡上。

從山丘上,可以看到一如地圖所示的廣闊盆地,被農田和柵欄包圍的村莊一覽無遺。但是一看到村子,我和士兵們都産生了一道衝擊。

「餵、餵,那個是!」

不知是誰指著田地。手指的前方,田地裏到處都是火光,黑色的野獸拿著火把在田地裏疾馳。村民被野獸追趕,四處逃竄。

「是魔物!」

就像士兵的叫聲一樣,盆地裏出現了魔物。

身長一公尺左右,被稱爲猿鬼的猴子模樣的魔物,在村子周圍的田地裏亂竄。數量約爲三十。去幹農活的村民,想要逃到被柵欄阻擋的村子裏去,卻被猿鬼阻攔而逃不掉。

突如其來的遭遇,讓我感到自己被面如土色了。

這是最糟糕的狀況。本來打算做好准備再去挑戰的,沒想到會這樣子遇敵。不過事已至此沒辦法。眼下來不及逃跑的村民正受到襲擊。

「去吧!去救助他們!」

我提高了聲音,卻沒聽到回應的聲音。士兵都不知所措。

不行嗎?

我感到自己力有不逮。由于沒能准備預計之外的遇敵,我沒能點燃起士兵心裏的火焰。

可是,突然間,我身邊響起了一聲大吼。

「噢啊啊啊,大家上啊!」

鼓舞士氣的正是阿爾。左手操縱馬兒的缰繩,右手高舉起長槍。縱然知道這只是顧前不顧後,不過還是很有氣勢。

一個人氣勢洶洶,其他士兵也跟著點燃了火,各自高聲呐喊。

雖然是爲了掩飾恐懼的聲音,但現在這樣就可以了。

「要上了啰!跟著我!」

我帶頭騎馬衝下斜坡。騎馬的阿爾和雷也跟著。

「大小姐,請你退下。」

雖然雷在後面叫,但那是不可能的。

這些士兵都是缺乏經驗的新兵。不知道甚麽時候誰會因爲膽怯了而停下腳步。只要有一個人停下,便會有三個人停下來;有三個人停下來,十個人就不能前進。可是,如果眼前有人前進的話,就會跟著前進。那麽,我就必須待在大家都能看到的位置上,向前邁進。

我策馬直奔村子。

魔物正追逐著想要逃進村子的村民,打算就那樣闖入村子。一旦進入村莊,損害就會增大。唯獨這一點必須避免。

「不讓你得逞!」

我一腳踢在馬肚上,加快速度,在魔物和村子之間滑過。

突然從旁邊衝進來的馬,猿鬼嚇得停止了進軍。

然後從後追上來的士兵,走近它們,舉起長槍刺了過去。

盡管從旁邊打過去成功打到了幾頭,但猿鬼的數量很多。而且手上的火把也很棘手。猿鬼擁有一定程度的智能,懂得使用簡單的工具,倒是不知道連火也會用。

猿鬼揮舞著紅色的火焰,使士兵嚇得後退。要是人類居然害怕野獸用火,那不就反過來了。

「冷靜點,火甚麽的根本不可怕,即使燃燒起來,只要把它撲滅就成了。」

我先叱責士兵,讓他們冷靜下來。

又不是混了油。只要在火勢蔓延之前把火撲滅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也有揮舞木棍、扔石頭的猿鬼,但只要不擊中頭部,就不會造成致命傷。

「組成陣形,回想起怎麽訓練,互相掩護。」

槍跟劍的戰鬥中,由于長度不同,槍被認爲有著很大的優勢。不過長槍的優點不僅僅是距離。長槍的精髓在于集團戰。面對想要鑽過長槍的對手,只要旁邊的人互相幫助,就能壓倒對方。

這是基本中的基本,但初戰的新兵因爲過于興奮,連基礎都忘記了。

「阿爾和雷到我身邊!那邊的!不要一個人戰鬥,快去同伴的身邊!更密集一點!」

在突擊中分散的阿爾和雷會合之前,我向孤立的士兵喊話,總算構築起了戰線。

但是,建立起來的戰線實在太脆弱了。就是現在,這道線眼看就要斷裂了。更甚的是,聚集在一起的猿鬼,還做出了企圖繞到士兵側面的動作。

長槍被繞到側面時會很弱。猿鬼應該不是知道這一點才行動的吧,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被繞到側面,很有可能便會一下子崩潰。

雖然我有考慮過要不要使用壓寶箱的爆裂魔石,但是在敵人分散的狀態下效果會很薄弱。不僅如此,爆炸聲和衝擊可能還會嚇到我方。只能由我來想想辦法了。

「雷,阿爾,要上了,跟我來。」

我看到分散開來的兩個人回來了,跟他們喊道。

「請等一下,大小姐。」

「真是的,好任性的大小姐。」

雖然雷在後面制止,阿爾也在抱怨,但現在根本顧不上他們。我策馬衝鋒,瞄准的目標是聚集在槍兵前面的魔物的背後。

拔出連我都使得來的細劍,單手操縱缰繩,衝到猿鬼的背後。我一邊大聲叫喊,一邊胡亂揮舞著劍。

話雖如此,揮劍這行爲本身幾乎全無效果。

猿鬼身高只有一公尺。如果騎著馬,劍幾乎都打不到。大概只有幾頭猴子,被從後面跑過去的馬蹄聲嚇了一跳而已吧。

雖然我的進攻沒有太大的意義,但是在我身後的阿爾的活躍卻非常引人注目。

他在馬背上揮舞著長槍,打倒了好幾頭猿鬼。途中,長槍撐不住而折斷成兩半,阿爾用折斷的長槍,狠狠地敲打。

猿鬼被阿爾從背後襲擊,登時陷入混亂。

這時,我所擁有的『恩寵』,就會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士兵敏銳地察覺到猿鬼施加的壓力降低了,馬上舉起長槍向前衝。

好幾頭猿鬼被刺成串,魔物一下子崩潰了。

士兵們氣勢洶洶,繼續前進。在士兵前進了十步的時候,猿鬼已經沒了鬥志,扔掉手裏的石頭和棍棒,開始四處逃竄。

「好!」

看到逃跑的猿鬼,我忍不住發出聲音。

至此,勝利已成定局。但還沒有結束。倒不如說現在開始來是來正式的。如果被逃到山裏,要殲滅它們便會花上很多時間。有必要在這裏全部解決掉。

這種時候要是有弓兵的話,可以輕松地射它們後背了,不過既然沒有就沒辦法了。

我還沒來得及調整紊亂的呼吸,就把馬頭扭了回來。

「阿爾,雷,再來一次。」

我再次向碰巧就在附近的阿爾和稍遠一點的雷喊道。因爲數量少,所以集合起來很輕松。

兩騎跟隨著我,追趕逃亡的猿鬼。

這次的工作就是當牧羊犬。對向四方逃跑的猿鬼,畫出一個大大的弧線,把想向外逃跑的猿鬼趕回中央。甚至也沒必要揮劍。只是跑過去威脅不讓它們逃跑,可能是托『恩寵』的福,四處逃竄的猿鬼,被聚集在盆地的正中央。

士兵們把聚集在中央的猿鬼串起來。

「阿爾,雷,你們倆都沒事吧?」

我放慢馬的速度,回頭確認。

我一直沒時間回頭看,這時候再次確認了一下,只見雷就在我旁邊,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一副拼命咬緊牙根的樣子。

再往後方一看,是阿爾。他手中沒有拿槍,而是拔出劍,從馬身上探出身子,砍向猿鬼。

扔掉折斷的長槍,用劍戰鬥吧。揮舞著血刀的樣子,相當的勇猛。

我環視四周,確認戰況。雖然幾乎打倒了所有猿鬼,但有一頭沒能打倒的猿鬼逃走了。

「雷,跟我來!」

我跟身旁的雷喊了一聲,讓馬兒跑了起來。

都這地步了,我一頭也不會放過。策馬追趕逃跑的猿鬼。

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沒有打倒魔物的力量,但在這種狀態下根本用不著。筆直地騎著馬,用馬蹄踩過逃竄的猿鬼。

腳下傳來慘叫聲,傳來踩扁的觸感。雖然心裏閃過些許罪惡感,但很快就撥開了。這是戰爭。在你死我活的緊要關頭,可不能說甚麽天真的傻話。

我停下馬,回頭一看,猿鬼伏在地上,站不起來。

可是還沒死,雖然右邊大腿深深陷下去,但還活著。

「大小姐。」

追上來的雷俯視著臉色蒼白地顫動的猿鬼。

「雷,了結它。」

「啊?」

雷看著我,似乎被最後的指示嚇了一跳,我卻直視著他。

雷還沒有打倒一頭魔物。長槍完好無損,也沒有濺到血。

我不打算責備他膽小。但是,也不能就這樣帶著沒殺過敵的士兵。

戰鬥今後將更加激烈。如果不趕快抛棄童貞就頭大了。這樣的機會可沒多少。希望能積極活用這機會。

「快點,這是士兵的職責吧?」

「是、是的。」

在我的命令下,雷隨波逐流地舉起長槍。猿鬼拼命抵抗,叫了起來。

被猿鬼的表情所震懾,雷不敢舉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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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58 pm

「快點!」

我一吼,雷反射性地舉起長槍。但是槍卻落空了,紮進了地面。

「好好瞄准。」

在我的再次呵斥下,雷反複刺槍。幾次後終于擊中猿鬼,但刺中的是肩膀,離致命傷還差得遠。

「雷,請一擊就把它了結,對方會拼死反擊的!」

沒能解決掉的雷再次舉起長槍,但還是沒能擊中要害。

「可惡!可惡!可惡!」

雷多次用槍刺向猿鬼。

雖然猿鬼已經斃命,但興奮的雷並沒有注意到,一遍又一遍地刺著它。

在猿鬼不再保留原型的時候,雷終于意識到它已經死了,擡起頭來。

「我成功了。」

雷的臉被鮮血濺到臉上,用瞳孔張得大大的眼睛笑著,我還記得那張臉。

啓程旅行,第一次打敗魔物的王子長著同樣的臉。那時候我抱著他,想成爲這個人的支柱,但現在已成過去了。

「幹得好,要回本隊了。」

我簡短地表揚了他,雷以大得驚人的聲音回答。

因爲那麽大聲有點兒莞爾,我笑著回到本隊,這邊也已經殲滅了猿鬼,到處都能看到和剛才的雷一樣,一次又一次了結敵人的新兵的身影。

粗略地看了一下,沒有出現重大的傷員。

士兵都沈浸在打敗敵人的興奮和勝利中,但還沒有結束。

「雷,請把傷員集中起來進行治療。阿爾帶著五名沒有受傷的人繞著猿鬼補刀。注意有可能在裝死。」

我命令雷和阿爾。

「是的是的,用人真凶啊。」

滿身鮮血的阿爾抱怨道,但他還是笑著服從了。大概是因爲打敗了魔物而興奮吧。

「其他手上有空的人,就去滅火和救出受傷的村民。」

我迅速向士兵下達命令後,向被襲擊的村莊進發。

村子裏,村民從柵欄的縫隙裏探出頭來。

「各位,我們是卡修守備隊,我們來救你們。」

告訴了自己所屬以及來討伐魔物的來意,從村子裏傳來了喜悅和安心的聲音。

守衛村子的大門打開,一個老人出現了。

「非常感謝您來救援,作爲村長,我向您表示感謝。」

村長向我表示感謝。村民們從旁邊出來,救助被困在田地裏的村民,開始滅火。我也和士兵一起幫忙處理傷者。

救援結束後確認了村民的受害情況,有三名村民犧牲,還有五人受了重傷。

要是能早點來就好了,心中湧起後悔的念頭。但也只能認定這都已經發生了。

「卡修守備隊的各位,謝謝你們拯救了村子。雖然算不上甚麽謝禮,但我想爲大家准備一個小小的宴席,預備些許酒肉。」

對于村長的提議,士兵們當然歡呼雀躍。

那天晚上舉行的宴會雖然規模不大,但氣氛十分熱烈,士兵都笑著說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了。

雖然有點過于興奮,但畢竟是初戰的大勝利。潑冷水也太不識趣了。

士兵之中也有人不是拿著酒杯,而是握著銀幣,其他人則在盯著。

這是作爲這次的獎勵而給予的銀幣。那一枚可以買一頭羊。雖然作爲打倒猿鬼的獎勵稍微多了一點,不過這是初戰的功勞,爲了再接再厲,這裏有必要出手闊綽一點。

新兵都爲人生中第一筆巨款而興奮不已。可能是覺得成爲大富翁再也不是夢而興奮吧。

宴會上聲音特別大的是阿爾。一手拿著酒杯,口裏咬著一片巨大的肉。

因爲是戰功第一,所以給了阿爾兩枚銀幣。對于第一次到手的巨款,阿爾興奮不已。馬上用給的錢,從村民那裏買來了羊,弄成全羊烤,痛快地吃著。

當然,這不是一個人能吃完的量,所以也款待了大家。

雖然想說要更加珍惜地使用,但這種浪費的性子正好適合。士兵看到他得了賞賜,豪邁地破財的樣子,就會想下次自己也要變成那樣子,于是也就有了幹勁。而且錢花了自然就沒了,爲了下次奢侈就必須再賺錢,爲了立功而去戰場,勇敢地戰鬥。這是好事。

「大家今天打得很好。」

宴會快結束時,我決定最後跟大家說道他l。

「明天,我們便會離開這個村子,出發前往下一個村子。據說那裏也有魔物出沒。」

即使聽到新的敵人和戰場,士兵們也毫不畏懼。其中也有人高興地吹著口哨。他們認爲這是立功發財的好機會。

「就這樣子,討伐卡修裏的所有魔物吧。我們能做到的。」

士兵們激動起來,一齊歡呼起來。雖然讓他們得意忘形會有危險,但必須讓他們努力。

因爲下一個戰場在等著我們。

十八把長槍排列成直衝雲霄的隊形,手持長槍的士兵咽著口水,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

視線的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士兵們凝視著森林,可以聽到從森林裏傳來撥開樹梢的聲音,看到小動物和小鳥逃跑的身影。

比鳥兒晚了一步,森林裏跳出一道黑影。

一瞬間,士兵都武裝起來,但馬上就發現是同伴的身影。

騎馬從森林裏跑出來的,是擔任誘餌的阿爾。

他穿過森林,身體黏滿了樹枝和樹葉,筆直地朝這邊走來。

比阿爾晚了幾秒鍾,從森林裏撲出了五道黑影。

用蹄子支撐著巨大的身軀衝鋒而來的,是魔物化了的野豬。背上長有豎條紋的野豬,被襲擊巢穴的阿爾激怒了,連側眼都沒甩就追了過來。

「讓路給阿爾逃進來。」

我命令列隊好的四名士兵後退。在陣形上打開了個洞後,騎著馬的阿爾逃進了缺口裏。

馬上把洞堵住,士兵們迎擊野豬。

正如字面意思一樣豬突猛進,即使看到士兵也沒有改變方向。就像我想要的那樣,徑直朝這邊走來。

我量了量距離,在充分誘導野豬的時候,命令士兵。

「打倒它們!」

隨著我的號令,豎起的長槍一齊揮下,組成一排槍林。野豬們連方向都沒能轉換,主動被長槍刺進去。

士兵用長槍,擋住了氣勢洶洶地衝過來的野豬。

換了是我,無論如何也撐不了那重量和速度,但士兵們即使稍稍後退,也奮力承受住,三頭野豬被刺穿當場死亡。

但剩下的兩頭沒受到致命傷,鑽進槍陣的內側,搖頭一甩,把長槍反彈回去。

「保持陣形!」

我下達了要他們沈著應對的指示,不過這道命令是多余的。士兵沒有亂掉陣形,冷靜地應對,維持陣形。野豬靠近不了,另外兩名士兵表現出出色的配合,同時放出長槍。野豬無處可逃,被兩根長槍貫穿。而剩下的一頭,士兵也毫不慌張地抽回長槍刺死了。

我對士兵的動作深感滿意,握緊缰繩的拳頭變得更緊了。面對野豬的衝鋒也毫不畏懼,即使遭到抵抗也能冷靜地應對。從初戰到現在已經是第四次實戰了。通過經驗,士兵的熟練度提高了。這不是『恩寵』的效果。是他們的實力。

看到士兵殺盡了野豬,我身邊騎著馬的雷打算走上前。

「雷,請冷靜下來。雖然你很想戰鬥,但是你必須保護我。」

我讓雷冷靜下來。騎兵對野豬的突襲毫無用處。而且不只是作爲護衛,爲了萬一發生甚麽事,我也需要手頭的戰鬥力。回頭一看,剛才逃出來的阿爾策馬回來了,跟在我旁邊。

「對啊,雷,從這裏開始才是來真的。」

因爲全力策馬而喘著大氣的阿爾,告訴他戰鬥還沒有結束。

「阿爾,果然在嗎?」

「嗯嗯,大的那個。」

對我的問題,阿爾點點頭。我看到了被打倒的魔物。它的體型已經和成年野豬一樣甚至更大,但背上有豎條紋。也就是說,這些還只是個崽子。

「雷,缰繩就拜托你了。」

我下馬把缰繩交給雷。從系在腰間的包裏取出一個用布包裹的圓形物體。小心翼翼地取下布,就露出了一個貼著封條的素燒球體。封條上寫了奇怪的圖案。這是從代官那裏得到的爆裂魔石。

爆裂魔石是一種投擲就會爆炸的魔道具。在素燒的球體中,塞滿了一加衝擊就會爆炸的魔法催化劑。貼著的封條是安全裝置,只要還貼著,即使受到衝擊也不會爆炸,但一旦撕下來之後就要注意了。如果素燒的球體裂開,裏面的東西露出來便會爆炸。

我小心地撕下封條,爲了不讓它掉下來,交到右手裏,左手也握著爆裂魔石作爲備用。准備完畢。准備好對方甚麽時候來都可以,望向森林。

就在我准備就緒後,寂靜的森林轟然綻開了。

我在爆炸聲中縮起身子,看著被吹跑的森林。在森林裏,樹枝、泥土、石頭散落在空中,在煙塵散開後,露出黑色的巨大身軀。

那是一頭擁有馬車般龐大身軀的野豬。全身覆蓋著鐵絲般的獸毛,雪白的獠牙直衝雲霄。漆黑的臉上,充滿殺機的紅眼炯炯有神。

那雙紅色的眼睛看著倒在我們腳邊的野豬屍體。巨大的野豬抖動著身體,發出如同數十根角笛同時吹響的咆哮。

巨大野豬是被打敗的魔物的母親。因爲孩子被殺,野豬母親變成了殺意和憤怒的化身。

「出來了,三只腳!」

阿爾叫道。正如字面意思,巨型野豬沒有右前足。用三條腿支撐著那龐大的身軀。

聽說大約兩年前,有一頭野豬好像掉進了獵人設下的陷阱。

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爲即使去查看陷阱,也沒有看到最關鍵的野豬。落入陷阱的野豬扯下自己的腿逃走了。只剩下一條腿。

如果在野外失去了腳,一般情況下都活不了的。但三只腳以驚人的生命力存活下來,變成了魔物。然後衝倒了設下陷阱的獵人的家,把獵人和他全家都殺死吃掉了。

孩子被殺了的三只腳,以與龐大身軀不相稱的速度向前衝來。它的氣頭已經超越了生物的範疇,像一塊滾動的岩石。就算架多少根長槍也阻止不了。

可是我沒有逃跑,而士兵們雖然也被三只腳的巨大身軀嚇了一跳,也沒有逃跑。

我配合呼吸,向逼近的巨大野豬,投擲右手拿著的爆裂魔石。

爆裂魔石撞上了向前衝來的三只腳的頭部,素燒的球體破碎了。那一瞬間,放出耀眼的光芒,魔石在逼近的野豬頭部炸裂。

由于受到在頭部發生的爆炸,錯歪了三只腳的衝鋒。但它的勢頭停不下來,就像猛地撞向地面摔倒在地。

傳來的衝擊足以讓身體浮起來。士兵的歡呼聲此起彼伏,但要高興還早。

「還沒完,快點解決它。」

我命令士兵立刻了結它。爆裂魔石在頭部左側破裂,三只腳的頭部毛皮被炸到露出頭蓋骨。但是堅固的頭蓋骨只是出現了裂痕,大腦並沒有受到破壞。只是因爲爆炸和衝擊造成了腦震蕩。就在士兵准備作最後一擊時的時候,一匹馬從我身邊跑了出去。是雷。

「雷,不行。」

雷不聽我的勸阻,舉起長槍向前衝去。但也許是馬蹄聲讓它恢複了意識,三只腳突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頭一甩,用巨大的獠牙揮開了雷伸出的長槍。

馬驚得擡起前腿站了起來。一時之間,雷墮馬掉下來。

我馬上把備用的爆裂魔石拿回右手,但那個位置會把雷卷進去。

三只腳俯視著從地上掉下來、跌坐地上的雷。

「雷!退後!」

面對同伴命懸一發,阿爾策馬奔前,向三只腳伸出長槍。三只腳注意到阿爾,用獠牙接住了長槍。

阿爾用盡全身的力量,但三只腳頭一揮,長槍就被彈飛了。

可是,阿爾的行動並沒有白費。趁此機會,從列隊的士兵中,有三個人迅速奔向三只腳。

先行的是兩名士兵。就像照鏡子一樣移動著,繞到三只腳的左邊,把長槍插進左前腿的根部。槍法固然很漂亮,但最重要的是,這一擊非常機智。

即使貫穿內髒和要害,如果是三只腳的生命力的話,到死亡前也不知道會有多狂暴。可是三只腳沒有右前足,只靠左前足支撐上身。左前足的根部被捅了一下,三只腳的姿勢都崩潰了。

這時遲來的是一個矮墩墩的士兵。他個子雖矮,身體卻很壯實,用全身的力量紮進三只腳的腋下。

心髒的位置被刺穿,三只腳發出疼痛的咆哮。接著,士兵都殺到了,好幾把長槍插進了它的腹部。

發出了連山的另一邊都能聽到的絕命慘叫,三只腳迎來了它的死期。

確認了巨豬的死亡,我小心不讓士兵察覺到,偷偷松了一口氣。

雖然早有預料,三只腳果然是個勁敵。不過在這幾次戰鬥中,士兵的練度提高了。果然沒有比實戰更好的經驗。而且,因爲經曆了戰鬥,我也明白了很多。

「大家都做得很好,特別是格蘭和拉根做得非常出色。」

我贊揚了剛才瞄准三只腳左前腿的兩名士兵。他們是雙胞胎,總是一起行動,做出有如照鏡子般的合作。兩人的同時攻擊非常漂亮,每每將敵人殺死。而且還機靈,能像今天這樣作出掩護。是可以委以隊伍核心的存在。

「奧托也做得很好。」

不忘表揚一下在兩位之後衝鋒,將長槍插進三只腳心髒的士兵。

雖然身材矮小,但體格健壯。而且手巧得一如木匠的兒子,還看過他用木碎來做擺件之類的東西。看來作爲工兵的資質很高,總有一天可以適材適用吧。

「也多虧凱爾找到了巢穴。如果沒有你,這個作戰計劃是不可能成功的。」

在士兵中,我望向一個格外顯眼的青年。

盡管他的樣子就像一只瘦削的貓一樣,但卻能輕靈地爬上樹上。

雖然單純的戰鬥力略低于平均水平,但身手敏捷,具備很強的偵察能力。托他的福,我們才找到了三只腳的巢穴,把它拉了出來。事前准備比甚麽都重要。他在這次作戰中功不可沒。

「大小姐,那我呢?」

阿爾開玩笑說。

「是的是的,我知道啦,你做得很好,阿爾。」

表揚一下又不會少塊錢。只要動動嘴就能讓人高興,那再多多稱贊也可以。而且,阿爾實際上也做得很出色。雖然現在的態度還很狂妄,但在戰鬥方面卻是成長得最快的。不要命也不害怕。這次他也擔當了很危險的誘餌,把三只腳和它的孩子誘到了森林外面。

即使不是這樣,我也對阿爾抱有期待。前幾天,我拿『魔法顔料』做了資質檢查,阿爾把緊握的『魔法顔料』灑在火上,強烈的紅光照亮了周圍。阿爾似乎有火焰魔法的資質。如果能使用魔法的話會變得更強吧。

「那麽,請挖一個用來處理魔物屍體的洞,把三只腳的頭砍下來,送到附近的村子。」

拿出三腳的頭作爲討伐的證據,村民也能放心的吧。

士兵按照我的指示行動。但有一個人一動不動。是雷。

在戰鬥中沒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懊惱地咬著嘴唇。

本想跟他說點甚麽,但考慮到失敗的時候跟他說反而會讓他情緒低落,就作罷了。

最近雷總是在空轉。

雖然我給他安排了作爲我的護衛的職責,但他似乎無法接受,想跑到前面去。但是,也許是他的性格本來就不擅長打鬥,結果只是不斷受傷。

比起在前線作戰,後方支援更適合他,但他似乎想立功。該如何處理,我也沒有答案。這就是用人之難吧。

如果沒有戰鬥的才能,我也可以不用煩惱派他去做管理糧秣和武器的事務性工作,可是我知道了雷和阿爾一樣,也有魔法的才能。因爲火焰是綠色的,所以好像有風魔法的資質。在這麽少的人數中,竟然有兩個人擁有魔法使的資質,真是令人高興的失策,但我不知該如何培養他們。

據說要想正確使用魔法,至少需要在指導下進行一百天的訓練。要找到會用魔法的教育者已經很困難了,而且還需要高額的費用。

作爲戰鬥力的中心活躍的阿爾一旦脫隊是很大打暫,而且不知道作爲士兵還未穩定的雷能不能成爲魔法使活躍。話雖如此,還是希望魔法使能作爲戰鬥力。應該要擠出費用和時間,找到值得信賴的魔法師交給他吧。

「怎麽了?又是老樣子的心事嗎?」

在修正今後的行動方針時,阿爾隨口跟我搭話道。

「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先去別的村子看看,然後再回到堡壘重新訓練。」

「怎麽了?你對我們的表現不滿意嗎?」

雖然阿爾反駁,但我還是直言不諱。

「當然了,魔王軍是強敵,即使身經百戰的騎士也敵不過他們。」

魔族出生的故鄉魔大陸,環境很嚴酷,他們生來就是戰士。而且長期沈浸在戰亂中,所有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據說平均魔族的士兵,相當于兩個平均人類的士兵。

雖然阿魯他們也變強了,但還只能說是臨陣磨槍。有必要回到卡魯魯斯堡壘徹底訓練,錘煉成強大的軍隊。

「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覺醒,變得比現在更強給你看喔。」

阿魯喘著粗氣,我沒有否定地笑了笑。所謂『覺醒』,是指與強敵戰鬥,經曆生死危機,力量急劇增加的現像。

在旅途中,王子也覺醒了幾次,變得強起來。是跟我的『恩寵』一樣的力量,把力量借給了曆經激烈戰鬥的戰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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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2:59 pm

如果阿爾能覺醒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了。恐怕還會使用魔法吧。

「啊,你不相信啊。」

我半笑的臉,阿爾沒有看漏。

那當然吧。據說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人爲了成功主動引發出覺醒。雖然被稱爲覺醒的現象廣爲人知,但其原理卻完全未被弄清。

王子會在旅途中多次覺醒,搞不好是『恩寵』有著促使覺醒的力量。但要測試是不是,未必是場太過危險的賭博了。

「阿爾。試圖覺醒的人,因爲莽撞的行動而死去的例子有很多。而且卡魯魯斯堡壘裏沒有治愈師。如果受到重傷的話就沒救了。」

王子在激戰之後覺醒,與其說是『恩寵』的效果,不如說是伊麗莎白的治愈力量。可以說即使受了重傷,也能讓人生還的聖女力量,才會發生這種現象吧。

在沒有治愈師的現狀下,以覺醒爲目標的行動太過危險了吧。

「對了,把三只腳的頭送到村子後,就這樣南下,去別的村子。」

「又出魔物了嗎?下一個對手是甚麽?」

我說了今後的方針,阿爾詢問敵人的情報。

「聽村民們說,好像有一種中型的熊的魔物出沒,雖然村民前去消滅它,但誰也沒有回來。」

我想起了村裏送來的請願書裏的情報。

因爲遇到的村民全都被殺了,幾乎沒有目擊情報。

「從山上留下的痕迹來看,數量應該不多,大概從一頭至五頭左右吧。」

雖然情報太少叫人擔心,但如果數量少的話,只要包圍起來就能打倒吧。也有像這次一樣使用爆裂魔石打飛的方法。

「了解了解,哎呀呀,忙死了。」

阿爾一邊抱怨著,一邊回到士兵們的身邊,幫助他們掩埋三只腳。

阿爾雖然傲慢,但很有才能,其他還有格蘭、拉根、奧托和凱爾等人。只要順利鍛煉,就能組成強大的軍隊。

感到之前淡淡的希望,現在開始有了現實感。

這樣的話也許能和魔王軍交鋒。面對確實的手感,一個人握緊了拳頭。

我喘著粗氣,默默地走在山路上。

情況非常糟糕。直到幾天前,我都沒有想像過會變成這樣。

現在,我們在山裏像被是被追趕著一樣走著,四處逃竄。

回頭一看,士兵都一臉疲憊地走著。而且半數以上的人都受傷了,也沒有得到充分的治療。

馬和馬車都失去了,水和食物也所剩無幾。饑餓、幹渴加上疲勞,行軍速度也變慢了。但是必須盡快移動。

焦慮和疲勞使思維遲鈍。但想到時間差不多了,便停下腳步。

「小休一下,稍息。」

我停下腳步,命令士兵就地坐下。

一直在走,我的腳也到了極限,但在士兵面前,我可不能坐下。一邊隱藏著疲勞,一邊用眼睛詢問最後的士兵有沒有人掉隊。

最後的士兵點了點頭,告訴我沒有人掉隊。

「凱爾,在你這麽累的時候很不好意思,你能爬一下樹嗎?」

我向正在休息的凱爾托付工作後,被吩咐的青年輕輕點了點頭,爬上了附近的樹。但可能果然是累了,比平時爲慢。

爬到樹上的凱爾四周張望。

「看到了!」

在樹上,凱爾指著我們走過的方向。追趕我們的死神,是五人的魔王軍偵察分隊。

我們會來到這座山,是爲了尋找魔物化的熊出沒的情報。

我過于大意地,囫囵吞棗了那件事。

只要仔細閱讀收到的情報,便能發現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那是熊的魔物。

回想起來,也曾有過能意識到那是錯誤情報的契機。

如果熊魔物化了,很多時候會用爪子劃樹幹等,來表示自己的地盤。但是沒有這樣的痕迹。我們沒有注意到那些線索就已經進山了。

然後朝著目擊到魔物的地點一看,在那裏的不是熊魔物,而是長著蜥蜴一樣鱗片的魔王軍士兵。

數量只有五個。但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

魔王軍一直以來都是不斷侵略再侵略,經曆過重重戰鬥的士兵。而且會以少數潛入敵方陣地,帶回地形和防衛能力等情報的偵察兵,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精銳部隊。這和之前還是新兵的士兵相比,訓練程度差太遠了。

縱然突然與魔王軍相撞而吃一驚,但士兵還是按照訓練的樣子行動。但是排起長槍形成的陣形輕易便被突破,很多士兵都受了傷。

我使光了所有爆裂魔石,總算帶領所有士兵逃到了深山裏。

魔王軍很強,沒出現死人已經是奇迹。雖然也許是托了『恩寵』的福,但危機還沒有結束。

魔王軍的偵察分隊保持著正確的距離,緊緊地跟蹤著逃跑的我們。

看樣子是想把我們全部殺死,隱瞞自己的存在。他們認爲,只要五個人,就能把我們全部殺死。

實際上,雙方的戰力差距就是達到了這種程度。如果被追上,我們就沒有辦法反抗了。

「凱爾,和魔王軍的距離是多少?」

我問樹上的凱爾。

「兩公裏的後方。」

聽到凱爾說距離只有兩公裏的地方,疲憊的士兵們慌忙站了起來。大概是無法忘記剛才戰鬥的恐怖吧。他們也理解被追上就會死。但是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

「請冷靜,他們是爲了讓我們動搖,才故意現身的。」

擅長潛入工作的偵察兵分隊,不可能站在稍微往上看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他們在等著我們因爲焦急而打亂步調,變得分崩離合。」

我從懷裏取出發條懷表。是和王子一起旅行跟我同行的老搭檔。我總是貼身帶著。

「走一個小時,休息五分鍾。維持這個速度,這樣走可以走得最長。」

這是在旅途中認識的一位經驗豐富的士兵告訴我的。他常說走路就是士兵的工作。

而且在能看到他們的身影的時間,還不要緊。反而是看不見的時候最危險。

「現在請好好休息,照這個速度走的話,不會立即就被追上的。」

我讓士兵冷靜下來,重新振作起來。問題是晚上。他們應該會在天黑的時候下手。在那之前必須采取點甚麽措施。

我正想著該做點甚麽,忽然和雷四目相對。

雷雖然沒有受傷,但臉色差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大概是在自責吧。

在剛才的戰鬥中,雷無意中放出長槍,讓陣形稍微亂了。敵人利用了那機會,打亂了陣形。

盡管因爲心急而壞事,但並不是值得責備的失敗。就算雷沒有失敗,陣形遲早也會崩潰吧。把原因歸咎于雷,只不過是結果論而已。然而,盡管本身是造成崩潰的原因,但自己卻毫發未傷,雷似乎感到自己有責任。就連現在也一臉快死掉的氛圍。

應該說點甚麽,但對現在的他來說,說甚麽都有可能適得其反。而且也不是搭理他一個人的時候。

移開視線,只見身體靠在樹幹上的阿爾正喘著粗氣。

裹在身上的布上滲出紅黑色的血,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當中以阿爾的傷勢最嚴重。單是還沒死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沒事吧?讓我看看傷口吧。」

我拿起止血用的布,傷口很嚴重。雖然出血總算止住了,但如果繼續行軍,可能會再次出血。

我用行軍途中發現采集的藥草,試著想辦法急救。

「那是藥嗎?」

看著我取出的藥草,阿爾問道。是不說話就無法維持意識吧。

「是的,我以前旅行的時候記住了。爲了幫助你口中所說抛棄我的王子而記住的。」

我拿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阿魯嘲笑我的事還以顔色挖苦他。阿爾皺起了眉頭。就當作是因爲傷口在痛好了。

剛開始旅行的時候,我也很拼命。因爲不能戰鬥,所以能做的都做了。尤其是品質高的藥草不會發到市場上,只能直接購買或自己采摘。爲了幫助王子,我努力學習了藥草的種類。不過自從聖女成爲同伴後,這些知識和技術就沒有發揮的機會了。

「呐,丟下我吧,我是個累贅。這樣子帶著我的話,大家都會死的。」

聽到阿爾的話,士兵們都低下了頭。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要配合最爲重傷的阿爾移動,行軍就會遲滯。全軍覆沒的危險性也會提高了。

考慮到效率,棄之不顧才是最佳解。但是,有效率並不總是正確的。

「我不會那樣做,我不會抛棄一起戰鬥過的夥伴。你們死的時候,也就是我要死的時候。」

阿爾露出驚訝的表情。

聽了我說話的士兵之中,有人感動得熱淚盈眶。

雖然對不起感動的士兵,但我剛才說的當然是謊言。我才不是那麽清高的人。

如果有必要,我會舍棄同伴,而選擇利益更大的一方。現在的話是給阿爾和周圍的士兵聽的。

爲了抓住士兵們的心,這樣的演出也是必要的。我在讓他們拼命。有必要讓人覺得我是一個自己會願意賭上性命的人。

「是,可是,這樣下去的話……」

阿爾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我打斷了。

「算了,你別吭聲,吃完這個再說吧。」

我把藥草塞進阿爾的嘴裏。

「嗚,這是甚麽?好苦。」

「這藥草,有鎮痛效果,不要吐出來,吞下去吧。」

我說明藥草的藥效。不過,鎮痛效果並沒有那麽好。只是會附帶苦得嘴巴發麻的效果。要是這樣就能治好那壞嘴巴的毛病就最好不過了。

處理好好不容易咽下苦葉子的阿爾的傷口後,我站起來看著士兵。

多虧了剛才的謊言,士兵的眼睛又活過來了。總之,沒有人想要逃跑。也許會有辦法的。

「各位,請聽我說。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理解了,追來的魔王軍偵察分隊是個強敵,但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打倒那些敵人。」

聽了我的話,士兵都用眼神告訴我,別說是打倒了,連贏出的希望都沒有吧,但我繼續說下去。

「他們是負責潛入敵方地區,把情報帶回去的偵察兵。會收集像卡修這樣偏僻的地方的情報,可以理解爲目的是爲了決定本隊的前進方向而收集情報。」

我的話讓士兵動搖了。魔王軍的大部隊會來到了卡修。那跟恐怖和絕望的襲擊同義。

單是五人的偵察分隊,就已經讓二十人束手無策地逃跑。如果那支本隊來了會怎麽樣呢?不難想像,故鄉將被鮮血和火焰所染紅。

「當然,本隊未必一定會來,可能會來,也可能不會來。」

我所說的,終究只是可能性的問題。但毫無疑問,這裏已被列在候補之一了。運氣不好的話,卡修就會消失在戰火之中。

「如果能打倒那些偵察兵,或許就能減少本隊前來的可能性。敵人的將軍可能會注意到沒有回來的偵察分隊,以此作爲決定前進方向的判斷材料。」

當然這只是理想的想法。在巨大的戰場上,我們能給予的影響幾乎等于零。

但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正因爲如此,我們只能一直竭盡全力達至最善。

被我的話嚇壞的士兵,都轉爲下定了決定的表情。拿著武器的手加強了力量。戰意和士氣還沒有消失。

「噗過,要怎麽棒。」

發出奇怪聲音的是阿爾。

因爲吃了藥草,舌頭麻痹了。但他想說的我明白。

對方只有五人的精銳部隊,將由二十人組成的我們單方面擊潰。不是正面交鋒就能取勝的對手。

「我有個辦法。」

阿爾、雷和其他士兵都用依賴的眼神看著認爲有勝算的我。重任落在我身上,但我不能膽怯。只要露出些微不安就會傳染開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保持內心堅強,說出了作戰計劃。

「首先,我們有兩個優勢,一個是熟悉地形。」

現在,我們正在翻過逃過的山,往前來這裏時用過的山路移動。這樣子前進的話就能回到原來的路。而我們已經掌握了前方的地形。

「其次是人數。我們總共有二十一人。能如何有效利用人數衆多這一點,將會是勝負的關鍵。」

就算對方可以用五人跟二十人爲敵,終究也只得五人。

「首先以兩人一組,組成四支小隊,然後讓兩支小隊各自走不同的路,從這裏向米雷多城前進。」

米列托城有數百人組成的守備隊。如果把魔王軍的情報傳達到鎮上,偵察分隊應該會避開交戰而逃跑才對。

「口素,這夠。」

對于我的策略,口齒不清的阿爾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我明白他想說甚麽。明明數量多很重要,將之分散可說是愚蠢的策略吧。

實際上,分散戰鬥力可是一道壞著。但即使如此,分散還是有意義的。

「首先我們必須先掌握住主導權。要是被對手先下手的話,我們便會被壓著打而輸掉了。如果察覺到我們分散的計策,那些家夥不會犯下分割寡兵的愚昧,而是盡快針對各個擊破吧。恐怕最先的目標便是我們的本隊,攻打這邊。」

我握緊拳頭,堅定地繼續說。

「再往前走,就能回到來時的路。然後就這樣子前進,穿過陡峭的山,小路盡頭有個小廣場,我們就在那裏埋伏。」

來的時候也在那麽休息過,所以記得很清楚。上面是陡峭的山崖,下面是懸崖。前面和後面都是狹窄的小路。在那裏,即使只有少數的戰力也能和對方一戰才對。

「可是,羅梅莉亞大人,這樣能贏嗎?」

瘦削的凱爾不安地問道。確實,光靠在狹小的地方擺陣是贏不了他們的。而且魔王軍都是精銳。一定會更勝我們一籌吧。

「偵察分隊看到我們埋伏,一定會把部隊分成兩半,迂回夾擊吧。」

雖然這終究只是我的猜想,但我敢斷言。身經百戰的魔王軍應該會避開從正面硬上。最重要的是,只要迂回夾擊的話,就不用擔心讓我們逃走了。

「雖然會變成被前後攻擊,但我們目標就是這樣。用剩下的兩支小隊,對夾擊我們的對手進行反夾擊。」

我說出了作戰的要點。

「分散兵力之計的真正目的在于欺瞞人數。然後在路上的前後部署小隊作爲伏兵。如果敵人來襲的話,本隊則死守拖延時間,在我們把敵人吸引之時候,伏兵從後面襲擊,形成夾擊。對方有五個人。要是從後受襲,就只能調配其中兩人防禦。這樣一來正面的對手就是三個人。其中一邊會只需跟剩只有一個人對打即可。」

魔王軍雖然各自都被鍛煉過,以個體而言,強度是我們的兩到三倍左右。考慮到戰力比,有二十個人的我們應該更爲有利。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被打敗了,這是因爲魔王軍長期在戰場上,能夠緊密合作。而合作的能力增強了敵人的強度。這樣的話,只要分散對方,不讓他們合作的話,我方就會産生數量的優勢。聽了我的夾擊作戰,士兵也都點頭稱是,認爲這樣的話似乎能夠打贏。

當然,這樣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打倒。就算把『恩寵』的效果算進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但現在已經竭盡全力了。雖然如果有弓兵和魔法師的話,可以制定出更不同的作戰方案,但現在只能這麽做了。

「首先,我們要組建一支佯攻小隊,我打算找受了重傷的人負責。至于包圍敵人的小隊,我想交給格蘭、拉根、奧托和凱爾,你們可以嗎?」

在我的指名下,四個人面對重任表情僵硬,最後點了點頭。

「偶要留下乃。」

用口齒不清的說話,阿爾斷言要留在本隊裏。

「阿爾,沒人會懷疑你的勇氣和勇敢,但現在的你只是個是累贅。」

「就素醬。爲了釀對荒大意,隊喪才蘇要傷者。」

雖然完全聽不懂阿爾在說甚麽,但意思還是傳達了出來。

本隊的目的是誘餌。有必要不讓他們注意到別動隊,誘使他們大意。在這一點上,受了重傷的阿爾說得上是上佳的誘餌。從魔王軍的角度來看,自己重創了的士兵就在那裏,即使身經百戰的戰士也會掉以輕心吧。

「可是,阿爾,你可能會死喔。」

在負傷的狀態下遭到敵人的襲擊,阿爾的存活率會極端下降吧。

「別管偶辣。比起偶,泥才要塊陶吧。」

阿爾好像在說要我逃跑,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我逃跑了,奇襲肯定會失敗。

「我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有義務一起行動到最後。」

最重要的是,我指揮的時候已經被他們看到了。作爲女人的我很顯眼,魔王軍也絕對會記得。如果看不到我,他們就會懷疑是不是有別動隊。要讓奇襲完全成功,我必須站在敵人的正面。

而且考慮到指揮和『恩寵』的效果,我也不可能離開本隊吧。

「那麽,我們開始行動吧。」

我拍拍手,指示著手准備。剩下的時間很短。迅速下令組成四個小隊。首先讓除了阿爾以外的傷者組成的兩組四人,向與本隊不同的方向前進。然後本隊就這樣繼續前進,在進入陡坡的一條道路前留下凱爾和奧托二人作爲伏兵。再繼續前進,在山坡邊的小廣場上讓主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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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01 pm

「那麽,格蘭和拉根請你們先走,在可以藏身的地方待命。」

雙胞胎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因爲總共有八個人撥爲別動隊,所以本隊加上我一共十三人。我和阿爾算不上戰鬥力,能戰鬥的只有十一人。

「各位,在這裏休息一下。請各位坐下來休息。我也要這樣做。」

這是爲了表現出疲憊不堪,終于打亂節奏的演技。實際上,我也已經筋疲力盡了,一坐下來,疲勞就湧上來了。

和我一樣,疲憊不堪的士兵幾乎都癱倒在地,只有一個人站在原地。

「雷,你也坐吧。」

在大家都坐著的情況下,我對像棍子一樣站著的雷說。

青年臉色蒼白,僵在原地,緊緊地握著長槍。他的臉因爲恐懼而抽搐得幾近可憐,身體像被凍住一樣顫抖著。

「雷,請冷靜,沒事的。」

我喊了一聲,但雷的顫抖卻絲毫沒有停下。

說實話,他是我最大的不安因素。

作爲誘餌的我和阿爾的存在,以及『恩寵』的效果,直到引誘敵人到這裏爲止都會成功的吧。但作爲根本問題,如果不能阻止敵人,那就根本不用談了。

爲此,有必要將受傷較少的士兵放到本隊的中心。然後,毫發無損的雷卻這副樣子。因爲想要挽回上次的失態而變得太僵硬了。這樣下去,失敗是顯而易見的。

我猶豫要不要調走雷,但即使調下了也沒有甚麽意義。應該反過來。

「請過來,雷。」

「可、可是,我。」

「好了,到這邊來,坐在我前面吧。」

我把雷叫了過來。雷僵硬地在我面前跪了下來。那副樣子簡直就像在等待被處刑一樣。

「我在考慮隊伍,雷,我想你負責敵人的正面。」

我特意把雷放在正面。

「正、正面嗎?」

「餵,這是……」

終于能好好開口說話的阿爾,用責難的眼神看著我。

正面將會是敵人攻擊最猛烈的地方。對現在的雷來說,這聽起來就像是在說叫他去死,但不是的。

「我先說好,沒有指揮官會把不值得信任的部下,放到敵人的正面。」

正面被突破的話,再怎麽努力也贏不了。指揮官通常都想在正面,放置一個盡可能能夠信賴的部下。

「雷,我相信你喔。」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是!」

聽到我的話,雷握緊了槍回應。雖然他想要稍微放松一下緊張的情緒,但反而使他繃更緊了。稍微改變一下說法吧。

「就像我信任你一樣,你也要信任周圍的人,只要每個人都做好各自的工作,那就可以了。」

即使是再優秀的士兵,一個人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沒必要自己全做所有的事。只能交給其他同伴,相信同伴一定會辦妥。

這時,雷終于可以環顧四周了。

旁邊的同伴,每當和雷四目相對,都會微微笑著回應。

「對了,相信我們吧,沒有人對你抱有期待啊。」

即使快要死了,那副壞嘴巴依然健在的阿爾,故意說出惹人厭的話。

看到周圍同伴們的臉,雷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稍稍緩解了緊張的氣氛,但緊接著山澗裏響起的鳥鳴,讓原本松弛的空氣瞬間凍結了。

這種鳥鳴聲,是作爲伏兵布置的凱爾所作的標記。告訴我們魔王軍接近。代表敵人快到那裏了。

凱爾的暗號使得士兵都站了起來,但我用手制止了。

「請冷靜,我們等對方過來,裝出沒注意到的樣子。」

我安撫士兵,讓站起來的人坐下。

焦灼的時間過去了。

所有的士兵都在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喘著大氣。其中還有一副快要把心髒吐出來的表情。我自己的臉色也差不多吧。

這樣一來,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敵人來還是不來了。

我的腦海裏也充滿了不安。

一種無形的焦慮越來越大,讓人想揪著胸口。但要是指揮官精神錯亂,那能贏的也贏不了。想著別的事情,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突然,腦海中響起了音符和旋律。是甚麽歌呢。這麽說來,在打倒魔王的旅途中,好像有人經常唱這首歌。那是甚麽歌來著?

我試著回想開頭,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如果是中途的旋律還能回想起來,但開頭是怎樣來著呢?

正當我努力回想那首歌的時候,士兵們驚訝地看著我。這才意識到旋律已經從嘴裏漏出來了。

看來我都唱出來了。

雖然這是不合時宜的行爲,但只能笑著搪塞過去。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知爲何,士兵之間的笑容也隨之擴散開來,稍微有了一點兒從容。

「敵、敵人來襲!」

響起警告的聲音,士兵的臉都繃緊了。所有人一齊站起來,舉起長槍。

只見從前方和後方,每面兩個魔族,像條狗一樣筆直地向這邊奔來。

看到魔王軍的身影,士兵都驚慌失措,但我還是沒有放棄作戰計劃。

既然沒有退路,也只能依靠我的策略吧,但只要能按照商量好的方向行動,雖然很渺小,但還是有勝算的。

「冷靜下來,前面六個人,後面五個人,組成隊伍擋住。」

我利用丹田的力量,大聲說道。在激勵士兵們的同時,也是爲了吸引魔王軍的注意,不讓配置在後面的別動隊被發現。

也許是被我的聲音鼓舞了,士兵排成隊形,一同伸出長槍。

只要鞏固陣形,做好防禦,就能爭取到時間。

一直擔心的雷,現在也平靜下來,和周圍的人配合了。

士兵們擠出聲音和勇氣,伸出長槍阻擋著魔王軍的攻擊。被塞在狹窄的道路上,就算是魔王軍也無法突破。一切按計劃進行。之後只要奧托等人從後方發起強攻,便會有勝算。因爲一切順利,讓人看到光明,但不協調感馬上襲來。有點兒奇怪。

不協調感的真相很快就判明了。

「數量,數量不對!」

魔王軍的數量是前兩人後兩人,共計四人。但是第一次遇到的時候,他們應該有五人才對的。欠了一個。

而且來自前後攻擊的魔王軍的壓力,比最初遭遇的時候要弱得多。雖然很想想成是因爲士兵的奮戰和『恩寵』的效果,但魔族的攻擊欠缺了積極。在爭取時間?

繼續觀察後,發現魔王軍的士兵的視線朝上,在說著甚麽。

魔族說的是叫作埃諾克語,是和我們不同的語言。

對于不認識的人來說,聽起來就像是鳥鳴,但在和王子的旅行中,我拼命地學會了。回到國家後,靠著魔王所持有的書和文件爲基礎,正進行解讀和學習。

雖然還不完美,既沒有入門指南,也沒有老師,連語法都很暧昧,但我已經能聽得懂只言片語的水平了。

等待?分隊長?從上面?

在聽不清楚的情況下,我總算翨得出幾個零星的詞語。

把它們撮合起來的時候,我大聲地叫了起來。

「上面!從上面來!」

我剛發出警告,頭頂就傳來泥石流般的聲音。

我一邊擡頭望著正上方,一邊慌忙離開,一道黑影滑落到組成陣形的我們中間。

像墜落一樣出現的,是有著灰色鱗片的魔王軍分隊長。

難以置信。只是爲了繞到我們的背後,居然爬上陡峭如懸崖一樣的山,不顧跌死的危險滑下來。「嗄~~!」降落在圓形陣中央的魔王軍士兵,發出蛇一般的聲音威嚇。爲了減輕身體負重,他脫掉了所有的盔甲,武裝只有左右握著的兩把寬大的蠻刀。

分隊長把雙手握著的刀刃像翅膀一樣展開,用爬蟲類的眼睛射向我們。

「羅梅莉亞大人!」

雷叫了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不行,完蛋了。

看著像展翅的怪鳥一樣舉起巨大蠻刀的魔族,我明白了自己的失策和敗北。

魔王軍精強無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的訓練程度和士氣之高,但最值得警惕的,是他們經曆過無數戰場的經驗。

他們沒有高估自己的優勢,意識到自己是少數,選擇了比我的策略更大膽、更殘酷的戰術。

背後的斜坡是幾乎垂直的陡峭懸崖。從這裏跑下來,根本不可能。但是,正因爲如此才這麽做。因爲大膽的構思而技遜一籌了。

明明想要繞到他們後背卻被反將一軍。而且這種狀況已經束手無策了。

雖說只有一個人,但一旦被進入陣內,陣形就會崩潰。

奧托他們的別動隊也來不及了。可以預見失敗和死亡。

帶領分隊的隊長用爬蟲類的眼睛看著我,就像舞蹈般跳起來揮舞著刀刃。

當然。首先瞄准的是身爲指揮官,同時又是最弱的我。

我立刻舉起劍,試圖抵擋攻擊,但由于臂力的差距,我輕易敗掉。纖細的劍被折斷,刀刃就那樣揮向我胸前。

岩石撞擊般的衝擊貫穿全身,伴隨著劇痛,我被撞飛到了身後。

渾身疼痛。我還以爲已經死了,但慶幸的是我還活著。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可怖的一擊連劍帶胸甲都砍斷了。幸運的是,刀刃被铠甲和鎖子甲擋住,沒有出血。但那只是死得晚一點而已,劇痛讓我呼吸都做不到,更別說挪動手腳了。

對動彈不得的我,立刻放出了致命的第二刀。

啊,到這裏就結束了嗎?

就像在棋盤遊戲中輸了一樣,我接受了自己的敗北。

並不是運氣不好,就是在第一次與魔王軍遭遇的時候死了也不奇怪。公平地說,能在那裏活下來也算是幸運了吧。

錯也不在于士兵。一個搞不好,不是被魔族,而是被士兵背叛而殺掉也不希奇。但誰都沒有責怪我,繼續跟著我。我有很好的的部下吧。

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的預想和策略太天真了。我的無能是這次失敗的原因。

只能接受。

身爲指揮官的我,接受了失敗,放棄了一切。狀況就是糟得如此無可奈何。

但在這緊要關頭,放棄的只有我一個人。

「「還沒完!」」

當閃著鈍光的刀刃伸到我面前時,兩名士兵擋住了前路。兩個人把兩柄劍疊在一起,在死亡之刃即將到來之際將其壓制住。

「誰會讓你得逞!」

「我不會讓你下手的。」

止住刀刃的,是對敵人的襲擊迅速做出反應的雷,和因爲重傷而待在我身邊的阿爾。

雷,阿爾!連喊出口都辦不到的我,只是一味看著他們的身影。

兩個人在我面前拔劍,擋在偵察部隊分隊長的面前。

「保護隊長!死守住!」

「大家!重新組織陣形!」

阿爾和雷大喊道。但這是不可能的。被鑽入了陣形之中,從現在開始再重新組成陣形,這是不可能的。而且在身爲指揮官的我被打倒在地的這種情況下,根本無人可以統率。

在混亂的意識中,盡管我心想不可能,但此時發生了令人吃驚的事情。

不用雷說,士兵們各自縮小陣形,以倒下的我爲中心重新組成圓陣。

「米查、班、布雷、塞伊,往左翼,格倫、列特、修羅、梅利,右翼。兩人一組互相補足,積積和漢斯分別在各組之間,輔助兩邊。正面由我和阿爾負責。」

雷迅速地給同伴分配任務。

面對這種情況,雷發出了指示。這是否精准暫且不論,但只要下達指示,士兵都會服從,成功統率他們。

而且,士兵們誰也不逃跑,明明我這個指揮官都動不了,卻一齊舉起長槍,不怕敵人的反擊,勇往直前。

面對士兵意想不到的反擊,魔王軍的偵察分隊稍稍後退了一步。作爲別動隊部署在那裏的格蘭和拉根,以及奧托和凱爾等人施襲了。

時機無可挑剔,但無奈陣勢太差了。

本來是把對方分成兩派,從背後捅過去的作戰。但現在以倒下的我爲中心縮小陣形,重新組成圓陣,以陡坡爲背密集,被敵人包圍。

即使被格蘭和奧托等人進攻背後,魔王軍也不慌不忙派出兩人退後,各自堵住道路與格蘭和奧托等人對抗。

在朦胧的意識中,我看著站在前面的雷和阿爾。

兩個人站在對我虎視眈眈的分隊長面前,手裏拿著劍吐氣。

就是這裏,這裏的勝負將左右全局。在這裏獲勝的一方會掌握戰鬥的流向並取得勝利。

但是,阿爾和雷沒有獲勝的希望。對手是訓練有素的魔王軍,當中的分隊長級。雖然沒有盔甲,只有鱗片般的皮膚,但身體卻千錘百煉,充滿了力量。

魔王軍是身經百戰的軍隊。信奉實力主義,越強的人越向上爬。

面對那分隊長級的對手,阿爾和雷的水平截然不同。最重要的是,阿爾受到了瀕死的重傷。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這點兩人應該都明白,但兩人毫不畏懼地向前走。

魔王軍的分隊長飛舞般撲過來,從各個方向砍過來。

雷拼命揮舞著刀刃,雖然身體被砍倒了,但還是抵擋住了魔族的攻擊。

考慮到雷迄今爲止的動作,這是堪稱奇迹的防禦。

然後趁著雷阻擋攻擊産生的間隙,阿爾打進了一擊。

雖然說阿爾已經垂死,但這一擊卻彈開了分隊長的刀刃,讓他的手臂微微顫抖。

雖然堪稱奇迹般的攻防,但兩人的反擊並沒有就此結束。

雷擋住了遙遙在上的敵人的攻擊,而阿爾則不斷打出強烈的一刀。

兩個人都展現出了迄今爲止從未展現過的精湛劍技和爆發力。

我見過這種現象。

——是想要覺醒嗎?

宛如燃燒著生命一般的光輝。在旅途中,王子偶爾也會表現出覺醒的征兆。

但即使如此,敵人的優勢仍未改變。面對阿爾和雷的氣勢,分隊長一開始也有些動搖,但現在已經恢複了平靜。左右各用利刃同時面對兩個人,還遊刃有余。

至少若是阿爾沒有受傷,兩個人還有多點兒訓練時間的話,或許還有辦法的。但是,即使覺醒了,對于剛剛羽化的兩人來說,勝利的希望也很渺茫。

縱然開口想要發出指示,卻發不出聲音。用盡全力,一句,就只說出了一句話。

「要贏。」

聲音很小,不知道他倆有沒有聽見。但是,兩人都回應了我的聲音。

「「知道了!」」

兩人緊握著劍,氣勢洶洶地踏前。

與之相對的魔族則高舉像翅膀一樣的利刃,像演舞一樣縱橫無盡地展開攻擊。

雷拼命地阻止著變幻自如的刀刃。但面對著不知道從何處打過來的暴風雨攻擊,身體的各處被砍中,瞬間全身是血。

短短幾分鍾的戰鬥,兩個人都滿目瘡痍。盡管如此,兩人的眼睛依然鬥志昂揚,只是盯著敵人。

這時,兩人的周圍發生了變化。

雷的身體周圍産生氣流,而阿爾的身體放出熱量。

氣流逐漸變大,形成包圍雷的旋風。而阿爾的劍則噴出了火焰。

是魔法!

毫無疑問是魔法的效果。雖然知道兩人都有天賦,但沒想到在這時間,他們的才能會開花結果。

「噢啊啊啊!」

一邊怒吼,全身被風包裹著的雷一邊使出渾身解數。

魔王軍的分隊長正要舉起蠻刀,但雷那帶著風的刀刃稍稍錯開了蠻刀的防禦。劍猶如滑進所産生出來的空隙裏,突破了銅牆鐵壁的防禦。雷的利刃把魔族粗壯的左臂斷成兩截。

鮮血四濺,布滿鱗片的手臂和刀在空中飛舞。在刀刃落下之前,阿爾揮起了裹著火焰的劍。

但是,即使左臂被砍下,魔王軍的士兵依然沒有喪失鬥志。用剩下的右刃迎擊阿爾的攻擊。

激烈的碰撞聲此起彼伏,雙方的利刃交錯,互相爭鬥。

失去一只手臂的魔族,從傷口流著大量的血,一邊像老虎鉗一樣集束力量。右臂血管浮現,肌肉像腫瘤一樣膨脹。

雖然只剩一只手,但卻用令人難以置信的剛力,把用兩只手支撐著劍的阿爾壓下去。

「誰讓你得逞!」

就在即將被壓倒的瞬間,隨著一聲怒吼,阿爾的全身噴出了猛烈的火焰。

噴出的火焰集結在刀刃上,刀身灼熱得通紅。

「噢啊啊!」

「!」

高熱融解了蠻刀,開始慢慢熔化。

伴隨著喊聲,阿爾揮出刀刃,灼熱的刀刃像牛油一樣切斷了魔族鍛造的鋼鐵。就這樣深深地切開了分隊長的側腹。

即使發出短暫的悲鳴,魔王軍的分隊長也沒有倒下。用雙腳支撐著快要倒下的身體。

左臂大量出血。被切開的側腹部因高熱而碳化,發出暗紅色的光,至今還在發熱。隨時都可能死去的瀕死重傷。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倒下,以龍的姿態最後瞄准的,是倒下的我。

我不會白死的,他那麽說著,使出剩下的力氣,扔掉被切斷的刀刃,朝我走來。

組成圓陣的士兵伸出長槍,魔王軍分隊長被三支長槍貫穿。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他的樣子,就像返祖成龍一樣凶猛。

士兵努力想把他逼到一邊,但分隊長用一只手撥開長槍,伸長脖子,仿佛就算只剩一顆頭顱,也要把我咬死似地露出獠牙。

幾排獠牙逼近我眼前,我的視野被龍那鮮紅的嘴巴所覆蓋。但是,在那獠牙到達的瞬間,被阿爾切開的側腹突然迸發出火焰。

火焰蔓延到魔族的身體,即使是分隊長也不禁發出悲鳴。

「呀啊啊啊」

分隊長躺在地上,想要撲滅身體上的火,但是火焰像蛇舌一樣燃燒著,瞬間就覆蓋了分隊長的全身。

被火焰包圍著的魔王軍分隊長,想把剩下的那只手伸向我,但在想要抓住我的瞬間,手指突然崩落了。

包裹全身的猛火使他的手臂和手腕都碳化了,更蔓延到全身,甚至燒盡了他的性命。

「打倒了!打倒了啊!」

士兵們爲著分隊長的死而歡呼,魔王軍的士兵們之間開始動搖。

但這種動搖也只是一瞬間。即使失去了隊長,他們也不會輕易崩潰。反而像仇人一樣發起猛攻。這時,從來時的路上看到了一群氣勢洶洶的身影。

來的是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是爲了佯攻,我吩咐走上別的路的人。他們迂回回來了。

這是沒經計算的行動。說實話,我沒想到他們會回來。

誘餌是個危險的賭博。雖然我預計敵人會追擊作爲本隊的我們,但也會有例外。在這種情況下,少數的這些人毫無疑問肯定會死。

相反,如果魔族不去追他們,他們就有可能活下去,如果就那樣逃走的話,說不定就得救了。

所以我並沒有指示他們繞道返回。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就算叫他們重返戰場,他們也不可能回來吧。

可是,他們按照自己的判斷回來了。

拖著受傷的身體,拿著長槍跑了過來。像雪崩一樣衝鋒而來的四名士兵,加入了奧托他們的隊伍,一個在後面堅守的魔王軍士兵被打倒了。

這成爲了決定性的一擊,整個流向就完全轉到我方。一旦得勢,『恩寵』的效果就勢不可擋。被氣勢所吞沒的魔王軍士兵,一個接一個被打倒了。

贏了?

縱然坐在特等席上看著,我仍然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即使和王子一起旅行,至今爲止已經目睹過無數次奇迹般的光景,但這才是真正的奇迹。

他們既不是王子,也不是英雄,不久前還只是普通的村民。但他們比任何人都勇敢地戰鬥,扭轉了不可能的劣勢。這正正是勇者。

戰場中央。看到這場戰鬥的頭號功臣阿爾和雷,他們比我更早失去了意識。

不僅受了重傷,而且還是第一次使用魔法,這自是理所當然的吧。

那是達成了甚麽的男人的睡臉。

看到兩人的臉,我滿足地放松了臉頰。就那樣子笑著,失去了意識。

熱鬧的米雷多是卡修地區最大的商業城市。卡修雖然是邊境地區,但這個城市卻例外地發展著。我穿著不顯眼的衣服,不帶隨從在街上走。手裏提著的籃子裏裝滿了度數很高的酒、藥草提煉而成的藥膏和針線,還有大量的布。

在與魔王軍偵察分隊激戰之後,我們總算到達了米雷多的城鎮。每個人都傷痕累累,現在士兵們正在治療中。我胸口的傷,昨天才被治愈師治療過。

治愈師囑咐我要絕對安靜便回去了,但只是折斷了幾根肋骨,我可沒法一直躺在床上。

我抱著買來的東西,向包租給士兵的旅店走去。

可以輕松塞下二十人的旅店的大房間裏,身上纏著繃帶的士兵躺在床上,也有人坐在椅子上悠閑地聊天。

「各位,傷勢怎麽樣?」

我抱著籃子走進房間,詢問傷口的情況。

「羅梅莉亞大人?」

一名士兵站起身來,大吃一驚。他的名字好像是布雷。

「難道是去買東西了嗎?你只消說一聲我們便!」

布雷站起來說道,但因爲是受傷的人突然站起來,所以腳下不穩。

「不用了,這樣子就好。阿爾,雷,你們的傷怎麽樣了?」

我走到傷勢特別嚴重的阿爾和雷的床前。兩人都受了重傷,還活著已經是不可思議。

「沒事的,羅梅莉亞大人。昨天,治愈師給我做了治療,傷口正在恢複。」

雷雖然只動了動嘴,但畢竟是爬都爬不起來的重傷。臉色也不好,看起來根本不像沒事。雖然不想說作出治療的治愈師壞話,但說實話,他是個庸醫。明明收了一大筆錢,但我的胸口還是很痛,大家的狀態也不太好。

如果是以前一起旅行的伊麗莎白,這種傷口幾分鍾就能痊愈。當然,要和被稱爲聖女的她相比,或許有些苛刻,但那個治愈師的技術確實不好。

「請給我看看傷口,我來診察一下。」

我脫下躺在床上的雷的衣服,正要解開繃帶,雷卻動搖了。

「羅、羅梅莉亞大人要看嗎?」

「你知道我會治療傷口吧?我不相信那個治愈師說的話。」

我脫下他的衣服,取下繃帶,雷的肌膚就露出來了。不知爲何,雷扭過臉去。恐怕是不想看到傷口吧。的確,傷口雖然得到了治療,卻很嚴重。

大的傷口勉強堵住了,但小的傷口還沒有完全堵住。而且有幾個已經化膿了。

「啊、嗚。」

我把手指放在傷口上,可能是太痛了,雷發出了聲音。

「不好意思,會痛嗎?」

「不,沒事。」

雖然雷這麽說,但可能還是很痛吧,他的臉漲紅了。

「這個傷口有問題,要做個小手術,我來做吧。」

即使是小傷口也有惡化的危險,化膿的傷口就更加危險。應該用烈酒清洗傷口,用火灸過的刀刃排出膿,塗上藥草制成的藥膏,用針線縫合。

「羅梅隊長,你連這也會嗎?」

躺在雷旁邊床上的阿爾,只轉動眼睛看著這邊。雖然很在意「羅梅隊長」這個稱呼,但因爲看來不是在輕視我的樣子,所以就算了。

「嗯,以前學過。雷,我想會很痛的,請忍耐一下。」

我開始了雷的治療。雖然頗痛才對,但雷還是忍住了。但畢竟可能還是很痛吧,我一觸到傷口或身體,他就小聲地發出呻吟。

「那麽,接下來就輪到阿爾了。」

雷的治療結束後,我看了看睡在旁邊的阿爾。

「我也是嗎?」

「你的傷勢比較重吧?」

一邊回答阿爾的問題,一邊脫下衣服,拆下繃帶。看傷口,這邊的更爲嚴重。

「會很痛的,請忍耐一下。」

我話音剛落,尖叫聲就在房間裏響起。

「好痛好痛,很痛,超痛。再溫柔一點!」

雖然阿爾眼含淚水地指責,但我只能傻眼了。

「你在說甚麽?你也看到雷了吧?他不是忍耐著嗎?你也忍一忍吧。平時的威風哪兒去了?」

「不,不對,那家夥挺高興的。」

阿爾說了莫名其妙的話。哪有人會因爲傷口被人撫摸而高興呢?

「請安靜一點,你的傷口很深,得小心點才成。會痛入骨髓的喔。」

明明事先說好了,阿爾卻誇張地發出慘叫。

治療結束後,阿爾和雷不知爲何都憔悴不堪。話雖如此,最嚴重的那兩個人並沒太大惡化,其他的人似乎都沒事。

「羅梅莉亞隊長,只診察他們兩個,我們卻沒有嗎?這不公平啊。」

對著結束阿爾和雷的治療的我,士兵修羅噘起了嘴。

「你們太厚顔無恥了!」

雷叫了起來,修羅反駁道。

「我們也是羅梅隊的哦。」

雖然被「羅梅隊」這個詞吸引住了,但其他隊員的傷勢也確實令人擔心。那個治愈師的技術不好,如果傷勢惡化,拖延治愈的話就麻煩了。現在有時間,我來診察一下就放心了。

「明白了,我來看看。」

「真的嗎?」

聽了我的話,不光是修羅,其他的士兵都露出了高興的表情。果然大家也在意那治愈師的技術不好吧。我開始診察,士兵脫下衣服,露出上半身排成一列。越是排隊越是不安。

「可惡,你們這些家夥!」

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勞煩到我,雷看著排成一列的同伴,皺起了眉頭。

「不要緊喔,雷,而且我還有時間。」

我一邊說,一邊診視士兵的傷口,施加治療。

二十人全部治療完後,果然花了不少時間,天已經黑了。但是士兵們對于能接受治療似乎都很滿足。爲了看看進展,明天也再來吧。

但這樣的事情不能每次做,應該盡早安排治愈師吧。

「對不起,羅梅隊長。給你添麻煩了。而且,都是我們的關系,才害你卡在這裏不能行動。」

阿爾一本正經地道歉。以前的壞嘴巴跑到哪裏去了,真是令人吃驚。也許是在山裏騙他吃的苦藥草見效了也不一定。

「不用在意,慢慢養傷吧。因爲你們是卡修的英雄。」

我看著他們說,阿爾和雷瞪圓了眼睛。

「英雄?我們嗎?」

阿爾指著自己問。

「是啊,城裏都街知巷聞了。倒不如說,是我傳出去的流言。是擊破進攻卡修的魔王軍的年輕英雄。這些傷也可以說是名譽受傷吧。」

我把自己傳出的謠言告訴了阿爾,他笑了。

「入侵呢,真是話都看要怎麽說啊。」

就像阿爾說的那樣,雖然不能說出僅僅只有五人來犯,但打敗魔王軍的士兵卻是事實。爲了推廣我們的活動,應該大加利用才成。

迄今爲止沒有發生過重大的戰爭災難的卡修。魔王軍的到來對住民來說是衝擊,而年輕人打倒魔王軍的事實可以說是好消息吧。再過幾天,流言就會傳開,甚至會傳到卡魯魯斯堡壘。

「哎呀呀,傷沒治好之前,最好都不要出門呢。」

也許是受了重傷想出去玩,阿爾嘟囔道。

「爲甚麽?一定很受年輕姑娘的歡迎喲?在酒館裏端出跟魔王軍激戰的話題不就行了嗎?」

「開甚麽玩笑!我可沒辦法跟人說,就這麽五個人,我們二十個人拼了命才能打倒啊。」

我捉弄了他,阿爾氣憤地回答。明明隨便撒個謊就好了,沒想到他是個老實人。

「快點回到卡魯魯斯堡壘吧,羅梅莉亞大人。」

雷好像也想早點回去,但還不行。

「請你們慢慢養傷。而且,我在米雷多已經和人約好了見面。即使你們沒有受傷,出發也要在那之後。」

我說出了當初來到這個城市的目的。在這裏逗留是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阿爾,雷,我有件事要問你們倆。你們對謝爾貝克長官有甚麽看法?」

我問支配卡修的代官的事,兩人都歪著頭。

「就算你說甚麽想法,被征兵後也怎麽談過話。」

阿爾回答說沒甚麽想法。雷也點頭表示同意。

阿爾和雷。而這裏的二十個人,都是剛被征兵的新兵。沒被謝爾貝克代官的手染指過。

「那麽,你願意跟隨我,而不是他嗎?」

看著兩人的眼睛問道。我在這裏等著的是王都來的官員。雖然我向謝爾貝克保證不會告發他的貪腐行爲,但那是騙人的。

在這裏和官員會合,把一切都說清楚。我打算就這樣一起前往加魯魯斯堡壘,在那裏逮捕謝爾貝克代官。

他是個危險的人,不能相信。現在應該已經派密探到領都格拉姆,四處尋找我藏起來的那記載著不正行爲的正本了吧。最好在被背叛之前先背叛。

「羅梅莉亞大人,即使你與世界的一切爲敵,我也會一直待在你身邊。」

雷把右手放在胸前發誓。誇張得簡直像個騎士一樣。

「羅梅隊長,我也會跟著你。」

與雷形成鮮明對比地,阿爾用輕快的聲音回道。

「謝謝。」

我簡短地回答了二人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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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02 pm

第一卷 第三章~爲了整頓軍備,到處洽談~

謝爾貝克代官出迎從米雷多返回卡爾斯堡壘的我。

可是,我卻和在米雷多會合的王都官員一起,把前來迎接的他立即逮捕、拘禁。

被逮捕的代官喊著跟說好的不一樣,但我沒有理會。

說到底,我們之間原本就沒有信任。我威脅過謝爾貝克,而謝爾貝克也想著有朝一日向我複仇。

在我們的關系中,只有其中一方背叛的結局。

當然,謝爾貝克代官也會預料到我的背叛而提防吧。召集了在堡壘裏飼養的士兵,讓他們保護自己。只是他有一個誤算。

就是我統領了二十名士兵,抓住了他們的心。

謝爾貝克代官大概認爲,身爲女人的我做不來那樣的事吧。

可是,與魔王軍遭遇,闖過死地的經驗,鞏固了我和士兵間的團結。

跟隨我的士兵抓住了疏忽大意的謝爾貝克代官,將他綁了起來。

堡壘裏的士兵想要救助謝爾貝克代官,但經過與強敵的殊死戰鬥後,阿爾和雷等人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新兵了。一絲不紊的陣形,讓代官的士兵不敢靠近。

之後跟從王都來的官員,告發了謝爾貝克代官的不正行爲,穩住了場面。

一連串的逮捕劇迅速展開,早上被逮捕的代官,過了中午就已經被押送到王都去了。事情按照我事先決定的計劃進行,讓我的心情大悅。

可是,我能笑出來的,也只到這裏爲止了。

「唉,沒完沒了啊。」

我看著堆積如山的文件埋怨道。

趕走代官後,等待我的是像山般高的文件。

堆疊在桌子上的文件,無論怎麽處理都絲毫不見減少的迹象。

「羅梅大小姐,不如稍微休息一下吧?」

正忙著整理文件,凱蘿婆婆衝了杯茶給我。

「謝謝。卡坦爺爺呢?」

接過茶具,喝了一口。溫暖的飲料叫人很舒服。配著的餡餅也帶著樹莓的酸味,很好吃。

「又出去釣魚去了,他說今日會釣條大尾的回來,嘛,還是不要期待好了。對了對了,大小姐,今天早上,附近的村子送了樹莓給我呢,這個餡餅就是用那個做出來啊,下次不回禮可不行呢。」

卡坦爺爺似乎很適合鄉下生活,每天都去釣魚或散步。婆婆一開始也盡是抱怨,但結果看來樂在其中的樣子。

「可是,羅梅大小姐,大小姐應該是來這裏療養的,怎麽都老是工作啊。」

看著堆積如山的文件,婆婆都呆住了。

「對不起,婆婆,我不能放棄,請你諒解。」

「不,沒關系哦,羅梅大小姐想做甚麽,凱蘿都已經明白了,你是想幫助人們吧?」

凱蘿婆婆很理解我。

「不過,我有點兒擔心。這些工作,一個人始終也有極限吧?」

凱蘿婆婆瞥了一眼堆積的文件。被那麽指出來,我無從反駁。

雖然順利地趕走了謝爾貝克代官是好事,但要是就這樣子甚麽都不做的話,繼任的代官當然會頂上。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再被抓住把柄了,我保證會像故事裏的公主一樣,被幽禁在塔頂上。

沒有辦法,我只好讓從老家跟著我來的卡坦爺爺擔任新的代官。

作爲流程,就當作是和我一起到這裏赴任的爺爺,發現了前任代官的不正當行爲並告發。以排除瘀血的名目臨時留下來當代官,我把這些寫成文書,寄給了父親大人。

雖然巧妙地蒙混過去,但總有一天會露餡。必須在被發現之前做好各種准備。

「雖然我也想幫點甚麽忙,但我和卡坦,幫不上羅梅大人的忙。」

「不用喔,反正也是我任性想要幹的。」

在我的陰謀下,老爺爺登上了代官這莫名其妙的職位,但爺爺本打算在鄉下悠閑地度過晚年才跟了我過來,怎麽可能要他在經營領地上傾注心血呢。必然地,只能由我來做了。

「因爲羅梅大小姐從以前起就不擅長拜托其他人。你還記得,那時候某個男爵千金欺負你的事情嗎?」

凱蘿婆婆講起了我小時候的故事。那時候經常舉行園遊會,很多同齡的貴族子弟聚在一起玩。那時,不知爲何,不知哪裏的男爵千金,把我當成了欺淩的目標。

「明明要是告訴我們就好了,大小姐你卻一個人跑去對抗。」

雖然老婆婆笑得很開心,但我聽到她說起過去的糗事,臉都脹紅起來了。

我小時候很調皮。不,現在也沒甚麽分別吧。

可是,那孩子到底想幹甚麽呢?

跑來說人家是反派千金,說我命中注定變成這樣,執拗地跟我找茬。可能是戲曲甚麽的看太多了吧,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最後還把那些跟班都卷進來,演變成一場大吵大鬧呢。」

凱蘿婆婆笑道。這麽說來,好像也有那樣一回事。

自己的敵人要自己打破,喊著這口號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連我自己也覺得幹太過火了。

「婆婆,別再說了,那件事我也有點兒反省過,都還只是個孩子。」

不能使用暴力。應該作爲最後的手段。

現在的話,我會說最重要的是運用計謀和策略,避免再次發生爭執去圓滿解決。

「還有其他呢,大小姐你。」

婆婆好像還要繼續說下去了,我慌忙制止。我可沒法再聽羞恥的回憶了。

「夠了,茶我用完了,該回去工作了。」

我強行中斷了對話,老婆婆便笑著走出房間。因爲我從小就和婆婆在一起,她一旦說起那些難爲情的事,就會沒完沒了。

「好了,打起精神,工作,工作。」

給自己打氣,開始工作。首先要找出前代官謝爾貝克的秘密賬簿,仔細審查後交出正確的賬簿。

當然,如果把找到的秘密賬簿原封不動地交出去自是再簡單不過了,但現在是戰爭時期。而發動戰爭需要資金。

難得前任都做了工夫,只要隨便虛報數字提交出去,就能增加我們的預算。即使不是這樣,軍隊也是食金蟲。可以自由支配的資金越多越好。

話雖如此,也不能重蹈前任的覆轍,所以貪汙要在可以蒙混過去的範圍內。在填寫的時候,把字寫得模糊一點,讓人難以讀懂,而寫出來的數字也要寫得令人容易讀錯。

順便說一下,公文的書寫,文字和數字都有固定的格式的。雖然也有法律規定文字不能有濃淡和模糊,但很少有人全數遵守。

即使被追究,頂多也只是罰款了事。如果賄賂檢查的人,就連這也不用。當然了,實際收入會少得多,但那已經是不當行爲的極限。不能做得太過分。

但就算說因爲非常時期采取不正手段,資金仍然不足。因爲前任者在轉賣武器的關系,所以裝備品的數量不足。糧食也不夠,而且還想增加軍馬。

想要的東西很多,唯獨是錢哪裏也沒有。

一邊抱怨資金困難,一邊挪動上半身時,胸口傳來一陣疼痛而用手按住。稍微忍耐一下,疼痛就減輕了。

胸口的傷還沒有痊愈。果然,米雷多的治愈師的技術很差。

我的傷忍忍就好,但不能讓士兵忍耐。堡壘果然需要治愈師。只是,即使請求教會派遣治療師,技術高超的人也不會來偏遠的地方。

正在苦惱的時候,窗外傳來了聲音。

鼓聲之中響起了喇叭聲,伴隨著衝鋒的呐喊聲,怒吼和腳步聲接連不斷。

望向窗外,山坡上的士兵正在進行演習。

因爲趕走了前代官,變得可以動用堡壘的所有士兵,所以手頭的兵力增加到了一百人。

一百名士兵分成兩邊,互相衝撞。

因爲所有人都穿著同樣的裝備,所以遠處看不出誰是誰。但有一支部隊,即使在亂戰中也團結一致,讓對方不敢靠近。

一名士兵站在最前面,壓倒了對方的部隊。遠看就知道是阿爾。

他和我一樣受了治療,但還沒有痊愈,明明一只手還沒能活動自如,但他卻精神抖擻地四處奔走,衝破了敵人的前鋒。

然後,少數部隊立刻突破阿爾撬開的洞,突破了陣形。帶領突擊隊的人是雷。他帶領著格蘭和拉根兩兄弟,像風一般地突破。

以力量爲傲的奧托和敏捷的凱爾將打開了的缺口撐開,把對方部隊分裂成兩半。

對方也想重整陣形,但一邊被是阿爾、奧托、凱爾。格蘭和拉根的雙胞胎制壓住,而雷率領其他人包圍並殲滅了剩下的一方。

一眨眼的工夫,半數人已經被打敗了,戰鬥的趨勢已經決定了。

那場戰鬥之後,覺醒了的阿爾和雷變得更強,隊中有幾個人也跟著覺醒,提升了力量。此外,還有其他士兵表現出覺醒的征兆,預計戰鬥力將進一步上升。

雖然是令人高興的誤判,但也許正因此而有危險。

但現在我抛開那份不安,把視線從窗戶轉回文件上,埋頭思索。

盡管增加士兵數量是件好事,但相應的費用也會增多。沒有資金的話,就只能從有的地方拿。

「果然只能找商人洽談了。」

我聽著士兵訓練的聲音,輕輕歎了口氣,又回去工作了。

和文件搏鬥了將近一個小時,總算收拾好了,走到中庭時,士兵也剛剛結束訓練回來。

雖然每個人都疲憊不堪,但有一支部隊還很精神。走在這支力量過剩的部隊最前面的,是身上纏著繃帶的阿爾。

「羅梅隊長,訓練結束了。」

阿爾挺起胸膛報告。最近阿爾叫我做隊長。我甚至懷念起他剛開始時那狂妄的口氣。

「是嗎,結果怎麽樣?」

「是,我們羅梅隊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我一問之下,阿爾自信滿滿地報告。後面的士兵也自豪地挺起胸膛。

阿爾他們自稱自己的隊伍爲羅梅隊。

既然他們本人都認爲這樣就好,我也放著不管了,但也正因爲如此,他們的士氣高昂,與其他隊伍相比動作更淩厲活。即使與老兵部隊作戰,也表現出勢均力敵的態勢。

「是嗎,辛苦了,大家都很努力呢。」

我說了一句慰問的話,士兵都高興地挺起胸膛。

他們的成長非常顯著,尤其是阿爾和雷的表現非常出色。

阿爾有著本能地抓住對方的弱點,然後一口氣瓦解的爆發力。

雷雖然還和普通的士兵差不多,但他的劍技越來越銳利,實力與日俱增。而且最重要的是指揮士兵的能力開花了。

他能在頭腦中理解士兵的行動,不僅是自己的軍隊,就連對方的部隊也能隨心所欲地操控。

並且,阿爾和雷也覺醒了魔法的力量,變得鶴立雞群。

一旁的同伴也不甘後人,訓練毫不懈怠,每天都在成長。

遠看也明白。他們現在正閃耀著光芒,活在黃金般的時刻。這是可喜可賀的事,但也正因爲如此,才讓人憂心。

因爲和我一起旅行時的亨利王子也是如此。

當初踏上討伐魔王之旅的時候,我們也因爲接連的失敗而吃了很多苦。我和亨利王子一起克服苦難,努力學習、成長。

即使經曆挫折,努力也取得成果,克服困難時的那種成就感和充實感。那段美好的時光,光是回想起來,就讓人心潮澎湃。

但在成功的同時,也召來了魔物。

從某個時候開始,王子習慣了成功,認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自己被神眷顧。不僅如此,甚至好像還覺得自己是神了。

也許是被愛情遮蔽了我雙眼,我怎麽也沒注意到王子的變化。

在意識到王子變了的時候,就應該離開他的身邊才對,可是一想到如果『恩寵』的效果消失,結果害到王子喪命的話,就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後了。

絕對不能再生出第二個王子。

現在不知道『恩寵』起了多大作用。雖然有一些局部的作用,但應該還沒有發揮巨大的效果吧。

可是阿爾和雷的覺醒。那無疑是『恩寵』的效果。『恩寵』所具有的喚來好狀態的力量,促使了他們的覺醒吧。

雖然托他的福我們才活了下來,但依靠這種力量是很危險的。縱使『恩寵』賜予了我們幸運,但我們不應該依賴幸運而戰鬥。就算說爲了勝利,甚麽都要利用,但即使沒有『恩寵』,也必須做到可以贏出應該能贏而勝利。

「……接下來有任務給大家。不過我有別的工作,所以請你們自己獨力完成任務。」

「好的,請交給我吧。」

雷代表士兵回答了我的話。爲了回應我的期待而挺起胸膛。

一看到雷的臉我胸口就痛。但這並不是傷口的疼痛。

現在我所期待的是他們的失敗。正因爲爲免因爲持續的勝利和成功而自滿,才希望他們落敗。但如果在沒有『恩寵』的情況下敗北,說不定會有人死去。

「那麽,羅梅隊長,是甚麽任務呢?」

因爲我沒有繼續說下去,阿爾問道。

「嗯……地點是奇利艾溪谷,討伐盤踞在那片土地上的魔物。」

我傳達了下一項任務。

奇利艾溪谷是從這裏往北走三天左右,一塊只得石頭的荒地。這裏棲息了許多魔物,雖然多次出兵討伐,但都落得铩羽而歸。

「我想這會是頗爲長期的討伐,所以請你們作爲先遣隊前往,構築橋頭堡。我也會在完成這邊的工作後,帶著援軍前往。」

「是!交給我吧!」

聽了我的指示,以阿爾爲首的士兵用力地敬禮。看到他的樣子,我的心又痛了起來,但我裝作沒看見。

目送士兵前往向奇利艾溪谷後,我離開卡魯魯斯堡,乘馬車向東邊的米雷多城駛去。

雖然是爲了找商人洽談,但我並沒有直接進城,而是花了一天的時間繞道,來到了卡雷沙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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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03 pm

「這裏就是卡雷沙修道院嗎?」

我在修道院前下了馬車,環顧四周。

那是一座坐落在湖畔的修道院。有一小塊農田,一間家畜小屋。是座隨處可見的修道院,沒有特別顯眼的地方。實際上,以前就連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也幾乎不知道這個名字,是個完全無名的地方。

但現在在修道院前,從周邊前來的居民排起了長長的人龍。

一看排隊的人,有的身上纏著繃帶,有的咳嗽得很痛苦。大家都是傷者和病人,都是爲了接受治療而聚集至此的。

在卡雷沙修道院,好像會免費治療傷者和病人。

環顧修道院四周,一衆修道士在傷者之間跑來跑去,判別傷勢和病情的嚴重程度。我在隊伍附近等著的時候,一位年輕女性發現了我,跑了過來。恐怕是見習修道士吧。

「您應該是位貴族吧,請問您來卡雷沙修道院有何貴幹嗎?」

見習的女性,彬彬有禮地問我。

爲了緩解對方的緊張,我笑著回答。

「初次見面,你是卡雷沙修道院的人嗎?我是格雷厄姆伯爵家的羅梅莉亞。」

「是伯爵家的人嗎?那個,您找我們卡雷沙修道院,有甚麽事嗎?」

報上身份後,女性大吃一驚。是對于伯爵千金出現在這樣的地方感到不可思議吧。

「我有事想找這裏的負責人諾迪司祭談,麻煩請您通傳。」

「請、請稍等一下。」

我請求傳話後,見習的女性慌張地跑向修道院。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了。真是精神的孩子。

「諾迪司祭說會見您。不過,他現在忙著治療病人和傷者,手上忙不開,很抱歉,請您等一下,待到有空爲止。」

面對伯爵千金的來訪,居然要叫她等候,年輕的見習修道士十分害怕。的確,這樣子應對,一個搞不好還會被斬首。當然我不會這麽做就是了。

「知道了,那我等一下吧。」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所以已經做好了等待的准備。

「可是,那個……怎麽說呢?可能要等很久哦?」

女性抱歉地道出事實。當然,這一點我也曉得。

因爲是按照受傷或生病的程度,從重者開始依次看的,所以沒有受傷或生病的我,順序當然是最後了。照這個樣子,恐怕要等到天黑甚或天黑以後了。

「沒關系喔,要等多少都也成,輪到我的時候請你叫我。」

因爲事先預料到了,所以帶了幾份工作過來。在等待的時間裏,把這些工作做完吧。

然後在馬車裏與文件搏鬥時,注意到的時候太陽已經傾斜到地平線了。

一看,病人的隊伍只余數人,負責傳話的女性又過來了。

「讓您久等了,司祭大人要見您。」

「謝謝你的傳話了。」

我禮貌地道謝後,見習的女性惶恐地低下頭。

盡管身份高的話很多時候都會方便得多,但若是有禮相待的話,反而會讓對方爲難,所以這種時候會很麻煩。

和見習女性一起向修道院走去,但走在前面的女性腳步乏力。疲憊一目了然。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爲今天一整天都在忙著應對患者。

「這麽說來,我還沒聽說你的名字吧?」

「對不起,我叫米、米亞,羅梅莉亞大人。」

我跟她問道時,她對自己沒有報上姓名一事低下頭自報了名字。

「是米亞嗎?今天你也很辛苦吧?」

當我安慰她,她變得更惶恐了。

「哪裏,我只是個打雜的。」

「即使這樣,我覺得你也很努力喔。」

我表揚了米亞。即使是雜活,也必須有人來做。而且無論做甚麽工作,會拼命努力的人都是好人。

也許是不習慣被誇獎,米亞紅著臉害羞起來。

「怎麽,我完全不行啊。明明已經練習了好幾十天,卻只會使用一點點治愈的技能,同期的人都已經開始治療傷者了,我只是個沒才能的吊車尾。」

米亞感歎自己不行。聽到這句話,我有些傻眼了。

確實,在救世教會創設,負責培養治愈師的治療院裏,要培養出獨當一面的治愈師,最少需要五年的時間,聽說最初的一年都不怎麽使得出治愈的神技,很是吃力。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已經能用一點兒的時點,我覺得已經相當足夠了,不過,這位新手的治愈師,似乎還不了解發源地的現狀。

我對她說:「只要努力,總有一天會有回報的。」後,她大聲地答應了我。

最近就在想了,我挺常哄騙人的。不過要是這樣就能提升米亞的技術的話,對周圍的人來說也是件好事,所以今後也繼續鼓勵別人好了。

在帶領下進入修道院,來到用來舉行祭禮的集會所。

「這裏是諾迪司祭的司祭室。」

在米亞的帶領下,我們來到集會所旁邊的司祭室。

司祭室比想像中寬敞,但牆壁都放置了架子,讓人感到局促。狹小倒也無所謂,但架子上擺放的各種物品卻讓人瞠目結舌。

「那個,雖然說想請您在這裏等一下,您不願意吧?」

米亞看著擺放在房間架子上的物品,跟我問道。

放在房間架子上的是一個大玻璃瓶。只是裏面裝著琥珀色的液體和死去的動物標本。裝在瓶子裏的是老鼠、蜥蜴等小動物,但肚子被切開,露出內髒,心髒和肺。胃和小腸都看得很清楚。

應該是諾迪司祭的收藏品吧。視乎各人不同,有些人會覺得惡心吧。

看來米亞也不太喜歡,但我並不介意。

「也可以讓您到集會所等一下。」

米亞從司祭室往曾經帶領我去過的向集會所的方向望去,但我留在這裏也無所謂。

「不,就讓我在這裏等待好了。諾迪司祭的品味很不錯。」

我逐一打量架子上的東西。

「是、是……那麽,請稍等一下。」

米亞也不好說甚麽,便跑去叫司祭。

我慢慢地參觀著架子上的標本,當我看完所有的標本時,聽到了腳步聲,一個穿著破舊的司祭服、上了年紀的男人走了過來。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因爲來了一個急診病人。我是負責這座修道院的諾迪。」

「哪裏,司祭大人。我才要對突然造訪表示抱歉。初次見面,我叫羅梅莉亞。」

我們輕輕打了個招呼,坐在椅子上說話。

「那麽,伯爵家的千金小姐,來這樣的修道院有何貴幹呢?」

「首先感謝您爲本地居民治療傷患和疾病。」

我鄭重地對諾迪司祭的活動表示慰問。

「您過獎了。我只是遵循神的指引,以及治愈神子的教誨而已。而且我才要跟你道謝。伯爵千金正帶領士兵,從魔物的威脅中輾轉拯救村莊的傳聞,我也收到了。」

「不,我只是東奔西走的女人而已。既不能像各位士兵一樣戰鬥,也不能像司祭大人一樣使用治愈的神技。應該真正稱頌的,是在前線作戰的士兵,以及像大家一樣拯救萬民的人。這只是小小意思。」

我把帶來裝有金幣的小袋子放在桌子上。盡管我們的收支也很吃緊,但這裏也一樣。不,比起我們這些有其他收入來源的人,應該要困難得多才對。

教會總部提供給地方修道院的資金就等同沒有,但貧困的農民也無法支付治療費用。能作爲代價所收到的,頂多是地裏采摘的蔬菜之類的農作物。資金再多應該也不會困擾才對。

諾迪司祭並沒有拒絕我提出的捐贈,感激地收下了。

「司祭大人,我一直對救世教的醫療制度、治愈師的存在方式抱有疑問。」

我毫不掩飾地說出了對教會的不滿。

在這個國家被廣泛信仰的救世教會,負責培養使用治愈神技的治愈師。正正可以稱得上是奇迹之技,但對于現在的教會來說,治愈神技不過是賺錢的工具。

「對治療要求高額酬謝和捐贈的教會,我已經厭煩了。像司祭大人這樣的人培養出治愈師,並這樣子施予治療,我對他們只有感謝之詞。」

「不,我在治療的時候並沒有用上治愈術,也沒有給修道士教授,只是給受傷的朋友塗上傷藥,纏上繃帶而已。」

對于我的話,諾迪司祭撒了謊。不,這是權宜之計吧。

救世教會限定了只准在治療院培養治愈師,禁止在治療院以外培育治愈師。而且不允許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使用治愈技術進行治療,要得到許可,每年都要支付高額的許可費。這種制度下,必然導致治療費用高昂。

諾迪司祭所做的事,一旦被教會知道,肯定會被逐出教會。因此,這裏沒有治愈師,也沒有治療行爲。不過,治療受傷的朋友算入個人善意的範圍內,不應該受到指責。就是這樣。

「明白了,我就當成是這樣吧。」

我決定這個話題就此打住。然後視線從諾迪司祭轉移到擱在架子上的各種收藏品上。

「不過,你收集的東西還真不少呢。」

我並沒有馬上切入正題,而是先環視了一下擱在架子上的各種標本。

「您這麽誇獎我,真是受寵若驚,不過對女性來說,不是只是覺得惡心嗎?」

諾迪司祭若無其事地說。明明是你把我帶到這個房間,期待我會慌慌張張嚇得逃回去,虧你有臉這麽說。

「不,這很有趣。但這裏沒有人類標本,沒有嗎?」

聽到我的問題,諾迪司祭的眉毛動了一下。

「怎可能,救世教會認定解剖人類是邪惡的,因而禁止了。」

正如諾迪司祭所說,現在的教會是禁止解剖人類的。

「但是據說在一千年前,得到神的祝福,用治愈神技幫助受傷的民衆的治愈神子,切開了死去的弟子佩庇耳的身體,仔細調查了他的身體,爲日後的治療提供了貢獻。」

我讀了一節聖經。總不能把將救世教的教祖所做的事視爲邪惡吧。

「是《佩庇耳記》第十三章第十五節吧?在古代的聖典中確實是這樣記載的。」

諾迪司祭認可了我的說法。

「但是,救世教會指《佩庇耳記》是異經,不予承認。」

「不過,司祭大人,在佩庇耳廟的石板上也刻了這個故事,各地也流傳著同樣的畫和傳說喔。要說成是異經不會太勉強嗎?」

我反駁了諾迪司祭的反駁。

「大小姐真的很用功呢,可是,你不覺得解剖人體是邪惡的嗎?亵渎死者也成嗎?」

「確實,我對解剖也有著排斥感。」

我也不會想主動去看人的內髒。但這是兩碼子的事。

「就像司祭大人所說的那樣,惡作劇地玩弄屍體的行爲是應該禁止的,但是連作爲學問去研究都禁止,是不是太過分了?」

縱使我明白不能夠盲目推崇,但這種行爲卻産生了弊端。

「雖然事到如今也用不著對司祭大人說,但五百年前,統治了這片土地的拉茲貝格帝國,在大陸全境擴充其版圖,其偉業之巨被稱爲黃金帝國。帝國承認不同的宗教,而救世教會也只是其中的一支而已。」

現在在整個大陸都被信奉的救世教,在一千年前幾乎是無名的存在。

「作爲教祖的治愈神子已經去世了,繼承衣缽的是他的徒子徒孫。他們使用從治愈神子所授的治愈神技,在帝國各地醫治傷者和病人。」

其結果,救世教會在帝國全境被廣泛信奉。簡直是聖人的偉業。

「據說他們把被切斷的手腳連接起來,連失去的器官也重生了。但是現在,這樣的聖人幾乎都沒有出現。和帝國時代相比,治愈師的質可以說大大降低了。」

當我解開曆史,提到治愈師的質素低下時,諾迪司祭皺起了眉頭。

「我承認我們的修行還不夠,還達不到以前聖人的水平。」

雖然諾迪司祭道歉了,但我沒打算想責怪司祭。

「沒有治愈力量的我,不能責怪司祭大人和治愈師。只是,不足的不是修行,而是對人體的知識和理解吧?」

司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那就繼續吧。

「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聞說治愈神子把他的弟子佩庇耳的遺體解剖,努力不懈去理解人體構造。而且我也聽說過,過去的聖人也曾取得病人或死囚的遺體去解剖。我認爲,現在跟過往的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對人體的理解度的差異。然而,教會在拉茲貝格帝國終結時,跟其他的宗教和對立了。在這一過程中,爲了遏止其他時常進行人體解剖或煉金術的宗教,結果便把人體解剖和煉金術視之爲邪惡了。」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聖典中刪除了佩庇耳記的一節。竟然因爲自己的方便,把教祖的行動抹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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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09 pm

「結果,治愈師的質大大降低,像是以前的聖人那樣的人已不再出現了。」

雖然也有像聖女伊麗莎白那樣的例外,但那是例外中的例外。

「而且教會不僅阻止人體解剖,還妨礙醫學的發展。」

教會很早就開始,就禁止使用藥草和外科手術。其根據是,不應該對神創造的人的身體加以插手。

乍一看好像很有道理,但重點就是要大家用他們的治愈力量來愈傷治病。

「另一方面,培養治愈師的治療院大門狹窄,普通人連入學都很困難,而且在培養上還很浪費時間。」

畢業最少也要五年。聽說有的人甚至要花上十年。培養花費了太多時間,導致治愈師的數量一直也沒有增加。

「那是因爲治愈師需要特別的才能。」

諾迪司祭含糊其辭地否認道。

「當然,想要成爲治愈師,也需要有才能。」

治愈神技和魔法的力量一樣,沒有素質的人是學不會的。可是,擁有這種素質的人卻出乎意料地多。雖然很遺憾我沒有那種才能,但那不像魔法才能那樣稀少。據說每二十個人中就有一人擁有這種才能。

當然了,他們的才能也有優劣之分,正如有的人竭盡全力才能治好小小的傷口,也有的人則可以重生失去的手腳一樣,超乎規格之外。

「但是,現在的時世需要的不是才能,而是富有的家世和人脈,還有向教會大筆捐款,對吧?」

教會對于入讀治療院,會要求向教會捐款。

「那是因爲……治愈師的教育需要很多東西。」

諾迪司祭又說謊了。

「這還真是奇怪呢。據說,治愈神子是在荒野傳授治愈的技能給弟子的。」

既不需要治療院那無用的華麗裝飾的校舍,也不需要繡著金繡的制服。

「要模仿神子,需要的是一點點的才能和熱情,然後是優秀的指導者,不對嗎?」

對我的話,諾迪司祭再次用沈默來回答。

作爲一名好歹也是身在教會的司祭,我對教會的批評應該很刺耳的吧。但是,他並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罵我是魔女,這完全是因爲司祭也有著同樣的心情。

諾迪司祭雖然現在在這裏擔任司祭,但年輕時曾在王都的大聖堂擔任過樞機主教。有一次,他對教會的拜金主義感到厭煩,想要進行改革,卻被競爭對手的樞機主教法邁因趕下台,被下放到地方,還被貶爲司祭。

雖然放棄了改革中央,但還爲了救助更多的人而進行活動,努力培養後進,這都是有目共睹的。

「現在教會充斥著拜金主義,阻礙醫學的發展,可以說是害惡吧。」

「這可夠狠的。」

面對我猛烈的教會批判,諾迪司祭笑著回應。

「初生之犢不畏虎呢,但我可信奉神的司祭哦。怎麽能否定教會的存在方式呢?今天的事情就當作沒聽過。請回吧。」

諾迪司祭就像關上了大門似地,中斷了談話。

嘛,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就算兩人的志向再怎麽相同,今天第一次見面的姑娘,對自己提起毫無疑問會被認定爲異端的話題,自然也不可能點頭同意了。在這種程度上,司祭是慎重的。

但我剛才說的,並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思想。我只是向「某人」請教了這些話,並表示贊同。而且那個人也說,都是人家教他的。

「明白了。不過最後還有一件事,有件東西要給司祭大人看。」

「到底是甚麽呢?」

我從懷裏取出裝在袋子裏的東西給他看。

被布包裹著的,是用木頭做的小小的聖印。是個既寒酸而又有點髒的木雕聖印。

注意到了嗎?

正擔心著這件事,諾迪司祭一看到聖印,臉色就變了。

「羅、羅梅莉亞大小姐,你在哪裏看到這個?」

一方面爲著諾迪司祭能馬上注意到這件事而高興,但另一方面,一想到現在要告訴他,心情就沈重得開不了口。

「我和王子一起旅行時,魔王軍襲擊了村莊,遇到了一位四處遊曆的治愈師。他無償治愈了很多人,但當他看到魔王軍襲擊了村莊,爲了保護來不及逃跑的民衆,執意不……這是他的遺物。」

說著說著,我想起了旅途中遇到的那個人。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簡直可以稱之爲聖人。我從沒見過像他那樣優秀的人物。

「司祭大人認識他嗎?」

「那、那個人是我的弟子。啊,怎麽說呢。果然不應該放他離開我的身邊。像我這樣的老而不活了下來,但年輕的雛鳥卻喪命了。」

諾迪司祭嗚咽著流下了眼淚。光聽到他的哭聲,我就知道他們的關系有多深了,我也感到胸口一陣緊繃。

「我和他是在旅途中相遇的,我們一起旅行了一陣子。」

等諾迪司祭冷靜下來後,我把與他的相遇告訴了他。

那時伊麗莎白他們已經成了同伴,雖然不需要治療神技,但因爲目的地相同,所以一起行動。

「那時候,他跟我說了很多事情,包括他尊敬的老師諾迪司祭大人。」

旅途中他給我講的故事和知識都很有趣,我很快就喜歡上了他。

盡管亨利王子和聖女都說很無聊,但他的故事很新穎,充滿了可能性。

「在旅途中,他幫助了很多人,然後也幫助了我。」

那是在某個城鎮停留時發生的事。伊麗莎白吩咐我去跑腿,無法之下買了她吩咐的東西回到旅店時,王子他已經離開了。

大概是伊麗莎白所策劃,想把討厭的我丟下吧。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和我一起去追王子他們。

在追上王子之前,和他一起旅行的那幾天,是對我的人生非常重要的幾天。

如果這段時間再長一點,或者就這樣追不上王子,我們的未來應該會和現在更不一樣。當時我和王子之間已經有了一點兒距離,我也被談及理想、幫助別人的他所吸引。

雖然這段時間能長久下去就好了,可是追了王子他們幾天後,在下一個城市,我卻一下子追上了王子他們。

本以爲他們已經離開城裏了,沒想到王子在酒館裏睡著了,伊麗莎白他們在旅館裏酣睡。

平時,我是不會容忍這種懶惰的,但因爲我不在,似乎就沒人管了。

王子他們辯解說,他們是在等著我追上來的,老實說,這實在是荒唐透頂。

因爲這樣的理由,我和他的旅行就此結束了。

「他是個很出色的人,甚至改變了我的生活方式。」

和他分手的時候,我的心真的動搖了。我本想就這樣和王子分手,跟著他走,但他告訴我打倒魔王的重要性,說服了我。

臨別之夜,他只對我傾訴了心裏話,說出了老師教給他的思想。

他的話極大地動搖了我的固有觀念,給了我新的想法。我們雖然彼此心中都藏著愛念,但還是決定繼續各自的旅程。

不過,這個時候,我實在不應該和他分手。

「就在他和我們分手的時候,他要去的地方發生了魔王軍的大規模戰鬥。雖然我急忙去救援……」

說服王子他們前往救援的前方,盡是被毀滅的城鎮和村莊。還有堆積的屍體。當在裏面發現他的遺體時,我感到了一種半身被拿走了的疼痛和失落感。

時至今日,這一幕仍烙印在我的眼中,一想起就湧起一陣痛楚和悲傷。

「我想繼承他的遺志,代替他去拯救人們。諾迪司祭大人,求您借出力量給我吧。」

「……明白了,既然是那個人所信任的你,我絕對不會吝于幫助你。」

對于我的懇求,諾迪司祭點了點頭。

「那麽,請借給我治愈師吧。我打算先把魔物和魔王軍從卡修地區趕出去。爲此,強大的軍隊和治療傷員的治愈師是必不可少的。」

我請求補充治療師。戰爭中難免會有傷員。而且,我也很在意現在正前往奇利艾溪谷的阿爾他們。雖然還沒有到達,但可以預見,棲身在那裏的魔物特別強大,會有很多人受傷。技術高超的治愈有多少想要多少。

「可是,正如大小姐你所知道,這裏到處都是受傷的人。」

「我知道。現階段只需要一兩個人就可以了。不過,今後需要更多的治愈師。請諾迪司祭大人努力培養治愈師。」

司祭已經確立了治愈師的育成。只要經過數十天到半年的訓練,就可以取得成果。

當然,要變得獨當一面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但那只要不斷重複就可以了。

而且一旦發生戰鬥,訓練對象根本不缺。

「明白了,但是,對于教會那邊,你打算怎麽辦呢?如果做得太張揚,會與教會爲敵的喔。」

「我知道。眼下只能做好,不讓教會知道。」

首先要組建軍隊,增強力量,趕走魔王軍。拿出成果來獲得商人和領主的協助。對現在教會的存在方式持批判態度的人物有很多,所以只能把他們拉進來,不讓他們插手。

「還有……其實我還有一個請求……」

我決定說出我來這裏的另一個目的。雖然說這話有點不好意思,但無論如何都想聽一聽。這是只有諾迪司祭才能做的事。

「這再來問我,總覺得很可怕,到底是甚麽呢?如果是我做得來,我不會吝惜援助。」

「那個……能告訴我他在這裏是怎樣度過的嗎?」

我挪開視線問道,諾迪司祭露出了笑容。

「嗯,可以。不過,請告訴我你和那個人旅行的故事。」

「當然,多少都可以。」

就這樣,我和司祭一直聊到深夜,話題言之不盡。

得到諾迪司祭的協助後,我前往米雷多城。

不久前才來過的米雷多,是這個卡修地區最大的商業城市。到了熱鬧繁盛的米雷多,我徑直來到耶魯馬克商會的商館。

因爲事先給對方發了信,所以馬上就被領到了接待室。還沒來得及拿起端上來的茶,一個長著細長眼睛的男人走進了房間。

「讓您久等了,格雷厄姆大小姐,我是這家商館的掌櫃,我叫塞琉尼。」

「初次見面,塞琉尼大人。請叫我做羅梅則可。如你所知道,我被家裏半趕出去了,是以對自報家名未免有點抵抗。而且,我也希望能跟塞琉尼大人多多親近。」

「那真是太高興了。那麽,這次是所爲何事呢?只要是大小姐想要的東西,甚麽東西我都可以找到手。這裏雖然是邊遠的地方,但最新的情報總能到手的。流行的禮服和寶石之類,我保證和王都一樣的齊全。」

塞琉尼用流暢的話,強調店裏的商品齊備。

「禮服和寶石固然不錯,但我不是作爲客人,而是作爲交易對手來到這裏的。」

我放出了事先准備好的三支箭中的第一支。

「你可能不知道,我正在討伐卡修魔物,務求穩定治安。」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知道。不,爲了領地的人民,您能如此心力交瘁,作爲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真叫人噙淚感激啊。」

塞琉尼誇張地說著,但我看不出他眼角有含著淚水。

「但現在還說不上足夠。領地的到處都是魔物猖獗,亦隱約看到魔王軍的影子。非得新招募士兵,備齊武器不可。但我們預算甚是吃緊,請耶魯馬克商會務必提供些許資金給我們。」

我一開口,塞琉尼連眉毛都沒動就搖了搖頭。

「領地的治安確實很重要,但對于我們這樣的小商會來說,負擔未免太重了。也不是我這種被流放到邊疆的掌櫃能決定的。」

塞琉尼那假惺惺的回答,讓我莞爾一笑。

「嶄露頭角、國內到處都有商館的耶魯馬克商會居然是小商會嗎?」

「當然了。我們的曆史又不長,和賽勒商會和其他大店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耶魯馬克商會的掌櫃貶低了自己的店。確實,耶魯馬克商會與其他大店不同,只有三十年左右的曆史。

「跟曆史沒甚麽關系吧?對商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經商才能,僅此而已。」

我很看好耶魯馬克商會。三十年前,店主耶魯馬克只是個不起眼的走腳商人,如今卻成了擁有衆多商館的商人。沒記錯,在王都他們被蔑稱爲暴發戶,被排擠在與王室或大貴族的交易之外。但是,耶魯馬克不懼逆境,在地方上發掘商機,廣泛開展事業。

「我聽說耶爾馬克會長是個富有商才的人,而且被他所發掘的你,我也不認爲只是普通的掌櫃。」

雖說身處邊陲之地,但我並不小看這位塞琉尼。他是在五年前來到這裏的,那時這個商館連個影子都沒有。在接下來的五年裏,塞琉尼建立了商館,發展到掌握米雷多一半生意的程度。他被稱爲耶魯馬克的心腹。

「承蒙誇獎,但很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介掌櫃,沒有權力動用巨款。」

塞琉尼仍在韬晦。

「請放心,我並不是強行找你要錢。」

我首先去解除塞琉尼的誤解。很多地方軍閥爲了治安,會威脅商家出錢。可是,我們不應該找商人要錢,而應該叫他們一起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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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12 pm

「我們正在考慮招募新的士兵,讓他們負責在卡修的主要街道上巡邏,希望你們能夠承擔費用。當然了,我們不會只叫耶魯馬克商會,也會邀請其他的商人募集資金。」

我把帶來的計劃書遞給他。塞琉尼假裝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明白了。爲了恢複這片土地的治安,我跟大家說一聲吧。」

塞琉尼欣然答應。當然,我早就知道他會答允此事了。

讓士兵定期巡視,然後商人也跟在其後。商人既可以節約護衛費用,而對于保護的一方也容易護衛通商。不過這種事情,別的地方可是理所當然地這麽做。這邊沒有,只因爲至今爲止的怠慢而已。

眼前浮現出前任的謝爾貝克代官的臉。就是那個男人。大概是故意不去幹吧。他打算等治安惡化後再率軍進城,再向商人勒索錢財。

「好了,雖然才剛剛完第一件事,不好意思,我還有另一件事才來這裏的。」

我接下來放出的是第二支箭。塞琉尼對此會如何回應?

「是甚麽樣的事呢?」

「實際上,我現在正在考慮討伐盤踞在奇利艾峽谷的魔物。」

面對塞琉尼的提問,我說出了目前正在推進的計劃。

提到奇利艾峽谷的名字,塞琉尼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

「塞琉尼大人有聽說過嗎?據聞那裏是個是金礦脈的地方。」

在此之前,爲了尋找黃金,曾多次派遣士兵平定奇利艾溪谷。但是被強大的魔物阻擋了。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把那塊地弄到手。

「是開采黃金嗎?聽起來很有魅力呢。你是在尋求出資嗎?」

與他口裏的相反,塞琉尼似乎不太感興趣。

「不,如果要開采黃金,畢竟就得和王室商量了。」

我委婉地拒絕了出資的提議。我也曉得塞琉尼對此不屑一顧。開采黃金不太賺錢。不,賺錢是能賺錢,但正因爲其魅力有目共睹,一旦挖礦之後,到處都會索取利權。

首先王室不會沈默,父親也會伸出手來吧。只是,能否産生符合收支核算的利潤,不挖掘看看之前都不會知道的。也有可能很快便枯竭了。

雖然風險很高,但賺頭只是普普通通。塞琉尼沒有甚麽熱情也是這個原因。

「雖然開采黃金是由王室和伯爵家主導的,但爲了配合開采,需要建造給礦工居住的村莊。你願意出資開發村莊嗎?」

聽了我說的第二支箭,塞琉尼第一次露出商人的面孔。

開始開采黃金,夢想一夜暴富的人都會聚集到那裏。這樣一來,自然就需要給來采礦的工人使用的工具、食物、住所等了。比起不知道能不能采到的黃金,這方面的生意會更加確實。

「雖然是挺有魅力的,只是能挖到足夠的金子,多到要建一座新的村莊嗎?好不容易開拓出一個村子,一旦挖掘出來,礦脈馬上枯萎變成廢村的話,投資的資金不就白費了嗎?」

理所當然,塞琉尼非常慎重。但我的目標在更前方。

于是我決定射出最後一支箭。

「這裏有我帶來的地圖,請看。」

我攤開地圖給他看。卡修地區是平地很少的偏僻地區。特別是穿過奇利艾溪谷的前方,可以說是北方之巅的加埃拉連山,呈現出如劍一般陡峭的山脊。而被萬年積雪封住的加埃拉連山的另一側,是巨大的梅比姆內海。

「越過奇利艾溪谷的前方,雖然地圖上沒有記載,但這裏有一個海灣。」

當我說出誰都不知道的秘密海灣的存在時,塞琉尼的臉色變了。

「真的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那一帶有可以讓船駛進去的海灣。」

塞琉尼果然聰明。只說了海灣,就注意到了船的事。

「是真的。海灣被懸崖包圍,從海那邊也很難發現,在那一帶航行的船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吧。不過這裏有可以停船的地方。」

我指著地圖,同意了海灣的存在。

「你爲甚麽知道那個海灣呢?那裏魔物很多,應該沒有進行正式的調查吧?」

塞琉尼的疑問也是理所當然的。誰都不知道的海灣,我卻會知道,感到不可思議吧。

「其實,我以前也乘船去過內海。我和亨利王子一起旅行的時候,打算乘船過去,但是在航行途中遇到了暴風雨,船遇難了,我和王子兩人偶然漂流到了那個海灣。」

那時真的很危險。如果不是漂流到那個海灣,早就死掉了。

「然後穿過奇利艾溪谷,來到卡修。」

我把事情說了出來,塞琉尼像是想起甚麽似的拍了拍手。

「啊,這麽說來好像聽說過。我聽說王子去討伐魔王的時候,也在這附近停留過。」

王子可能覺得遇難是一種恥辱,包括海灣在內,沒有告訴別人他來到這裏的經過。不過王子來過這裏的事衆所周知,很多人應該都還記得。

「加埃拉連山的對面是一片陡峭的懸崖,沒有可以停船的地方。那個海灣是唯一一處可以從卡修一側通往內海的航道。」

我國拉奧尼爾王國位于大陸中央,周邊國家對之虎視眈眈,但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海洋,與外國的貿易受到了阻礙。

雖然扼守陸路要衝,但要想出海,必須沿著連綿不絕的瑪瑙河。

問題是每過一段河都會被要求征收關稅,導致價格高漲。

但只要擁有港口,就不用再繳納多余的關稅了。如果能開通穿過奇利艾峽谷的通商路,卡修就能從邊境一躍成爲交易中心。

「黃金的開采順利的話,那固然很好,但就算不順利,也可以以開發村爲中轉地,修築道路通往海灣去修建港口。周圍是都是岩石,不缺材料,只要動用淘金夢碎的工人,就不用白費了。」

聽到我的話,塞琉尼笑了出來。

「雖然我也被人說錢就是一切的冷血漢,但羅梅莉亞大人也挺壞的呢。」

「真失禮啊。我只是在他們失敗的時候幫他們再就職而已。倒不如說我人太好吧。」

聽到我的話,塞琉尼忍不住笑了。

「不過,這還需要一點調查呢。」

我也贊同塞琉尼的話。今天說的話,不可能原封不動地全盤接受。而且,作爲通商通道,也有必要考慮安全性和便利性,海灣能否作爲港口使用,也必須好好調查。

「當然,我想利用卡魯魯斯堡壘的士兵,派出調查隊。」

「好吧,調查隊的費用,多少由耶魯馬克商會承擔吧。」

不說全額,塞琉尼真的是個商人呢。該砍價的時候就砍價。不過,他似乎對我有足夠的信任,認爲可以多少出點錢也可以。如果進展順利的話,就會拿到更多的資金吧。

「但就眼下的問題來說。」

「我知道,在于能否驅除盤踞在奇利艾溪谷的魔物,吧?」

塞琉尼說出了根本性的問題,我也同意。如果不能討伐奇利艾溪谷的魔物,開采黃金和建設港口都只是癡人說夢。

現在阿爾他們應該已經到達溪谷了吧。

一想到等待著他們的困難,我就心痛不已,但我沒有表現在臉上。

四天後,我在米雷多進行了幾次調整、會面和簽約後,離開了城裏。然後先回到卡魯魯斯堡壘,從馬車換成馬匹,帶領士兵向奇利艾溪谷進發。

在此期間,先遣隊只送過一次傳令,報告說正在按計劃構築堡壘。

「羅梅莉亞大小姐,先遣隊的人會順利嗎?」

同樣騎馬的老兵之一的格雷夫斯,向朝著奇利艾溪谷進發的我說道。

雖然有點兒裝模作樣,但卻是箭術非常熟練的士兵。過去擔任過奇利艾溪谷的討伐任務,這次就負責帶領部隊。

「先遣隊裏有幾個上次參加過討伐的老兵,沒問題的喔。」

爲了建設堡壘,我派遣了由四十人組成的增援部隊,送往阿爾他們的羅梅隊。

其中包括了老練的士兵。

「確實,阿爾和雷也變強了。討伐魔物也是連戰連勝。雖說只是五人,但和魔王軍的偵察分隊戰鬥也取得了勝利。不過,那裏的魔物可是強敵喔。」

過去有過經驗的格雷夫斯告訴我,要攻略奇利艾谷非常困難。

「我知道。從過去的記錄來看,龍是很難對付的。」

迄今爲止,王國已經多次向那片土地送出士兵。但是連堡壘都沒能建好,就不得不撤退。說到爲何,因爲在奇利艾溪谷中,棲息了著被稱爲最強種的龍。而且還是在龍當中,被認爲特別凶猛的獸腳龍。

性格殘忍狂暴。經常嗜血,絕不與人親近。

兩足行走,用巨大的後腿支撐身體。後腿上有彎曲的大爪子,用粗壯的腿打出來的一擊,容易就能打破盾牌和盔甲。排列成幾排的獠牙鋒利如刃,連骨頭都能咬碎。幸好鱗片和皮都很薄,所以箭和長槍都可以打穿,但他們擁有無比的體力,只要不擊中要害,就是中了幾支箭也不會倒下。

盡管單是一頭獸腳龍已經夠危險了,它們還時常以數頭成群行動。這個群像狼一樣受到統率,有時會獵取自身數倍的獵物。

即使是訓練有素的士兵,若不是兩人一組也會很危險,所以至今爲止有很多士兵被咬死。普通戰鬥也是很危險的對手。要在這些東西蠢動的荒野上建築堡壘,可以說是一大難題。

我自己也知道攻略奇利艾谷並非易事。即使有著『恩寵』的效果,成功率也只有一半吧。耐心地狩獵周邊的龍,在數量變少的時候踏實地繼續建造堡壘。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當然,對于只有四十人的先遣隊來說,要建築堡壘是不可能的。頂多也就是把材料和木材運過來吧。即使是現在的阿爾他們,也是負擔沈重的對手。這一點我非常清楚。不,正因爲如此,才讓阿爾他們去。

到目前爲止,羅梅隊從初陣開始連戰連勝。是一支從未知輸的軍隊。但今後不會這樣。又不是只會和確實能取勝的對手戰鬥。遇到強敵,有時也會失敗。要成爲即使遇到強敵也能頑強戰鬥,即使敗走時也能不瓦解的軍隊。

「我已經告訴阿爾他們要隨機應變。」

雖然我命令他們修築橋頭堡,但也告訴他們不要勉強。

只要不自滿,謹慎行動,即使不能完全執行命令,也能減少損失,取得成果。但若然在覺醒之後,再加上迄今爲止的成功體驗而自以爲是,固執于建設堡壘的話,傷亡會很慘重吧。

帶著士兵騎馬,穿過森林來到荒地。視野的前方是巨大的溪谷和懸崖峭壁。這就是奇利艾溪谷的威容了。把馬停在懸崖上,谷底也盡收眼底。從視野絕佳的這裏,應該可以看到在谷底作業的先遣隊。

在我想把馬湊過去看看,但握著缰繩的手卻顫抖著,無法順利地轉動。

「羅梅莉亞大人?怎麽了?」

格雷夫斯看著無法動彈的我。

我使勁按住顫抖的手。然而,握著缰繩的手已經失去了血色。

俯視谷底的時候,要是能看到正在作業的先遣隊就好了。但是,如果從懸崖峭壁下窺視,映入眼簾的是被魔物擊潰、屍首淒慘的士兵的身影呢?

明明知道會失敗而送他們來,卻害怕看到結果。如果阿爾、雷或其他誰死了,那也等同是我下手殺的。

振作起來!

我呵斥著自己。即使出現了犧牲,也必須承受。沒有指揮官能夠將損傷永遠降到零。總有一天會有人死去。不可以害怕那個。

我用冰冷的手操縱缰繩,把馬拉到懸崖邊,巨大的溪谷吞沒了我的視野。

尋找先遣隊的身影時,視線被谷底的一點吸引了。

在那裏的是——

「那是!」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同行的士兵也被谷底展開的景象所動搖。

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這種事,根本不可能。

「爲甚麽?怎麽會?爲甚麽堡壘已經建好了?」

灰色的岩山中,孤零零地立著一座茶色的堡壘。

我的頭腦一片混亂。沒聽說會有那樣的堡壘。但是,就連參加了上次討伐的格雷夫斯也對堡壘的存在感到驚訝,搖著頭說不知道那種東西。

「不知道,羅梅莉亞大人,上次我看的時候,都沒有那種東西。」

「那是誰造的呢?」

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但是溪谷裏確實存在著堡壘。

而且堡壘內部已經有瞭望塔,支起了帳篷,可以看到士兵在行動。

「總而言之,我們先過去吧。」

總之,下了山谷向堡壘走去,瞭望塔上的士兵注意到我方接近,向這邊揮手。瞭望塔上的士兵是先遣隊的一員。這座堡壘果然是他們建造的。

「羅梅莉亞大人,久候光臨了。羅梅莉亞大人駕到,開門!」

守著瞭望塔的士兵向門內發出號令,木做的門打開了。

本以爲阿爾和雷一定會來迎接,沒想到門開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旁的柵欄。

用圓木搭成,尖頭突出像是馬拒一樣的東西,從門一直延伸到堡壘的中心。簡直就是柵欄回廊。並排的柵欄後面堆放著大量的石塊,看起來難以輕易拆除。

「對不起,羅梅莉亞大人,請繼續往前走。」

站在柵欄另一側的先遣隊士兵,催促我們沿著柵欄的回廊前進,于是沿著柵欄前進。柵欄在堡壘中央附近中斷了,總算從柵欄裏出來了。

只是仔細一看,堡壘中央的地面上還殘留著血泊的痕迹。堡壘的一角堆著好幾具獸腳龍的屍體。

在建設堡壘的同時,還討伐了這麽多的魔物,真是難以置信。

「羅梅隊長,你來得真早。」

「羅梅莉亞大人,很抱歉出迎晚了。」

阿爾和雷來到我那裏。看到兩人都沒有受傷,我放心了。只是這種情況還是個謎。堡壘的建設和魔物的討伐。不知道是怎麽做的。

「虧得……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建造了這規模的堡壘。」

我派出先遣隊應該還不到二十天,取得這樣的成果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哪裏有甚麽玄機。

「這個呢,是雷那家夥想出來的。」

阿爾想要說出來,但我用手制止了他。

「請等一下,我自己想想看。」

我有點賭氣,環視著堡壘,腦袋拼命轉動。

近看才知道,堡壘的牆並沒有那麽厚。

原本堡壘的牆壁,應該要不是用大圓木插在地面上,就是用幾塊石頭砌成的。但是這個堡壘的牆壁,是用幾根細木棍捆成板狀的。

而且並沒有插在地上,只是靠在地上。不過,爲了增加強度,牆壁後面堆了好幾塊石頭。

當我意識到堡壘是簡易建築時,我明白了答案。

「是嗎!是把事先做好的柵欄和木板搬到這裏組裝起來的吧?」

按照通常的建築方法,首先要運來幾根巨大的圓木,然後挖個洞。可是用這種方法來做需要時間,在建設中會有被魔物襲擊的危險。

但是,阿爾他們建造的堡壘卻完全省略了這些麻煩的工作。

這樣的話,作業就可以在安全的地方進行,在當地只需要組裝就可以了。

雖然堡壘的強度有所減弱,但工作速度無可挑剔。建造環繞四周的牆壁,搞不好用不了半天時間吧?

一旦有了安全的牆,接下來從內部擴展堡壘,用石頭堆砌來彌補強度不足即可。這樣就不用擔心被龍襲擊,可以安全作業。

「是的,你叫我靈活思考,所以我下了功夫。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看……」

說著說著,雷的口齒不清了。

他擔心自己的做法與一般人大相徑庭,會不會惹怒我。

「不,做得很好,很出色。」

當我告訴他我很滿足的時候,雷的臉上綻開了花一樣的笑容。

「可是,不只是建堡壘,還討伐了那麽多的龍嗎?」

我看到了堆在堡壘邊緣的獸腳龍屍體。這裏也有甚麽秘密。

「啊,那個……」

「請等一下,我猜一下。」

雷開口了,我制止了他,開始思考。獸腳龍在魔物中也屬于強敵。如果正常戰鬥,損失只會增加。但是環顧堡壘內部,很多士兵都沒有受傷,到處走動。

不過就算阿爾他們的羅梅隊變強了,應該也沒有那麽強。

說到底,把在外面殺死的魔物的屍體帶回堡壘也沒有意義的。考慮到堡壘內部的血泊,答案只有一個。

「是把魔物誘進了堡壘裏吧?把龍拉進堡壘內部,一邊柵欄擋住一邊戰鬥。」

用長槍從柵欄後面刺過去,就能安全攻擊。當然,光靠這些恐怕很難把龍殺死,但光是能拖住腳步就足夠了。只要趁著它們停下來的時間,用箭就能輕松打倒。

「沒錯,這是阿爾想出來的。」

聽到這個意外的回答,我看了看阿爾,阿爾回視我說:「我也會動腦啊。」

「特別是把箭從兩個方向像呈十字狀發射的話,幾乎只需齊射一輪就能打倒。」

「原來如此,把堡壘當成了狩獵場呢。」

我點點頭。一般來說,堡壘是不讓敵人進入的,但他卻故意將敵人誘入裏面,用雙重防禦設下陷阱。

不尋常的建立堡壘,與常識完全相反的戰術。雖然大膽,但卻合理。而且這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恩寵』的效果。這是兩人努力思考的結果。

「你們兩人幹得真好。」

我在稱贊兩人的同時,也爲自己感到羞愧。我認定了如果沒有自己,他們一定會失敗。

但是,這樣想著的自己,也許正是對『恩寵』的力量感到驕傲,認爲自己是命運的女神。

「世界比想像的還要廣闊嗎?」

一直以來都認爲我必須做好一切,沒想到就算沒有我,大家也都能做得很好。

當然,我並不打算就此住手。如果我加入其中的話,想必能做得更好。

「接下來會很忙的,大家加油吧。」

我這麽一喊後,阿爾和雷向我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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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20 pm

第一卷 第四章~爲了增強戰力,建造港口~

被一片灰色覆蓋的奇利艾溪谷裏,像醜陋的鳥鳴一樣的叫聲在灰色的岩地上回蕩。

一頭巨大爪子的龍跳到岩石上,張開嘴發出威嚇的聲音。

獸腳龍在龍種中屬于中型的龍。

前足很小,用一如其名所示的巨大後足支撐著全部體重。

後足上有大大的彎曲的爪子,動作敏捷而凶猛。能毫不費力地爬上陡峭的岩壁,跳到接近自身兩倍的高度。在阿克西斯大陸上生存的魔物中屬于強大的一類,即使是受過訓練的士兵,一對一對戰也是危險的對手。

十幾頭獸腳龍散落在岩地上,俯視著我們,發出叫聲。

「要沈著行動。那邊的,不要打亂陣形,只要有縫隙就能衝進來喔。」

我提高聲音,呵斥士兵。按照我的指示,五十名士兵排起長槍,組成陣形。

在整齊的長槍面前,獸腳龍沒有撲過來。他們在岩石上盤踞,發出威嚇的聲音,但絕對不肯下來。

龍很狡猾。頭腦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麽笨。智力反而比其他的魔物爲高吧。雖然很狂暴,但是有著足以遏止其攻擊性,有時甚至會欺騙人類的智慧。

棲息在這裏的龍都認知到我們是危險的對手,不再靠近堡壘。知道長槍和弓箭的距離,躲在安全的高處,雖然會威嚇,但卻不會下來。

這樣一來討伐就棘手了,但我不急不躁地指揮。

突然,我感到一道視線,擡頭一看,一頭獸腳龍正用豎立的瞳孔俯視著我。

獸腳龍的鱗片呈現其體色,每一頭個體的顔色不同。看著我的龍,鱗片泛出了紅光。恐怕是這個族群的首領。它緊緊地瞪著我,沒有移開視線。

似乎知道我是指揮官。而且還是其中最弱的。

「全體人員,徐徐後退。」

在我的號令下,持槍的士兵紛紛後退。背後有兩塊大岩石,岩石之間有縫隙,像小路一樣延伸。我朝著小路緩緩後退。

看到一步一步、想要逃跑的士兵,龍群有了反應,微微向前傾。

我一邊慢慢地引誘著龍,一邊走到小路前面,轉身就走。

「全體後移!」

聽到我的號令,士兵們舉起長槍,背對著我逃跑。

我們毫無防備地逃跑,從岩石上俯視的獸腳龍一齊跳下來追了上來。

我們在岩石小路上逃跑,龍追了上來,但在路的盡頭等待它們的,是幾根伸出來的槍尖。

事先安排伏兵,在出口待命。

龍被埋伏的伏兵貫穿,發出雀鳥一般的悲鳴。

「停止移動,集合。」

走出岩石小路,我在稍遠的地方停下腳步,集合逃跑的士兵,重新排列隊伍。

「轉向,攻擊前進,形成包圍網。」

我下達命令,士兵掉頭與伏兵會合。進一步加厚陣形。

龍發現了我們的埋伏,扭頭往回走。但好幾支箭,傾注到轉換方向的龍身上。

在巨大的岩石上也布置了伏兵,讓他們拿著弓箭。被上面的箭射過來,龍連逃都逃不掉。

看到發出悲鳴的龍,我因爲一切順利而松了一口氣。

僞裝成撤退後的伏擊。這些家夥一定會上鈎。

雖說是龍,但它們畢竟是走獸。雖然具有警戒敵人的理性,但面對背朝自己逃跑的敵人,野獸的本能總是占了上風,無論如何都忍不住追上去。

這個作戰也隨著次數的增加,熟練度也提高了。雖然不認爲面對魔王軍時會這麽順利,但總有一天也想在實戰中試試。

「羅梅莉亞大人,你沒事吧?」

我正在考慮實戰中需要面對的課題時,指揮埋伏部隊的雷跑了過來。但是,一看就知道我沒有受傷。

「嗯,絲毫無損。」

我也有顧及自己的人身安全。因爲保持了足夠的距離,又有士兵保護著,所以防禦堅如盤石的。

但即使如此,雷似乎還是不放心,總是讓我再退一步。

「不,龍是不容小觑的敵人,還是請往後一點待著。」

「沒關系的。而且,有些東西正因爲身在前線才能掌握到。」

雖然是已經進行了好幾次的魔物討伐,但對我來說卻是寶貴的經驗。就算說對手是魔物,但戰場上也有微妙之處。地形的變化、士兵的緊張、敵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哪裏。很多事情只有在前線時才能知道。我沒有戰鬥的力量,只有頭腦,所以即使冒著多少危險,也要親身感受一下戰場的氣氛。

擡起視線,看向布置在岩石上的弓箭部隊。巨石上拿著長槍的阿爾指揮著部隊。上面好像也很順利。

正式開始討伐奇利艾溪谷,已經過了三十天。

最近不僅是羅梅隊,卡魯魯斯堡壘裏的士兵也逐漸積累經驗變強了。

托這的福,掃蕩 棲身在這片土地上的魔物也進行了近半,可以看到盡頭了。

向前看,似乎已經殲滅了誘入狹路的龍,剛才還能聽到的叫聲也不見了。小路上龍的屍體堆積成小山。

「請你們去補刀。小心,可能是在裝死。」

我指示小心點去補刀。

就在士兵遵從命令,架起長槍走去的時候。堆積如山的屍體散開,突然一頭獸腳龍飛向空中。

藏在同伴的屍體之中!

在士兵的驚呼中,一頭龍以驚歎的跳躍力踢向岩石,從排起長槍的士兵的頭上跳過去。士兵們慌忙舉起長槍,但獸腳龍的跳躍甚至跳過了長槍,在包圍網外落地,一頭紅色的龍衝到我面前。

這個體色似曾相識。是族長。它的眼睛裏飽含著對同伴被殺的憎惡,朝著我撲來。

巨大的後足伸出來,彎曲的爪子逼近我的眼前。

它的速度超過了我所能反應的極限,我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爪子逼近。

就在爪子要碰我的時候,龍伸出來的粗腿閃過一道紅線,獸腳龍的腳被斬斷成兩半,飛向了空中。然後從旁邊發出低喊聲,長槍飛了過來,刺進了龍的身體。

獸腳龍的腿被砍斷,軀幹被破城槌般猛烈的長槍貫穿,一瞬間斃命。

「沒事吧,羅梅莉亞大人!」

雷問我的安全。雷的右手垂著一把不知何時拔出來的帶血的劍。一閃就砍下近在眼前的龍爪的是雷。我把視線從雷身上移開,望向岩石上的阿爾,阿爾正將右臂伸向這邊。他的手上已經沒有剛才拿著的槍了。看了看刺在獸腳龍身上的長槍,正是阿爾的長槍。是從那裏投擲出去的。

被雷砍斷、跳起來的龍足,一邊旋轉一邊掉下來。鮮血四濺,濺到我的臉上。

死亡近在眼前,但那威脅瞬間被消除了。能碰到我的只有一滴龍血。

「你看,很危險吧?還是往後退一點吧。」

雷主張很危險。

「不,我覺得非~常安全喔。」

我一邊用布擦著臉上的血,一邊回答雷。

阿爾明明離我很遠,卻以投擲圓木般的威力把槍擲過來,雖然雷就在我眼前,但連拔刀的瞬間我都看不到。

在奇利艾溪谷戰鬥後,兩人狩獵了好幾條龍,反複覺醒變強。如果是現在的話,和以前戰鬥過的魔王軍的隊長也能勢均力敵吧。

其他士兵也在與強敵的戰鬥中練就了力量,但這兩個人可以說是與別不同。

而且,即使成長到這種程度,兩人都還看不到上限。還沒有完全掌握魔法,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他們的成長將成爲今後的關鍵吧。

「我也不能輸給你們呢,去下一處啰,我想再狩獵十頭。」

一邊想著日漸強大的兩人,一邊重新下定決心自己也必須成長。和王子一起旅行了三年,而且現在也在繼續鍛煉,可是戰鬥上卻怎麽也進步不了。我好像沒有戰鬥的才能。

那麽就應該把精力放在其他部分上。如果是作爲指揮官的話,就站在戰場上。

無視愛操心的雷,朝往下一場討伐。

按照計劃殲滅龍的巢穴回到堡壘時,看到了幾輛出發時沒看到的馬車。

應該是耶魯馬克商會的塞琉尼送來的物資吧。另外,開發礦山的探礦師和建造港口的建設商應該也會同行。

正在確認交收的物資後,看見一個身穿修道服的小個子女性朝這邊跑過來。那位女性的臉好像在哪裏見過。

「羅梅莉亞大人,好久不見。」

「你,沒記錯,是諾迪司祭那裏的米亞吧?」

她是在卡雷沙修道院接待我的見習治愈師米亞。

「你還記得我嗎?那時候謝謝您了。後來接受了司祭大人的特訓,終于被認可可以獨當一面了。」

諾迪司祭答應會送一名治愈師過來。沒想到會是米亞。雖然有點擔心,但既然司祭都認可了的話,應該是在那之後變強了吧。

「明白了。那麽米亞小姐,拜托你治療堡壘裏的傷員了。」

「是的,羅梅莉亞大人。留在堡壘裏的人已經接受過治療了。」

我請求治療後,但米亞好像已經施加了治療的樣子。堡壘裏沒記錯有三名受傷的士兵,正在等待治療。特別是三人當中,羅梅隊的一名隊員米查受了重傷,估計連走路都有困難。

「非常抱歉。我想應該等羅梅莉亞大人回來才對,但是我沒法子看著大家受苦,所以沒等許可就治療了。」

「不,那倒沒關系,不過已經治好了嗎?」

我沒責怪米亞。因爲關系到人命,治療行爲也沒有必要等待許可。不過,之前還是實習生的她,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多少有些驚訝。

「雖然傷口堵住了,但因爲是急遽治療,加上失血太多,所以吩咐了今天一整天要靜養。明天應該可以起床,不過我建議最低也要靜養兩天。」

米亞認真地回答。稍後再確認吧,不過專家既然都那麽說了,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明白了,我代替士兵向你道謝。不過你的技術進步不少呢。」

以前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在爲自己停滯不前而苦惱,現在成長得很厲害。

「哪裏,我還差得遠呢。」

米亞害羞地低下了頭。不過,能來是很好,但我有點爲難。沒想到會有女性過來。這裏是男人窩。不是年輕女性該來的地方。

雖然我不願想像士兵會對她施暴,但也沒法保證他們不會出手。有必要先叮囑好士兵。

「我知道了,現在還沒有人受重傷,明天再開始正式治療。不過,我要把你介紹給部隊長,在那之前,請你當我的秘書。」

也是爲了保護米亞,先把她留在手邊吧。而且我也很慶幸有女性在,這樣的話,士兵應該也不會出手才對。

「能當上羅梅莉亞大人的秘書,我感到非常榮幸。」

米亞像秘書一樣跟在我後面。看到她的樣子,我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是的,羅梅莉亞大人。來這裏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有其他的人來見羅梅莉亞大人。」

「嗯,是探礦師和建築商吧?」

米亞告訴我聯絡事項。討伐奇利艾溪谷的魔物的目的是開采黃金。塞琉古先請了幾個探礦師,對礦山進行事前調查。另外,還計劃對溪谷深處的海灣進行實地調查。

「他們也來了,不過,另外還有兩個人同行,好像都是羅梅莉亞大人的熟人。」

「熟人?是誰?」

我不禁打了個問號。心裏沒有頭緒。在卡修幾乎沒有熟人,社交界的朋友也不會和我打扯上關系吧。

正在思考是誰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令人懷念的聲音。

「大小姐,聽說你很努力呢。」

回頭一看,站著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

這位女性可謂是完美淑女的典範,一絲不苟。背部挺直,衣服的袖子和脖子都沒有馬虎,就連發型也繃得緊緊的。雖然眼角微微上吊,但只有嘴角挂著柔和的笑容。

至于說到男性方面,一言以蓋之就是邋遢。頭發亂蓬蓬的,胡子拉碴。襯衫的幾粒扣鈕也沒扣好,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顯得有些松弛。不知道沒洗澡多久了,一個勁地撓著頭。

看到兩個人截然相反的樣子,我不禁歡呼起來。

「昆絲老師?韋利老師也是?」

「兩位就是羅梅莉亞大人的熟人嗎?」

我跑到那女性身邊,拉起她的手介紹給米亞。

「嗯嗯,是的,這位女士是昆絲老師,那位男士是韋利老師,兩人都是我的恩師。」

「我們是家庭教師,教過大小姐學習喔。」

昆絲老師向米亞說明了我們的關系。貴族爲了子女的教育,一般會聘請家庭教師。兩個人都是爲我而雇來的老師。雖說還有好幾個家庭教師,但我最喜歡的是這兩個人。

「兩位都好久不見了,爲甚麽會在這裏?」

盡管很高興老師他們來看我,但我想不出爲甚麽他們會在這裏。

「我從凱蘿女士那裏聽說大小姐正在卡修努力,坐立不安就跑了過來了。」

我想起了在卡魯魯斯堡壘等著的凱蘿婆婆的臉。

這麽說來,婆婆之前寫過信。我很好奇這封信是寫給誰的,原來是寫給這兩個人的。雖然心想婆婆也真是的,但就像凱蘿婆婆說的那樣,我也應該學會依賴別人。如果這兩個人能來,那就太感謝了。

「你需要甚麽人手吧?我在官署裏做過書記,會計和事務方面我可以幫忙。」

昆絲老師向我申請文書工作。

「我本來不想來的,是這家夥硬逼著我。」

韋利老師一邊撓著頭,一邊看著昆絲老師埋怨道。這時,昆絲老師纖細的手電光火石般伸出來,扭住韋利老師的右耳,擰了起來。

「你忘記了因爲沒有工作而流落街頭時被大小姐撿到的恩情嗎?現在不還,甚麽時候還了?」

「我知道了,我幫忙。我會幫的,放開我!耳朵會被撕開的。」

一副鬼氣逼人的表情,拉起耳朵。韋利老師忍耐不住答應幫忙。

據說兩人年輕時師從同一位教師。雖然兩人的性格截然相反,但似乎交往了很長時間,韋利老師被昆絲老師抓住了很多把柄。好像擡不起頭來。

昆絲老師放開韋利老師,回過頭來,輕輕咳嗽了一下。

「就是這樣,大小姐,我們來幫忙了。請好好利用我們兩個人。特別是這個男人很容易偷懶,請盡情地使喚他,有多緊就多緊。」

「好過份!」

正如昆絲老師所說,韋利老師發出慘叫。

「是的,我知道了。」

「餵,羅梅莉亞!」

我也同意了,韋利老師也發出了非難的聲音。當然是開玩笑了。

昆絲老師很認可韋利老師,幾曾何時評價他是天才。我也很尊敬看似沒有幹勁,卻擁有廣博見識和出色著眼點的韋利老師。

真的來了個很厲害的人呢。

「是羅梅莉亞小姐的老師嗎?」

米亞驚訝地看著兩人。

「羅梅莉亞大人小時候怎麽樣?一定是個優秀的學生吧?」

當米亞問起我小時候的事情時,兩人都露出了苦笑。

「啊,往事該結束了……」

我想要阻止,但已經晚了。

「米亞小姐,你會背誦列倫的詩嗎?」

對昆絲老師的問題,米亞有些困惑地點了點頭。

「嗯,這種程度的話。」

列倫是有名的詩人,稍微有教養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字。

「明月照綠林,對吧?」

米亞念完開頭部分後,韋利老師半笑地看著我。

「能繼續念下去嗎?大小姐?」

「那、那簡單不過了。」

我雖然接下韋利老師的挑釁,但頭腦一片混亂。

啊─呃。甚麽來著?……沒錯,是這個。

「是恻怆心自悲,吾自入幽徑吧,對吧?」

雖然不確定,但我還是背誦出來,兩位老師苦笑了,米亞也露出爲難的表情。

「羅梅莉亞大人,這是另一首詩,而且後半句不是列倫,而是明博的詩。」

被米亞指出雙重失敗,我移開視線。不要用那樣的眼光看我。

「沒、沒差吧,不懂詩又不會死。」

我想辦法找個藉口搪塞過去,但韋利老師發出傻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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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22 pm

「不啦,貴族千金怎可能不會背誦列倫啊?」

「而且也不會跳舞。」

聽到韋利老師的感歎,昆絲老師也附和道。

「我、我會跳華爾茲哦?」

「哪有只會跳華爾茲的千金小姐了?」

我輕輕反駁了一句,昆絲老師立刻反駁了我。

「羅梅莉亞小姐不擅長詩歌和舞蹈嗎?」

米亞稍微受到了打擊。雖然被以爲是個完美的人固然困擾,但被幻滅也不好。必須想辦法挽救。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擅長跳舞和詩,除此之外還好。」

我想盡辦法搪塞過去,但在了解我童年的兩個人面前,實在是不好辦。

「唱歌和樂器都不行吧?」

「也沒有寫詩的才能。」

韋利老師和昆絲老師,紛紛列舉我落第之處。

「在我教的東西中,只有禮儀勉強及格。唉,如果連這點也做不好,就沒法作爲一個人外出了。」

韋利老師不斷地揭露我過去的成績。

「大家都說我的教得很好,教出來的學生都比平均水平爲佳。唯一的例外就是羅梅莉亞大小姐。」

昆絲老師無奈地搖頭,韋利老師也用悲傷的眼神看著我。

「羅梅莉亞。我曾經教過現在被稱爲詩聖的波特拉羅詩歌。明明他也受過我的教育,現在卻有點可悲。」

聽到兩人的話,米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算了,放棄修複吧。

「我無言以對。」

我誠懇地道歉。花了那麽多時間教育我,現在只能道歉了。

「不過請不要誤會,米亞小姐,沒有比大小姐更優秀的學生了。」

「是呢,雖然我也看過很多學生,但沒有比這家夥更優秀的了。」

一向吹毛求疵的昆絲老師和韋利老師突然誇獎我。

「甚麽意思?」

米亞問道,韋利老師回答道。

「我是受雇教詩歌與音樂,昆絲則教授禮儀和舞蹈,但我的專業不是這個,我是鑽研政治學和戰史研究,這家夥則是數學和經濟學專家。既不是能賺錢的學問,而女人就算說會數學和經濟之類人家也不會理會你吧?家庭教師只是副業。嘛,雖然專業那邊找不到工作就是了。」

兩人都是我尊敬的老師,但世間對他們的評價都不太好。或者說,完全沒有得到好評。這是無法理解他們的社會的不合理之處。

「羅梅莉亞大小姐的詩和舞都很不行,但她對我們讀的書和研究很感興趣,很快就進步了。」

昆絲老師回想起過去。的確,當我看到老師的研究筆記時,我體會到了學習的樂趣。那天發生的事情,是改變我人生的轉折點。

「不管怎麽教她詩,她都記不住,但戰爭時期的年表之類的,一下子就記住了。」

「一個舞步都記不住,數學卻很好啊。」

韋利老師和昆絲老師埋怨道。真的很對不起兩個人。但無論如何也記不住詩和舞步。

「可是,這孩子是第一個近乎完全理解我的經濟理論的人。沒有比大小姐更值得教的學生了。」

被尊敬的昆絲老師正面誇獎,我有些害羞。

「啊,雖然也不太清楚,羅梅莉亞大人果然很厲害啊。」

米亞很佩服我。

「不過,聰明的女人在社交界是不受歡迎的,所以我把教過你那件事保密了。不過,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派上用場。」

昆絲老師用既佩服又驚訝的表情看著我。

我在學習的時候,也沒想到會付諸實踐。

「對了,羅梅莉亞,這個堡壘建造得真有趣。」

韋利老師注意到堡壘的構造。

「聽說是把敵人引誘到堡壘裏,用弓箭射死的不是嗎。」

來到實際的戰場,韋利老師似乎有些憋不住。迄今爲止,老師雖然研究過戰爭,但沒有實際上戰場的經驗吧。阿爾和雷想出的戰術似乎大大刺激了老師的好奇心。

「啊,那就去問問阿爾和雷──這個堡壘的隊長吧。可以聽到有趣的故事喔。」

我叫住身邊的士兵,讓他們帶領韋利老師到阿爾那裏去。

一天內建好堡壘的故事、以及十字狀箭火的戰術,對老師來說一定很有趣吧。而且,如果老師和雷他們關系好起來,兩個人對戰術理解度和作戰範圍或許也會擴大。我希望韋利老師既能成爲士兵的教師,也能成爲我的顧問。

「大小姐,我來當會計吧,工資分配和資源管理就交給我吧。」

昆絲老師微微一鞠躬,請求幫忙工作。如果有精通數字的老師來幫忙,我心裏就踏實了。

「還有,請允許我雇幾個侍女。現在由我和米亞小姐想辦法,不過,因爲需要照顧羅梅莉亞大小姐的人。」

雖然不能違抗昆絲老師,但還是希望她能稍等一下。

「但是,我自己也做得來啊?而且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就我來說,與其爲此而雇人,還不如備齊士兵和武器。

「呵呵呵呵,真是個有趣的笑話。」

老師發出假笑。雖然臉上挂著笑容,但表情比北方的永久凍土還要冰冷。

我記得這張臉。這是我小時候完全沒做作業時的眼神。

「……不,請按照老師說的去做。」

我幹脆地舉起白旗。最好不要違抗老師。

而且仔~細回想起來,我是伯爵千金。是淑女。

在與王子的三年旅行中,自己的事情是自己做的,但作爲貴族,如果沒有照顧身邊的侍從,也會有不像樣的時候。正如老師所說,侍女是必須的。

「那我馬上開始工作。」

昆絲老師輕輕提起裙子,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離開了。

在目送恩師離去的過程中,感到了身旁米亞的視線。我輕輕清了清嗓子,看了看新任的治愈師兼秘書官。

「我小時候就是那樣,幻滅了嗎?」

「哪裏,沒這樣的事。」

雖然米亞否認了,但這是善意的謊言吧?

但是老師來了,我心裏踏實了。不僅能幫上忙,兩人一起的話還能防止我失控。

雖然在立場上是我比較高,但作爲恩師的兩人,不會看我的臉色。

自己的意見全都點頭咂嘴通過的狀態,說不上健全。我也有犯錯的時候,需要有人來否定和勸谏。

「米亞小姐,我要回帳篷了。我想和礦山技師談話,你能帶來我這裏嗎?」

變成了秘書官的米亞答應了,我一個人回到帳篷。

帳篷裏放著一張大桌子,攤著山谷地圖。

我卸下沈重的武裝,立起劍,脫下頭盔,把胸甲和鎖子甲放到铠甲架上。

只有胸甲、鎖子甲和頭盔的話,一個人還能戴上,但說實話,要一個人脫下很困難。的確,這種時候如果有侍女在就太好了。

解除武裝,換成輕裝後,米亞把探礦師帶來了。

允許進入後,米亞伴隨著四名男性走進來。

我寒暄過後,速速進入正題。

「現在溪谷的南半部正在掃蕩魔物,所以堡壘以南比較安全。」

我指著桌子上攤開的地圖,大致介紹了安全地區。

「很抱歉,雖然你們才剛到,不過我希望明天就能去調查金礦,當然會有護衛了。」

我請求馬上行動。雖然說得有點突然,但還是想盡量把計劃提前。

「再過三個星期,溪谷裏的魔物就掃蕩完了,爲了配合這個,我想能盡早開始開發金礦山。」

我明確地劃分了期限。想讓礦山盡快運轉,召集人手。

然後和技師商量,確定日程。僅在一次會議上就做出決定,實在太草率了,但這樣就可以了。

「那就拜托你了。」

我麻利地開完會,讓四名探礦師開始爲明天做准備。

「要是有黃金就好了,羅梅莉亞大人。」

「是啊。接著請把建造港口的建築商叫過來,我也想和他們談談。」

看著離開的礦山技師的背影,米亞懇切地說。我簡短地回答,然後交給她下一份工作。倒不如說這邊的才是真命天子。

在帳篷裏等著的時候,在米亞的帶領下,來了一個矮個子、差不多五十歲的男人。

「是塞琉古老爺叫我來的,我叫甘澤。」

臉上有岩石般皺紋的男人,一臉難相處的樣子。塞琉古說過要派最好的師傅過來,想必是手藝很高的人吧。

甘澤師傅一進門就盯著我看,哼了一聲。

「真的是個女人啊。」

看來是不爽和女人一起工作。話雖如此,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女性和男性混在一起工作本來就不可能。這是今後一直伴隨的問題吧。

「塞琉古老爺一直都關照我,他叫我做甚麽我就做。聽說是想建一個港口吧。」

甘澤師傅生硬地回答。雖然對貴族來說語氣有夠糟糕的,但也不能一一計較。而且,就算有著身份上的差別,也會有男人拒絕被女人使喚吧,單是肯聽我話就算很不錯了。

「首先請看這張地圖,經過奇利艾溪谷的這裏就可以去那個海灣。我想讓甘澤在這裏建設港口。」

「原來如此,然後呢?建造港口的地方是怎樣的地形?」

「就是這裏。雖然是岩山聚集的地方,但只有這一點是敞開的,有一個與大海相連的海灣。海灣前面有座岩山,呈堵塞狀,交錯地突出來。」

我一邊說明,一邊用筆畫圖形。就像把兩只手掌豎起,前後排列的樣子。

「因爲岩山的關系,從外面看不見海灣吧。海灣有多深?還有這個岩山和岩山之間有多少呢?」

甘澤師傅先詢問必要的事情。

「海灣很淺,岩山之間的距離也不是很大。」

我回想起以前見過的海灣的光景。雖然外觀漂亮,景色宜人,但作爲港口還不夠。

「那就無法讓大型船駛進去了,只能讓它們停泊在海上,然後再換成卸貨用的小船。」

正如甘澤師傅所說,一開始只能這麽做。

「是的。所以,我想請師傅填埋海灣,建造一個大港口。」

我把計劃告訴師傅後,師傅驚訝地把臉上的皺紋全部拉長。

「啊?你在說甚麽?你是說要填海嗎?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想要港口,只要造個碼頭就成了吧。」

甘澤師傅很驚訝,不過這可是我的台詞。

「我才要問你在說甚麽了?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工作,我才不會特意把你叫來。」

如果只是打樁搭碼頭,士兵也能做到。

「可是,要埋起來的話,不知道要花多少年啊。」

正如甘澤師傅所說的那樣,如果要填海的話,就需要花費相應的時間。

「沒法花那麽多時間,希望能在一年的時間內有所成型。」

如果是升平時代,還可以慢慢來,但現在是亂世。需要強大的軍隊。組建軍隊需要錢。而且是巨額資金。可是哪裏也沒有那麽多錢。沒有的話就只能創造出來了。

建造港口,發展卡修,用其利益供應軍隊。這是拯救王國的唯一方法。

「一年!這麽短的時間不可能!」

我設定了一年的期限,甘澤師傅拍著桌子反駁。雖然氣勢洶洶嚇壞一旁的米亞,但我也毫不遜色。

「不,有可能。搬運大量的泥土和石頭確實需要時間和人力,但在這種情況下,不需要搬運,這裏不就有了嗎?」

我指著自己畫的畫。

「覆蓋著這個海灣的岩山,只要把它削掉,丟進海灣裏,填起來就可以了。」

我提出了移山填海的方法。只要在岩山上鑽個洞,將爆裂魔石埋進去,讓它從內部爆炸,就可以使岩山崩塌。

「這樣一來,整個海灣都可以用作港口。幸運的是,岩石山的另一側水深很深,大型船也可以停泊。如果能削到剛好的高度,那卸貨也會很輕松。」

「可是……」

「怎麽樣,做不到嗎?」

甘澤師傅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我再次問道,甘澤師傅承認了。

「不去現場看不清楚,不過我想也不是不可能。」

師傅的話,我也點了點頭。

如果順利的話,這個港口有可能承擔王國一半的物流。因爲需要大量的物資,所以無法用小駁船運輸。需要巨大的港口。

「但就算計劃上是可能的,但也不一定能實行哦。如果要削掉那麽多的山,就需要大量的爆裂魔石。那收集起來很花時間。我這裏分配到的可沒有那麽多。」

甘澤師傅舉出了爆裂魔石不足這理由。爆裂魔石是貴重的武器。因爲威力也很大,所以制造和使用都有限制。作爲工業用,也有發給建設業者,但數量很少。完全不足以削山吧。

「那就由我來准備吧。幸運的是,這裏將會有大量的魔石。」

「爲甚麽?卡修守備隊儲備了那麽多爆裂魔石嗎?」

甘澤師傅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邊防守備隊確實不可能儲備大量魔石。

「不,不是的喔。不過,你也知道我接下來要在這裏做甚麽吧?」

聽我這麽一說,師傅稍稍動了一下視線,好像注意到了似的睜開了眼睛。

「是嗎?你打算動用爲了開發金礦而使用的爆裂魔石嗎?」

魔物的驅除有進展,金礦的開發也有了眉目。被黃金的魔力所吸引,王室和父親紛紛伸出手來。

「但是這樣可以嗎?金礦的開發可能會被推遲啊。」

「沒關系,我對金礦沒那麽期待。」

聽到我這麽一說,在旁邊聽的米亞露出驚訝的表情。大概是覺得跟剛才說的話不對吧。以後再跟米亞說明,現在先管師傅這邊。

「爆裂魔石我會准備必要的量給你,你能幫我嗎?」

我問甘澤師傅。

盜用魔石,一旦被發現可是很糟糕的。即使之後調整數量來蒙混過關,依舊岌岌可危吧。但無論如何也得铤而走險。就算危險也只能去做。

「好吧,明天我就去現場看看。」

「拜托了,我派出護衛的士兵吧。」

甘澤師傅答允了。那一帶魔物很少,所以路上應該很安全,但萬一受傷就麻煩了。爲了慎重起見,羅梅隊也派出士兵吧。

「不過小姑娘還真會想有趣的事啊。」

甘澤師傅的態度與最初截然不同,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雖然大膽,但也很合理。和小姑娘一起好像能好好工作。」

「甘澤師傅這麽一說,我心裏也踏實了。」

我和甘澤師傅握手。之後,師傅慢悠悠地走出帳篷。

看到甘澤師傅走後,米亞含蓄地問我。

「請問,羅梅莉亞小姐,沒黃金也沒關系嗎?」

米亞大概無法理解剛才的對話吧。

「完全産不出當然叫人頭痛,但不是大量也沒問題,相比之下港口更重要。」

金礦是爲了在這裏建設城市,吸引勞動者的權宜之計。作爲建設港口的墊腳石,要是不能多少采到一些黃金的話會很困擾,但港口一旦走上正軌,就沒有必要了。

「港口比金礦更重要,爲甚麽?」

米亞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那個動作很可愛,讓人想模仿當個老師。

「留心了,米亞小姐,學習時間到了。」

我揮舞著不存在的教鞭。

執起教鞭的昆絲老師威風凜凜,是我所憧憬的。一想到自己在模仿老師,就自然而然地驕傲了。

「黃金越是采挖就會越少,當采盡了,人就會消失吧。」

曾經熱鬧的礦山和附近的驿站城鎮,在礦脈枯竭的同時變得蕭條,成爲廢墟的例子很多。

「爲了卡修的持續繁榮,必須是可持續發展。你知道那是甚麽嗎?」

「嗯,我不知道。」

面對我的提問,米亞舉起了白旗。那個動作真可愛。

「那就是流通。」

「流通?」

當我告訴她答案時,米亞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是的,物與物的來往,還有支撐那個的橋梁、道路和港口,擁有超過黃金的價值。道路和橋梁,港口,不會像金礦山一樣枯竭。是能夠創造恒久價值利益的源泉。只要能在奇利艾溪谷建造港口,以後數百年也能夠創造利潤的吧?」

「是嗎?」

米亞點點頭。我猜她大概不懂吧,但這樣就好了。如果是和昆絲老師他們的話,聊上一整晚也沒問題,不過這也沒辦法。

「不管怎麽說,我們必須好好開發這個地方。如果能産出相當的黃金,港口的建設也能順利進行的話,資金就會增加。這樣的話,軍備就能進一步增強。」

「士兵還不夠嗎?」

我的話讓米亞大吃一驚。

「嗯,會需要更多的。受傷的人也會增加,所以你也要努力啊。」

「好的,如果是治療傷者的話,就交給我吧。」

米亞一臉緊張地回答。

時間所剩無幾。我想著了西邊的王都、以及魔王軍的本隊。

王國軍和魔王軍,差不多該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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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24 pm

第一卷 第五章~龍中異形~

在拉奧尼爾王國西北部的達坎平原上,魔王軍的軍隊陸續集結。

爲數六萬。平原被魔王軍的黑色盔甲所掩埋,軍靴的腳步聲化作大地的回響,震動著大地。

在厚厚的士兵重重保護下的本陣的帳篷裏,領命攻打拉奧尼爾王國的第二方面軍的上級軍官,聚集在一起召開了軍事會議。

帳篷深處,坐在大將軍的椅子上的大將軍伽勒,身體一動也不動,一邊看著桌子上攤開的地圖,一邊傾聽著部下的交談。

雖然伽勒凡事講求當機立斷,但現在自己的心中卻充滿了巨大的不安和迷茫。

傳來隔海相望的本國的魔王塞爾吉斯被殺的消息已經有幾十天了。與本國的聯絡已經中斷,生死還沒有得到確認。

情報交雜而混亂。來自後方據點洛班的補給也斷了,軍糧也令人不安。雖然每天都舉行軍事會議,但一直得不出明確答案,軍事會議一直在拖。

「魔王塞爾吉斯大人真的被殺了嗎?」

一名軍官重提已經重複了上百遍的話。

「淪爲敵方俘虜的士兵,看到魔王大人的首級。」

另一位軍官答道。人類把魔王死了的消息告訴俘虜的士兵,讓他們看看首級後放了他們。因此,魔王的死訊在士兵當中傳開,一時間造成了巨大的混亂。

「那種東西不可信,肯定是假首級。士兵怎麽知道塞爾吉斯斯大人的長相?這是爲了動搖士兵的手段。」

其他軍官制止說不要妄動。

「可是也有蓋了印玺的親筆書信,那是真的,連士兵都動搖了。」

人類之中似乎有惡毒的謀士,在釋放的時候讓他們拿著魔王親筆的文件或蓋了印玺的文書。對此,軍方高層也動搖了。魔王的印玺和親筆文件必須去本國才能拿到手。姑勿論魔王的生死論,至少,有人往返于自己魔族居住的大陸是確定的。

「只要想僞造就能做到,這就是對方的手段。告訴士兵不要被流言欺騙。」

「只會適得其反,讓士兵産生不信任感。這時應該確認魔王大人的生死,這才是最重要的。」

軍官們爭吵起來,話題又繞來繞去。的確,確認魔王的安危是當務之急,但如果可以的話,早已經做了。

「所以,你要怎麽確認呢?就算要回去也沒有魔導船。」

一名軍官的話,讓其他人都無法反駁。

要想回到魔族的故鄉戈爾迪亞大陸,必須借助魔導船才能抵達。但是魔導船的定期航班現在已經中斷了。由于沒有任何聯絡,也不知道原因。即使想回去,如果沒有本國的設備,也不可能制造出魔導船。已經不能回到故鄉了。

一想到故鄉,伽勒的心中也瞬間閃過了鄉愁,但他把無可奈何的事放到一邊,現在側耳傾聽軍官們的談話。

「既然不能和本國取得聯系,那肯定是發生了甚麽事。雖然很難相信是拉奧尼爾王國的王子暗殺的,但也有可能是本國的某人謀反了。」

「那麽,是誰呢?是居尼宰相?難不成是那個人?」

軍官們推測殺害魔王的凶手。

人們說,現在被伽勒他們進攻的拉奧尼爾王國的王子和幾個同伴出發,暗殺了魔王。

雖然無法相信有人類能殺死那個魔王,但是那個王子回國的時間,和本國失去聯絡的時間正好吻合。

但正如軍官所說,也許是人類唆使了本國的重臣,或者反過來,重臣利用人類,弒逆了魔王。

「算了,想來也沒用的事就別想了,比起這個,我們該怎麽辦了。」

伽勒大喝一聲,斥責起無謂爭執的部下。既然沒有可以確定的情報,也就只能玩玩推理遊戲而已。不管怎麽說,既然沒有聯絡,就應該視作魔王已死來行動吧。

伽勒指了指桌子上攤開的地圖,把這個軍事會議的本來目的拉了回去。

軍官的視線集中在描繪這片大陸的地圖、以及放置在上面的六顆黑色棋子上。

棋子和自己同樣是魔王軍的軍團。

與負責攻打拉奧尼爾王國的伽勒的軍隊一樣,其他的五個軍團也被分割成方面軍,向人類王國發動攻勢。再往後方是最先登陸並改造成軍事據點的洛班。在它面前還有人類建造的、被魔王軍奪取的軍事要塞甘加魯加。

現在在這片大陸上,有將近五十萬的魔王軍的軍隊。雖然是精強無比的大軍團,但他們並不是自己人。

「其他軍團長都說了些甚麽?」

伽勒問道,軍官們一齊開始報告。

「第一方面軍的凱爾蓋拉大將軍傳令,要我們回到他的指揮下。」

「只是因爲數字比較高,就當作自己是長官嗎?」

「第四和第五方面軍說了甚麽?那班家夥本來就是我們的派系吧。」

「第四方面沒有回答,第五方面則是模棱兩可的回答。」

「他們也收到第一那邊相同的邀請吧。就算把他們拉到自己人,也不知道甚麽時候會背叛。」

「聽說第三方面軍的巴爾巴爾大將軍自稱魔王啊。」

「那種家夥是魔王?真是個不好的笑話。無聊得讓人發笑。」

「聽說第六方面軍在人類的攻勢下,好像被擊退了。」

「真是讓魔王軍丟臉啊,如果他來請求救援的話就救他好了。」

軍官們七嘴八舌地說著,這才有了軍事會議的樣子。

但是聽了報告,果然同樣的魔王軍之間沒有取得聯絡。在魔王出缺的現在,正爲著誰來掌管而爭執。

一旦納入某人的軍門受他指揮,就會産生上下級關系,這種關系會永遠繼續下去。向魔王低頭,受其指示下被分配,作爲部下遵從上級的指示還可以接受,但即使是處于上級,也沒有必要遵從沒有得到魔王信任的命令。

「每個人都在觊觎魔王大人的後繼寶座啊。」

其中一名軍官說了一句,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卻是不打自招。

無論哪個方面軍的軍團長,都是升上大將軍之位的人,既有力又富有野心。雖然第三軍的巴爾巴爾已經先走一步,但大家心裏都認爲自己才是下一任魔王。當然伽勒自己也相信自己擁有王者的器量。

「還是不要貿然走近其他軍團比較好。雖說是自己人,也不知道甚麽時候會來襲擊。」

聽到軍官的話,周圍的人也點頭表示同意。

現在對伽勒來說,其他大將軍與其說是盟友,不如說是敵人。其他大將軍也有同樣的想法吧。到昨天爲止的可靠的夥伴,變成了爭奪魔王寶座的競爭對手。

「但是,後方的補給被切斷,食物和武器、最重要的是兵力都無法恢複。」

一名軍官單手拿起文件報告說。

就算糧食可以是從附近村莊掠奪,但死掉的士兵無法補充卻是個問題。

「幹脆從這邊向其他大將軍麾下的軍團發動攻勢,把他們納入支配?」

軍官的話,讓所有人都看向了伽勒。

魔族之間爭鬥。雖然在魔王去世的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但要成爲下一任魔王,這是無可避免的道路。

魔王軍奉行實力主義。有著不聽從比自己弱的人的風氣。即使應該避免損耗寶貴的兵力,但如果不一戰拿下大將軍,顯示自己的力量,其他人就絕對不會服從吧。

軍官們等待著伽勒的決定,但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了其他的問題。

「洛班呢?那裏怎麽說了?」

伽勒這麽一問,在場的將軍都挺直了腰杆。

「那是,那個,還沒有回答。」

「是嗎?」

對部下的回答,伽勒微微地點了點頭。

不能忽視最初、這個大陸最大的魔王軍據點的洛班。

駐紮在洛班的兵力有六萬。更靠前的甘加魯加要塞擁有一萬名士兵。戰鬥力固然充足,但最重要的是擁有糧食供應能力和恢複兵員的能力。

作爲據點進行開發的洛班,已經有數十萬的移民從本國遷徙來,建設成都市。作爲奴隸聚集起來的人很多,勞動力也很充足。

耕地被開墾,移居者可以生兒育女,培養成爲士兵。

爲了在這片大陸上以魔王的身份君臨天下,必須建立穩固的地盤。爲此,洛班和那裏的居民是必要的。

如果能回到洛班君臨,那自稱下一任魔王也不是夢。但是作爲軍事據點被要塞化的洛班,以手頭的戰鬥力根本無法拿下。攻城武器不足。就連遙遙在洛班前面的甘加魯加要塞,也不知道能不能攻下。

雖然他認爲現在的混亂也會隨著洛班的動向而改變,但洛班仍然保持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沈默。

如果因爲魔王的死而混亂,無法采取行動的話,那就是好機會了,可是洛班有那兩人。即使在魔王軍中也是危險的二人。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理。但既然沒有動靜,也不能一直等下去。

「現在不應該魔族之間內哄吧?」

伽勒回答了剛才那位軍官的問題。

雖然是成爲魔王的必經之路,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同樣是魔王軍之間的激烈衝突。恐怕會很激烈吧。可以說,要想脫穎而出,需要精心的准備。應該讓士兵好好休息,收集大量的武器和糧食後再去挑戰。

「首先,要攻下現在攻略中的王國。」

伽勒看了看地圖上的拉奧尼爾王國的文字。

和其他魔王軍爭奪的時候,不想被人類打擾。也是爲了充實戰鬥力,得征服這個拉奧尼爾王國,建立自己的王國。之後再擊潰其他軍團,攻下洛班。作爲魔王君臨。只有這樣了。

伽勒在心裏下定了決心。時機已經成熟。

這段時間並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召集分散在各地的士兵,從附近的村莊掠奪糧食,儲備軍糧。因爲魔王的死而動搖的士兵,經過一段時間後,也在某種程度上恢複了冷靜。

「人類的抵抗怎麽樣了?」

伽勒詢問了正在攻略的拉奧尼爾王國的情況。

「是的,大將軍。在我們集結的時候,他們好像也整頓好了軍備。」

軍官回答,其他軍官笑了。

「哦,你要來跟我們一戰嗎?」

「有趣,終于可以好好戰鬥了。」

戰場的氣息讓軍官們興奮不已。部下們也在尋求簡單明了的戰場,而不是漫無頭緒的對話。鬥志高昂。

「總數現在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集結了七萬以上的兵力。」

「還有,有消息說打敗魔王大人的這個國家的王子也要出征。」

聽到這個報告,軍官們一陣騷動。

「那真好運。雖然我不認爲區區人類能夠殺死魔王大人,但如果能拿下聲稱打倒魔王的王子的首級,應該會是很好的功績吧。」

對于這句話,伽勒內心也表示贊同。如果打倒了討伐魔王的人,就會成爲自稱下一任魔王的第一人吧。

軍官們在大功面前,也會露出好戰的笑容。

「那麽,我們馬上開始部署吧。伽勒大將軍!請一定要把先鋒交給我。」

「你太狡猾了!」

「沒錯!伽勒大人。是我才對。」

軍官們紛紛請纓。他微笑著看著戰意凶猛的部下,突然,一直保持沈默的末席軍官說道。

「那、那個,這個,沒法回故鄉嗎?」

聽到年輕將領的發言,有幾個軍官都很吃驚。

但是,同樣是年輕的軍官,以及在其背後的副官等人,卻因爲思念故鄉,內心因而有所動搖。

真是麻煩。伽勒沒法之下剛要開口,帳篷裏就響起了老鳥叫聲般的聲音。

雖然聲音很刺耳,但聽起來很耳熟。

「叽叽叽,這可真是的,連這樣的雛鳥都能號稱將校,在陰間的魔王大人也會歎息吧。」

帳篷的入口被打開,一個身披白布的魔族走了進來。他單手拄著拐杖,拖著腿走了進來,他的模樣,一言之蔽之就是怪異。

右手出奇地大,左手卻像枯枝一樣又細又短。從走路的姿勢就能看出,他的後背異常隆起,一條腿卻動不了。那張臉滑溜溜的,如同小孩子那樣光滑,可是發出的聲音,卻就已曆一千歲的老人一樣幹枯。

「是加米嗎,好久不見了呢,特務參謀大人。」

伽勒認識這個魔族。可以說是老朋友了。

伽勒在魔王軍中也是一員老將。在魔王塞爾吉斯還只是一個地方的弱小勢力的時候,同爲地方軍閥之一的伽勒曾對他發起了戰鬥,在其強大的力量面前敗北。

被魔王要求選擇了死或服從的伽勒,垂著頭歸入其軍門。之後和魔王一起馳騁戰場。

有一次,從戰場回來的時候,魔王發現領地的孩子們正在欺負一個小孩。而那時被欺負的孩子就是加米。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要麽棄之不顧,要麽就是說被欺負的弱小魔族太難看了而當場砍了。但是魔王不知道喜歡甚麽,帶著加米回去了。

魔王興許是出于心血來潮,就像飼養珍獸一樣心情,但是有一次在軍事會議上遇到了難題,軍事會議發生了糾紛。

這時,加米不知在想甚麽,插嘴進來。

如果因爲他無禮把打死也罷了,但魔王對加米的話很感興趣,他的意見被采納,取得了成果。從那以後,加米被魔王看中,被委任了幾項工作。

剛開始的時候,同侪都笑他像一只拼命學習技藝的狗,但隨著加米不斷取得成功,終于有了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沒人敢笑他了。

有人看不下被加米捷足先登,試圖暗殺他,但加米並沒有死。他巧妙地避開死亡陷阱,反之企圖暗殺的人,因爲過去的貪腐和不正行爲被揭發而下台,有時甚至僧離奇死亡。

在此期間,加米繼續立功。特別是在成爲魔王軍分水嶺的重大戰役中,經常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穩獲勝利。

其功績超越了將軍,要是在本土能被賞賜國家也不足爲奇的成果。但雖然立下了那樣的功勞,加米現在的軍銜卻是千龍將。顧名思義,他不過是指揮一千名士兵的指揮官。在這個帳篷裏,這相當于參加軍事會議的軍官及其副官的地位。

而且因爲是參謀,實際指揮的人數不到二十。只是虛銜的職位而已。

盡管立下了汗馬大功,但加米的地位卻很低,這是因爲包括伽勒在內的所有家臣都害怕這個男人,阻止他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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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26 pm

但是加米並不介意自己的仕途被切斷,興高采烈地籌劃著新的作戰計劃。

現在應該是配到洛班之下的參謀,到這樣的前線來做甚麽呢?

「伽勒大人,好久不見了。可是伽勒大人麾下的第二方面軍的質也下降了,竟然讓這樣的雛鳥列席軍議。」

加米看著剛才發言的年輕將領。

「你說甚麽?」

在加米的侮辱下,年輕的軍官站了起來,把手放到劍上。但是,加米用手杖指著這樣的軍官,笑了。

「你說想回故鄉?怎可能回得了吧。在魔王大人死去的現在,本國正在上演以血洗血的後繼者爭奪戰吧。爲了搶到盡可能好的席位,誰也殺紅了眼喔。就連母親恐怕也忘了我們吧!」

聽到加米的話,幾名年輕軍官低下了頭。

本國之所以不派遣魔導船,是因爲不希望遠征軍回國。

就像在人類的大陸上,方面軍的大將軍正在軍閥化一樣,在本國也是同樣,不,應該是更激烈的嗣位之爭吧。如果擁有完整戰鬥力的軍團返回,就會爲混亂注入新的油。那樣的事誰也不希望吧。也就是說,回程的船絕對不會來。

「連這種事都不知道,還在軍議席上嚷嚷著要回去,嘲笑這樣的雛鳥有甚麽不好?現在馬上把盔甲歸還,從幼年學校重頭學起吧。」

「你這家夥,給我得寸進尺。」

年輕軍官受不了加米的嘲弄,拔出了刀刃。加米根本無力抵抗。但劍還沒揮起,一只巨大的手臂就從帳篷入口伸出來,抓住了揮下的刀刃。

「甚!」

被突然伸出來的怪手抓住劍,年輕軍官想要揮劍,但抓著白刃的手絲毫沒有搖動,推也推不動。

「唷,你在幹甚麽?」

伴隨著粗犷的聲音,從他伸出的胳膊旁,露出一張巨大的臉。

看到這張臉,伽勒眯起了眼睛。

走過來的男人身材魁梧。從他彎著身子穿過入口,進去後挺直腰杆,就能清楚地知道他身軀有多龐大了。

大將軍專用的這個帳篷,在衆多帳篷中也屬于最大的一類。但即使如此,進來的男人一挺直身子,頭都快貼在帳篷上了。

就是在視地種族不同,個體差異極大的魔族中,擁有如此龐大身軀的人也是鳳毛麟角。

它的身軀比伽勒還要巨大,但不僅僅是大。全身就像一大塊肌肉一樣充滿力量,皮膚都緊繃得要撐破一樣。

在魔王軍中,擁有如此巨大身軀的人只有一個。

「伽、伽利歐斯大人。」

年輕的軍官看到握著自己利刃的對手,戰栗不已。但是伽利歐斯既沒有看著軍官,也沒望向到自己右手握著的刀刃。

「喲,伽勒,好久不見了。」

伽利歐斯右手握著刀刃,舉起左手,像朋友一樣打招呼。

可以說是無禮的態度。因爲伽利歐斯現在所指揮的部隊,只有三百人。如果把權限套用到職位上,那就是三百龍長。這是絕不允許的口吻,面對的不不昤普通的部隊長,而且是負責軍團的大將軍。

但是和加米一樣,這個男人也是魔王軍中特別的存在。

「我本國的哥哥,好像被殺了。」

伽利歐斯爽快地說出這句話,讓伽勒皺起了眉頭。

「還沒肯定身爲你哥哥的魔王大人被殺了。」

伽勒責備了伽利歐斯的話。因爲如果魔王的弟弟承認了他的死亡,那就會演變成問題。

「既然魔導船停了,失去聯絡,那肯定是被殺了。」

伽利歐斯再次說出了魔王的死訊。這句話既不深思熟慮也不懂事。話雖如此,這個男人的旁若無人會得到原諒,並不僅僅是因爲血統。

「伽利歐斯王弟陛下,真是對不起。」

還握著劍的年輕軍官放下劍,跪在地上謝罪。

「嗯?啊。」

伽利歐斯可能忘了握著刀刃,把握著的刀刃放下了。明明抓著白刃,手卻沒有受傷,相反,刀刃卻被壓扁了,像糖人兒一樣碎了。

劍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金屬聲。

「呐,加米,這個要怎麽辦了?」

伽利歐斯輕輕指了指低頭的年輕軍官,加米看都沒看一眼。

「隨閣下的便。」

「是嗎?」

伽利歐斯剛說完,就揮下一只巨大的手,砸在軍官的頭上。

他的動作就像擠蟲子一樣,但實際上,年輕軍官的腦袋像蟲子一樣被敲碎,腦袋陷進身體裏,連腳也碎了。

鮮血四濺,就像壓碎了水果一樣,濺到了伽勒的臉上。

「啊,伽勒,歹勢。」

伽利歐斯笑著道歉,放開手後,年輕軍官的身體已經縮到原來的一半。

真是驚人的怪力。軍官使用的堅固盔甲,和身體一起像紙工藝品一樣被破壞了。

由于太過怪力,連身經百戰的軍官們都不敢出聲。

魔王軍雖然有很多人誇耀自己的力量,但沒有比這更強大的力量。

只論單純的力量的話,毫無疑問是魔王軍最強的男人。就連身爲哥哥的魔王也承認,在比力氣上無法敵過伽利歐斯。

「然後呢?你們從洛班出來幹甚麽?」

伽勒歎了口氣,忘記了死去的軍官,問道。

因爲洛班是後方根據地,所以雖然有很多優秀的軍政官,但是大人物的將軍很少。大家都爲了立功而自願加入方面軍,留在後方的只有小角色而已。

盡管如此,伽勒仍然對洛班保持警戒,正是因爲有這兩人在。

魔王軍中有異樣性質的這兩人。都是不想與之爲敵的家夥。

「嗯,其實隨著魔王駕崩,有很多話要跟方面軍的各位說。」

加米把死去的軍官坐過的椅子拉到自己身邊。想爬到椅子上坐下,但卻爬不上去,加米只好仰頭望向身旁的巨大身軀。

「伽利歐斯閣下,對不起。」

「嗯?啊。」

伽利歐斯像小貓一樣提起加米,輕輕拉起加米放到椅子上。

在戰場上被畏懼成戰神惡鬼的伽利歐斯,他會幫助的只有加米一人。這兩個人雖然迥然不同離,但似乎很合得來,經常在一起。

但是,這兩人湊在一起,可以說是不祥之兆。不過這是指對敵人,還是對己方,在揭開蓋子之前尚未知道的。

「那麽,你想說的是?」

伽勒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魔王大人被駕崩了。雖然沒能確認,但就算活著也失去了聯絡,那麽我們便無法回到本國。因此,我們爲了活下去,必須要在這片大陸上締造魔族的王國。直到這裏還明白嗎?」

對于加米的話,伽勒表示贊同。

「問題是何者爲王。指揮方面軍的各位軍團長,每一個都是擁有足夠實力的人。不論誰當上王也會有人提出異議吧。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魔族之間內鬥,可謂愚不可及。那麽,我認爲應該以公平的先到先得的方法來決定。」

「先到先得?」

聽到加米的話,伽勒的聲音響起來。

「是的,各位已經整頓好軍團進攻各國了。那麽,就這樣子繼續前進,首先支配攻略目標國家的人,就奉爲我們的王。我希望能想成是在這裏舉行魔王決定戰。」

魔王決定戰。

站在那裏的軍官們發出一陣騷動。

「你說決定戰嗎?你這家夥,你想用遊戲來決定下一任魔王嗎!」

全體軍官怒吼。確實,這不是可以用這種方法來決定的事情。但加米若無其事地回了一句。

「魔王軍是靠實力主義。承認實力最高,戰功最輝煌的人才是我們的傳統。雖然我還不知道其他的軍團長會否同意,但我認爲最先征服攻略目標的國家的人,才最有實力配得上當洛班的主人。」

加米的話,再次引起了軍官們的騷動。

洛班一旦到手,防守就穩如泰山。可以說是通往魔王寶座的捷徑。

「另外,會以攻陷首都、或是投降,來判斷是否攻略支配。怎麽樣?」

加米露出挑釁的笑容,但伽勒識破了加米的奸計。

「我懂了。你就是想以此來誘使大將軍與人類決戰,從戰敗的軍隊中吸收士兵吧。」

在伽勒的腦海中,可以想像出大將軍急于競爭,在准備不充分的情況下開始進軍,遭到人類的猛烈反擊的情景。

已經處于劣勢的第六軍,還有搶先以魔王自居的第三軍等,都是在加米的股掌之上,變成預期中的結果吧。

「不愧是大將軍,居然看穿小人的小聰明。」

雖然目的被識破了,但加米還是用刺耳的聲音笑了。

「可是,這樣的話,代表伽勒大人不參加嗎?」

加米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企圖,揮起袖子想要結束談話。

「等等。」

加米從椅子上下來,想要回去,但伽勒攔住了他。

縱然搭上加米的話不太有趣,但這是個很有魅力的提案。

第四軍看似慎重,實則優柔寡斷。相反,第五軍卻看似虛有其表,實則不能大意。但要擔當起魔王的重任還是太年輕了。第三軍和第六軍根本不用談。那麽實質就是跟第一軍的凱爾蓋拉展開單挑。

「如果勝敗已定,你會助我說服其他大將軍嗎?」

伽勒看的不是加米,而是伽利歐斯。如果魔王的弟弟、擁有最強戰鬥力的伽利歐斯來說服的話,恐怕會有大將軍因爲害怕伽利歐斯而加入軍門吧。

「嗯?啊,我姑且說說看。」

明明是決定自己國王的故事,伽利歐斯卻像在談別人的事一樣。

雖然是魔王的弟弟,但這個男人對王位沒有野心。內心只是個孩子。

「對了,在這次決戰之際,考慮到戰力上的不均衡,小人正在考慮給予伽勒大將軍特別處置。」

「處置?」

伽勒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加米。

「是的,畢竟再怎麽說,這裏的國家的王子,好像在吹法螺說自己打倒了魔王大人甚麽。雖然我不認爲魔王大人會敗給人類,但若是事實的話,那麽伽勒大將軍面對的國家就會是份外的強敵了。如果只是多少的不均衡和不平等,我是打算無視的,但假如真有打倒魔王大人的人在,那再怎麽說也太不公平了。于是我打算派遣伽利歐斯大人,作爲打倒那位王子的戰力吧。」

加米的提議對我們來說太有利了。

伽利歐斯本身已是魔王軍最強的戰士,但伽利歐斯所率領、由三百人組成的部隊,無疑是魔王軍最強的兵團。

士兵中也有很多人憧憬伽利歐斯兵團,如果知道能和他們並肩作戰,士氣肯定會上升。

雖說這只是暫時的,但也可以說是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處置了。

可是伽勒沒有被加米的奸計欺騙。

「說得就像施恩一樣。老實說,是那個任性的孩子吵著要讓他戰鬥吧。」

伽勒看了看伽利歐斯,淘氣的孩子張開巨大的嘴,咧嘴一笑。

「說得沒錯,就是打倒我哥的那個人吧,讓我來吧,呐,伽勒。」

面對伽利歐斯直率的態度,連加米也掩飾不住苦笑。

反正肯定是伽利歐斯欣麽說也不聽,堅持要讓他和王子戰鬥,加米也只好答應了吧。

「好,就這樣吧,伽利歐斯。我讓你留在軍中裏,等王子出來的話,我會讓你上陣。不過,你們每人各欠了我一個人情,可別忘了。」

要是被含混過去就頭大了,所以伽勒想要討個說法。

「哦,好啊。」

「沒辦法啊。」

一邊是輕快的表情,一邊是露出苦澀的表情地點頭。

聽了兩人的話,讓伽勒很滿足。

雖然只是口頭約定,但這種人情債的意義卻很大。因爲這是一種默認,沒有白紙黑字寫出來,換言之,不管是甚麽請求都可以。

既可以命令殺死某人,甚至在戰場上作爲敵人面對時,還可以在快要被殺的時候說救命。

作爲洛班的實際支配者的這兩人,盡管只得一次,但假如能自由使用的話,在與凱爾蓋拉的決戰中會成爲重大的力量。

可以看得見魔王的寶座了。

在伽勒的腦海中,幻視出登上王座的自己的。

拉奧尼爾王國的達坎平原。

在這片土地上,魔王軍第二方面軍六萬,與十萬拉奧尼爾軍對峙。

魔王軍的伽勒大將軍將本陣設在高台,俯瞰戰場。

衝鋒陷陣的步兵衝鋒陷陣,萬箭齊發,騎兵卷起滾滾濃煙。戰端開啓已過了三天,攻防反複拉鋸,膠著狀態一直持續。

高舉黑鷹旗幟的人類軍團,今天也用盾牌連成一列固守。一旦我方部隊突破防禦,後方的預備兵就會立即投入,在防止失血的同時,重新構築防壁。雖然其動作非常突出,但並未展開攻勢,而是繼續堅守。

「啊,真是的,這是怎麽回事啊,要進攻的話就過來吧,真讓人著急!」

在本陣裏,伽利歐斯撓著頭,大聲叫喚。

但是,以伽勒爲首的魔王軍的軍官甚麽也沒說。扮演監督的加米也沒有責備吵鬧的伽利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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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29 pm

敵軍確實采取了消極的戰術,一味防守不願進攻。

可是,伽勒並不想把敵人看作懦夫。也沒打算像伽利歐斯那樣叫。

以兵法來說,敵人的行動是常見的定式。是加強了防禦後,觀察著這邊怎出招吧。防線既會有裂縫,而且就算說努力實現均質化,但部隊還是存在強弱之分。

只要花點時間,就能看出指揮官的習慣和性格,所以現在還處于試探階段。

而且這邊與本國的聯絡斷絕,後勤也說不上充足。當然了,軍糧准備得很充分,但即使再花費時間,也不會對敵方造成損失。散發出持久戰氣息的也是令敵人動搖的方法之一。與其說是消極,不如說是忠實于基本的戰法。

「餵,伽勒。快點衝鋒吧,我當先鋒踹開敵人喔。」

伽利歐斯又在喊了,但伽利沒有理會。

在看清戰局之前,不能投入最大戰鬥力。雖然這是兵法的基礎,但伽利歐斯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戰術。

這已經不是腦子好不好的層次了。

稍微往下看,高台的山麓排列著守衛本陣的精銳部隊。那支部隊中看到一支巨大的隊伍。

集結在紅色掃帚星旗下的士兵只有三百人。但是,這三百人並沒有被六萬士兵所遮蔽,其威武之姿正如字面所寫,正正是高人一等。

那是由伽利歐斯率領,全是由巨漢組成的伽利歐斯兵團。

別名巨人兵團。其力量正如外表所見,既怪力無雙又勇猛果敢,都是一騎當千的猛士。無論去到哪個軍團都足以擔任隊長的猛士,集結了足足三百人。

如果伽利歐斯率領這支兵團,就沒有對手能與之抗衡了。無論面對多麽強大的騎士團都不堪一擊被打破。

不需要甚麽戰術,只要揍過去就能贏。小伎倆的牽制和心理上的動搖,根本無法理解。

壞孩子。

雖然承認他的力量,但對伽勒來說,伽利歐斯不過是個誇耀力量的小孩子。

而且也很可憐。

作爲戰爭之子出生,喜好鬥爭,比任何人都愛戰爭,可這家夥卻對戰場的有趣之處一無所知。

正因爲喝過足以拿來洗澡的勝利美酒,所以至今還不知道其真正的味道。

在戰爭中,最重要的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對于知曉兵法、經驗豐富的敵將,正面攻擊是無法打倒的,必須從弱點處攻擊。

但對方對此也有戒心,所以單純想抄底也未必能抄到。

只有運用種種策略,用虛實結合的攻擊來玩弄對方,才能制造出心理上的盲點和死角。那時候便能討伐。

當然,戰場不會像腦中所想像的那樣變動。

在混雜了超過萬名的士兵,經驗豐富的軍官和有才能的參謀傾注心血的戰場上,很少能夠隨心所欲。戰爭不能如願,不能如願的才是戰場。

正因爲如此,在不能順遂的戰場上隨心所欲地行動時,才能享受到勝過一切美酒的勝利滋味。

我承認伽利歐斯的力量無與倫比,但在棋盤上,他只不過是一顆強大的棋子。

猶如在格子中狂吠的獅子。既可愛又可憐。

在伽勒看來,這次的對手可以說是相當厲害的棋手。

作爲將領,總是隱藏著最後的一招。那個還看不透。

雖然是一味防守,但絕對沒有失去進攻的意志。性格上是喜歡在前線作戰的猛將吧。但是,他狡猾得會遏制血氣,不讓人看穿他的手牌。雖然讓自己意識到要打持久戰,但如果自己放松警惕,說不定就會一鼓作氣出擊,瞄准本陣。

是相當能享受的對手。

「伽勒大將軍,我有個請求。」

正在眺望戰場的時候,一個身材魁梧的戰士來到了伽勒身邊。沒記錯是某個小隊長。

「甚麽?回到你的崗位。」

「我有個請求,請允許我調到伽利歐斯閣下的部隊。」

聽到小隊長的懇求,伽勒又歎了口氣。

伽利歐斯就在附近,士氣固然提升起來,但反過來,這樣的家夥增加也叫人頭痛。

「知道了,隨你的便吧。伽利歐斯,這家夥想要進你那裏。」

「嗯?是嗎?可以啊。不過,你知道條件吧?」

伽勒同意後,伽利歐斯舉起拳頭。

伽利歐斯兵團雖然都盡是個子巨大的人,但入隊條件上決計沒有體格限制。

條件單純而唯一。就是吃上伽利歐斯的一拳還能站得起來。僅此而已。

「我知道。」

小隊長點點頭,雙手交叉在身後。張開腿,咬緊牙關。

「那麽,要上了啰。」

伽利歐斯的拳頭像岩石一樣堅固,那巨大的身軀變得又大了一圈。

原本緊繃的肌肉更加膨脹,脹得令人難以置信。穿戴在身上的胸前盔甲嘎吱嘎吱作響,系起來的鋼鐵鎖鏈發出悲鳴。

力量的濃縮,就連伽勒都爲之屏息。就連魔王也對伽利歐斯的力量刮目相看,其身上所隱藏的破壞與暴虐,甚至讓人聯想起遠古祖先的龍。

感受到那威壓,剛才還做好心理准備的小隊長發出一聲慘叫,嚇得縮起身子。

笨蛋。

伽勒內心的咒罵,與肉塊被擠壓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最後剩下來的,是臉孔毀掉,脖子上的骨頭也扭曲了,已經看不出原形的小隊長。

要是不畏懼,用全身的力量抵抗的話,還有機會撐過去的。

「怎麽啦,死了?沒甚麽大不了的呐。」

伽利歐斯無聊地俯視著死去的小隊長的屍體。

「沒幾多人能接下你的拳頭。」

伽勒只能傻眼了。包括剛剛那人,這已經是第十個了。而且別說被錄用了,就連活下來的人都沒有。

「給我差不多一點吧,伽利歐斯。士兵再減少下去我可受不了。」

作爲大將軍發牢騷。因爲采取了這樣的錄用方針,士兵會變少而困擾。

「可是那也沒法吧?因爲他說想進來。而且,不管弱小的家夥來多少人也是一樣吧?」

伽利歐斯的話讓人目瞪口呆。

伽勒無視惡童,眺望著戰場,敵人的陣形開始發生變化。

這是相當大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要把陣形調整到這種地步,好像有甚麽策略。雖然對對方的戰術産生了興趣,但看著不斷變化的陣形,伽勒發出了呻吟。

看不透。在戰場上,沒有比看不透對方的策略更可怕的事了。

「餵,加米,那是甚麽?」

伽勒馬上問加米。盡管向加米征求意見很讓人生氣,但也不能因爲顧及臉面而輸掉。

「天曉得了,那是甚麽呢?」

但就是在策謀和戰術上,在魔王軍首屈一指的男人,也沒能看穿陣形的變化。

乍一看敵人的陣形像衝鋒陣。或者說,就只能這麽看。

可是,這種單純的戰術是不可能成功的。那樣的話,這只是誘餌,應該會有別的策略吧,但太單純了,根本無法變不出計策。

正當伽勒他們惶惑的時候,對方直接衝了過來。沒有任何對策,只是單純的突擊。

「啊?好啊好啊,終于有幹勁了。」

高興的是伽利歐斯。

「而且還是個挺有朝氣的,不是挺好的嗎?」

正如伽利歐斯所說,以衝鋒陣形跑在最前面的騎士,正因爲被任命爲先鋒,才做出了醒目的行動。

他身穿金光閃閃的盔甲,背著巨大的劍,揮舞著長槍,簡直像個英雄。想要阻止進攻的魔王軍士兵被像紙一樣切開,陣形被輕易撕破。

敵人似乎擁有相當強力的棋子。不過,優秀的將領應該很清楚,一顆棋子是無法扭轉整個戰場的。

「餵,去吧,可以去吧?」

伽利歐斯迫不及待地想出擊,但伽勒卻忍住了。

「不行,你就留在這裏吧。讓重裝步兵在前面做好防禦,從後面放箭。魔法兵繼續待命,我方不要出手。」

敵人的突擊雖然很有氣勢,但只是單純的攻擊。只要穩住陣腳,靈活地擋下就可以撐過去。反而讓人擔心的是敵人出乎意料的舉動。可能是爲了讓人吸引注意到突擊上,派出了別動隊。那麽只要手邊有伽利歐斯的話,也可以應對不測的事態。

「甚麽嘛,我們也突襲一下吧。」

無視孩子的意見,命令前線的指揮官去抓俘虜。雖然不覺得底層的士兵會知道這次突擊的真正目的,但還是想要一點情報。

只是一直戰鬥到天黑,敵人的動向依然沒有變化,只是單純的突擊。

天黑後,在亮著燈的伽勒的帳篷裏,主要的軍官聚集在一起,召開了決定明天行動方針的軍事會議。

但是,軍事會議的議題並不是明天的事情,而是今天敵軍的動向。

「那個突擊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名軍官說出了大家都在想的疑問。在場的軍官們都歪著頭。

的確,對方的突擊能力非常驚人。很多將兵被打倒,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但因爲是單純的蠻幹,所以通過陣形的運用就能輕松地抵擋住。

「所─以─說,要是讓我去就好了,這麽一來,就可以打扁他了。」

雖然伽利歐斯大叫,但就算不是伽利歐斯,也會把他壓垮吧。

即使身先士卒、身穿黃金盔甲的武將的力量非常強大,但與士兵的合作並不緊密,漏洞也很大。如果用騎兵突擊切斷後方並將其包圍起來,縱使要打倒掉先頭的武將可能會很吃力,但部隊本身卻是可以輕松擊潰的對手。

不過回想一下這幾天的戰鬥,應該不是無法理解這種程度的對手。

如果是這樣的話,目的是甚麽呢?無論如何也猜不透對方的意圖。

站在那裏的將兵中,加米也閉上了眼睛。就連加米也無法理解敵人的策略。

在沒有得出答案的情況下,軍事會議繼續進行,如果明天以後也使用同樣的手段,我方就按照基本戰術行動,先應對對方的行動。于是,就得出先看對方怎出招,這種消極的答案而告終。

要作爲防禦要留在本陣待命,伽利歐斯雖然有怨言,但既然看不穿對方的手段,就不應該貿然行事。

在軍議快要解散的時候,衛兵進入了帳篷。

「不好意思,審問官說有急事要報告。」

衛兵傳話,審問官來到帳篷裏。

按照伽勒的指示,在戰鬥中捕獲敵人的俘虜,通過審問來提取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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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1月 20, 2024 3:32 pm

「大將軍,我知道了一些應該要趕快報告的事情。」

雖然審問官做了報告,但伽勒有些意外。

「真快啊,你已經撬開嘴巴了嗎?」

下令審問的伽勒,沒想到今天就能聽到報告。

對俘虜的審問是最基本的,但大部分俘虜都會說謊。因爲需要花時間審問,或者大量抓捕俘虜,整合情報,提高情報的准確度。如果早早就說出口的話,很有可能是欺暪的情報。

「是的,雖然我也不能確定。」

雖然審訊官露出爲難的表情,但如果他還是認爲應該報告,那就應該聽聽。

「沒關系,你說吧。」

伽勒允許報告後,審問官開口說出了得到的情報。那委實是難以置信。

「那是真的嗎?據說打倒魔王大人的王子,更叠了擁有指揮權的將軍,自己成爲了指揮官嗎?」

伽勒不禁反問道。更換指揮官甚麽的,根本完全沒想像過。

「好像是這樣。據俘虜說,王子對自軍的消極作戰大爲震怒,撤換了將軍,親自在第一線指揮。」

因爲伽勒的反問,審問官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但無論如何都難以置信。

「你真的是這麽說的嗎?是不是翻譯錯了?」

其中一名軍官提出了疑問。

雖然爲了戰鬥而研究人類的語言,但能完美掌握的人很少。

「我問了好幾遍,翻譯沒有錯。」

審問官斷言翻譯的正確性。

「那個王子很年輕吧?他以前帶兵過嗎?」

伽勒向審問官詢問王子的事情。

「那個……這次是第一次出征。」

聽到審問官的回答,在場的軍官們都驚呆了。

要成爲獨當一面的將領,至少要率領士兵戰鬥數十次,學習戰術基礎。

特別是率領大軍作戰,經驗是最重要的。即使是謀略天才,也無法填補這一點。

這裏的所有軍官,最初都是從十人左右的小隊開始,一點一點積累戰鬥經驗的。

初出茅廬的人批判身經百戰的將軍的戰術,在戰鬥中代替指揮,對士兵來說,可以說是一場噩夢。

「還有……據說在這次戰鬥中,領頭的人就是那一個王子。」

聽了審問官的話,他想起了身先士卒的武將。

「你說他就是那個王子嗎?」

伽勒不敢相信。

「是的,俘虜是這麽說的。」

最高指揮官走到最前線。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不是欺瞞情報嗎?」

其中一名軍官提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也許是散布假情報,引誘我們的策略。

「這個可能性是有的,只是,所有被捕的俘虜都說了同樣的話,我想情報的准確度應該很高……」

聽了審問官的話,伽勒思考了一下。

如果被捕的士兵是被革職的將軍的部下,那就成爲輕易開口的理由。

而且越想越對勁。仿佛封閉視野的濃霧漸漸散去。

可以說是幼稚的突擊陣形,先頭的王子和後續士兵的配合不足。

還以爲裏面有甚麽內幕,這下明白了。敵人沒有秘密。

「不谙世故。」

小聲嘀咕的是加米。軍官們也掩飾不住苦笑。

敵人的王子就像昏君一樣。

在今天的戰鬥中,王子的行動非常出色,打敗魔王或許也不是謊言。單從單純的戰鬥力來說,即使是魔王軍也很少有人能與之抗衡吧。

但僅此而已。作爲將,作爲王,可以說是不及格。

被委以重任的將軍,親自上陣。其意義確實很大。

將軍一馬當先,士兵也會振奮起來。而且自己置身于危險的地方,與士兵形成一體感。可以親身感受到戰場的動向,也可以迅速發現敵人的策略。

雖然危險,但將軍帶頭的意義重大。

但是,王子的作戰卻不是這樣。

那個舉動,只是爲了炫耀自己的武功,顯示自己的功績的戰鬥。不浏覽整個戰場,只爲了自己而戰。

「哎呀呀,要和那種孩子對打嗎?」

伽勒一下子覺得很累。

身爲將帥的人,應該把戰場上使刀槍的工作交給作爲棋子的士兵,自己在後方布陣,以最小的損失取得勝利。明明自己不拿槍就能勝利,這才是指揮官的最大功績,但如果指揮手變成棋子,和其他棋子較量武功,那就毫無意義了。

「伽勒大將軍,在這裏釋放俘虜怎麽樣?」

之前幾乎從不開口的加米提出了一個建議。

「然後告訴他們,如果王子明天要突襲,我也會派出精銳部隊。」

「嗯?那是甚麽?」

雖然伽利歐斯無法理解,但周圍的人都對加米的惡毒手段嗤笑不已。確實,也許會看到有趣的東西。

「甚麽啊?」

唯獨一人無法理解加米的策略的伽利歐斯浮現出疑問號。

「別放在心上,伽利歐斯。你高興吧,運氣好的話,明天就有你的出場機會。」

「真的嗎?」

伽勒的話讓伽利歐斯像孩子一樣高興。看到他的樣子,伽勒也歪了歪嘴角。

今天的王子無論再多麽強大,也敵不過伽利歐斯吧。而且即使那是陷阱,只要好好地擺好陣,本陣的防守也堅如盤石。沒有甚麽好害怕的。

如果是陷阱的話,說不定伽利歐斯會死,但這樣一來就沒有礙眼的強者了,對伽利來說並不是壞事。

不管事態怎麽發展,都可以說是向魔王的道路又近了一步。

位于拉奧尼爾王國西北部的達坎平原,曾幾何時放牧的家畜在草原中覓食,微風輕拂,小河流淌,昆蟲跳躍的牧歌世界。

但現在,那情景已經成爲記憶中的東西,變成了死亡與破壞肆虐的戰場。

綠色的平原上堆積著數以萬計的魔族和人類的屍體,家畜的嘶鳴代替了面對死亡的人的呻吟,飛來飛去的蟲子,就只剩趴在屍體上的蒼蠅。

大地被爆裂魔法的破壞所吞噬,流出的血變成了河流,甚至深得變成了池塘。

魔王軍特務參謀加米,帶著爲數不多的護衛,走在宛如地獄之園的戰場上。

他拄著拐杖,步履輕盈,身體不停地跳動。

「好嗎好嗎?」

看著到處都是的死屍,加米滿意地點點頭。

「去死就好,去殺就好,這才是士兵的心願喔。」

加米如同吞咽下死亡與痛哭,眼睛炯炯有神。甚至連內心都顯得年輕了。

正當他心情大好,仿佛要唱起歌來的時候,加米的腳突然走到了殘酷的戰場上。

那裏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不知遭到了多大的破壞,平原中形成了巨大的盆狀的洞。

洞裏更是屍骨累累。好幾具屍體堆在一起。

「呵呵,這太過分了,簡直就是屍體的絞肉。」

聽到加米的話,護衛也皺起了眉頭。但這句話也說得很准確。

倒地的魔族的屍體胳膊和脖子都被切斷了,別說是軀幹了,甚至還有從頭被劈成兩半的屍體。

另一方面,人類的屍體更爲嚴重。不知道被怎樣的力量打進去,身體被扯斷了,被壓扁了,被擰斷了。簡直就像一個不知分寸的孩子在亂玩之後。

「呵呵,臭死了,鼻子都快歪掉了。」

加米下到洞裏,窪地裏塞滿了內贓和血的味道,即使是熟悉戰場的士兵,也會皺起眉頭。

加米來到洞穴深處,發現巨人躺在那裏。

是伽利歐斯。

這個以魔王軍最強之名肆意妄爲的男人,現在已經毫無意識地放開四肢,仰天倒下。

充滿力量的手腳被燒得焦黑,左手的手指全部被吹飛,右腳大腿上插著折斷的標槍。

尤其嚴重的是胸部。一般的魔族都穿不了的特大胸甲,被斜劈成兩截,從剖面也能看到被割開的胸肉。

看著倒在地上的伽利歐斯,加米的視線上下轉了一圈,然後像想到甚麽似的揚起眉毛,把短短的手放在胸前。

「啊,伽利歐斯閣下。竟然會在這樣的地方死去,無數的武功也化作塵土。魔王大人的悲願也未能達成,我等魔族就無希望。事以至此只能追隨逝去的閣下。嗚呼,何以造就死亡,閣下一死,我等再無大樹可倚,只能歎息閣下的死……」

加米像唱小曲一樣,連呼死亡。

聽到那聲音,倒在地上的伽利歐斯頓時瞪大了眼睛,猛地擡起上半身,驚天動地地叫了起來。

「煩死了!誰死了啊!」

響徹整個戰場的大聲音。加米的護衛都被他的大吼嚇了一跳,但在他面前被他的聲音攻擊的加米愣住了,毫不膽怯地繼續說著。

「啊啊,伽利歐斯閣下,所以你還活著嗎?」

「那當然了吧!誰會死掉啊!」

「得知閣下還活著,小人加米實在感激流涕。」

「那種話等你先流一滴眼淚再說啊!」

伽利歐斯的聲音像雷聲一樣響起,但加米卻裝作甚麽都沒聽見的樣子,環顧四周。

「那麽,你倒在這樣的地方……難道……難道是因爲……被打敗了嗎?」

加米一副演戲的樣子笑道。

特務參謀的小動作讓伽利歐斯怒火中燒。

「誰會輸啊!你別鬧啊。」

「那麽王子的屍體呢?難道是粉碎了?」

加米環顧四周。周圍沒有拉奧尼爾王國王子的屍體,也沒有任何痕迹。

「啊,那家夥的話在那邊。」

伽利歐斯用被吹飛的左手指向天空。

雖然被撕裂的手指無法指示方向,但舉起的左手越過了缽狀的洞穴深淵,在山丘上布陣的人類的大本營。

「最後一擊,把那家夥打到了那邊。」

在伽利歐斯的視線前方,可以看到人類陣地上的帳篷倒塌,人類士兵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

「被飛到那裏去了嗎?雖然早知道你的怪力了,哎呀。」

看到遠處敵陣的混亂,加米也忍不住發出感歎。

「我這邊也被打得很厲害就是了。」

看著伽利歐斯被切開的胸膛。

「所以你殺了他?」

「嗯,沒錯是有手感,雖然也沒辦法確認屍體,不過已經死了吧?」

對伽利歐斯的回答,加米點點頭說也是。萬一還活著,也不可能平安無事。

「怎麽樣,伽利歐斯閣下,那個王子不好對付吧?」

「嗯?啊,是啊。我的家夥也被打成這麽樣了。」

伽利歐斯拿出右手握著的棍棒。

那是一根可以稱爲普通金屬塊的大棍棒。如果不是伽利歐斯就無法揮舞,即使是以力量爲傲的魔族,也需要三個人才能搬運。

這本是一根越過無數戰場、劈開岩石打穿大地的棍棒,但已經斷成兩截了。斷面像鏡子一樣閃閃發光,手指在角上一滑,幾乎都能割破。

伽利歐斯丟下多年的搭檔,用力剝下被砍破的胸甲。

在盔甲下,巨大的傷口從胸部延伸到腰部。

傷口裏別說是粉紅色的肉,就連骨頭都能看到,但伽利歐斯連痛癢的表情都沒有。

對于一般的魔族來說是致命的重傷,但伽利歐斯卻毫不在意地爬了起來。拔出插在腳上的槍,用衣服的碎片胡亂擦拭傷口,傷口已經停止出血。

「哼!」

伽利歐斯咬著牙呻吟了一聲,肌肉膨脹,傷口上的肉隆起,被大大地切開的胸口的傷口也閉合了。手指的出血止住了,被刺穿的腿傷也愈合了。

這生命力讓周圍的士兵也感到驚訝。

「不愧是閣下,真是不死之身啊。我想起了和魔王大人打架的時候。」

「啊,那時候真的差點死了。」

聽了加米的話,伽利歐斯愉快地談起了瀕死的過去。

「能和魔王大人打架還活著的,只有閣下了。」

「對了,加米,那個王子真的殺了哥哥嗎?」

對于加米的話,伽利歐斯用問號回答。

「人們都說那個王子打倒了魔王大人,你不中意嗎?」

「不,很厲害,真的非常厲害,大概比伽勒還厲害。不過,我不覺得那種程度就能殺得了哥哥。」

伽利歐斯歪著頭。

「那麽,我也答不出來。如果是戰場的動向的話,我可以回答,不過,個人的武勇和較量是我不擅長的地方。不過,伽利歐斯閣下,戰鬥中不是有著甚麽相克呀、策略和臨機之類的東西嗎?」

「是呢,反正已經死了,算了吧。」

他立刻丟下自己提出的疑問,輕松地解決了。

「那麽,接下來是甚麽呢?因爲都和王子打過了,你說甚麽我姑且也要聽你的。我們是這麽約定的。」

如果讓他和王子戰鬥,他就會聽加米的話。兩人之間有這樣的密約。

「那麽,請誅殺僭稱魔王的第三軍首領。」

加米終于說出了本來的目的。

「這樣的話,士兵會跟來嗎?真的能會那麽順利嗎?」

「只要有閣下的力量,士兵就會跟上來。」

伽利歐斯歪著頭,但加米答應了。

「我先說一聲,加米,我可不想讓弱小的家夥當我的夥伴。」

「只是擊破巴爾巴爾的軍隊,改編爲洛班的軍隊而已。不會給閣下添麻煩的,請放心。因爲必須先打一次,從弱小的地方吸收。」

「是第三軍嗎?我知道了。巴爾巴爾的軍隊在哪裏來著?」

「在東方,是一個叫哈米爾王國的國家吧。」

加米拿出地圖,指著第三軍所在的地方。稍下方有一個寫著「卡修」的地方。

「那就把路上的人踢開,進軍吧。」

「是的,閣下。讓我們盡一切地破壞與殺戮,勇往直前吧。」

加米和伽利歐斯。兩個歪扭的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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