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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的勇者 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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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1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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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14 am

第二卷 序章 殺害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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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入:IceKIno

修圖:燒餅

在堅石連綿的幹枯荒野上,亞德雷踏過地面稀疏的幹草,死命狂奔著。

這裏是魔哭領——位于大陸西方的突出半島,魔神與凶魔群聚的地帶。亞德雷目前正位于其東部,名爲咯血谷的地方。

時間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鑲在铠甲胸口上那顆綻放光芒的寶石。

「快!」

亞德雷邊跑邊喊,身後的三盞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緊緊尾隨亞德雷。

他氣息不繼,心跳劇烈,嘴唇發顫,腳步也不聽使喚;但那並不是因爲全力奔馳,而是受眼前惡夢般的突發事件影響。

「韓斯!蘿蘿妮亞!你們在哪裏?」

亞德雷放聲呼喊,但從眼前的漆黑之中,沒傳來任何回應。

「是誰死了嗎!韓斯、蘿蘿妮亞,快回話!」

亞德雷扯著嗓子,跳上眼前懸崖,沿著崖邊的凹坑手腳並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經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頭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紋章,正散發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這也就代表,已經有一名勇者喪命。

「韓斯!」

亞德雷蹬壁一跳,同時拔劍備戰;然而一踏上崖頂,寶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頓時令他啞口無言。

韓斯•韓普提——身手如貓的古怪剌客。擁有六花紋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頸動脈斷裂,血液四濺于幹枯荒野,描繪出懾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臉上,如今早已血色盡失。

「……韓斯!」

難以置信的景象,令亞德雷差點松開手裏的劍。韓斯擁有壓倒性的實力以及機敏的腦袋,亞德雷對他可說是備極信賴。

「……亞德雷,看來你遲了一步。」

開口說話的,是站在韓斯不遠處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對著亞德雷,口氣依然平靜。

「韓斯他該不會……」

芙雷米與葛道夫等人緊接著亞德雷登上懸崖,紛紛手持武器對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應該不必再解釋了吧?就在前不久,我親手殺了韓斯。」

說完,摩菈轉過身子,她的臉、胸口、卸下鐵甲的雙手,如今全染上鮮血,鐵甲也裂痕遍布。承受這般重傷,換作常人早已喪命。

「摩菈,原來你這家夥……」

「沒錯,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聲音聽起來既沈重又疲憊。隨後,摩菈舉起雙手,默默屈膝跪地,無力地垂下頭。

之後,沒人再說些什麽,只剩沈默籠罩著當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訝然無語的亞德雷,以及他身後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們,現場還有另一名六花紋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韓斯的身邊。

「……蘿蘿妮亞。」

蘿蘿妮亞•曼切特——亞德雷呼喚的,是操縱〈鮮血〉的聖者,同時也是第八位帶著六花紋章加入的人。

戴著眼鏡的圓臉,配上怯懦的面容、嬌小的身軀,怎麽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戰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際挂著長鞭,否則幾乎就跟平凡村姑沒兩樣。

蘿蘿妮亞手貼著韓斯的胸脯與咽喉,掌心微微發光。

「爲何韓斯輸了?」亞德雷問。

但蘿蘿妮亞並沒回應他,雙眼依然專注地看著韓斯的身軀。

「回答我,蘿蘿妮亞!韓斯他爲何死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說完,亞德雷這才發現蘿蘿妮亞念念有詞。他將頭湊過去,聽著那伴隨氣息一同吐露的話語。

「我不會讓你死……我不會讓你死……一定會想法子……把你救活……」

蘿蘿妮亞是〈鮮血〉聖者,能操縱血液並治療傷害。于是亞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擾她,並伸手摸了韓斯的手腕。

上頭不但沒有脈動,而且正漸漸失溫。

來不及了,蘿蘿妮亞——一把完脈,亞德雷心裏有底了。血液從體內流失殆盡,心髒也停止跳動,韓斯他已經死了。

「到底怎麽回事?爲何韓斯死了,你卻一點事也沒有?」亞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爲何蘿蘿妮亞沒挺身對抗。

但更令他納悶的,是蘿蘿妮亞如今忙著救活韓斯,對周遭狀況簡直視而不見,而摩菈竟然沒出手對付毫無防備的她。

「蘿蘿妮亞,你是跟韓斯一起行動的,當時你人在做什麽?」芙雷米也開口問道。然而她的疑問,蘿蘿妮亞依然聽而未聞。

「我會救活……一定會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亞德雷聽到的,就只有這般喃喃自語。

這時,恰姆踏著平常那慵懶的搖晃步伐,帶著從容的笑容來到摩菈身旁。對于韓斯的死,仿佛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唉……貓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遺憾呀。」

她低頭望著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實還滿喜歡貓先生的。他又可愛又厲害,說話也很逗趣。雖然他以前打過恰姆,不過有了他,旅途變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麽討厭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臉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頭,只是讓摩菈的臉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諒!恰姆要殺了你,絕不會讓你有好下場的!」

「要殺我也無所謂,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備了。」摩菈的視線,從憤慨的恰姆身上移開。

「喔,原來阿姨早就准備好受死了是嗎?恰姆真是太遺憾了。」

「但在死之前,請給我時間解釋真相。」

恰姆再次高舉拳頭,不過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將她阻止了下來。

「那就長話短說吧,摩菈。等你說完,我再給你個痛快。」芙雷米的眼裏,同樣燃著靜識的怒火。

垂著頭的摩菈,就這麽緩緩道起。

「我並不願這麽做,不願下這般毒手;我不想殺韓斯,不想殺任何人。」

「你說什麽?」

「然而除了下手,我別無選擇;實在是因爲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殺掉韓斯一途。」

一滴淚水從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護這世界,想與你們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複活。」

「誰會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亞德雷另有看法。他認爲摩菈這番話並非撒謊,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爲止……不,直到一小時前,我還是這麽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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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4 am

第二卷 第一章 進攻魔哭領

摩菈•切斯特——她是〈山〉之聖者,也是曆史悠久的萬天神殿當代掌門。

身爲領導者,她的實力無可挑剔,也深受衆聖者的愛戴。她的治理既公正且嚴格,提攜後進的手腕亦出類拔萃。人們都說,在這魔神將醒的年代,能得到像她這般能幹的神殿長,實爲世人的一大福氣。

要說這樣的摩菈爲何殺掉韓斯•韓普提……答案與她的人生有點關系。

摩菈自小過著一帆風順的人生。她生在銀嶺之國,是富裕木材商的麽女,在父母、哥哥、衆傭人的呵護下成長。

由于做的是木材生意,摩菈的父親與該行的守護者〈山〉之神殿素有淵源,摩菈也由于這份機緣進了神殿當修女。當年她才十三歲。

盡管神殿裏的日子忙碌又拘束,對摩菈來說卻甘之如饴。她的個性認真,成績出色,自律心也比同年紀的其他少女更加堅定。

摩菈十九歲那年,前代〈山〉之聖者退休,摩菈從衆多修女當中脫穎而出,成了繼任的聖者。由于她是修女當中最優秀的一個,大家都認爲這決定合情合理。

其後,摩菈非凡的資質逐漸開花結果。才過三年,她的戰鬥實力已經來到聖者的前五名;而在神殿領地的管理上,同樣展現出其才幹。二十六歲那年,她當上萬天神殿的神殿長。在前任神殿長黎烏拉的推舉下,七十八名聖者裏,有四分之三的人表示贊成。

摩菈幾乎擁有了人們的畢生追求:人望、名聲、地位、權力、財富,以及與這一切相稱的實力。

但是對摩菈而言,這些全都微不足道。

神殿長的地位,只是因爲當下缺乏適任人選,出于不得已才接下的;而人望與名聲,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麽重要;財富只要足以度日即可;就連〈山〉之聖者的強大力量,一旦當它不再必要,她隨時都能放手。

在她心目中,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物。

接下來的,是魔神蘇醒前三年的事。摩菈當時站在彼埃納的神前競技場,也就是後來亞德雷引發騷動的那地方。

「公主,究竟要我說幾次才明白?要是打不中目標,生出再多劍刃也沒意義的!」

在那兒的除了摩菈還有三名年輕聖者,她們以六花勇者爲努力目標,摩菈則擔任這些後進的指導者。對當時的摩菈而言,這是最重要的工作。

「那麽這樣如何!」

〈刃〉之聖者娜榭塔妮亞從地面召出一把又一把的劍刃,毫不留情對准了摩菈。

攻擊乍看有幾分氣勢,無奈出招過慢,外加准頭也不足;摩菈以鐵甲輕易撥掉劍刃,潛進娜榭塔妮亞懷中給了她一拳。

「力量有余,但欠缺駕馭。這就算打得贏蝦兵蟹將,對上強敵肯定不管用的。下一個丨」

「好的,頭頭,我今天一定會給你一頓顔色瞧瞧。」

接著挑戰而來的是〈鹽〉之聖者崴綸,她擁有的力量,能將打中的東西全化爲鹽塊。即使是一擊必殺之拳,打不中的話一樣毫無意義。摩菈只靠上半身就閃開那單調的重擊,並乘隙使出一記掃腿,把攻擊揮空而腳步踉跄的崴綸踢飛。

「攻擊太單調了!而且要是不學會遠距離的戰鬥法,永遠也不會有長進!下一個!」

「嗚嗚……神殿長您太強了,我不想跟您打呀。」

〈火〉之聖者琳利爾放出火焰攻擊摩菈,但摩菈僅雙手一振,就將火焰吹回琳利爾那兒。「你的全力就只有這樣?給我好好向火神祈禱,提升你的神力!」

下一個——摩菈正打算開口,但忽然想起眼前只有三名六花候補,而〈刃〉之娜榭塔妮亞、〈鹽〉之崴綸、〈火〉之琳利爾,如今全都被她擊倒了。

「你們這群不爭氣的東西,幹脆三個一起上吧!」

于是大家站了起來,一同攻向摩菈。特訓就這麽不斷持續,直到三人再也動彈不得爲止。

待指導結束,時刻已是黃昏。摩菈獨自走在神前競技場的走廊上,娜榭塔妮亞等三人則是離開競技場,前往醫療所報到。

娜榭塔妮亞的才能驚人,再過三年想必能超越摩菈;崴綸雖然差了點,但也還有成長空間;而琳利爾的進步,似乎已經面臨極限。摩菈如今正煩惱著,究竟該命令她引退,另外培養新任〈火〉之聖者,還是期待她有一天能夠脫胎換骨。

該如何教育優秀戰士,讓她們達到足以對抗魔神的水平——摩菈一邊走,一邊思考這課題。……

但隨著腳步由競技場漸漸邁向彼埃納的富麗皇宮,關于戰鬥的一切,以及迫近而來的魔神威脅,也逐步被她抛諸腦後。

「宣妮菈,我回來了。你今天有沒有當個乖孩子啊?J

一打開位于皇宮角落的客房,裏頭的小女孩踏著蹒跚步伐撲進摩菈的懷裏。摩菈的身分頓時從負責守護世界的戰士,變回再平凡不過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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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4 am

「宣妮菈,今天玩了些什麽?」

「跟爸爸一起玩了大富翁。」

「大富翁是嗎,媽媽也好想陪你一起玩呢。好乖好乖,你這可愛的小家夥。」

一抱起心愛的獨生女,發現她似乎又變重了些,讓摩菈的嘴角又笑得更開了。

「飛高高、飛高高~~」

「宣妮菈可真是愛撒嬌啊。」

正當她逗著女兒玩,一旁來了個白發斑駁的壯年男子。

「真是的,只要有了宣妮菈,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男子名叫剛納•切斯特,是摩菈的丈夫,年紀比摩菈大十二歲。

聖者並沒有保持單身的義務。七十八名聖者裏近半數有自己的家庭,就連身爲聖者候補的修女,擁有戀人或丈夫也不是什麽稀奇事。而摩菈也是在繼任爲〈山〉之聖者前,就已經與剛納結襖。

「宣妮菈,媽媽她累了,過來爸爸這兒吧。」剛納抱起宣妮菈。

「無所謂無所謂,這根本算不上什麽。來吧,宣妮菈,陪媽媽一起玩玩/」

說著,摩菈從剛納手中搶過自己的女兒。剛納看著被舉上天、笑得開懷的宣妮菈聳了聳肩。

「真是的……都是因爲你,把宣妮菈寵成這麽黏人的孩子。」

「這是什麽話?黏著人撒嬌有什麽不好?來吧,宣妮菈,來玩蕩秋千。」

摩菈吊著宣妮菈,輕輕地左右晃了起來。雖然對丈夫有些過意不去,但她現在一點也不想放開女兒;只有宣妮菈,能讓她暫時忘掉神殿長這個重擔。

兩人結婚十余年,卻總是求子不得,就在即將死心時,好不容易得到這個寶貝女兒;而她也平平安安地日漸茁壯,沒有殘疾病痛,也沒有發育遲緩等問題。

女兒的健康,爲摩菈帶來多大的勇氣與力量,沒有孩子的人肯定是難以想像。

剛納是個好丈夫。他沒有特別的神力,智慧與勇氣也與凡人無異,卻是情感深厚又真摯的人。他不只代替摩菈照顧家庭,有時還會輔佐神殿長的事務。要是沒了他,摩菈想必無法勝任這繁重的工作。

「媽媽,再來蕩秋千,再來蕩秋千。」

摩菈大大晃起女兒的身子,把宣妮菈逗得高聲而笑。即將面臨的魔神之戰,此刻早已被摩菈忘得一幹二淨。

無可取代的寶貝——那既不是地位,也不是力量,而是心愛的女兒與丈夫。對摩菈而言,沒有什麽比她們更重要了。

這是三年前,世界尚未掀起波瀾的昔日舊事。

亞德雷在管理霧幻結界的小神殿前啞口無語;不只是他,其他夥伴也一樣陷入沈默,瞧著眼前的這名少女——蘿蘿妮亞•曼切特。

「請問,爲什麽會有七個人在呢?」

還不了解狀況的蘿蘿妮亞,納悶地看著衆夥伴。

「真想不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芙雷米嘀咕。

「……這沒道理。究竟怎麽回事?爲什麽又增加了!」摩菈再次頭疼了起來。

「呃……請問是什麽增加了呢?」

蘿蘿妮亞惶恐地看著摩菈與亞德雷。隨後,她終于注意到亞德雷的傷勢。

「亞德,你怎麽受傷了?看來剛剛果然有過戰鬥嗎?等我一下,我馬上幫你治療。」

蘿蘿妮亞伸出手,打算扶起亞德雷,但卻被他阻止下來。現在可不是接受治療的時候。

一看周遭同伴,有人驚訝得啞口無言,有人則是一副受夠了似地看著蘿蘿妮亞;大家的反應雖然各有不同,但亞德雷看不出,哪個像是第七人的表情。

「……各位,你們認爲呢?」亞德雷問道。

「還能怎麽認爲?事情又回歸原點了。」芙雷米語帶不耐地回答。

「又是拖延之計嗎。我們究竟要到何時才離得開這座森林?」摩菈也接著開口。

由于無從理解事態,蘿蘿妮亞只能手足無措地待著。她交互看了看亞德雷與摩菈,接著忽然垂下了頭。

「……那個……對、對不起!」

「蘿蘿妮亞,爲何要道歉?」摩菈說。

「那個……都因爲我遲到……好像給大家添了麻煩……對不起,對不起!」

蘿蘿妮亞連連道歉。看著那彎腰賠罪的樣子,讓亞德雷心想,她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這不是你的錯……應該不是。總之快把頭擡起來吧。」

聽亞德雷這麽說,蘿蘿妮亞這才縮著身子,環顧每一位同伴。

「所以,這小子是什咪人?」韓斯問道。摩菈則替蘿蘿妮亞回答了他。

「就如同剛才的自我介紹,她是〈鮮血〉聖者蘿蘿妮亞•曼切特,曾跟我一同在萬天神殿住了兩年半。別看她模樣不太可靠,實力可是有口皆碑的。」

「謝、謝謝您的誇獎。」得到摩菈稱贊,蘿蘿妮亞很有禮貌地答謝。

「但她一副很弱的樣子喵。」韓斯搔搔頭。

「實力有口皆碑?別開玩笑了吧。蘿蘿妮亞明明是出了名的窩囊又遲鈍吧?」

一聽恰姆這麽說,蘿蘿妮亞又瑟縮了起來。

「強不強並不是重點,問題在于她是敵是友。」

芙雷米的手指已經扣到扳機上,目光也同樣充滿敵視。

「那個……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會好好反省的,請、請大家原諒!」

蘿蘿妮亞有如搗蒜般不停點頭。亞德雷歎了口氣,並對著殺氣騰騰的夥伴們說了。

「……總之,大家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于是亞德雷等人紛紛對蘿蘿妮亞報上名字,亮出自己的紋章。

亞德雷、摩菈、恰姆與蘿蘿妮亞早已認識,彼此沒多說些什麽;葛道夫與蘿蘿妮亞雖然素未謀面,但似乎都聽過對方的名字;芙雷米報上姓名,說自己是〈火藥〉聖者,對凶魔之子或六花殺手的身分則是絕口不提;至于韓斯,蘿蘿妮亞則對他的剌客身分頗爲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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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4 am

聽完衆人的介紹,看了大家的紋章,蘿蘿妮亞總算理解了當前的異常事態。

「有、有七個六花勇者?這是怎麽回事?」

「非要有人解釋才能明白嗎?」芙雷米無奈地答道。

「……對不起。」

「這裏頭有個冒牌貨,而且我認爲,那人應該就是你。」

芙雷米殺氣騰騰地說道。蘿蘿妮亞被她嚇得發出小動物般的慘叫聲,並節節退後。

「慢著,芙雷米,目前還不能確定就是她。」亞德雷介入兩人之間。

「的確是不能確定,但也只能這麽想了。如果她不是第七人,那你覺得誰才是?」

亞德雷什麽也說不上來。他護著蘿蘿妮亞,一邊回想之前與娜榭塔妮亞的戰鬥。

不可能是芙雷米。要是沒有她,亞德雷早就死了。韓斯跟恰姆也同樣不可能,因爲從結果來看,正是他們兩人抽絲剝繭,才得以揪出娜榭塔妮亞。

摩菈曾經煽動夥伴除掉亞德雷,但亞德雷認爲,她只不過是被娜榭塔妮亞騙了。葛道夫是娜榭塔妮亞的部下,要說可疑的確可疑,但從狀況來看,他應該也是被騙的人。

「除了她,不可能是其他人。」

芙雷米語氣笃定,而韓斯與恰姆似乎也持相同意見。

「慢著,有個地方不太對勁。假設蘿蘿妮亞真是第七人,那麽她當初爲何沒跟娜榭塔妮亞一起來?讓娜榭塔妮亞陷入孤立,有什麽意義?」

「娜榭塔妮亞……公主殿下出了什麽事情嗎?」蘿蘿妮亞問道。可惜現在並不是解釋的時候。

「搞不好她們本來打算一起行動,因爲某些緣故,結果來不及會合呗。」

「例如什麽緣故?」

「敵人的事情我怎麽曉得咧。」韓斯笑著聳聳肩。

「……亞德雷,快點讓開,那裏很危險。」

芙雷米槍口對准蘿蘿妮亞,但亞德雷背對槍口,護著蘿蘿妮亞。

「芙雷米,把槍放下,蘿蘿妮亞並不是第七人。」

開口的人是摩菈。芙雷米的視線轉而朝向她。……

「我剛剛說過,我跟蘿蘿妮亞一起在萬天神殿待了很長一段時間,而她根本不是會騙人的人。」

「我們先前也是這麽看待娜榭塔妮亞的。」

「蘿蘿妮亞不曾有過可疑舉動,也沒機會跟凶魔或它們的手下來往。」

摩菈也挺身站到槍口前,就像是在對她表示,如果想開槍就來吧。

「摩菈,你明白自己的立場喵?除了蘿蘿妮亞,第二可疑的就是你咧。」

聽了韓斯的話,摩菈臉色一沈。

「我遭懷疑是無可奈何的事,但蘿蘿妮亞絕對是真貨。」

「夠了,再這樣下去,豈不是又要重蹈覆轍了嗎。」護著蘿蘿妮亞的亞德雷,咬著牙並說道。

「現在這裏頭混了個敵人,要是沒將他找出來,就沒辦法繼續前進。」

芙雷米與亞德雷彼此對峙。這時,一旁的恰姆看著另一個方向。

「好像有人來了。」

從大陸那頭傳來馬蹄聲,身披奢華黑色铠甲的一團騎兵,朝神殿這兒奔來。

「是敵人嗎?」芙雷米槍口轉往聲音的來向。

「不對,那應該是葛恩拜亞的國王呗。」韓斯隨後回答。葛恩拜亞即是位于大陸,與魔哭領相鄰相迎的國家。

「蘿蘿妮亞小姐,大事不妙了!六花勇者都在嗎?」跑在前頭的中老年男子喊道。

看來這人就是葛恩拜亞王,也就是霧幻結界的制作者。他與騎兵團一來到神殿前,隨即下馬並卸下頭盔,恭敬地行了個禮。

「聽聞霧幻結界有異,本人葛恩拜亞王铎爾坦三世率領親衛隊一同趕至,願替諸位效命。」

見到這莊重又不失威嚴的堂堂之態,亞德雷心想,這人想必是個英明的君王。

「我是六花勇者,〈山〉之聖者摩菈•切斯特。一國之君前來協助,我們至感惶恐。倒是您說大事不妙,不知是出了什麽事?」摩菈代表七人與他應答。

「我接到報告,散布于我國的凶魔正朝著這座森林集結,恐怕再過幾小時,就會進攻此處。」

聽了國王的報告,七人陷入緊張。大陸上的凶魔總數雖然不得而知,但起碼也有兩千左右,要是它們結群進攻,一行人搞不好會全軍覆沒。

真是太輕忽大意了——亞德雷懊悔地咬著牙。霧幻結界本來就是爲了拖延大陸上的凶魔而設的,一旦解除,凶魔當然會朝魔哭領蜂擁而入。

「也許我們暫時撤退會比較好。」芙雷米說。

「恰姆才不要逃跑,第七人根本沒什麽好怕的。」然而恰姆反駁她。

「可、可是,如果分不清誰是敵人,要對抗凶魔實在是……」

「蘿蘿妮亞,恰姆說得沒錯。撤退對狀況毫無幫助。」摩菈向膽怯的蘿蘿妮亞說明。「真要選的話,還不如直接前進,要來得更有趣呗。」

「你的有趣是指什麽?」

「越多危險,不就越有意思喵?」韓斯嘻嘻笑著。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提出意見,葛恩拜亞王與他的屬下只能一臉爲難地在旁關注。總數七名的六花勇者,同樣令他們不知所措。

「繼續前進太危險了,第七人肯定設了下一個陷阱等著我們。」

而夥伴們絲毫沒將葛恩拜亞王放在心上,依然議論不休。

「這可難說了喵,搞不好撤退才是最危險的。」

「什麽意思?」

「也許蘿蘿妮亞算准我們會撤退,事先設下了圈套也難講,對呗?不過對我來說,這樣反倒更有意思就是了喵。」

韓斯與芙雷米爭論到一半,摩菈插了句話進來。

「我剛也說過了,蘿蘿妮亞絕不會是敵人。」

「請你別多嘴,摩菈。很遺憾,現在的你一樣不太能信賴。」

「等一下啦,恰姆也一樣不信賴芙雷米呀,你可是凶魔呢。」

恰姆的非難,讓芙雷米露出些許怒色。

「夠了!現在就算商量也沒用的!」

亞德雷大聲喝道,試著讓全員安靜下來,衆人的視線全彙集到亞德雷身上。

「現在大家都無法互信。這樣就算再怎麽商量,也不可能討論得出結果的。」

「……那麽亞德雷,你覺得該怎麽辦?」

「一切由我作主,大家照著我說的做,不得提出異議。」

若是一般情況,如此目中無人的提案肯定招致反彈,但亞德雷認爲目前除了蠻幹,別無其他辦法。

「目前能保證自己不是第七人的,就只有我一個,所以照著我的話做,是最合理的方法。」

韓斯、恰姆以及芙雷米,紛紛面露不滿。

「這也許是最好的法子,但我總覺得不太放心呀。」

「你們難道忘了嗎?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啊。由我來下判斷,難道還會出差錯嗎?」

「會。」

「嗯。」

芙雷米與恰姆想都沒想就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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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5 am

「但目前的確只能這麽辦。就像亞德雷說的,再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摩菈說道。而蘿蘿妮亞雖然沒表示什麽,但看來也並不反對。

「好呗,只好這麽辦了。雖然這小子挺蠢的,不過倒也沒蠢到無可救藥。」

「……你也多信賴我一些吧,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啊。」

「喵,是是是。」韓斯隨口打發掉亞德雷。

總之,目前要進還是要退,只能交由亞德雷判斷了。

「摩菈,我問一件事。有什麽聖者的能力,是能夠分辨第七人的嗎?」

但回答亞德雷的並不是摩菈,而是芙雷米。

「我聽說過有個〈語言〉聖者,叫做瑪姆安娜,擁有看破謊言,讓對方說出真話的能力。」

要是有這種能力,的確是能識破第七人。然而摩菈卻搖搖頭。

「行不通的,瑪姆安娜人在萬天神殿裏,而從這裏就算再怎麽快,也得花七天才能抵達神殿。」

這樣是行不通的。要是把十四天花在往返上,就沒時間再打倒魔神,何況誰也無法保證〈語言〉聖者目前依舊平安。

只能橫下心繼續前進了——打定主意後,亞德雷對葛恩拜亞王說道。

「我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亞德雷•麥亞。葛恩拜亞王,你也許不了解狀況,但請默默照著我的話做。現在要再啓動霧幻結界,得花上多少時間?」

「我們已經帶了水與糧食,准備長期抗戰。若要展開結界,隨時都不是問題。」

「那麽就在三十分鍾後啓動它,並且在我們打倒魔神前想辦法死守結界。辦得到嗎?」

「照當初的設計,魔神一旦被打倒,結界就會自動解除;在這之前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都不會手動解除它的。」

亞德雷點點頭,轉頭看著夥伴。

「我們就朝魔哭領進攻,沒意見吧?」

芙雷米雖然對前進的決定面露難色,但並沒有反對的意思。而蘿蘿妮亞也是一樣。

「敵人搞不好將戰力集結在魔哭領入口,大家可別掉以輕心。出發!」

隨著亞德雷一聲吆喝,七人一起奔了出去,蘿蘿妮亞就在這時湊到亞德雷身旁。

「亞德,扶著我的肩膀吧。」

「我不要緊的,跑跑步還不是問題。」

聽到這回應,蘿蘿妮亞將手搭到亞德雷肩膀上。隨著她手掌散發朦胧光芒,亞德雷的身子也熱了起來。

「那就邊跑邊治療吧。我可是〈鮮血〉聖者,對療傷可是最拿手的喔。」

「好吧,麻煩你了。」

「亞德,這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實在是一頭霧水。」

我也一樣一頭霧水啊——亞德雷心想。

七人穿過森林,越過海岸線,最後終于踏上散發些微異臭的魔哭領。過沒多久,衆人背後冒出一團巨大的霧氣。

至此,亞德雷等人再也無路可退,唯有打倒魔神才出得了魔哭領。然而這是場輸不得的背水一戰,亞德雷認爲斷了退路,反而是件好事。

魔哭領是座西北走向的狹長半島,僅東邊一小部分與大陸西側相連;半島內部地形極其複雜,全貌至今依舊未明,以常人的腳步,大概得花上五天才能橫越。持花聖者留下的紀錄以及曆代六花勇者畫出的殘缺地圖,是少數有關魔哭領內部的文獻。

一般認爲,要搭船登上魔哭領是不可能的事。魔哭領不但海岸線漫長,而且沿岸全都被錯綜複雜的淺灘環繞,岸壁也布滿了岩刃。凶魔花了漫長光陰,將整座半島打造成巨大的要塞,除了陸路或是空降,基本上沒有其他辦法可進入魔哭領。

而六花勇者的目的地——魔神沈眠之地,就在魔哭領的西北端。

當年持花聖者爲那地方起了個名字,叫做落淚鄉。

魔神從蘇醒到完全複活,期間大約三十日。要是六花勇者沒在那之前抵達落淚鄉,世界將萬劫不複。

進入魔哭領已經過了半天,亞德雷扶著蘿蘿妮亞的肩膀站著。被娜榭塔妮亞剌穿的腹部如今又痛了起來,他甚至能感覺得到血液慢慢滲出。

「亞德,我幫你治療一下肚子,你放輕松些。」

蘿蘿妮亞摸著亞德雷的腹部。操縱血液的能力活化了亞德雷的自愈能力,血也很快就止住了。

亞德雷等人目前停留在位于魔哭領東部的溪谷地帶,人們稱其爲咯血谷。據說當年持花聖者與魔神奮戰時,由于過度積勞而吐血,此地也因此得名。

前往溪谷的途中沒發生過戰鬥;原本以爲會埋伏滿布的海岸地帶,並沒有凶魔的蹤影,一行人輕易就抵達此處。

在曲折綿延的溪谷裏,七人步步爲營,一面提防外來的凶魔威脅,一面還得留意同伴的造反或詭計,腳步也因此十分遲緩。

溪谷靜谧得近乎陰森。除了芙雷米先前狙殺了幾頭疑似放哨的凶魔,一行人沒再見到其他敵影。

目前,芙雷米與摩菈上前線偵查,其余五人正等著她們歸來。

「蘿蘿妮亞,你還好吧?臉色蒼白成這樣。」

「……沒事,我不、不要緊的。」

前不久,亞德雷在前進魔哭領的途中,把與娜榭塔妮亞的一戰告訴了蘿蘿妮亞。關于娜榭塔妮亞的背叛,蘿蘿妮亞一時還難以相信。

除此之外,亞德雷也一並透露了芙雷米是凶魔之子,以及她六花殺手的身分,讓蘿蘿妮亞聽得面色慘白。芙雷米殺掉的勇者候補之一——〈冰〉之聖者艾思芮,似乎是她的舊識。

「我知道跟芙雷米並肩作戰讓你心情很複雜,但現在先忘了那些舊事吧。要是夥伴間再起內哄,對大家一點好處都沒有。」

「……好、好的。」

「亞德雷。」外出偵查的芙雷米剛好在這時回來了。

「咿……!」

但她一開口,蘿蘿妮亞卻發出慘叫,把她嚇了一跳。

「……蘿蘿妮亞,你怎麽了?」

「我沒、沒事,我很好。」

蘿蘿妮亞很怕芙雷米。不只是芙雷米,對身爲剌客的韓斯,蠻橫的恰姆,以及曾是娜榭塔尼亞下屬的葛道夫也是同樣畏懼。只有跟身爲舊識的亞德雷與摩菈,她才能放下心來正常說話。

被敵人滲透的確很可怕,但要是怕過頭也不是辦法。

「……沒發現凶魔蹤影,暫時可以放心。摩菈已經往前方去了,我們快追上去與她會合吧。」

說完該說的話,芙雷米轉過身子。于是七人也跟在她身後,加緊腳步前進。

突然,溪谷上傳來一聲鳴叫,把蘿蘿妮亞嚇得身子一顫。亞德雷擡頭一看,原來只是頭穿越溪谷的鹿。

其實魔哭領裏,野生動物出乎意料地多。魔神釋放的瘴毒並不影響人類以外的生物,而凶魔除了進食,也不會無故獵捕動物。

「有一頭鹿耶,真可愛。不過恰姆的寵物更可愛就是了。」恰姆笑道。被嚇著的只有蘿蘿妮亞一人。要是連遇上一頭鹿都心驚膽戰,真不曉得她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欸,牛小姐,看你這麽弱的樣子,真的是六花勇者嗎?」恰姆晃著狗尾草問道。

「咦,這個……」

「恰姆很清楚,蘿蘿妮亞是個半吊子聖者,是出了什麽差錯才被神選上的。恰姆簡直無法相信,像你這樣的人也能成爲六花勇者。」

「這個……」蘿蘿妮亞依然是垂著頭。

「……搞、搞不好……真的是出了什麽差錯也說不定。」

你怎麽會這麽說呢——亞德雷心想。

「恰姆呀,實在是很不耐煩。蘿蘿妮亞,你如果是第七人,還是趁早承認比較好喔,因爲現在道歉的話,恰姆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喂,夠了!」

「……紋章浮現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自己是六花……覺得自己會被選上,一定是出了什麽差錯……」

「那就這麽決定啰。」

就在亞德雷打算斥責恰姆的同時,聲音自前方傳來。

「我認爲蘿蘿妮亞很強。」開口的是芙雷米。

「我聽說摩菈相中她的才能,親自實施菁英教育。因爲萬天神殿有她,我才無法對摩菈下手。」

「喔~~所以她其實真的有兩下子啰?」

「謝、謝謝您,芙雷米小姐。」

「沒必要道謝,我也是一樣懷疑你的。」

「嗚……」蘿蘿妮亞縮起身子。

「倒是關于你,我只知道你是〈鮮血〉聖者,以及實力不差這兩件事。你何不說說自己的事呢?」

「是啊,蘿蘿妮亞,你就談談你自己吧。」亞德雷催促道。

「我原本只是個傭人,在兩年前成爲聖者。我當初原本打算放棄這身分,可是在摩菈小姐的命令下,開始以當上六花勇者爲目標,在萬天神殿跟摩菈還有〈鹽〉之聖者崴綸學習戰鬥術。」

「……告訴我們魔神蘇醒後,你來這裏的途中經過。」

「好、好的。呃……魔神蘇醒後,我得到六花紋章時,人正待在黃果之國的〈火〉之神殿,跟琳利爾……對了,琳利爾就是〈火〉之聖者……跟她一同修行。」

「然後呢?」

「其實我應該會更早到的,只是途中遇上被凶魔襲擊,需要治療的傷者;我很擔心自己會遲到,但又沒辦法對他們置之不理,才會拖到現在才來……抱歉。」

「那抵達霧幻結界時呢?」接著換亞德雷問。e

「我是在昨天深夜抵達森林,當時結界就已經啓動了。我在營寨遇見葛恩拜亞王,聽他說了關于結界的事,但他也不明白狀況,只說營寨被來路不明的士兵占領,連結界也不知爲何被人啓動。」

「接著天一亮,結界一消散,你就跟我們會合了?」

蘿蘿妮亞點點頭。

「剛剛她說的,有誰覺得哪裏可疑嗎?」

聽亞德雷這麽說,韓斯開口了。

「她真的待過〈火〉之神殿喵?」

「這點等之後再問摩菈吧。除此之外,我想應該沒有其他可疑之處了。」

「看來是呗。」

「欸,你怎麽認識亞德雷的?」原先默默旁聽的恰姆問了。

蘿蘿妮亞望著亞德雷,與他四目相接。亞德雷點頭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但說無妨。

「我跟亞德雷是兩年前認識的。各位有聽過艾特洛•史派克先生嗎?」

邊聽著蘿蘿妮亞的話,亞德雷回想起往事。

當時的蘿蘿妮亞只是個平凡少女;亞德雷沒想到她會成爲戰士,甚至成爲六花勇者,更沒想到會有與她再見面的一天。

亞德雷十歲那年來到深山裏,拜孤傲的戰士艾特洛•史派克爲師,花了八年時間,將他所自創的武術、知識、秘密道具的制法竭盡吸收。

其實艾特洛•史派克收過的徒弟並不只亞德雷一個,過去曾有不少人爲了成爲六花勇者而拜入艾特洛門下,但都承受不住那超出常軌的恐怖訓練而下山,只有亞德雷一人挨過。

但除了那些人,艾特洛偶爾會承接委托,爲各國前來的精銳、著名傭兵、聖者指導武術。那些人帶著大臣或傭兵團長的介紹信前來,成爲艾特洛的短期弟子,學習新的戰術與知識。艾特洛雖然過著隱士般的生活,但並沒有與俗世徹底絕緣。

而大約兩年多前,蘿蘿妮亞•曼切特帶著介紹信,造訪艾特洛的住處。

當時的她,就跟現在沒兩樣……不對,是比現在更怯懦膽小。

「亞德雷。」

待在深山裏不分晝夜練習擲針的亞德雷,這天突然被師父叫住。盡管手指的水泡都破了,上頭肉綻血流,他依然練習著擲針,即使師父就在一旁,也未曾停止。

「這女孩叫蘿蘿妮亞•曼切特,是〈鮮血〉聖者。接下來兩個月,我得教她關于凶魔的生態與應付方式,你可別打擾到她。」

說完,艾特洛指了指身旁的少女,但亞德雷既沒問候她,也沒回應師父。當時的亞德雷,性格遠比現在更陰沈、更渴望複仇,不但憎恨全世界,更憎恨自己的無力。

「好歹做個自我介紹吧。」艾特洛說。蘿蘿妮亞躲在艾特洛身後,怯怯地,著亞德雷。

「我叫亞德雷•麥亞,將來會成爲地表最強的男人,但現在還不是,所以別跟我說話。」

「好、好的,對不起。」

「走吧,蘿蘿妮亞。」

艾特洛話剛說完,亞德雷隨即動了起來。他先是擲出手裏的針,接著拔出小刀朝艾特洛砍去。

「呀啊!」一旁的蘿蘿妮亞發出哀號,癱坐在地。

艾特洛以單指撥掉飛針,揪住亞德雷的手腕使勁一摔。倒地的亞德雷沒死心,對准艾特洛的腳踝又是一記揮砍,即將命中之際卻揮了個空,並挨了艾特洛迎面一踹,鼻子頓時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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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5 am

「你、你沒事吧,亞德雷先生。」

「我不是叫你別跟我說話嗎。」

說著,亞德雷打算起身,但腳卻不聽使喚。

「〈鮮血〉聖者,不必放在心上。反正這小子再過不久就得走人了。」

「呃,請問……?」

「我命令過那小子,要他不計任何手段打倒我,並且要是在十六歲生日前沒能辦到,就等著被逐出師門。他下個月就滿十六歲了。」

「嗚……」

艾特洛踩著亞德雷的臉,對他說了。

「笑吧。」

亞德雷試著動唇,但卻笑不出來——饑渴、無力與絕望感奪走了他的笑容。

艾特洛對著倒地的亞德雷吐了口口水。

「垃圾東西。」

于是艾特洛留下亞德雷,帶著蘿蘿妮亞離開了。亞德雷槌著地面,放聲嘶吼。

艾特洛與亞德雷平時都住在洞窟裏,過著山野走獸般的生活,蘿蘿妮亞來了之後,則是住在艾特洛建造的小木屋——山裏唯一像個人住的地方。期間,艾特洛片刻不歇地傳授蘿蘿妮亞關于凶魔的知識,打點她的三餐起居,對亞德雷則是放任不管。

另一頭,亞德雷天天找艾特洛挑戰,也天天被擊敗,靠著意志力克服與日倶增的傷痛重新站起來。

當時的亞德雷,還沒從艾特洛那兒學到任何東西。而亞德雷明白,艾特洛是絕不講情的,要是沒在一個月內打倒他,到時真的會被逐出師門,邁向六花勇者之道也將隨之斷絕。

亞德雷腦海裏,烙著一頭凶魔的身影,片刻不曾遺忘。那頭凶魔背後生了三根翅膀,以兩條腿直立步行;那頭凶魔擁有蜥蜴般細長的顔面,挂著一副和氣的笑容;那頭凶魔毀了村莊,奪走了他的姊姊與朋友。

如今占據亞德雷心靈的,已不只是憎恨;除非擊敗凶魔,親眼目睹它死,否則亞德雷就踏不出人生的下一步。

蘿蘿妮亞的存在,亞德雷絲毫沒放在心上。

某天夜裏,一如往常敗給艾特洛的亞德雷,原本倒在洞窟裏爛睡如泥,從背後傳來的一陣觸感,讓他一躍而起。

「你來做什麽!」發現提著油燈的蘿蘿妮亞就坐在一旁,亞德雷放聲一吼,把她嚇得逃到洞窟一角,身子顫抖了起來。

「艾、艾、艾特洛先生要我爲你療傷……」

「……艾特洛叫你來的?」

「因爲我……呃,我是〈鮮血〉聖者……能爲人療傷。」

「……麻煩你了。」

于是亞德雷躺到地上,蘿蘿妮亞則向鮮血之神祈禱,借助神力爲他治療。蘿蘿妮亞的手一觸摸,傷口漸漸地愈合複原。

「人類血液具有恢複力,能自然而然修複傷痛。只要增進這股力量,就能像這樣子治療傷口。」

「聖者的力量還真神奇啊。」

亞德雷的贊歎,讓蘿蘿妮亞高興得臉頰微紅。

「……你也想成爲六花勇者嗎?」

「咦?」

「也對,我何必多問呢,那可是所有戰士的最終目標。」

聽他這麽說,蘿蘿妮亞搖搖頭。

「這個……我這麽說,您也許會覺得很奇怪……」

「怎麽?」

「其實我正考慮下山。」

「艾特洛刁難你嗎?」

「不是的。我打算放棄,不想成爲六花勇者了……可能聖者那邊也該一起辭掉。」

這話讓亞德雷備感沖擊。他爲了變強而活,爲了力量舍棄一切,蘿蘿妮亞卻想放棄力量,這是他無法想像的。

「因、因爲,我根本成不了六花勇者,就算出了什麽差錯而被選上,到時也只會給大家添麻煩。所以我才想要不要幹脆放棄,別再當〈鮮血〉聖者了……」

「那你爲何來這裏?難道不是爲了變強嗎?」

「這個嘛……」

「你講清楚。」亞德雷追問的口吻充滿怒氣,蘿蘿妮亞于是畏畏縮縮地說了下去。

蘿蘿妮亞當初並不是前來修行的修女,只是在〈鮮血〉神殿爲修女洗,雜的雜工。大約五個月前,由于上一代〈鮮血〉聖者引退,進行了新任聖者的甄選儀式,獲選的卻不是參加儀式的修女,而是在院子裏曬衣服的蘿蘿妮亞。

「竟然有這種事情?」

「畢竟聖者是由神選出來的……神的旨意究竟是什麽,誰也不曉得。」

蘿蘿妮亞當下雖表明不接任,上一代聖者與修女也認爲她的確不適任,但統率衆聖者的神殿長卻下達了指示:要她繼任爲〈鮮血〉聖者;要她接受戰鬥訓練以成爲六花勇者;要她搬到萬天神殿進行集中教育,以成爲優秀的聖者。

「神殿長說,我會成爲厲害的聖者,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修行了好幾年卻還是一樣脆弱,只是不停地給神殿長添麻煩……」

聽著蘿蘿妮亞的話,亞德雷心中的忿恨漸漸沸騰。

「……我真恨不得生爲女人,因爲只要生爲女人,就有機會成爲聖者。」

「咦?」

「能成爲聖者就能變強,就能得到力量打倒那家夥……但我卻是個男的!」

亞德雷一拳槌向地面。

「去你的!」

「啊、嗚……」

「去你的……爲什麽上天要把力量給你?爲什麽不是給我,而是給了你這種人?」

他揪住蘿蘿妮亞的胸襟大力搖晃。

「我想要力量,想要打倒那家夥的力量啊!拿什麽換都行,我想要打倒那家夥的力量!」

每天嘔血苦練的他,深知自己戰鬥才能的貧乏,每晚只能咒罵自己的無力,帶著悔恨與疲憊爛睡如泥。他心底總咆哮著對力量的渴求,片刻不曾停歇。

亞德雷求之不得的東西,蘿蘿妮亞卻打算抛棄,這讓他怎麽也無法接受。

「你如果不要力量,那就把它給我。」

「……不、不行的,要把力量傳給他人,是難度很高的技術。」'

「少啰唆!快把你的力量給我!」

「沒辦法的。這種事就連神殿長跟黎烏拉大人都辦不到,像我這種人當然更……」

「爲什麽辦不到!給我!不管誰的力量都好,我得變得更強才行!」

亞德雷松開蘿蘿妮亞,趴到地面哭了起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剌激你的……」

看著嗚咽的亞德雷,一旁的蘿蘿妮亞也跟著流下眼淚。

得到力量的少女,與得不到力量的少年,兩人就這麽在洞窟裏哭個不停。

到了天明時分,亞德雷向蘿蘿妮亞道了歉。世上不幸的人可不只自己一個,他竟然連這麽理所當然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

而蘿蘿妮亞也同樣向亞德雷道歉,說自己不懂亞德雷的心情,講出這麽過分的話。

經過這件事,兩人成了朋友。盡管只是短短兩個月的萍水之緣,仿佛時間一長就會淡忘,但她依然是亞德雷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蘿蘿妮亞省略了許多關于亞德雷的往事,讓亞德雷很是感謝。每次回想起當時的自己,總是讓亞德雷既慚愧又沮喪。

「原來送你到艾特洛那兒當徒弟的人就是摩菈嗎?我都不曉得她跟艾特洛認識。」亞德雷說。

「她們倆好像也不算認識,因爲艾特洛算是挺有名的人。」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等巧合——亞德雷心想。

「喵嘻嘻嘻,想不到你們只花兩個月就把感情培養得這麽好。亞德雷,瞧你平常像只呆頭鵝,這方面倒是挺有兩下子的喵。」

「啰唆。」

亞德雷懶得理會似地打發掉韓斯,一旁的芙雷米則冷眼看著他們。就在這時,摩菈回來了。

「摩菈,結果如何?」

「沒看到凶魔的影子,溪谷裏頭也是空空如也。」

對于她的報告,亞德雷沒抱任何懷疑。事實上溪谷裏的確看不到凶魔,讓亞德因此錯過話語當中隱藏的疑點。

約十分鍾前,摩菈一邊提防周遭,一邊在溪谷裏走著。由于地形複雜,溪谷裏躲不了太多凶魔,但若要發動偷襲,這卻是個極佳的場所。她注意著身後,注意著上空,小心翼翼地前進。

「!」

這時,摩菈看到崖上的一頭凶魔,它的體型偏小,模樣像只猴子。

就在摩菈握起拳,擺出迎戰架式的瞬間,凶魔縱身一躍來到她面前,低頭匍匐在地,擺出順從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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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5 am

「……幹什麽?」摩菈望著凶魔的背部嘀咕。凶魔的背上,有串以黑色墨水寫下的文字。

『敬告摩菈,你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摩菈盯著那順從的凶魔一會兒,隨後狠狠地朝背部一踏,將它當場斃命。那只不過是頭微不足道的下等凶魔。

「………」

摩菈反複踐踏著凶魔的背部,直到看不清上頭的文字爲止。

「時間所剩無幾?這怎麽可能……」

納悶地嘀咕完,摩菈留下一具凶魔屍體,離開了那地方。

「竟然連一頭凶魔也沒遇上……這反而叫人擔心啊。」亞德雷說。

「而且第七人竟然什麽也沒做,還真是掃興啊。」恰姆也跟著回應。

她說得沒錯。亞德雷本以爲一旦踏入魔哭領,很快就會遭遇下一樁詭計,或是被冒充同伴的第七人乘隙偷襲,如今卻什麽也沒發生,未免太過風平浪靜。

「也許他不是毫無動作,而是什麽也做不了呗。」韓斯說。

「怎麽說?」

「打從一進到魔哭領,夫雷米的殺氣從來沒停過,好像只要有誰輕舉議,她就會一槍斃了對方似的。」

亞德雷看著芙雷米,而她並沒否認。

「害我從剛剛就提心吊膽個沒完,這女的真是夠恐怖咧。」韓斯說歸說,臉上倒是笑吟吟的。

「摩菈,這前方有些什麽?」

「往前十五分鍾路程有座丘陵,再過去就是山了。我認爲那兒就是〈永恒蓓蕾〉的所在地,應該錯不了。」

聽她這麽說,亞德雷試著對照腦海裏的地圖。看來一行人照著既定路線前進,沒有迷失方向。

若是腦海裏的地圖無誤,在那座山上,有持花聖者留下的遺物,名爲〈永恒蓓蕾〉的結界,是魔哭領內寶貴的安全地帶。亞德雷原本計劃趁白天進入〈永恒蓓蕾〉,歇息過後再深入前進。

「我有個提議。等到了空曠地帶,我們先休息一下。」這時,芙雷米開口了。

「暫時沒那必要吧。我希望盡早前往山頭……抵達〈永恒蓓蕾〉。」

聽了亞德雷的回應,芙雷米搖搖頭。

「我有話想對大家說,而且希望越早越好。那事情說來話長,而且非常重要。」

「是什麽事?」

「關于凶魔陣營的內部情況。」

芙雷米一說,衆人的緊張頓時升高。

「我聽說,凶魔是由三大巨頭帶領的。」摩菈說。

由于經曆了娜榭塔妮亞一戰,加上蘿蘿妮亞又隨後出現,大家也因此忘了這回事;但就如芙雷米所言,這件事至關重要。

「我們到〈永恒蓓蕾〉再說不就好了嗎?從丘陵到那兒,也沒多長的距離。」

「如果我是敵人,一定會把戰力部署到〈永恒蓓蕾〉周邊。我不認爲到時候有機會慢慢詳談。」

「這麽說似乎也有道理。若是在開闊空間,就不必擔心遇襲了。等到了丘陵,你就告訴我們吧。」

「既然決定了,我們趕緊出發呗。」

韓斯率先提起腳步,恰姆與摩菈尾隨在後,葛道夫也踏出乏力的步伐跟著。

正當亞德雷打算跟上,芙雷米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麽了?」

「……感覺得到嗎?」

「感覺什麽?」

「那家夥……就在附近。」芙雷米仰望天空。

亞德雷的腦海裏頓時浮現,那揮之不去的凶魔身影。

帶著陰森笑容,一面和氣地與村民談話,一面又毀掉自己故鄉的凶魔;帶走姊姊、親友、以及亞德雷所有一切的凶魔。

「………」

胸口悸動陣陣,渾身情緒高漲。亞德雷並不是感應到殺意,也不是察覺到生命威脅,但額頭就是不由自主地滲出汗水。難以言喻的感覺,令他亢奮不已。

「我能感受到它的氣息。雖然不知道在何處,但它的確在這兒。那纏繞著肌膚,徘徊不去的存在感,我絕不可能遺忘的。」

亞德雷想起了前天晚上芙雷米曾經提過的事:她說自己是在某凶魔的指示下誕生,說它是三大巨頭之一,說它正是毀了亞德雷故鄉的元凶。

靈魂傳來警訊,告知「它」的存在。

「我們也前進吧。就如我剛剛說的,那些事說來話長。」

「讓我先問一件事吧,那家夥叫什麽名字?」

芙雷米看著天空,平靜地回答了他。

「……泰格狃。」

「欸,你認爲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是什麽?」

就在亞德雷聽見泰格狃道名字的同時,「它」說了這麽一句。

「我想了又想,左思右想,苦思到最後,我認爲那應該是愛。」

在某個地方,某一頭凶魔——它擁有兩只手、兩條腿,身高二公尺有余。跟其他同類相比,它算是相對小型的凶魔。

凶魔的身軀由綠色及皮膚色的鱗片斑駁拼成,雙手雙腳長出白色羽毛,掌部的肌膚卻像兩棲類一般濕潤;背後有一對巨大黑翼,奇怪的是在兩枚羽翼之間,又生出另一只天鵝般的白翼,胸口則開了個有如兩棲生物的大嘴。

仿佛由種種生物雜然混成的奇特凶魔,那細長的顔面,就跟蜥蜴沒有兩樣。

凶魔坐在一把小木凳上。

「……這我不太清楚。」

「我想也是。」

凶魔手裏拿了本書,邊說邊翻著書頁。帶有布面書皮以及金線裝飾,看似簡樸的這本書,原來是著名舞台劇作家所寫的劇本集。

「啊啊,維傑爾王子,我詛咒你!詛咒你那碧藍的美麗雙眸!詛咒賜你眼眸的父與母,詛咒映入你眼中的我,一切的一切!」

間諜爲了毒殺敵國君主而潛入皇宮,卻愛上該國的王子——凶魔閱讀的,就是這麽一出舞台劇。

「真不曉得爲何女主角前不久還在訴說情愛,如今卻口出此言。看似平凡無奇的文字排列,卻帶來無窮無盡的謎團,愛的力量確實驚人啊。」

「……恕小的僭越,玩笑話還是到此爲止吧,六花勇者已經往這裏來了。」

「呵呵呵,這麽說也是。我就暫時告別這幻想的愛,去瞧瞧現實的愛吧。」

凶魔放下書本,隨後拿起桌上一顆碩大的無花果。

「過去,魔神敗給了持花聖者的愛。」

凶魔咬下無花果,咀嚼並吞下。

「我們曾經二度敗給六花勇者,敗給支持他們的愛。然而這一次,結局將會和以往不同。」

凶魔站了起來。

「第三代六花勇者,這次你們將會因愛而敗。」

凶魔——泰格狃仰起頭,露出無聲的笑容。

十五分鍾後,亞德雷一行人來到丘陵的頂點。

一如摩菈所言,這是個免受偷襲的空曠場所,就算敵人現蹤,在登上丘陵之前,也有充分時間讓大家備戰。而目前不管周遭山谷以及上空,暫時都看不到凶魔的蹤迹。

登上丘頂後,亞德雷松了口氣,放下扛著的鐵匣,卸下皮甲檢查傷勢。多虧有摩菈與蘿蘿妮亞的治療,如今傷口幾乎愈合,大概到晚上就能完全康複。

「明明什咪事也沒做,但總覺得好累呀。」韓斯說道,而亞德雷也深有同感,大家不只得擔心偷襲,還得承受各種煩惱的折騰。

尚未現蹤的凶魔群,真身不明的第七人——除了這些外來煩惱,再加上殺氣逼人的芙雷米,不知何時會起亂子的恰姆,困惑膽怯的蘿蘿妮亞。種種不安的要素,亦潛藏在夥伴之間。

而他,更是令人憂心。

「……葛道夫,你還好吧?」

亞德雷向葛道夫問話,但他卻木然而坐,什麽話也不答;除了空洞的雙眼,緊抿的嘴唇,

剩下的就只有僵硬的神情。

不管蘿蘿妮亞出現時,還是前進魔哭領的途中,他都不曾說過一言半語,總是心不在焉,

望著空無一物的半空。

這也難怪了。被敬愛的公主背叛、譏笑與抛棄,他此刻的心境不難猜度。何況事發至今連一天都還不到,要求他即刻振作,的確是強人所難。

雖然是衆人口中的天才騎士,但他終究只有十六歲。

「葛道夫,我知道這要求很不合理,但拜托你打起精神來吧。」

亞德雷再次說道。然而別說回應了,他似乎就連話都沒聽進耳裏。

「像那種女人,還是趁早忘了呗。你想想,等我們這趟結束回家,想要怎樣的美女全都任君挑選,加上你長相跟出身都不賴,根本連動口都不必,女人就會自己靠上來了。」

對于韓斯的話,他依然毫無反應。

「原來他對娜榭塔妮亞這麽著迷。」

「畢竟先不論內在,她的臉蛋的確標致。而根據我之前觀察的那幾眼,那胸部應該也挺有料的呗。」

「…………重點應該不在那上頭吧。」

亞德雷邊說邊歎氣,隨後悄悄從腰間小袋裏拔出針,一聲不響地扔向葛道夫。

「!」

葛道夫伸出兩指接住飛針,扔回亞德雷那兒。他的臉依然朝著地板,對飛針連連看都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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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5 am

「看來即使灰心喪意,戰鬥力倒是一點也沒衰退。這家夥真是不簡單啊。」

亞德雷笑了。葛道夫依然面無表情。

這時,摩菈向亞德雷招手,于是亞德雷湊過去聽她說話。

「亞德雷啊,我想第七人恐怕就是葛道夫了。你不覺得我們該采取什麽手段嗎?」

「……可疑歸可疑,但也還不能確定就是他。」

「我倒認爲除了葛道夫,再也沒其他可能了。我不是第七人,蘿蘿妮亞也不是,而你也不是;韓斯與恰姆打倒了娜榭塔妮亞,所以他們也不是;如果芙雷米是第七人,那她更沒道理幫助你。這樣看下來,就只剩葛道夫有嫌疑了。」

「別說了,摩菈。」亞德雷小聲但清晰地答道。

「最可怕的並不是第七人的存在,而是冤枉無辜的同伴。我們不該憑著臆測下判斷。」

「可是……」

「我准備開始了,請問你們說完了沒?」芙雷米的聲音,打斷了摩菈與亞德雷的對話。

「別擔心,我會找出第七人的,你只要安心等著就行了,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啊。」

說完,亞德雷笑了。

「雖然還是不太放心……也罷,就相信你吧。」

「這就對了,只要默默配合我就好。」

六人在芙雷米身旁環繞而坐,手邊都擺著武器以防偷襲。

人類聽取凶魔陣營的內幕,這恐怕是有史以來頭一遭。在過去漫長歲月裏,人類對凶魔別說是研究,就連想一探究竟,都不得其門而入。

也許芙雷米的存在,是六花勇者最大的優勢也說不定;能了解敵情,就能大幅改變戰局的走向。

「我先前也說過好幾次了,凶魔是由三大巨頭領導,分別叫做卡爾癸克、泰格狃、德茲。」芙雷米緩緩說道,內容平易近人。

「約有七成的凶魔,是智商與動物差不多的低等生物,剩下的三成雖然有智商,但卻不帶複雜情感,只想著殺人,不會思考其他事。但這三大巨頭不一樣,它們擁有自我意志、感情、理念、審美觀,以及足以帶領凶魔的實力。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凶魔,全都對這三大巨頭的某一個效忠,只要它們下令,凶魔甚至不惜一死。」

「它們有多強?」

「詳細實力我並不清楚,但若是想跟它們一對一,我勸你最好打消主意。」

單挑絕不可能戰勝的敵人,如今竟然有三個。六花勇者的處境有多麽不利,如今顯而易見。

「但反過來說,要是能打倒它們三個,我們就等于贏了。除了它們,其他凶魔都不具領導力;失去指揮中樞指揮,凶魔就等于是烏合之衆,到時候看是要各個擊破,或是忽略它們直達落淚鄉,都隨我們的意。」

「原來如此。」

「接下來是重點。這三巨頭目前不但步調不一致,甚至處于針鋒相對的狀態。」

這真是驚人的內幕。而大家還來不及回應,芙雷米緊接著繼續說下去。

「一般認爲三巨頭裏最強的是卡爾癸克。它是一頭能夠操縱焰毒的獅子型凶魔,放出的火焰能輕易將人燒成灰燼,火焰釋出的煙則是劇毒,是個恐怖的強敵。」

「跟恰姆比起來誰比較強呢?」

「不知道。我只確定你們兩個都不是我贏得了的對象。卡爾癸克麾下的凶魔約占整體的六成,大部分都集結在落淚鄉周邊戒備。我認爲卡爾癸克應該會待在那兒堅守到底,不會有其他動作。」

「看來它是最難搞的敵人啊。」亞德雷說。敵方手段雖然單調,卻也最具嚇阻力。六花勇者既然戰力不如人,到時勢必得想辦法拆散敵方。

「接下來……是泰格狃。關于它,我實在有點«以啓齒。」

原本流暢的話語,突然變得支支吾吾。而聽到它的名字,亞德雷的心髒又開始鼓噪。「直到半年前,泰格狃對我而言,是世上最重要的存在。」

「現在呢?」摩菈問。

「……是最可恨的存在。我繼續說下去。泰格狃率領了約四成凶魔,也是讓我誕生于世,命令我殺害六花候補,一切的始作俑者。」

聽到這兒,亞德雷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他沒表示什麽,任由芙雷米繼續說下去。

「泰格狃是混合型凶魔,透過融合多數凶魔,來得到它們的力量。它的戰鬥方式很單純,就是靠壓倒性的蠻力、速度、韌性來摧毀敵人,你們只要知道它的拳頭無堅不摧就行了。但比這更恐怖的,是它的智謀。」

「智謀?」

「我誕生于世,只是泰格狃計劃裏的一小部分,至于它的計劃是什麽,就連我也看不出全貌。我相信娜榭塔妮亞,以及在這當中的第七人,都是它派來的。」

「一國公主竟然會落入凶魔之手……我到現在還是難以置信啊。」摩菈嘀咕道。

「也沒那麽不可思議。遠在我誕生之前,泰格狃就已經與人類世界有所接觸。它派遣變形型凶魔、擅長隱密行動的凶魔、以及使用催眠術的凶魔來搜集情資,暗中布局。我不清楚它的魔爪伸得有多深,但就連深入一國中樞才能得知的機密情報,它都能輕易取得。」

「………」

「泰格狃讓我誕生,將我養大。我照著它的指示得到力量,不停殺害六花候補。我打從心底尊敬它,同時又畏懼它。它看似溫柔,有時卻又冷酷懾人,是位高深莫測,難以捉摸的人物。」

「……不對,是難以捉摸的家夥。」說完,芙雷米發現自己竟然對它使用敬稱,連忙訂正回來。

「哎呀呀呀。」

正當芙雷米提起泰格狃的同時,泰格狃在某個地方低聲嘟哝。

「原來芙雷米是這麽看待我的。難以捉摸,是嗎……枉費我過去那麽疼愛你,這講法還真教人有些感傷啊。」

說完,泰格狃哧哧笑了起來。

芙雷米繼續說著。

「卡爾癸克和泰格狃目前彼此對立,凶魔群也跟著主人分爲兩派。泰格狃派的凶魔與卡爾癸克派的凶魔即使見了面,也是不相往來的;就連不會說話的低等凶魔,只要雙方陣營不同,都會龇牙咧嘴互相威嚇。」

「這是爲什咪呀?」

「原因有好幾個。注重謀略的泰格狃與正面迎戰的卡爾癸克,從基本方針就有出入,但最大的歧見,是它們對人類的態度。依泰格狃的想法,人類是可利用之物;但卡爾癸克痛恨人類,對其極度藐視,光是與人類接觸,對它來說都是龌龊的行徑。聽說泰格狃計劃將我生下那時,情勢曾一度升溫到一觸即發的地步。卡爾癸克當時曾說,它絕不原諒凶魔的高貴血統與人類相混。」

「請等一下。」

原先默默旁聽的蘿蘿妮亞舉手發問。

「那個,率領凶魔的巨頭……不是應該有三個嗎?」

這正是亞德雷一直納悶的。從剛才到現在,芙雷米完全沒提到剩下的第三巨頭。既然凶魔有六成由卡爾癸克率領,余下四成由泰格狃率領,那麽第三巨頭又是幹什麽的呢?

「關于第三巨頭,德茲……我對它了解甚少,只知道有這麽一個凶魔。」

「它是怎樣的角色?」

「德茲是叛徒,據說擁有跟泰格狃與卡爾癸克不相上下的實力;聽說它在兩百年前背叛了魔神,從魔哭領消失無蹤。我不曉得它身在何方,在做些什麽。也許泰格狃曉得,但它沒告訴過我。」

「它是敵人嗎?還是站在我們這一方?」

「這我一樣不清楚。總之泰格狃與卡爾癸克,雙方都視德茲以及它的跟隨者爲敵;而不管是泰格狃陣營還是德茲陣營,裏頭似乎都潛藏了效忠德茲的凶魔。就我所知,過去有兩頭凶魔因爲疑似與德茲有挂鈎,而遭到肅清。」

「……喵喵,又是派閥又是肅清的,還真是暗潮洶湧呐。」韓斯嘀咕道。

「芙雷米,卡爾癸克派或泰格狃派的凶魔,你能分辨得出來嗎?」亞德雷接著詢問。

「某種程度上可以。我們相遇的那個村莊裏碰上的凶魔,應該是卡爾癸克派;而用幻霧結界陷害你的凶魔,以及吞食〈太陽〉聖者黎烏拉的凶魔,就是泰格狃派。」

「所以公主果然是被泰格狃操縱了嗎……」摩菈說。

「我想可能性不小。」

到此,話題告一段落。接下來摩菈又開口說道。

「這下問題就在于,該如何對付它們了。特別是泰格狃,應該是最危險的人物。」

「卡爾癸克雖然采取被動防守,但泰格狃應該會主動攻擊,只是我也不曉得它會如何行動。」

「我認爲,泰格狃親自上陣的可能性應該很低。」亞德雷說了。

「我同意。畢竟泰格狃一旦被打倒,將會有四成凶魔失去指揮中樞,對凶魔整體來說是一大打擊。也許有些凶魔會轉移到卡爾癸克麾下,但那應該只占少數。總之,我不認爲泰格狃會冒那種險。」

「我有個疑問。一旦失去指揮中樞,或者說泰格狃要是死了,凶魔會變成怎樣?」

「凶魔與主人之間有條隱形的羁絆,一旦泰格狃死了,凶魔也會瞬間感應到,到時應該會即刻掀起大騷動,陷入恐慌狀態。」

「芙雷米,你也感應得到嗎?」

「……大概吧。」芙雷米阖起眼答道。

「這樣啊……嗯,這就是泰格狃嗎……」

亞德雷突然發現,摩菈明明就不像自己或芙雷米那樣與泰格狃有私人恩怨,卻對它特別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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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6 am

「它大概會透過第七人,設下圈套打擊我們呗。」

但因爲話題迅速轉變,亞德雷也就沒將那微小疑念放在心上。

「應該吧。但問題在于它會怎麽做。」恰姆舉手說道。

「欸欸,恰姆有個想法,大家要聽聽看嗎?」

「我看八成又是什麽馊主意吧。」芙雷米冷言答道,但恰姆並沒理會。

「人要是沒有六花紋章,就沒辦法在魔哭領裏呼吸對吧?」

六花紋章能讓魔哭領的瘴毒失效,這可說是常識。

「這裏的六個人類全都呼吸正常,不就代表六人都是真貨嗎?由此可證,凶魔芙雷米一定就是第七人了。」

「果然是馊主意。」芙雷米歎氣道。

「就算沒六花紋章,還是有辦法讓人類在魔哭領裏活下去。泰格狃陣營裏,下特殊寄生蟲的凶魔,只要人體裏有那寄生蟲,就能抵消魔哭領的瘴毒。」

「你有證據嗎?」

「魔哭領中央地帶,有片叫做斷耳平原的地方,上頭有人類奴隸在。」

說著,芙雷米往亞德雷那兒瞧了瞧。

「泰格狃不知爲何,正在搜集人類當奴隸。亞德雷,我猜你家鄉的人應該也在那兒。」

聽了這消息,亞德雷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消失的故鄉以及被帶走的人們,也紛紛在腦海裏浮現。

「那些奴隸……在那兒做什麽?」

「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曾到過那兒。」

「你難道沒聽說些什麽嗎?不管什麽都好!」亞德雷依然不肯罷休,但隨後被摩菈制止。

「我知道你惦記著那些人,但現在應該以打倒魔神爲重。要救出他們,送他們回人類世界,在沒打倒魔神前都是辦不到的。」

一點也沒錯——亞德雷心想。但就在下一秒,他渾身寒毛豎起。

「亞德雷,你怎麽了呀?」一旁的恰姆納悶地問道。

接下來的事,幾乎是在同一刻發生。

亞德雷撲向恰姆,將她撞到一旁……,芙雷米向後翻滾,起身的同時拔出槍;韓斯雙手雙腳伏地並弓起背,擺出貓的架式。彳

恰姆先前待著的地表高高隆起,接著炸裂開來,一頭凶魔自塵埃當中竄升而出。

「各位好。」凶魔以尖銳卻又嘶啞的古怪聲調說道;亞德雷沈靜下來的胸膛,又再次激動了起來。

「你們這樣可不行啊。幹嘛那麽關心奴隸呢?那根本不重要,不是嗎?」

「泰格狃!」

亞德雷嘶吼著,血潮洶湧沸騰,心智被沈濁的忿怒填滿。那正是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惡夢,求之不得的仇敵身影。

如今,泰格狃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們該關注的,是我才對。」

泰格狃張開雙臂,就像是在對亞德雷說,盡管放馬過來吧。

隨著肉眼看不見的神速,亞德雷拔出劇痛針與麻痹針,分別擲向泰格狃的雙眼與雙臂,同時飛身撲了上去。

漫長八年的惡夢,將在須臾間結束——亞德雷在那當下,只想瞬間做個了斷。

然而四支針並沒對泰格狃起作用。它的手臂伸長數倍,朝著亞德雷揮去。人在半空的亞德雷無從閃避,雖然以劍身勉強擋下,但身子還是被擊飛,背部重重摔至地面。

「危險!」

摩菈從一旁揮拳攻向泰格狃;韓斯壓低身勢奔馳,瞄准泰格狃的腳;芙雷米往泰格狃的腦袋開了一槍;葛道夫將鐵槍夾在臂下沖剌,試圖從背後剌穿泰格狃。

「得手咧喵!」韓斯大喊。

摔到地上的亞德雷,目睹了接下來的這一幕:泰格狃縮起手臂擋下摩菈的鐵甲;擡起一只腳躲開韓斯的劍,並迅速補上一踹;伸長的另一只手打在葛道夫胸膛上,阻止他的沖剌;用牙齒接下芙雷米的子彈。

「可真把我冷汗都嚇出來了。」泰格狃吐掉子彈說道。……

全員迅速與泰格狃保持距離。亞德雷怎麽也沒料到,四人的聯手攻擊竟然會被擋下。

「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會用什麽方法殺掉你們?例如靠第七人暗殺,或是用第七人把你們引入陷阱……你們猜得到的,大概脫離不了這幾種吧?」

泰格狃再次攤開雙臂。

毫無破綻——亞德雷雖然起身,卻只能架著劍,不敢輕舉妄動。

「那麽接下來這一步,你們可曾預料過?」

泰格狃笑著,朝亞德雷直奔而去。

「不靠任何計謀,直接殺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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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7 am

第二卷 第二章 摩菈的密約

三年前的某一天,萬天神殿發生了一件事。那正是讓摩菈對韓斯痛下殺手的肇因。

在萬天神殿的一隅有間小別館,是摩菈與丈夫女兒一同生活,一同共築的愛巢。上了年紀的建築物裏,有著同樣古舊的裝潢,以及曆代神殿長留下的老式家具。質樸的房舍,與聖職者的清恬兩相呼應。

娜榭塔妮亞等人開始受訓,如今已過了一個月。這一天,摩菈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正以顫抖的雙手塢著臉龐。

「神殿長……您聽得見我說的話嗎?」「

會客室裏,如今待了三個人:一個是摩菈,一個是丈夫剛納,另一個身著樸素白裙的半老女性,則是摩菈的客人。

她叫做陶樂•梅納斯,是〈藥〉之聖者,只擁有爲人療傷治病的能力,戰鬥方面的實力幾乎爲零。她率領醫師屬下行遍世界,幫助一切渴求救濟的衆生,是一名偉大的聖者,也是摩菈備極推崇的人物之一。

「神殿長……還請您先冷靜。」看著顫抖的摩菈,陶樂她說了。

但摩菈現在呼吸困難,眼前景物晃動,就連想維持這姿勢都十分吃力,根本什麽也回答不了。

「抱歉,陶樂聖者,我妻子目前實在不適合再說下去,由我來代她談吧。」

剛納牽起摩菈,打算帶她回房,但摩菈揮開他的手,人又坐回沙發上。

「抱歉,麻煩你再重複一次。」

「好的,神殿長。關于宣妮菈的病……我實在愛莫能助。」

半個月前,宣妮菈突然嚷著胸疼,胸口中央偏左處,浮現蜈蚣形狀的奇特瘀痕,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病。

痛楚與日倶增,把宣妮菈疼得大哭大鬧,卻遲遲不見消退;病發第十天,由于撓胸撓得太用力,她甚至把指甲都抓掉了。

摩菈又是請駐殿醫生診斷,又是召來國內名醫看病,也嘗試以自己的山嶽精氣治療,能用的方法全用上了,卻沒有一樣奏效。最後,她寫信給身在遠方的陶樂,要她立刻乘快馬前來萬天神殿。

「……她究竟是出了什麽事?陶樂,你快告訴我。」

然而三天前,陶樂剛抵達萬天神殿,宣妮菈的胸疼卻突然痊愈,除了抓痕與蜈蚣般的瘀痕依然留在上頭,其余則健康如初。

摩菈以爲既然不疼了,接下來應該是不必再操心,而陶樂雖感納悶,還是姑且先替宣妮菈看了診。

而診察的結果,卻粉碎了摩菈的樂觀期望。

「她的心髒被一種我未曾見過的怪蟲占據了。我試著用各種藥驅趕,甚至直接紮針進胸膛注入蟲體,但就是不知爲何,一點效果也沒有。」

「那麽宣妮菈的身子呢?接下來還會出什麽事?」

「……我不知道。」

「拜托,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但陶樂搖搖頭,塢著臉哭了起來。

「啊啊,可憐的摩菈……抱歉,請原諒我的無能。」

陶樂已經盡力了,摩菈無意責備她,但要是連她都束手無策,那麽宣妮菈恐怕就……

「……爸爸,媽媽。」

這時,客廳外頭響起敲門聲,宣妮菈的聲音由另一頭傳來。

「剛納,拜托,這件事別告訴宣妮菈。」

「啊啊,放心吧。」

剛納當然不可能不傷心,搞不好悲痛還更甚摩菈。但身爲丈夫,必須支持摩菈——基于這份責任感,他勉強維持鎮靜。

「宣妮菈,媽媽在跟客人談重要的事情。這是聖者之間的事,小孩子不可以偷聽。」丈夫隔著一扇門,對外頭的女兒說道。

「爸爸,我生病了嗎?」另一頭傳來宣妮菈不安的疑問。

「怎麽這麽說呢?你不是已經不痛了嗎?陶樂阿姨也說,你已經沒事了。」

「已經好了嗎?可是胸口還是怪怪的耶。」

「胸口的瘀痕過陣子就會消掉了。這都是因爲宣妮菈你很乖,所以才痊愈的。宣妮菈真是乖孩子。」

于是,剛納帶著宣妮菈邁向走廊的另一頭。留在屋內的摩菈,在陶樂的陪伴下悄悄啜泣。

之後,陶樂留下一些藥,離開了萬天神殿。摩菈原本打算留下她,在剛納勸阻之下才作罷。留她下來不但于事無補,何況身爲〈藥〉之聖者,她有義務拯救其他世上爲病所苦的患者。

之後,摩菈將神殿長職務交由丈夫負責,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宣妮菈以爲這次換母親生病,模樣一副憂心忡忡。

然而過了三天,原先離去的陶樂寄了封信回來,信封上不但標了「緊急」字樣,還特別注明僅限摩菈本人閱讀。

在無人的房間裏,摩菈看了那封信。她的神情先是被驚恐所渲染,隨後並轉爲憤怒。

「到底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摩菈?」

收到陶樂來信後第五天深夜,摩菈與一名聖者面對面而立。但她們的所在地並不是萬天神殿的會客室,而是距離神殿約兩天馬車車程,一座小小的古城裏。

古城不管裏頭還是周遭,都看不到其他人影,就連馬車禦者也被請到遠處,使古城顯得分外冷清。

「唉~~真倦啊,真想好好喝杯酒。你要是有事,就趁早交代吧。」

說著,她撥了撥那頭染得通紅的頭發。明明身爲聖者,她卻化著與身分不相稱的濃妝,穿著豪華的禮服,身上帶了宿醉的酒味,就連摩菈都嗅得到。

散發慵懶風情的這名美女名叫瑪姆安娜•坎茲,是〈語言〉聖者。

「對不起啊,突然把你找來這兒。」摩菈低頭道歉。

「我從以前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不介意我問吧?」

「問什麽?」

「爲何你都不會變老?要怎麽做才能像你一樣常保年輕?」

「方法大概就是多吃蔬果,還有別熬夜吧。」

「……真沒參考價值。」

這一點都不重要——摩菈心想。

瑪姆安娜擁有〈語言〉之神賜予的能力。在七十八名聖者之中,她幾乎稱得上是異端分子,其能力雖然無法利用于戰鬥上,但卻極其有用。

所謂〈語言〉聖者的力量,就是禁止人說謊,以及使人遵守諾言;對瑪姆安娜發過的誓絕不容違反,否則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代價是無從逃避的,即使瑪姆安娜死了也一樣。不管是擁有何種能力的聖者,以及何種特殊凶魔,都無法抵消〈語言〉聖者的能力。

曆代〈語言〉聖者就運用這樣的能力,配合王宮貴族以及巨商,爲他們見證買賣或協議。

「反正會找我出來,准不是什麽好事。你是跟人談了什麽幕後交易嗎?還是想封外遇對象的嘴?」

「……算是幕後交易吧。我不希望對方事後毀約,所以希望你替我見證。」

聽了摩菈的要求,瑪姆安娜笑了。

「喔~~想不到品行端正的摩菈竟然會跟人談幕後交易?究竟是什麽交易,可真耐人尋味了。」……

「我的女兒遭挾持爲人質,我接下來要去跟犯人談判。」

陶樂的那封信,其實是在宣妮菈體內植入寄生蟲的犯人冒名寄來的。犯人在信中指定了日期,要摩菈前來古城,並強調若不肯前來談判,將會對宣妮菈不利。

「哎呀呀,原來宣妮菈被拐走啦?啊哈哈哈。」瑪姆安娜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即使被摩菈瞪著,她也依然故我。

隨後,在摩菈催促下,兩人前往談判對象指定的地點,也就是古城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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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7 am

「小孩子可真是不該生啊。我一直不懂,那玩意兒到底哪裏好了。」

「有了的話自然會懂,否則一輩子也不會懂。」

「可惜有許多父母,即使生了還是不懂。」

摩菈不發一語。

「我除了找你,還一並找了崴綸,不過看來是沒趕上。」

「崴綸?你找那蠢材是想做什麽?」

〈鹽〉之聖者崴綸,是摩菈上個月才指導過的聖者之一,對近身戰特別拿手,擁有淨化毒素與邪惡之物的力量。

「她不只身手,人格也值得信賴。」

「……我說,這次的對手,難不成是個狠角色?」瑪姆安娜的笑容僵住了。

隨著兩人逐漸靠近約定地,從那兒傳來的氣息,以及強敵的壓迫感——瑪姆安娜什麽也感受不到,然而摩菈卻一清二楚。

一來到古城最深處看似觐見室的地方,裏頭傳出異樣的聲音。

那是咀嚼聲,卻不屬于人類,而是由野獸或更駭人的東西所發出。

未知的龐然巨影正坐在朽壞的皇座上,貪婪地大快朵頤,周遭布滿了鳥類的腳與翅膀、吃剩的無花果、生的麥子,以及青蛙的腿等各種生物的殘骸。

一頭凶魔正啃食著野豬的頭,並當著摩菈等人的面,把頭連骨一起塞進嘴裏。

蜥蜴的臉孔配上野獸的肉體,背後還長了三根翅膀。摩菈憑直覺判斷,寄信的應該就是它了。

「各位好。」凶魔說了。

「你叫泰格狃是吧?想不到你是這麽沒水准的家夥。」摩菈仰頭看著泰格狃吮手掌的模樣。

「失禮了。我天生就是食量大,要是沒吃東西,沒多久就會餓死。請稍等一下,我馬上收拾幹淨。」

泰格紐開始撿拾殘骸,將其收進自己的袋子裏。摩菈實在判斷不出,它的禮儀究竟是好還是壞。

「幸會了,摩菈。我叫做泰格狃,是偉大魔神的頭號屬下。」

它以手貼胸,恭敬地行了禮。不像人類的怪異姿態,做著充滿人味的動作,氣成一幅非常詭異的畫面。

「……啊哈、啊哈哈,你的約會對象可真把我給嚇壞了,摩菈。」瑪姆安娜語帶顫抖。

「恕我失禮,這位美麗的小姐是?」

「她是〈語言〉聖者瑪姆安娜,是我請來見證談判的。」

「……我在信裏應該有請你單身赴約,對吧?」

「那我可沒答應過。」

泰格狃聳了聳肩,接著也像對摩菈那樣,跟瑪姆安娜行了個禮。

「也罷。像這樣親近美女的機會,來再多次也不嫌少。」

「……啊哈,想不到這凶魔嘴可真甜。」

泰格狃走近瑪姆安娜,伸手到她面前,瑪姆安娜雖然一聲不吭地照著禮儀握了手,但她此刻感受如何則不得而知。

「在談判開始前,瑪姆安娜,我要你先發個誓,今天發生的一切,絕不能告訴任何人。」

「這還用說嗎。這件事要是泄漏出去,可就天下大亂了。」

說完,瑪姆安娜使出〈語言〉聖者的能力,從指尖生出一顆小光球,對著光球說道:

「我向語言之神發誓,絕不會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告訴任何人,若有違誓,願以死負責。」光球飛進瑪姆安娜的胸口裏,誓約也就此生效,連瑪姆安娜自己也無法解除。

「泰格狃,我要你也一起發誓,不得將這件事泄漏給人類、凶魔,以及魔神,你不介意吧?」

若今天的事流傳到世上,摩菈這輩子就等于完了,不只會被逐出萬天神殿,失去〈山〉之聖者的資格,甚至全家都有可能遭指控與凶魔勾結,屆時連丈夫與女兒都難逃迫害。

「沒問題。」想不到,泰格狃爽快地答應了。

「要是不發誓,你大概不肯接受交換條件,那我可就白跑一趟了。」

泰格狃對著瑪姆安娜生出的光球發了誓,隨後光球飛進泰格狃的胸口,協定也就此成立。

〈語言〉聖者的力量對凶魔一樣管用——這是約兩百年前,人們以抓來的凶魔實驗證明過的事。

「喔?摩菈,你不發個誓嗎?」

「有必要嗎?」

「……也罷。」泰格狃聳了聳肩。

「那麽我們開始吧。就如你所知,我的部下生出的一只寄生蟲,占據了你女兒的心髒,除非我命令它自滅,否則沒其他手段能拿掉它。只要我一彈指,你的女兒將會有如置身地獄般折磨至死。那痛苦的程度,相信你們已經略有體會。」

宣妮菈那宛如地獄般的十日,原來只是用來威脅摩菈的手段——令人暈眩的憤怒頓時湧上心頭。

「但是請放心,我並不願意殺掉可愛的宣妮菈;只要你肯替我達成願望,她一定能重獲自由。只要我一聲令下,那寄生蟲瞬間就會消滅。」

「你的要求是什麽?」

「這還用問嗎?我的願望只有一個。」

泰格狃攤開雙臂,像個二流演員般,比手畫腳地說了起來。

「魔神即將蘇醒,攸關人類與凶魔存亡的第三次決戰,如今近在眼前。」

「說出你的要求。」

「摩菈,我要你殺掉六花勇者。」

「辦不到。」摩菈答得毫無猶豫。

「……喔?」泰格狃對著摩菈端詳了好一陣子。

「六花勇者一旦被擊敗,世界就等同滅亡。一旦魔神複活,我的丈夫女兒也會被殺,這樣的交換條件毫無意義。」

瑪姆安娜也一樣看著摩菈,雙眼睜得鬥大。

「等等,這話當真?你不就是爲了救宣妮菈才來的嗎?」

摩菈什麽也沒回答。她雙手抱胸,設法藏起顫抖的手臂。其實她恨不得跪在泰格狃腳下乞憐,恨不得爲愛女做任何事;然而這是行不通的,要是不守護世界,女兒也一樣守護不住。泰格狃默默思考了一陣,接著不知爲何,突然拍起手來。

「答得好,摩菈,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回答。」

拍手結束後,泰格狃笑著說下去。

「那麽我們繼續談判吧。夜晚還很長,我們有的是時間商量。」

一邊說,泰格狃一邊從皇座附近找來兩張椅子,邀摩菈與瑪姆安娜坐下,自己則坐到瓦礫堆上。

「我明白的,摩菈,你是爲了救女兒才來這裏談條件,我們有必要好好溝通一番。」

摩菈遲疑了一陣,隨後才坐到椅子上,瑪姆安娜也邊猶豫邊就座。

「若是其他要求,我都能答應你,甚至要我交出性命都行,但我是絕不會殺六花勇者。」「這樣啊。可惜我並不想要你的命。」泰格狃陰森森地笑了。

「摩菈,我敢保證將來有一天,一定會讓你殺害六花勇者。」

看著迎面而來的泰格狃,亞德雷此刻只覺得不敢置信。地底竄出的奇襲固然令人措手不及,但更出人意料的,是敵方統帥竟然會只身上陣。

「喔,我差點忘了。」泰格狃突然停下腳步。

聯手合擊遭擊退的夥伴們再次圍了上去,以武器對准泰格狃。

「唉,別這麽猴急呀,六花勇者。在戰鬥前,你們得先做點表示,不是嗎?」泰格狃面不改色,邊笑邊開口。

「什麽?」

「就是打招呼啊。與人相見,要說『你好』;與人離別,要說『再見』。問候他人,是創造美好生活的第一步,對吧?」

泰格狃的話讓亞德雷一頭霧水,明明聽得懂意思,卻摸不透它的企圖。

「你好啊喵。」結果身旁的韓斯,對它鞠了個躬。

「沒錯,韓斯,我也要向你問聲好。那麽,我們開始戰鬥吧。」

泰格狃仰頭張口,模樣像是在咆哮,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它發出的,是凶魔才聽得見的特殊音波。

「它在呼喚援軍。」芙雷米說。

不久,從丘陵西北方那一頭傳來凶魔群的吼聲,以及微小的地鳴。亞德雷這才終于明白,原來咯血谷之所以看不到凶魔,就是爲了將戰力集結到這次突襲行動上。

「這下不妙了。亞德雷,你覺得該怎麽辦?」芙雷米問。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當場收拾它!大家一起上!」摩菈喊道,朝著從容自若的泰格狃奔去,但——卻沒人跟隨她。

「爲何猶豫不前!?」摩菈連忙停下腳步,往後方跳躍。

「來吧,亞德雷,還猶豫什麽?讓我們痛快地厮殺一場。」咧嘴而笑的泰格狃,踏出腳步再次逼近。

亞德雷遲疑了。這裏即將被敵人包圍,泰格狃也許設了什麽詭計,外加第七人動向不明。艾特洛曾教導亞德雷,不可在敵人所布局的戰場上戰鬥;若是在平常,亞德雷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逃跑。

但現在的亞德雷,終究是不夠客觀冷靜。

「恰姆、韓斯、葛道夫!幫我擋下西北邊的援軍!」亞德雷大喊,右手緊握劍柄。

「芙雷米負責遠距離支援!摩菈、蘿蘿妮亞,你們倆跟我一起……」

接著,他從腰帶取出煙幕彈,砸向泰格狃的腳底,同時沖進煙霧裏。

「收拾泰格狃!」

隨著一聲令下,衆人一齊采取行動。

恰姆將狗尾草伸進嘴裏,吐出肚子裏名爲從魔的凶魔。韓斯與葛道夫則與從魔一同奔向西北方。

芙雷米往身後一躍,架起槍瞄准泰格狃。她的任務是牽制以及掩護攻擊。摩菈繞到泰格狃後方,與亞德雷形成夾擊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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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9 am

「沒錯,」泰格狃開口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做。」

煙幕裏伸出一只手臂,對准亞德雷毆去;亞德雷先是伏地閃過拳頭,再以劍擋下隨後的追擊,腕骨卻被震得麻木。不管力量或速度,兩者都有絕對性的差距,而先前施放的煙幕也完全不管用。

摩菈舉起鐵甲,往泰格狃肩膀槌下,但泰格狃只挪了上半身就輕松躲開;行雲流水的回避動作,顯然是習武之人所特有。摩菈盡管左一拳右一拳不斷進攻,但都沒傷到泰格狃半根寒毛。

「亞德雷,快退下!憑你是贏不了它的!」摩菈喊道。

當然,亞德雷一開始就明白,正面交鋒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勝算。但與這樣的強敵交手,正是亞德雷此行的目的。

第二發攻擊,亞德雷設法削弱其威力,以肩甲承受下來;沖擊碾軋骨骼,令他呼吸困難。然而就在此時,亞德雷左手藏著的秘密道具甩向泰格狃的手臂。

那是一只帶了長鏈條的手铐,铐圈上的針剌紮進泰格狃的肉裏,而上頭堅韌的鐵絲,瞬間纏住了泰格狃的手腕。

「唔……!」泰格狃不由得喊出聲。

亞德雷收起劍,雙手握緊鏈條並奮力一扯。泰格狃的左手被他一拉,身子頓時失去平衡,臉被摩菈的拳頭打個正著。

「原來如此,想封住我的動作是嗎。」

話剛說完,巨大無比的力量扯動鏈條。亞德雷知道再也勒不住它,立刻朝前方一跳,身子就像上鈎的魚一般,隨泰格狃的左手騰空而起。

「危險!」芙雷米大喊。

被扔到空中的亞德雷靠著塞進鞋底的鐵板,勉強擋下泰格狃的追擊。腳跟傳來劇痛,發出不祥的裂聲,但亞德雷就是不肯松手。

盡管铐住了左腕,牽制效果卻不大,然而泰格狃的動作還是比之前遲鈍了些。趁著這微小的停頓,摩菈揮出拳頭,芙雷米開槍射擊。

由于忙著跟亞德雷拔河,泰格狃的閃避也慢了半拍,拳頭從它臉上掠過,子彈貫穿它的肩膀。

「別放手,亞德雷!」芙雷米一邊說,一邊裝填彈藥。

「我負責定住它,你們快想辦法收拾!」

「很好,亞德雷,就這樣將它鎮住!」

摩菈以鐵甲防禦住泰格狃的拳頭,正打算進行反擊,戰場響起了一陣不像人類的淒厲尖聲。

「給我閉嘴該死的凶魔,亞德雷你可別把那連肥料都不如的臭蟲給放了!」

亞德雷拉著鏈條並環顧四周,以爲又來了新的敵人;芙雷米下意識地把槍口轉往聲音來向;就連泰格狃也睜大了一對眼睛。

「給我掏心挖肺呀該死的凶魔,看我開膛剖腹掏出你的內髒!」

充滿惡意與殺意的話語就像連珠炮般,從蘿蘿妮亞口中一湧而出。先前躲在遠方觀戰的她,舉起腰上的鞭子開始來回揮舞;三十公尺有余的鐵鞭就像生物般蠕動,鞭頭部分快得難以目視。

泰格狃雖然仰起上身閃避鞭子,鞭頭還是擦過它的胸膛。

就在這瞬間,泰格狃的胸膛濺出大量血花;那血液就跟人類一樣,呈現鮮紅色。

「嗚!」泰格狃頭一次發出痛苦呻吟。

亞德雷知道蘿蘿妮亞所擁有的能力:那根鞭子的鞭芯,浸染了蘿蘿妮亞的血液。借由控

制鞭芯的血液,不但讓她的鞭子異常靈活,一旦碰觸到對手,還能將其血液抽出體外。

「真是了不得啊。」亞德雷嘟哝道。蘿蘿妮亞變強了,成長的方向卻跟亞德雷預料的大相迳庭。

「休想流點血就了事,快把內髒全掏出來,看我剁碎你的內髒!」

蘿蘿妮亞帶著一副令陌生人競相奔逃的凶相,沒完沒了地揮著鞭子。而在同時,亞德雷也死命地牽制著泰格狃。

泰格狃的臂力異常強大,不是亞德雷所能相比,但亞德雷還是透過巧妙的收放,制住泰格狃的動作。每當它扯著鏈條,亞德雷就放松;一旦它放松,亞德雷則反過來收緊。這招捆縛術是艾特洛傳授的技巧之一。

泰格狃一嘗試拆掉夾著左腕的铐圈,芙雷米便立刻開槍阻止,摩菈也趁機使出連擊,打飛泰格狃的身軀。

「嗚喔!」

鞭子從耳邊呼嘯而過,差點打到亞德雷的腦袋;但即使被甩來甩去、被摔到地上拖行,他依然無法松手,只能死命抓著鏈條,並祈禱蘿蘿妮亞還剩下些許理性,別傷到自己的同伴。

泰格狃體內噴出的鮮血染得大地一片通紅。亞德雷原本打算就這麽收拾泰格狃,戰場就在這時傳出槍響,蘿蘿妮亞的鞭子也在同一時間停下。

「!」

芙雷米朝蘿蘿妮亞開槍,不過子彈只從她眼前穿越,並沒有打中她。

「芙雷米,你在做什麽!」亞德雷不由得放聲大喊。

「你剛剛差點出事。」芙雷米一邊裝填彈藥並回答他。

蘿蘿妮亞緊握鞭子,惡狠狠地瞪著芙雷米;亞德雷以爲她們即將自相殘殺,但殺氣滿溢的視線隨即轉回泰格狃身上。

「哎呀呀呀,竟然起內哄,真嚇人哪。你們是怎麽了?」泰格狃故作滑稽地說著,企圖趁這空檔拆掉左腕的铐具,但芙雷米一槍打穿了它的右手。

「亞德雷,別掉以輕心,誰是敵人還不曉得。」

芙雷米說完重新舉起上膛的槍。亞德雷知道,芙雷米不只瞄准泰格狃,同時也注意著蘿蘿妮亞與摩菈。

「地表最強的我不需要什麽掩護,你們盡管集中攻擊泰格狃就對了。」

「沒錯,芙雷米,別做多余的事。」但摩菈的話裏,同樣流露著對芙雷米的戒心。

亞德雷苦惱地咬緊牙根。芙雷米太過提防第七人,反而把大家變得疑神疑鬼;但要是放松戒心,又不曉得第七人會使出什麽手段。

亞德雷再次體認到,捉摸不定的敵人是多麽棘手的對象。

戰鬥一時陷入膠著,雙方互探彼此破綻。泰格狃的正面是亞德雷,左右分別被摩菈與蘿蘿妮亞包夾,身後則有芙雷米監視著。

「殺掉殺掉殺掉殺掉殺掉。」

正當蘿蘿妮亞一步步朝泰格狃逼近,泰格狃突然開口了。

「傷腦筋,這次可真是吃鼈了。早知道就不該發動什麽突襲的。」

沒人回應它。

「我以爲從地底鑽出來,一定能把大家嚇一跳,只是沒想到接下來竟然會被圍毆。」

說完,泰格狃笑了起來。

「怎麽樣?剛剛的玩笑還不錯吧?」

「……爛透了。」摩菈答道。

「唔……這麽無聊嗎?人類的玩笑還真是不簡單。」

泰格狃摸了摸下颚,蘿蘿妮亞邊嚷邊揮出鞭子,芙雷米的槍彈也同時貫穿它的肩膀。三人聯手攻擊泰格狃,亞德雷則舍身抓緊鏈條,持續封住它的行動。

戰況可說是六花勇者占上風,但泰格狃臉上的從容卻依舊未改。

看向西北方,恰姆的從魔擺開陣式,迎擊進攻而來的大群凶魔;其中雖然有飛行型凶魔,但也被韓斯擲出的劍給射下;葛道夫沖進敵陣,撕裂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敵人。乍看之下,防線似乎堅若磐石。

邊閃著蘿蘿妮亞的鞭子,泰格狃開口了。

「這可不行喔,蘿蘿妮亞,粗俗的用字遣詞,會讓你的品格跟著降低。」

它拉扯著鏈條,接著又對亞德雷說了。

「這手铐做得真不錯。既然這次有緣遇上,不如就送給我好嗎?」

泰格狃大量失血,渾身皮開肉綻,但輕薄的言語依然沒停止。

亞德雷不懂,它簡直就像是白白前來送死,背後究竟打著什麽算盤。

「……再這樣下去也贏不了的。」這時,芙雷米來到亞德雷身後低聲說道。

亞德雷沒回話,只默默看著泰格狃。

「要想打倒泰格狃,至少得再讓它受四倍的傷。」

亞德雷備感沖擊。原以爲戰況是我方占上風,原來也才不過五比五。

「照這樣繼續下去也許贏得了,但是第七人一定會先采取行動;對方搞不好會裝作誤擊,或是直接趁亂殺了你。」

芙雷米朝西北方瞧了一眼。

「或者,襲擊恰姆她們三人的其中一個……」

摩菈與蘿蘿妮亞步步趨近泰格狃,但泰格狃不改其色,笑著備戰。

「沒問題的,我們繼續戰鬥。」

「………」

「你放心吧,我已經看出致勝的方法了。」

其實亞德雷暗藏秘策——那不只泰格狃不知情,連芙雷米與摩菈等人也未曾聽聞。

堪稱殺手锏的最強武器,就藏在他左肩甲裏。半年前,他從師父艾特洛那兒繼承了最後一樣秘密道具。那能將任何凶魔一擊斃命,連艾特洛都稱其爲生涯的巅峰之作。

先前的捆縛牽制只不過是他的布局,爲的是將泰格狃注意力分散到摩菈、蘿蘿妮亞、芙雷米身上,自己再乘隙使出必殺的一擊。

亞德雷目不轉睛,耐心地等待機會,等著泰格狃動作遲緩,對亞德雷分心的那瞬間。

摩菈與蘿蘿妮亞逐步逼近泰格狃,亞德雷也緊握鏈條,隨時准備撲上去。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但就在這時,泰格狃開口了。冷不防的一句話,讓三人不禁停下腳步。

「亞德雷,你一定認爲我只身前來是有什麽陰謀對吧?可是你錯了,我是爲了光明正大地打倒你們才來的。」

「……別聽這家夥胡說八道。」芙雷米說。

「那麽我也差不多該使出全力,秀出我的絕招了。」

它有什麽企圖——亞德雷納悶著。要是真的想使出什麽絕招,又何必特地宣布?這只是爲了展現從容,還是另有居心呢?

泰格狃的胸膛,起了奇特的變化,肌肉就像心髒般鼓動,生出宛如巨大蛙嘴般的構造。

泰格狃的右手一伸進胸前嘴裏,亞德雷等人也瞬間展開行動。蘿蘿妮亞的鞭子對准它的腦袋平揮而去,芙雷米的子彈則瞄准了胸前巨嘴。左手遭綁的泰格狃,舞動著身子避開攻擊。

「看招吧,這就是我的最終招數。」

右手從胸前巨嘴裏一拔出,上頭握著一顆碩大的無花果。泰格狃先是咬了一口,接著……

「……拿錯了。」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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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9 am

芙雷米的槍彈穿透泰格狃的腦袋,把它打得向後仰起;摩菈由左側撲上,往它側腹一陣連打;蘿蘿妮亞的鞭子打中它的肩膀,血液泉湧而出。

「慢著、慢著,讓我使用一下絕招吧。」它依然笑著應戰。

以鏈條牽制的亞德雷,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得趁早解決,不能讓它使出什麽絕招,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一邊思索,亞德雷一邊摸索使用道具的時機。

「!」

然而急躁帶來了破綻。裝作放松左腕的泰格狃就在此時大力一扯,並趁著亞德雷腳步不穩,一口咬斷了鏈條。從那力道看來,泰格狃先前並沒使出全力。

「糟了!」

泰格狃奮力一跳,突破四人的包圍,朝著援軍所在的西北方奔去。

那飛快的速度幾乎可媲美韓斯——或是在他之上。亞德雷擲出小刀試圖牽制,但沒有絲毫效果。

「那麽,這次真的要使出王牌了。」

泰格狃的手再次伸入胸前巨嘴,掏出好幾顆葡萄大小的炸彈,隨後邊助跑邊高舉過頭,朝天空扔了出去。

丘陵的另一頭,韓斯、葛道夫、恰姆擋下敵方增援;前來的凶魔數量並不多,只有約三百頭,還不到凶魔全軍的三十分之一。

戰況勢均力敵,七十頭從魔不畏數量差距,攔下了敵方凶魔;可是一旦加上泰格狃,原先的均勢將會徹底崩潰。

「韓斯、葛道夫!快迎擊泰格狃!」亞得雷放聲大喊。

泰格狃擲出的炸彈在他們上方炸開,硝煙裏夾雜的銀色粉末,飄落到從魔群的身上。下一秒,不知何處傳來燒焦的滋滋聲,從凶魔的身子紛紛冒出白煙。

「……咦?」恰姆納悶地嘀咕一聲。從魔發出哀號,在地上打滾掙紮。

「這是什咪玩意兒呀!好燙!」韓斯也跟著搗起眼睛。被銀粉撒到的不只是從魔與韓斯,也同樣波及到凶魔,但它們卻沒有任何痛苦的樣子。

「這是什麽東西呀!大家振作一點!」

恰姆慌了起來,抱起身旁一頭從魔;凶魔群就在此時一齊進攻,泰格狃更是朝著恰姆直奔而去。

「韓斯、葛道夫!快保護恰姆!」

聽亞德雷一喊,兩人隨即趕到恰姆身旁,對付攻過來的凶魔。背後飛來一發槍彈打中泰格狃的腿,暫時拖住了它的行動。爲了保護恰姆,摩菈與蘿蘿妮亞也追向泰格狃。

如今恰姆的從魔無法戰鬥,凶魔群肆無忌憚地攻向夥伴,場面頓時陷入混戰。大家一邊閃躲凶魔,一邊阻擋泰格狃的攻擊,恰姆卻只是呆然而立,看著從魔痛苦掙紮。

「恰姆,你振作點啊!」亞德雷邊喊,邊替恰姆擋下凶魔,但恰姆不但沒聽進他的話,對周遭狀況也是視而不見;她抱著巨大蛞蝓型從魔,試著擦掉沾在它身上的銀粉。

「這是什麽東西!好燙,燙死我了!」一擦拭從魔,恰姆的手也跟著冒起煙。

亞德雷見狀立刻明白,原來高溫就是來自那銀粉。艾特洛曾經教過他,有種金屬遇水就會劇烈放熱,而泰格狃的炸彈散布的恐怕就是那金屬的粉末。恰姆的從魔全都是水棲凶魔,高溫是致命弱點。泰格狃的最終招數,正是用來癱瘼我方主力的武器。

亞德雷環顧四周。蘿蘿妮亞正遭受泰格狃與凶魔的集中攻擊,摩菈與芙雷米則設法保護她。

「恰姆,快派你的從魔繼續戰鬥!否則大家會全軍覆沒的!」亞德雷放聲大喊。

「不行啦!大家都受傷了,要是不快點治療的話會死掉的!」

但恰姆就像個純真的孩子般,邊哭鬧邊喊道。

「嗚嗚!大家,快回來!回來吧!」

沾滿銀粉的從魔接連被恰姆吸入口中。一吞下從魔,她發出痛苦的呻吟,嘔出沸騰的白色黏液。恰姆正以腹內的沼澤,替從魔洗去身上的銀粉。

「大家快回來吧!再這樣下去,你們會被燙爛的!」

「恰姆!別現在收回從魔啊!」看著從魔接連退出戰場,亞德雷不禁大喊。

「吵死了!」恰姆又吸回好幾頭從魔,並吐出黏液。

「想想現在的狀況啊!我們會全軍覆沒的!」

「閉嘴閉嘴閉嘴!那些恰姆才不管呢!」

跺腳大喊的恰姆成了凶魔隨後的目標,亞德雷只能想盡辦法爲她擋下。

「恰姆的寵物受傷了!大家都是乖孩子,卻都在喊著痛呢!恰姆才不管你們怎樣,因爲恰姆的寵物受傷了!」

所有從魔消失于戰場,三百頭凶魔襲向六花勇者,夥伴們如今優勢盡失,光是對上團團包圍的凶魔就已竭盡所能。泰格狃也不再參與戰事,待在遠處袖手旁觀。

「亞德雷,看來你失算了。」泰格狃說道。「當初選擇逃跑不就沒事了嗎。戰鬥的准備周不周全,你們自己應該心裏有數才對。」

「……可惡!」

亞德雷斬殺迎面而來的凶魔,劍尖直指泰格狃。

「住手,亞德雷!你會被殺掉的!」芙雷米叫道。她光是對付凶魔都忙得焦頭爛額,更別說是幫助亞德雷了。

「快退下!你不是它的對手!」摩菈說道。但亞德雷依然不肯放下指著泰格狃的劍。

「我勸你最好還是逃命,別幹這種傻事。」泰格狃笑了。

「……嗚、嗚喔喔喔喔!」

亞德雷咆哮一聲,拔腿朝著泰格狃奔去。看在旁人眼裏,那就像是慷慨激昂的沖鋒特攻,

對泰格狃終究是不痛不癢。

但亞德雷其實另有盤算。乍看鹵莽的沖鋒,其實是爲了令其大意而演的一出戲。

泰格狃遲早會露出破綻。越是占優勢,越容易松懈——特別是當對方喪失理智的時候。

「……真是高估你了。」

泰格狃說著,伸長手臂使出一記手刀。亞德雷的沖鋒輕易被擋下,整個人翻滾在地,但他立刻爬了起來,再次沖向泰格狃。

「喵!你在搞什麽鬼呀!」韓斯見狀,連忙上前掩護,亞德雷趁此時對韓斯使了個眼色,

兩人的視線有了一瞬的交集。

我來當誘餌轉移泰格狃的注意力,剩下就交給你了——亞德雷相信,韓斯一定能察覺他的用意,適當地配合行動。

被泰格狃撞飛,亞德雷摔到地上;三頭凶魔由身後襲來,左右兩頭凶魔分別堵住了退路

但亞德雷起身之後沒理會它們,舉劍揮向泰格狃。

「危險!」韓斯縱身一躍,跳進包圍網裏。任誰都會覺得此刻的亞德雷喪失理智,韓斯只是爲了救他突圍。

然而亞德雷停下沖剌,接住撲上來的韓斯,韓斯隨即以亞德雷的手臂爲踏板,朝著泰格狃跳去。

「!」

出其不意的一劍,令泰格狃擺出防禦姿態;然而韓斯的目的,並不是爲了攻擊。

「中計了喵!」

韓斯真正的目標,其實是纏在泰格狃左手上的手铐。他在空中收起劍,抓住斷裂的鏈條,使出渾身力氣制住泰格狃的左臂。

同一時刻,亞德雷在腳邊施放煙霧彈。四周的凶魔受煙霧影響而停滯,亞德雷瞬間脫離包圍網。

泰格狃伸出右手,打算扯開韓斯,但摩菈沖上來架住右手臂,不讓其得逞。

亞德雷奔向雙手都被制伏的泰格狃,拔出藏在左肩甲裏的秘密道具。那是一根長約二十公分的釘子,乍看就跟一般釘子沒兩樣,唯一不同的,是那釘尖鑲上聖者的血液。

聖者的血液對凶魔來說是劇毒,這是衆所皆知的常識,但要毒殺泰格狃這類高等凶魔,約得注入一整杯鮮血才辦得到。除了〈鮮血〉聖者,至今還沒有其他人將其應用在武器上。艾特洛從聖者的血液裏提取出有毒成分,並成功將其結晶化。那根釘子的尖端,就是以毒結晶制成。

凶魔一旦被釘子剌中,毒素將會瞬間傳遍全身,不但不可能排出,也沒有任何解藥。

聖者之釘——這是艾特洛爲它取的名字,也是艾特洛自認的頂尖之作。

「!」

察覺危機的泰格狃,試著以腳踢反擊亞德雷,但亞德雷潛身躲過,朝前方跨出一大步。握著聖者之釘的他,潛進泰格狃的懷中。

八年前,這頭凶魔奪走亞德雷的故鄉,殺了他的姊姊、朋友、以及平穩的人生。

就爲了打倒凶魔,亞德雷變強了;苦等八年的他,要的就是這一刻。

亞德雷的聖者之釘,深深剌進泰格狃的腹部。

「成功了嗎!」

「一如計劃呀,亞德雷!」

摩菈與韓斯歡呼著,從泰格狃身旁跳開。劇烈痙攣的身軀,證明毒素已經蔓延到全身。中毒的初期症狀是精神錯亂與全身劇痛,接著會徹底喪失平衡感,出現幻覺與記憶障礙。在經曆五至十天痛苦折磨後,等著凶魔的,只有死路一條。

什麽嘛,原來也不過如此——亞德雷站在原地,看著痙攣的泰格狃,心情異常平靜。

想不到就在此時……

「快閃開!」

摩菈警告的同時,亞德雷的臉遭受強烈沖擊,他連思考的余地也沒有,瞬間失去意識。

「我說亞德雷,你到底要不要拿出真本事?」

由明轉暗的視野裏,亞德雷最後看到的,是腹部插著聖者之釘,若無其事地揮拳的泰格狃。

事情結束了——摩菈以爲那釘子般的道具剌中泰格狃腹部,就等于分出勝負。泰格狃的劇烈痙攣,以及亞德雷望著它的憐憫眼神,讓她産生這樣的錯覺。

然而泰格狃卻若無其事,拳頭重重地揮向亞德雷。

「快閃開!」

但摩菈的警告根本趕不上攻擊。亞德雷被打上半空,摔到二十公尺遠方,隨後不省人事。

「亞德雷!」芙雷米悲痛地大喊。

「……咦?亞德?」

滿嘴汙言穢語,忙著屠殺凶魔的蘿蘿妮亞睜大了眼睛,就像是與誰對調了靈魂般,瞬間變回當初的怯弱少女。

凶魔湧向倒地的亞德雷,打算致他于死;摩菈跳過去扛起他的身體,摸摸他的頸子,發現他頸骨未斷,一息尚存。

「喔?他還活著嗎?」

依然被釘子插著腹部的泰格狃,一派從容地逼近而來,其余凶魔也紛紛集結,守護在它身旁。

戰況可說一片絕望,恰姆再也無法戰鬥,如今又失去亞德雷,這下不但休想打倒泰格狃,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這下不得不使出絕招了——摩菈扛著亞德雷暗自思索。

「摩菈,你還想打下去嗎?也對,你當然不可能罷休。」

一邊瞪著泰格狃,摩菈一邊鐵了心腸:現在可不能撤退,不能就此放過打倒泰格狃的機會。

摩菈有非得幹掉泰格狃不可的理由在,她正打算豁出去拚命,卻被一道身影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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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9 am

「摩菈,現在不是出手的時候,我們還是逃命要緊。」韓斯從摩菈手裏搶走昏厥的亞德雷。韓斯當然不曉得摩菈藏了什麽絕招;然而透過察言觀色,韓斯猜得出她有什麽打算。

摩菈的絕招,就是帶著泰格狃一同自爆。

「摩菈負責攔下泰格狃!葛道夫你來扛大家的行李!其他人只管逃命就行咧!」

韓斯一喊完,鑽進蜂擁而至的凶魔群之間,扛起蹲在地上吐著黏液的恰姆,以肉眼難以捕捉的神速抱著兩人逃命而去。

「笨蛋,快放手!笨蛋笨蛋笨蛋!恰姆還能繼續打!」恰姆猛敲韓斯的背,但韓斯不以爲意。

「你以爲跑得了嗎?」

泰格狃打算追殺韓斯,但察覺它企圖的摩菈,由一旁揮拳而去。

韓斯的一番話,令摩菈恢複冷靜:幹掉泰格狃的機會不只這一次,目前應該先脫離戰場,重整我方陣勢才對。

「摩菈,我來掩護你。」芙雷米扔出炸彈,驅散泰格狃身旁的護衛凶魔。

「逃命、逃命……我該怎麽做才好……」蘿蘿妮亞一邊抵禦凶魔攻擊,一邊驚慌地東張西望。

「蘿蘿妮亞,你也快跟著韓斯一起逃!」

被摩菈一喊,蘿蘿妮亞這才終于回過神,朝韓斯的背影奔去。

丘陵如今被包圍得滴水不漏,即使蘿蘿妮亞揮鞭,韓斯以踢腿應戰,卻還是殺不出重圍。

「大家趴下!」

芙雷米朝四面八方扔出炸彈,將衆多凶魔炸得支離破碎,威力甚至波及韓斯與蘿蘿妮亞。強大的火力,總算換得一個小小的突圍點。

「摩菈!你也跟著離開!」

芙雷米朝泰格狃開火,摩菈則趁著這空檔,轉身逃離敵陣。

「快往山上去!一口氣沖上〈永恒蓓蕾〉那兒!」

突破包圍的摩菈等人,自丘陵飛奔而下,隨後與扛著行李的葛道夫會合,一同前往遠方那座山頭。

「芙雷米,快過來跟我一起殿後。」摩菈邊跑邊喊。泰格狃挾拔山倒樹之勢追逼而來,摩菈跟芙雷米得負責將它攔下。

「沒問題,」芙雷米說著握牢槍枝。「撤退戰可是我的拿手項目。」

摩菈一行人離開丘陵,穿越山谷,馬不停蹄地奔逃。她們的撤退方向並不是大陸所在的東方,而是朝西方深入魔哭領。

撤退戰將會比一般戰鬥更加激烈,而首當其沖的,則是在隊伍末尾的摩菈。她必須一邊逃,一邊抵禦泰格狃的攻擊。

「嗚……!」

跑了一會兒,泰格狃再次追來。摩菈往側邊一躍,先是躲開它的拳頭,再靠鐵甲接下其余攻擊。

芙雷米就在這時伸出援手,從後方開了一槍。子彈掠過摩菈的鼻梢而去,逼得泰格狃仰頭閃避,摩菈趁機往它腹部一踢,芙雷米接著又補上一顆炸彈,成功絆住追趕腳步。

多虧有適時的掩護,摩菈才得以全身而退。芙雷米剛剛所說的拿手,看來並非誇口。

而負責開路的人也不輕松。韓斯沿途又是遇上追兵,又是碰到埋伏,全靠蘿蘿妮亞擋下了它們。

一出了山谷,眼前出現另一座小山,韓斯與葛道夫早已奔上山坡。他們前往的方向,是〈永恒蓓蕾〉的所在地,只要抵達那兒,大家就暫時安全了。一行人雖然擺脫不了泰格狃,沿途倒是一點一點地甩開凶魔,追兵陣容逐漸縮小。

「危險!」

就在此時,泰格狃飛身一躍,擒抱住摩菈;摩菈雙手扣住泰格狃的手腕,與它互相角力。泰格狃的蠻力是壓倒性的,即使借助山神之力,摩菈也頂多撐上幾秒鍾。

「摩藍!」

芙雷米就在此刻挺身相助,扔了顆炸彈到泰格狃背後,將它震得腳步蹒跚,摩菈則趁這空擋,把泰格狃摔了出去。

泰格狃雖然再次起身,這次卻皺起了臉孔,腳步也踏得不穩,身軀微微搖蕩。仔細一看,泰格狃承受摩菈、芙雷米、蘿蘿妮亞的再三攻擊,如今已是傷痕累累,而亞德雷那根沒起作用的釘子,到現在還插在它腹部上。

「……泰格狃,我想你也差不多該死心了。」芙雷米槍口對准泰格狃。如今距離〈永恒蓓蕾〉只剩幾分鍾路程,大多數凶魔也被甩在後頭,能跟上的寥寥無幾。

泰格狃淺笑了一會兒,往後退了一大步。

「看來你離開的這半年,似乎成長了不少。我真是感到欣慰啊。」

芙雷米什麽也沒回答。

「我可是憋了好多話要說,你就別這麽冷淡嘛。要不要現在就跟我一起回家去?當初會出賣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到現在依然……」

泰格狃話還沒說完,就被芙雷米的子彈打斷;迎面而來的子彈,卡在它的兩齒之間。

泰格狃吐掉子彈,無奈地聳了聳肩。

「快給我消失吧。」

「芙雷米,我了解你的。你深怕自己的心動搖,怕要是讓我繼續說下去,會害你回心轉意。你這孩子總是這麽可愛呀。」

芙雷米身世複雜,對泰格狃抱持的情感,想必也是同樣複雜。

摩菈默默地看著他們互瞪彼此,看著芙雷米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經意地想起一小時前,她在咯血谷遇見的那頭奇怪的凶魔。

「………」

那串「時間所剩不多了」的文字,肯定是泰格狃派凶魔送來的。摩菈想問泰格狃那句話的意思,但礙于芙雷米在場,讓她開不了口。

三年前立下的密約,絕不能被其他夥伴知道,甚至就連密約的存在都不能泄漏出去。

「走吧,摩菈。我很擔心亞德雷,別再逗留下去了。」

說著,芙雷米慢慢倒退離去,而泰格狃似乎無意再追,也沒其他動作,只軟綿綿地站著。

「就讓戰鬥這麽結束真的好嗎?」泰格狃說道。

芙雷米沒理睬它,摩菈卻停下了腳步。

「這搞不好是打倒我的最後機會,甚至可能是唯一機會。因爲再接下來,時間所剩無幾了。」

「什麽意思?」摩菈忍不住問了。

「時間只剩下兩天。要是你們沒在兩天之內打倒我,後果將會非常、非常不堪設想。」

「還剩兩天?」

納悶的摩菈,被芙雷米揪住肩膀。

「別放在心上,它只是在故弄玄虛罷了。要是兩天之後會出什麽事,它才不可能老實承

「可是……」

一邊是躊躇的摩菈,一邊是勸退的芙雷米;看著矛盾的兩人,泰格狃邊笑邊揮手。

「我就聽芙雷米的勸告,今天先到此爲止吧。那麽六花勇者,我們改天見了。」

說完,泰格狃轉身離去;快速的步伐,讓摩菈即使想追也追不上。

周遭失去敵人的動靜,看來戰鬥真的結束了。摩菈大口喘著氣,看著泰格狃離去的方向。

「真是個瘋癫的家夥哪,這樣竟然也能當上凶魔的頭子。」

「它就跟平常一樣,總是這麽令人作嘔。」

話才剛說完,芙雷米槍口轉向摩菈。

「芙雷米,你這是在做什麽?」摩菈並不太驚訝,也曉得這不是敵對舉動。要是芙雷米想下手,早就趁泰格狃還在的時候發動攻擊了。

「摩菈,我想問你一件事。」芙雷米眼裏蘊含的不是殺意,而是疑念——懷疑摩菈該不會就是第七人。

「你跟泰格狃發生了什麽事嗎?」

「……爲何會這麽認爲?」

「它一提到『時間所剩無幾』,你的表情就很不自然。」

摩菈心頭一震,努力保持鎮靜,並作出一副爲難樣,仿佛自己面對的,是子虛烏有的質疑。「不自然,是嗎?爲了這點理由就得被槍指著,我真是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啊。」

「你先回答我,別岔開話題。」

「什麽也沒發生。這樣你滿意了嗎?」

摩菈來到芙雷米面前,壓下她的槍口。

「芙雷米啊,你有心揪出第七人是很好,但拜托別這麽殺氣騰騰的。」

芙雷米沒回話,只定睛瞧著摩菈的雙眼。

「否則到時被懷疑的就會是你了。你想想,要是我說『芙雷米說要抓叛徒,其實只是在找機會暗算同伴』、『芙雷米找碴誣賴我,她一定就是第七人』,你打算怎麽向大家解釋?」

「……好吧。」

于是芙雷米收起槍,朝〈永恒蓓蕾〉的方向奔去。

既然成功轉移焦點,這應該是瞞過去了吧——摩菈心想,隨後跟上芙雷米。

摩菈向來不擅長撒謊,也很少隱瞞什麽。她總是秉持正直無欺的心,認爲唯有活得坦蕩,才是通往幸福的康莊大道。

「泰格狃那番話應該是故弄玄虛,但我對那確切的日期數字有些在意。它所說的兩天,不知道會是指什麽。」

「……天曉得呢。」

但摩菈根本不認爲那是故弄玄虛,甚至能確定那是真話;因爲泰格狃是不可能對摩菈撒謊的。

她回想起三年前的往事——想起與泰格狃立下的,那個無可饒恕的密約。

杳無人煙的古城裏,摩菈正與坐在瓦礫堆上的泰格狃僵持;瑪姆安娜則陪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著摩菈。

摩菈很迷惘。宣妮菈不僅是她的寶物,甚至說是人生的唯一也不爲過,她無論如何都希望保住宣妮菈的命。然而殺害六花勇者就等于背叛全世界,她怎麽也辦不到。

看著爲了如何拯救女兒而煩惱的摩菈,泰格狃提出了建議。

「不然折衷一下,你只要從六人當中挑一個殺掉就行了。這麽大的讓步,你總該接受了吧?」

摩菈什麽也沒回答。

「這樣都不行?傷腦筋啊……怎麽會有這麽冷血的母親呢。」

被泰格狃一說,摩菈氣得身子發顫。

「別的先姑且不提,我就算履行承諾,你也不見得會還我女兒。」

「唔……」

「像你們這種角色,想必是不把與人類的諾言當成一回事。只要你的諾言缺乏保證,談判就不會有任何結果。」

聽了摩菈的話,泰格狃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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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29 am

「你說得沒錯。」

「……什麽?」

「爲了贏得勝利,我的確不在乎說謊,答應過人類的事,更是從來沒遵守過。」

也就是說,它根本沒打算釋放宣妮菈嗎——摩菈心想。

「但是現在狀況不同,我必須取信于你。綁架是以信賴爲基礎的犯罪,要是加害者與被加害者少了某種信賴,犯罪就無法成立。」

「竟然扯到信賴去了。」

泰格狃朝坐在一旁的瑪姆安娜瞧了瞧。

「幸好這次有〈語言〉聖者在。等談判有了結果,我願意立刻向〈語言〉聖者發誓,要是沒遵守諾言,就交出自己的性命。」

摩菈動搖著,並思考了一會兒。

「這可不成。」她答道。

「……怎麽說?」

「凶魔可是爲了勝利,犠牲生命也在所不辭的存在。你的一條命,算得上什麽擔保?」

「原來如此,這麽說也是。」

泰格狃阖起眼,想了一會兒。

「你的著眼點的確合理,但我並不是一般凶魔,而是它們當中的巨頭,握有四成軍力的領導者。一旦我死了,凶魔將失去指揮中樞而元氣大傷。要想戰勝六花勇者,我的地位舉足輕重。」

「……凶魔巨頭,是嗎。」

這番話的確可信。光是面對面,摩菈就感受得出泰格狃的驚人實力,所謂掌握四成軍力雲雲,聽起來未必是誇大其辭。

「像我這等角色,願意以性命爲擔保,我認爲這提議應該值得你信賴。」

「瑪姆安娜,幫我檢查這番話是真是假。」

瑪姆安娜照著摩菈指示,使用〈語言〉之神的力量。一顆小光球出現,飛進泰格狃的嘴裏。

「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次吧。」

「我是凶魔裏的巨頭,握有四成凶魔軍,一旦我死了,凶魔將會元氣大傷。沒有我的話,凶魔是裸不了六花勇者的。」

要是它撒謊,光球應該會被吐出,回到瑪姆安娜那兒,但它依然吞著光球。

「……泰格狃說的是真的。」瑪姆安娜說了;但即使如此,摩菈依然不相信泰格狃。

「你還是不相信嗎?不然這樣吧,我直接向〈語言〉聖者發誓,不得對你撒謊;要是撒謊,願以命核破碎爲代價,同時讓你女兒的身體複原。」

說著,泰格狃指了指相當于人類心髒的左胸位置。

凶魔的命核,就等同人類的腦部。強韌的生命力雖然是凶魔的優勢,一旦命核遭破壞,任何凶魔都必死無疑;那是顆帶有金屬光澤的球體,每頭凶魔都會有至少一個,大小則各有差異,大一點的可達直徑五公分,小的可能連小指指尖都不到。

「這次就破例讓你看看吧。」

泰格狃伸手一按胸膛,胸肌浮現龜裂,露出裏頭的內髒,而不知是否因爲肉體結構特殊,它連一滴血也沒流。而在裸露的位置,的確是有顆命核。

「這下,你肯信任我了嗎?」

「……只要你向〈語言〉聖者發誓,我就相信你。」

瑪姆安娜點個頭,借助〈語言〉之神的力量生出一顆小光球,送入泰格狃的體內。

「我發誓,我不會對摩菈撒謊。要是我撒了謊,請盡管毀了我胸膛裏的命核,以及宣妮菈體內的寄生蟲。」

泰格狃的身軀發出光芒,誓約就此成立。

「這樣可以了嗎?唉……總算能開始談判了。」泰格狃聳了聳肩。

「那麽我就再說一次要求,我要你殺掉一個六花勇者。」

「這要求我無法接受,但我可以把自己的性命給你。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摩菈說得毅然決然,泰格狃卻回以搖頭。

「我拒絕。就算殺了你,也只是換其他人成爲六花勇者罷了。」

「不然除了我,你可以再從艾思芮、崴綸、娜榭塔妮亞三人當中挑一個。這樣如何?」

「你……!」

喊出聲的是旁聽的瑪姆安娜。

「你在想什麽呀!難道想殺人不成?」

「正是如此。這難道還不夠明白嗎?」

「……你簡直是瘋了。」

的確是瘋了——摩菈心想。女兒被挾爲人質,身爲母親的人哪還冷靜得下來。

「不行,我只要六花勇者的性命,你就算殺再多候補,也別想要回女兒。我只有唯一要求,就是殺掉『一個六花勇者』。」

泰格狃嚴正回絕,逼得摩菈不得不退讓。

「我日後將會成爲六花勇者,等一獲選,我就立刻自盡,這樣可以嗎?」

「……行不通。」

「怎麽說?」

「照這提議,要是到時你沒成爲六花勇者,我的人質豈不就白抓了嗎?再說,你以爲命運之神會選一個急于赴死的人當勇者?我的要求還是一樣,殺掉『一個六花勇者』。」

摩菈與泰格狃僵持許久,但泰格狃看來毫無讓步的意思。

「要是談判破裂,我就沒理由再讓你女兒活下去,這你應該明白吧?」

「………」

「真遺憾。」說完,泰格狃起身打算離去。

「慢著,我有個附帶條件。」談判一破裂,宣妮菈就得死,摩菈此刻不得不答應。

「若你在我殺掉六花勇者之前先死了,一樣得釋放我女兒。」

「……很抱歉,這我可無法接受,否則你將會千方百計地追殺我。」泰格狃搖搖頭。

「不然訂個期限吧。在期滿之前,我保證會殺掉一個六花勇者,但要是你在那之前死了,這協定就作廢。這條件我絕不讓步,你非接受不可。」

「唔……」

泰格狃扶著細長的下颚,考慮了好一會兒。

「你所謂的期限,是到何時呢?」

「就訂在魔神議後的第二十二天。只要你到時活著,我就會在期限內殺掉六花勇者。」

摸著下颚的泰格狃,又是一陣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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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0 am

「……挺公平的。好吧,我接受。」

談判好不容易有了結果,摩菈總算看到一絲拯救宣妮菈的曙光。

「魔神蘇醒後,你會在二十二天內動手殺掉一個六花勇者,但要是我在這之前先死了,協定就自動作廢,你的女兒也重回自由。你的條件就這些了,對吧?」

摩菈點了個頭。

「我再追加一個條件,在期限截止前,你不能對我女兒下手。」

「這是當然的。我答應你,在魔神趨醒後的二十二天裏,我的手下絕不會對你女兒下手,也不會讓我管轄範圍以外的凶魔動她一根寒毛。」

雙方終于達成協定。摩菈交涉出一條能拯救宣妮菈,同時又不必殺害六花勇者的道路。等魔神一蘇醒,她只要在二十二天之內殺掉泰格狃就行了。

「我也想補充兩個條件。其一,要是碰上你再也無法履行承諾,也就是在殺掉六花勇者前先死亡的狀況,你女兒的性命就由我收下了;其二,你成爲六花勇者後自殺,並不算是履行承諾。」

摩菈能接受前半段要求,卻覺得後半段不太尋常。若它的目的是除掉一名六花勇者,摩菈自殺不也是相同結果嗎?

摩菈原本打算設法在期限內打倒泰格狃,打不倒的話則自盡,以保全宣妮菈的命,但這對策如今也被泰格狃封住了。

繼續討價還價也是個辦法,但要是談判因此破裂,宣妮菈將性命不保。

「好,我接受條件。」

「……看來協定是成立了。」

「我再確認一件事。要是我們同歸于盡,結果會如何?」

「到時就算你贏,你的女兒會自動獲釋。」

「那好。」

摩菈向瑪姆安娜使了個眼色。少了〈語言〉聖者的見證,談判就不算完成。

瑪姆安娜生出的光球,進入泰格狃的體內。

「我泰格狃發誓,一旦我喪命,或是與摩菈同歸于盡時,宣妮菈胸中的寄生蟲也會同時死去;若有違誓,我願以所有凶魔屬下的生命爲代價。」

「泰格狃,要以其他人的性命爲代價,必須征求過對方同意才行。」

「是嗎?那麽我該怎麽做?」

「我會透過〈語言〉之神詢問你的下屬,問它們願不願意聽從泰格狃的命令犠牲自我。」瑪姆安娜閉起眼,沈默了一陣子,接著開口說了。

「泰格狃的所有下屬都宣示,願意爲它的命令犠牲。協定是有效的。」

泰格狃的身子發光,協定第一條就此成立。

「我泰格狃發誓,只要摩菈殺了一名六花勇者,我將除去宣妮菈胸中的寄生蟲;若有違誓,願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但摩菈自殺的狀況,不在協定範圍之內。」

「摩菈,你同意這協定嗎?」

「我同意。」

于是,協定第二條成立。

「我泰格狃發誓,在魔神蘇醒後二十二天內,全體凶魔不會傷害宣妮菈……,若有違誓,願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但要是摩菈在這二十二天內死亡,協定則自動失效。」

「……我同意。」

泰格狃的身子發光。協定全數完成,談判也到此結束。

接下來,摩菈必須在魔神蘇醒後的二十二天內打倒泰格狃,要是打不倒它,就得殺掉一個六花勇者。如果兩者都辦不到,宣妮菈就會喪命。

「那麽,我也該回魔哭領了。各位,我們後會有期。」

泰格狃站起來,往古城門口而去。摩菈就在這瞬間踢開椅子,起身朝它攻擊。

「唉唷唷。」

必殺之拳被泰格狃接下。摩菈才剛要追擊,泰格狃瞬間翻身跳出窗戶,融入夜色當中,讓摩菈想找也找不到。

「……摩菈,這下事情可嚴重了。你難不成真的打算殺了六花勇者?」

「怎麽可能。我要殺了那家夥,救回自己的女兒,如此而已。」

望著昏黑夜色,摩菈心想今天的談判應該稱得上圓滿成功。如今宣妮菈的安全暫時得到保障,只要打倒泰格狃,就不必殺六花勇者,外加還限制住泰格狃說謊,可說是意外的收獲。

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不祥的預感正警告著摩菈,泰格狃接下來必定會准備更多詭計。

摩菈與芙雷米一邊登山,一邊思考著。

你只剩兩天能救宣妮菈——泰格狃的話,指的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但這又是怎麽回事呢?當初立下的協定,塌止日是訂在魔神覺醒後的第二十二天,而今天才第十三天,照理說還剩下九天。

向〈語言〉聖者發過的誓是無法反悔的,就算它跟瑪姆安娜串通,也改變不了協定內容。時間還剩九天——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可惡的泰格狃。」

但泰格狃已經發過誓,一對摩菈撒謊就會喪命,因此照理來說,它是無法欺騙摩菈的,還剩兩天,指的究竟是什麽意思呢?此外,摩菈又該如何打倒泰格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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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0 am

第二卷 第三章 于〈永恒蓓蕾〉

咯血谷位于魔哭領東部;這地方的西邊有座無名小山,山勢艱險峻峭,有洞窟又有懸崖。

在山腰的某個洞窟入口,開著一朵奇妙的花,花的大小約可收入掌心,長著六枚花瓣,看起來雖然平凡,自然界卻找不出第二朵。這朵花總是似綻而未綻,含苞而待放,維持了千年之久。

那朵花,正是從前持花聖者用來作爲武器的花。

千年前,與魔神決死奮戰的持花聖者,曾一度敗于此山;由于全身負傷與積勞過甚,最後終于不支倒下。持花聖者雖然是救世主,但絕不是全能又無敵的存在,一受了傷就會痛,一過勞就會倒下,與凡人沒有兩樣。

持花聖者在倒下前,把用來當武器的那朵花插到地面,築出抵禦魔神與凶魔的結界,花了三天痊愈傷勢後,重赴戰場再戰魔神。

即使戰鬥終結,持花聖者的結界依然在原地發揮效果,阻止凶魔進入其中。

這,就是〈永恒蓓蕾〉的由來。

摩菈等人朝山腰處的結界前進。結界是個半徑五十公尺的球形,以洞窟爲中心點,一旦凶魔與魔神進入其中,就會被裏頭的斥力反彈回去。

「芙雷米,你進得來嗎?」

踏入的同時,摩菈詢問芙雷米,而芙雷米順利無礙地進到結界裏頭。

「看來是沒問題。我以前連靠近都沒辦法,這次應該是托六花紋章的效果。」

「那就好。要是留你一個人在外頭,也未免可憐了。」

摩菈對著夥伴們巡視一遭。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恰姆的身影;她靠在結界邊的岩壁上,正難過地呻吟著。

「你不要緊吧,恰姆?……」

摩菈湊過去一瞧,恰姆鼻水、眼淚、嘔吐齊流,白濁的吐瀉物裏,摻雜了銀色粉末。看來她正在替肚子裏的從魔洗去沾附的銀粉。

「傷……大家的傷都痊愈不了……怎麽辦,恰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嗚惡惡。」說著,恰姆又吐了。摩菈雖然同情,但也愛莫能助。能治療從魔傷勢的,只有恰姆她自己。

「看來當代最強聖者,也沒想像的可靠嘛。」在摩菈身後的芙雷米消遣了一句。

「……你說什麽!?」恰姆邊拭淚邊喊。

「難道不是嗎?你要是應付不了那銀粉,接下來永遠也打不贏泰格狃的。」

「……唔嗚!」恰姆邊哭邊槌著岩壁。

「閉嘴閉嘴閉嘴!恰姆才是最強的!只要寵物傷痊愈了,那種家夥根本沒什麽了不起的!恰姆一定把它撕裂吞掉!讓它斷手斷腳地活在恰姆的肚子裏!」

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摩菈心想。恰姆雖然實力強大,心智卻是恰恰相反,既不成熟又傲慢任性,也缺乏團隊精神;她一占上風就得意忘形,屈居劣勢時則驚慌失措。

沒能灌輸恰姆身爲一名戰士應有的心理建設,是摩菈的失職。如今想來,真是悔不當初。

「前提是你得克服那銀粉。」

「嗚嗚嗚!」

「芙雷米啊,你說得似乎有些過分了。」

而在不遠處,葛道夫背對著恰姆,心不在焉地望著遠方。從那樣子來看,他似乎還沒走出低潮。

摩菈從很久以前就認定葛道夫是第七人,認爲那呆然的身影,大概也是演出來的。

但先前與泰格狃之戰,葛道夫並沒任何可疑舉止,只跟著韓斯及恰姆一同阻擋凶魔援軍,撤退時則幫大家扛了行李。他究竟是不是第七人,摩菈如今也沒了把握。

「葛道夫,亞德雷呢?」芙雷米問道。葛道夫默默指了指洞窟。

于是摩菈與芙雷米並肩進入洞窟裏。

「芙雷米啊,你難道不曾懷疑過葛道夫嗎?」摩菈悄悄問道。

「當然懷疑過。我不只懷疑他,也懷疑你、蘿蘿妮亞、韓斯以及恰姆。」

「可是韓斯與恰姆……」

「我除了亞德雷,其余誰也不信。」芙雷米以平靜口吻,毅然決然地斷言。

「亞德雷沒事吧?」摩菈對著洞窟內吆喝。韓斯與蘿蘿妮亞就待在躺著的亞德雷身旁。亞德雷額頭敷了塊濕巾,蘿蘿妮亞正以〈鮮血〉之力爲他療傷。

而洞窟更深處,有塊高可及腰的岩石,上頭開了朵小花。那正是結界的中心〈永恒蓓蕾〉。而值得慶幸的,是洞窟裏有一泓湧泉。關于飲水問題,看來是無需擔心了。

「原來你們沒事,我本來還打算去接你們的。」韓斯說道。

「不必擔心我們,亞德雷他人如何?」

「他沒事,不過頭蓋骨有些裂開,意識也還沒恢複。這些我治療不來。」

蘿蘿妮亞的力量是操縱血液,雖然能治療刀傷與內出血,對于骨頭就沒轍了。

「由我來接手照顧吧。我的山之力,就是療愈之力。」

摩菈坐到亞德雷身旁,由山嶽吸收精氣,注入亞德雷頭蓋骨裏。人與生倶來的自愈能力得到活化,開始修複傷勢。

「治得好咪?」

「嗯,沒問題。」

站在背後的芙雷米觀察著眼前一舉一動。她懷疑摩菈是想假裝治療,趁機對亞德雷下手;一旦見到可疑行爲,芙雷米將迅速拔槍射殺她。

「還真是被打得慘不忍睹啊。」摩菈說道,氣氛也隨著這句話凝重了起來。正面交鋒如今吃了敗仗,而敵方甚至還沒派出全軍。像這樣的我方,有勝算可言嗎?

「……如果只有六人,我們搞不好已經贏咧。」韓斯說道。「我們可是邊打邊提心吊膽,不知何時會被誰出賣,從哪裏蹦出什麽偷襲伎倆,這樣根本發揮不了全力呀。我猜現在的我們,戰力可能連當初的六成都不到呗。」

「……的確如你所說。」芙雷米答道。

這次的失敗,你也有部分責任——正當摩菈暗自埋怨,韓斯卻突然笑了起來。

「喵嘻嘻,有趣有趣,這下可真是麻煩大了喵。我就是爲了享受這感覺才來魔哭領的。」

「韓斯,你到底哪根筋不對勁?」摩菈似乎受不了他的輕浮,語氣激動了起來。

「喵?難道你不覺得咪?難得遇上這等困境,要是不好好享受一番,可就白走一遭咧。」摩菈惱怒得不得了,也理解不了這男人的想法。

「倒是,亞德雷那時是想幹嘛?瞧他先是沒頭沒腦地攻過去,然後渾身破綻地站著挨打,究竟怎麽回事?」

一邊替亞德雷療傷,蘿蘿妮亞接著開口。

「唔……亞德他那時看起來,就好像勝券在握一般。」

「可是泰格狃明明就活蹦亂跳的。」

看著摩菈的納悶樣,韓斯開始解釋。

「亞德雷當時看起來就像是想幹一大票,所以我也配合著,幫他逮住了泰格狃。只是連我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般下場。」

「總之,等亞德雷清醒,我們再問個清楚吧。」

「他幾時才會醒?」芙雷米問了。摩菈邊注入精氣,邊檢查亞德雷的狀態。

「我想大概過幾小時就會醒了,這小子的強韌度簡直不像個人類。」

「……我真是受夠亞德雷了。」芙雷米突然說道。摩菈等人不知她所言爲何,只默默地瞧著她。

「這已經是第三次差點送命了。真不曉得他到底要我們操心到什麽地步才肯罷休。」說完,芙雷米歎了口氣。

「你不說個明白,他哪知道你在爲他操心呢?」

「就算說了也沒用的。何況我現在不太想跟他說話……」

一邊替亞德雷治療,摩菈一邊想起了昨天,自己差點就把亞德雷殺了。

當時的她真心以爲,亞德雷就是第七人;盡管當時的確有些不合理之處,但因爲他脫逃時挾了芙雷米爲人質,摩菈才會一口認定他爲敵人。

挾人質爲盾,是無可饒恕的行爲。爲求勝利不擇手段雖然不算錯,但摩菈還是認爲爲,世事有可爲有不可爲。亞德雷持刀抵著芙雷米的身影,就宛如泰格狃的翻版。

然而現在不同了。摩菈如今體認到,亞德雷是比誰都可靠的人物。

「我們先等亞德雷醒來,再做其他商量吧。我相信這小子一定有辦法打破僵局。」

聽了摩菈的決定,蘿蘿妮亞使勁地點了個頭,韓斯聳了聳肩,芙雷米默默看著亞德雷,臉上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爲什麽——?在朦胧意識中,亞德雷只想著這問題。

在分不清現實或虛幻的空間裏,亞德雷正與泰格狃交手。

亞德雷試著用煙幕彈制造破綻,泰格狃卻視煙幕爲無物;射了毒針也不管用;朝他臉上扔炸彈,還是一樣無效;高高跳起,用盡全力舉劍砸去,依然被泰格狃輕易打飛。

最後,亞德雷將聖者之釘剌到它身上,然而這張最終王牌,對泰格狃也不管用。

爲什麽?——亞德雷納悶著。這世上沒有,也不該有凶魔能承受住聖者之釘。要是連聖者之釘都不管用,亞德雷就無計可施,沒其他打倒泰格狃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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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1 am

(我說,亞德雷。)

泰格狃的口氣,就像是在與朋友交談。

(你到底要不要拿出真本事?)

亞德雷大喊一聲,一躍而起。

一起身,看到四周岩壁,一旁微光閃耀的花,以及包滿全身的繃帶,亞德雷很快就理解了目前所處的狀況:夥伴們救了自己,並來到這個〈永恒蓓蕾〉所在的山洞裏。

「亞德,你醒啦?」在洞窟裏的蘿蘿妮亞說道。她手裏正拿著條濕巾。

「大家都沒事吧?」

「大家都很好,七人全都在這裏。」

一聽說大家沒事,亞德雷抓起地上的劍,起身來到不知誰幫他扛來的鐵匣前,補充腰間小袋裏的秘密道具。

「你怎麽了?」

「我要再去找泰格狃打一場。」

「等等!可是你現在還帶著傷呢!」

「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剛剛的夢深深烙進亞德雷的腦海裏;只要一天不戰,一天沒裸,亞德雷就得永遠承受這坐立難安的煎熬。他正准備離開洞窟,卻被芙雷米攔了下來。

「亞德雷,你要上哪兒去?」

芙雷米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亞德雷。看著那雙眼睛,亞德雷這才總算恢複冷靜。

「你要是真傻到挑現在去打,那麽我看死了也好。」

「你說得對……抱歉,是我沖動了。」

說著,他把劍插回腰際,蘿蘿妮亞這才安心地呼了口氣。

亞德雷露出笑臉。越是艱苦,越是該笑容以對。

「大家都在那兒休息,吃東西,包紮傷口,還有保養武器防具之類,你不如就照著他們做吧。」

「我不需要休息,我得想出打敗泰格狃的方法。」

芙雷米歎了口氣,一臉受夠了的表情。

「要想,也應該等之後再想。現在的你,神智迷糊不清,是想不出什麽好法子的。」

「唔……」亞德雷什麽也反駁不了。

「你這地表最強,還真是夠給人惹麻煩的。」

芙雷米穿過亞德雷身旁,進到洞窟深處,卸下披風脫掉上衣。

「芙雷米,你要做什麽?」

「沖個澡。我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

說完,芙雷米單手持槍,並俐落地脫下衣服。亞德雷連忙離開洞窟……

一出洞窟,韓斯正在一旁吃東西。他拿著熏肉與幹面包,邊蘸水邊大口嚼著。

「你醒啦?睡得還好呗?」

「神清氣爽呢,恨不得立刻去收拾泰格狃。」

「別再說那蠢話了,吃你的飯呗。」

于是亞德雷從韓斯那兒接過一些熏肉。一拿到手,亞德雷發現這肉出奇地柔軟,肥肉部分光澤油亮,不帶任何腥臭;而包著肉的油紙,烙了個熟悉的印記。

「韓斯,這玩意兒不是娜榭塔妮亞帶來的嗎?」

「是呀,就是娜榭塔妮亞那家夥逃跑後留下的。想不到她吃的東西可真高級哪。」

「……真服了你,連敵人留下的東西也敢吃。」

「放心呗,沒人會傻到在自己食物裏下毒的。」

說完,韓斯又豪邁地大嚼特嚼了起來。亞德雷正猶豫著該不該吃,蘿蘿妮亞就在這時從洞窟裏現身。

「毒的話請不必擔心,我那兒有陶樂小姐……〈藥〉之聖者給我們的萬能解毒劑,而且我自己也有一些解毒的力量。」

「……抱歉,我看還是算了吧。我身爲地表最強的男人,這方面可是很謹慎的。」

說完,亞德雷從腰間小袋裏掏出自己的口糧——一塊邊長四公分的小立方體。

「那啥玩意兒?好吃咪?」

「這可是我命名爲地表最強口糧的食物。」

「你這人還真是老樣子,命名品味爛到不能再爛了喵。」

「它裏頭摻了精制面粉,某種動物的內髒萃取物,十二種草藥粉,再用牛油凝結成塊。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這顆就夠我撐一天了。」

「可是地表最強,應該跟食物沒什麽關系吧……」蘿蘿妮亞納悶地看著。

「……所以它好吃咪?」

亞德雷對著口糧端詳了一陣,並深呼吸了好幾次,讓情緒穩定下來。

「你在幹什咪?」

「吃這玩意兒需要些訣竅。首先,得把這輩子吃過的美食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伸指抵著額頭,開始自我催眠。

「接著,再想像它是世上最可口的食物。等到把自己哄得差不多了……」

他閉起眼睛,把方塊整顆扔進嘴裏,火速將它嚼得稀爛後,一口氣全咽下去。

「要是心存猶豫,不夠一氣呵成,之後將會有如身陷地獄,但只要能當心這點,它就是不折不扣的最強口糧。」

「……難道就沒有更輕松點的吃法喵?」韓斯簡直看傻了眼。

「倒是,其他人都吃飽了嗎?」吃完自己的一餐,亞德雷問道。目前看得到在吃東西的,只有韓斯與亞德雷。芙雷米人在沖澡,葛道夫與摩菈在結界的邊界處放哨,恰姆則閉著眼睛躺在岩石邊。

「葛道夫剛剛一個人吃了不知什麽東西,女人則全都說她們不必吃,理由我也不太清楚。」

「不必吃?」

「我不需要吃飯,只要控制血液裏的養分就行了。摩菈小姐能吸收山嶽精氣代替養分,所以也不必吃飯。」

真是方便啊——亞德雷心想。

「恰姆呢?」

「恰姆小姐的話……抱歉,我也不知道她爲什麽不必吃飯。」

這時,就在附近的恰姆開口了。

「你們覺得恰姆會想吃正常人的飯嗎?」

「……雖然不太懂你的意思,不過我大致理解了。」

「恰姆呀,現在在替寵物們療傷,拜托你們不要跟恰姆說話。」

說完,她又閉上眼睛;從她的肚子裏傳來些許從魔的呻吟聲。一想起從魔當時沾滿銀粉,痛苦打滾的模樣,亞德雷覺得現在還是照她所言,別打擾她比較好。

「芙雷米的話……對喔,芙雷米她可是半個凶魔。」

亞德雷從艾特洛那兒學過關于凶魔的生態:凶魔不會像人類一樣天天進食,頂多是十天吃一大頓,就可以撐上很久。

「…………?」

莫名的別扭感,令亞德雷一陣納悶。

「怎麽了喵?」

既然凶魔十天才吃一頓,爲何泰格狃要隨身攜帶無花果呢?但疑念並沒推導出結論,從他腦海裏漸漸消散。

看來是無須擔心了——此刻,摩菈人正待在結界邊,看著亞德雷從洞窟現身,從容地吃著東西的模樣。

摩菈環視全山,監視凶魔的一舉一動。只要人在山中,她就能使用千裏眼的能力,不過可視範圍僅止于自己所在的山中。目前〈永恒蓓蕾〉周遭集結了約兩百頭凶魔,以五頭爲一組的小隊形式,分散在山裏各個角落。這群凶魔裏,似乎有不少擁有智慧的高等凶魔。

這下簡直成了甕中之鼈——摩菈心想。看來泰格狃似乎打算將六花勇者封殺于此地。

接著,摩菈開始探查有無陷阱。〈永恒蓓蕾〉幾乎可說是六花勇者的必經之處,敵方很有可能于此地設了陷阱。她不只翻遍山中,甚至翻遍地底,尋找一切不自然之處,然而依她的搜尋,這座山裏並沒有陷阱。

泰格狃並不在這附近,潛伏山中的凶魔,也不像是照著泰格狃的命令在行動,而它所說的剩下兩天,如今依舊真意不明。

「………」

當初選擇逃命真的正確嗎——摩菈迷惘了。她開始覺得,或許當初無論如何都該打倒它,哪怕犠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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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的勇者 第二卷 Empty 回復: 六花的勇者 第二卷

發表 由 lung 周六 4月 30, 2016 6:32 am

不對——摩菈轉念一想,要是自己失敗,宣妮菈也會同時喪命。帶著泰格狃同歸于盡,是最後不得已的手段。

「摩菈,情況如何?」吃完飯的亞德雷,這時前來問道。

「這裏完全被包圍了,不過沒有即刻的危險。」摩菈暫停監視,向亞德雷闡釋關于千裏眼的能力。

「看來接下來還有場硬仗得打,你也去休息一下呗。」韓斯說。

「也是。那我就休息一下,洗個澡好了。」

說著,摩菈進到洞窟裏,但她沒停下千裏眼,依然滴水不漏地監視周遭。

在洞窟裏,一絲不挂的芙雷米,正擦著頭發上沾染的煤煙,一看到摩菈進入,立刻拿起一旁擺著的槍。

「別激動,我沒要做什麽。」

說完,摩菈脫掉铠甲與法衣,身子浸入冷泉,泥沙也隨之揚起,但由于大家事前預留了飲水,所以沒什麽大礙。舒暢的沁涼滲入全身,趁著身子還沒冷透,摩菈離開泉水,洗掉指甲與手掌上的汙垢。

「真是幸虧這兒水源豐沛。別的先不提,儀容方面起碼是不必操心了。」摩菈籲了一聲。

不論何時何處,淨身沐浴總令人心曠神怡。但摩菈雖然想好好休息,宣妮菈的事卻總是在腦中盤旋不去。

「……請問,我可以一起洗嗎?」

蘿蘿妮亞進到洞窟裏,花了點時間卸下铠甲。

「……三人同時入浴也太輕率了,要是碰上突發狀況該怎麽辦?」芙雷米問。

「無所謂,反正光著身子也能打,被人看見了也不會少塊肉。」摩菈邊說著,邊掏水沖去汙垢。

「蘿蘿妮亞啊,突然陷入這種局面,你應該很驚訝吧?」

「是、是的……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竟然會有假的六花勇者。」

「我也一樣。當時看到你出現,我簡直心髒都快要停了。」說著,摩菈她笑了。

「你也真是教人猜不透呢,蘿蘿妮亞。」芙雷米突然搭話,把铠甲脫到一半的蘿蘿妮亞嚇了一跳。

「請問,您指的是?」

「看你當時就連遇到鹿都會怕,一碰上敵人卻大吵大鬧。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怯弱又優柔寡斷的那個,才是真正的蘿蘿妮亞。至于大吵大鬧嘛……怎麽說呢,算是屬于她的某種儀式吧。」摩菈代替蘿蘿妮亞解……答,但芙雷米似乎無法理解,納悶地歪著頭。

「蘿蘿妮亞,我問你,你覺得誰最可疑?」

「不知道,我覺得大家都不像是敵人。」被她這麽一問,蘿蘿妮亞瑟縮了起來。

芙雷米瞪著蘿蘿妮亞。

「以你的立場,最該懷疑的不是我嗎?我是凶魔的女兒,是泰格狃教育出來的六花殺手,還是殺了你朋友的犯人,爲何你不懷疑我呢?」

「這個嘛……」

「你在打什麽主意?」

「夠了,芙雷米,蘿蘿妮亞什麽主意也沒打,她本來就不懂得懷疑他人。」摩菈忍不住插口。

「這可難說了。」

「你難道就不能再和氣點嗎?再這樣下去,只會落得被大家排擠的下場。」

被摩菈這麽一講,芙雷米將視線瞥到一旁。

「……我只懂得這樣面對別人。」

「芙雷米小姐,」蘿蘿妮亞說道。「我也曾經想過,芙雷米小姐會不會是第七人,但是亞德跟摩菈小姐都很信賴您,所以我也不再懷疑了。」

「……這樣。」

「芙雷米小姐,您跟亞德感情很好嗎?」

芙雷米沒回答蘿蘿妮亞的疑問,開始穿起衣服。苗條的身子沒多久,就罩在黑色皮衣之下。

「你都叫他亞德……是嗎。你們倆的感情,似乎也挺好的。」說完,她拿起槍,離開了洞窟。

看著她的背影,不禁讓摩菈聯想起刺猬:提防著逼近而來的一切,對凡事都戰戰兢兢;將己身的脆弱化爲敵意,沒有其他與人交流的手段。也許真正怯懦的不是洛洛尼亞,而是芙雷米也說不定。

原本提心吊膽的蘿蘿妮亞,這下終于松了口氣,繼續脫起身上的铠甲。

「真是難爲你了,蘿蘿妮亞,她似乎挺排斥你的。」

「看來的確是呢。」蘿蘿妮亞尴尬地笑著。「不過這下我也放心了,因爲她比想像的還要善良得多。」

經曆那番對話,真虧她還能如此樂觀——摩菈不禁佩服了起來。

「倒是,我都不曉得你跟亞德雷早就認識。這世間可真小啊。」

「是的。之所以沒提過亞德,只是因爲一直沒什麽機會。」

「嗯。你喜歡他嗎?」

脫著盔甲的蘿蘿妮亞,這下又停住了。

「呃,唔……我不知道。」

滑稽的模樣,把摩菈逗得笑了出來。

「我想應該不是,大概不是吧,那應該稱不上什麽喜歡不喜歡……」

「不是的話那就好。亞德雷這人雖然靠得住,但也傻得無藥可救。要是迷上他,你可就有罪受了。」

「是這樣嗎?可是我認爲應該不至于……嗯,不對……」

年輕人可真自由自在啊——摩菈心想。即使身處這等狀況,也還有談情說愛的余力;看在摩菈眼裏,真是值得欣慰的事。

而即使像這樣聊著天,摩菈心底依然惦記著宣妮菈,片刻不曾忘懷。

接近傍晚時分,洗過澡、保養完武器防具的衆人,在洞窟前圍成一圈。會議的時刻到了。

「亞德雷啊,你身體好了吧?」摩菈問道。坐在中央的亞德雷點了點頭。那超人般的體格,

實在教人甘拜下風。

「倒是現況究竟如何?泰格狃就在附近嗎?」

摩菈使出千裏眼,但山嶽並沒有什麽變化。

「沒看到泰格狃。」

聽了摩菈的回答,亞德雷陷入思索。

「兩百頭凶魔是嗎。這數目真怪,不上不下的,若想困住我們,未免太少了些。」

「山的外頭應該還有其他凶魔,想正面突破應該不容易。」

「就算贏不了,也還可以逃。只要泰格狃不在,這數目其實沒什麽好怕的。」亞德雷說。

「是啊,只要泰格狃不在的話。」芙雷米重複了一次。

「我想先問大家一件事。關于第七人的真面目,有誰掌握了什麽線索嗎?我問的不是誰很可疑,或是誰舉止異常之類,而是指關鍵性的證據。」

摩菈並沒有線索。而從現場的沈默看來,其他人似乎也沒有。

「關于撤退戰,我當時昏過去了,什麽也不曉得。誰能告訴我當時的情況嗎?」

于是摩菈與韓斯兩人交替爲他說明了撤退至此的經過。亞德雷聽完,手扶著額頭並繃起了臉。

「……我不懂。照你們倆所說的,除了我以外,應該任何人都有機會對誰下手才對啊。」

摩菈點了點頭。若芙雷米是敵人,她現在早就死了。

「要是葛道夫或蘿蘿妮亞當時造反,恐怕連我都應付不來呗。就算逃得掉,大概也保護不了亞德雷或恰姆;然後如果恰姆是敵人,我應該就死定了。」

「不對,如果貓先生是敵人,應該是恰姆會死掉吧。」

韓斯與恰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那麽爲何第七人要按兵不動?難道是有什麽企圖嗎?」

亞德雷百思不解,而摩菈也想著同樣的問題。第七人顯然放過了大好機會,而且還不只

一次。

「其實我打算要是找出第七人,即使以生命交換,也非殺掉對方不可。」這時,芙雷米開口了。

「咦?」

「我已經准備了很久,也找第七人找了很久。也許第七人不是沒動作,而是怕我殺了他,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就算如此,連那麽好的機會都放過,也未免太不自然了呗?事實上要是第七人進退得宜,要滅掉我們大家搞不好都不成問題咧。」

對于韓斯的說法,摩菈也持相同意見。

「也搞不好有其他原因,例如泰格狃下了指示,要第七人待命。」

「爲了什麽?」亞德雷問了。

「爲了耍我們。」

「什麽?」

「泰格狃向來不太正經,從以前就愛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些對自身無益的事,教人摸不透它的居心。如今一想,也許他根本什麽居心也沒有。」

確實如此。那嘻皮笑臉的口吻、玩世不恭的態度,以及毫無道理的戰鬥方式,怎麽看都是在耍弄我方。

「也就是說,那家夥只是在開玩笑?根本不是認真要收拾我們?」

「……我不確定。也許它是玩笑之中暗藏計謀,也或許真的只是在開玩笑。」

若真是這樣,揣度泰格狃的行動,不就等于毫無意義嗎——摩菈不禁覺得,這角色可真是夠難纏的。

「我們是在丘陵上遇襲的,也許那就是第七人的誘騙之計?」摩菈說道。

亞德雷雙手叉胸,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可是摩菈,發現那丘陵的人不就是你喵?」韓斯說。

「是我提議大家上丘陵談事情的。」接著輪到芙雷米說。

就在這時,蘿蘿妮亞畏畏縮縮地舉起手。

「那個……抱、抱歉,我可以說句話嗎?」

在亞德雷催促下,蘿蘿妮亞這才終于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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