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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爲目標[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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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16 am

◆◆◆◆◆

“好、好嘞……快跑吧……渦波會來幫我的對吧……?”

在離開沃克家的路上,斯諾沒走多遠就慫了。

剛才面對沃克家當主時展現的英勇氣魄如今蕩然無存,斯諾又怯生生地觀察起了我的反應。

我見狀不禁暗自慨歎人的性格果然無法輕易改變,苦笑道:

“嗯。如果出現了想把斯諾帶回去的人,我會和他們戰鬥的。畢竟我已經是斯諾的夥伴了啊。”

“拉、拉絲缇娅拉大人也會來幫忙嗎……會不會呢……”

“誰知道呢。畢竟她做事老是心血來潮。”

“诶、诶诶~……?那麽,能不能麻煩渦波去拜托她一下呢?诶嘿嘿。”

“只是拜托的話那當然沒什麽問題……”

看來在斯諾眼裏,拉絲缇娅拉已經被列入庇護自己的人物名單了。

見到斯諾這麽快就又想要依賴別人,我不覺大感無語。結果她一看到我這種反應,立馬又挺胸擡頭,擺出自立的態度。

“不、不是的,就算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哦?就算我只有一個人,就算沒有『英雄』,這一次我一定會成功逃離沃克家的!……話說要逃到哪裏比較好呢?總之只要不是勞拉維亞逃到哪裏都行……”

斯諾畏畏縮縮地邁步往前走。

看她的態度,似乎打算立刻離開『瓦爾法拉』。

“斯諾,等一下。在那之前有幾個人我必須跟著好好談一談。”

“咦?在我說過那些話之後,真心得趕緊跑到遠離義母大人的地方啊……說實話,僅僅是跟她待在同一國內,我就覺得好可怕……”

“冷靜點。在舉辦『舞鬥大會』的『瓦爾法拉』之內,就算是沃克家也沒法亂來的。”

“話是這麽說……”

斯諾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不行。

做了自己不習慣的事後,她對接下來該怎麽做拿不定主意。

“我會好好拜托拉絲缇娅拉她們護衛你的,所以冷靜點吧。……要是能跟她們待在一起,你應該會放心不少吧?”

“雖然是那樣,但是跟她們在一起的話不是又會被弗茨亞茨給盯上嘛……”

“那沒辦法。順帶一說我也是被各種勢力給盯住了哦。”

“果然、變成這樣了嗎……不過沒關系,我知道的……”

客觀上說,我的邀請實際上增加了斯諾要對付的敵人。

見斯諾恢複了冷靜,我開始同她解釋之後的行動方針。

“接下來我要去跟瑪利亞談一談。我覺得談過之後肯定會著手破壞『手環』。但考慮到我的『手環』被破壞後發生的事,瑪利亞很有可能會進行反擊,到那個時候,拜托幫我把瑪利亞拘束起來,斯諾。”

“這樣啊。說起來,你妹妹她手上也有『手環』來著。嗯,雖然感覺挺麻煩,但是我會幫忙的啦。畢竟我想要被渦波喜歡上嘛。”

斯諾堂堂正正地表示想獲得我的好感。這讓我有些難爲情,撇開視線繼續道:

“幫大忙了。但是瑪利亞很強的,所以要小心一點哦。”

“诶,很強嗎?”

“搞不好的話,瑪利亞可能跟諾文一樣強吧。畢竟她身上寄宿著守護者『火之理的盜竊者』阿爾缇的力量啊……”

“守護者的力量——?……那、那就不好說了呢。雖然我想要被渦波喜歡,但要是跟守護者扯上關系的話,人家有點怕怕。”

“沒事,斯諾你不戰鬥也沒關系的。就跟我們潛入迷宮那時候一樣,斯諾只要守在我身後就行。只要那樣我就能安心了。”

“咦,是那樣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去也行吧?”

這對話讓我回想起了以前去迷宮的時候。雖然決定了不再逃避,但斯諾的內在偏向還是不失懶散。

不過這樣正好。

既不過份執著,又不是特別缺乏幹勁的斯諾是最讓人放心的。

“好,那我們立刻出發吧。趕在明天之前讓瑪利亞恢複正常,在那之後——”

“——在·那·之·後?”

然而,我的話連同事情順利進展的勢頭一起被整個打斷了。

不知不覺間,前方聚集起了一股黑暗,從那股黑暗中傳來了莉帕的聲音。

“趕在明天之前讓瑪利亞姐姐恢複過來是不是有點太著急了呀,大哥哥?”

莉帕現出了身姿。

她以一種堵住去路的架勢出現在了我們面前,隨後笑著祝福道:

“不過嘛,還是恭喜你們啦。終于能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內心了呢。你們兩個都好讓人羨慕呀……”

在這份祝福中並無一絲虛情假意。

這是莉帕發自心底的祝福和豔羨。

雖然我早料到莉帕會現身,但斯諾就不一樣了。她有些驚訝地跟莉帕問道:

“莉、莉帕……?你在嗎……”

“嗯,我一直都在你們附近哦。所以事情的大概我都是知道的。”

莉帕回答著斯諾,之後立刻轉身看向我。

“真是挺而走險啊,大哥哥。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會用那麽強硬的手段說服斯諾姐姐。我真想不到大哥哥你居然能那麽熱血。還以爲你不是很擅長應付斯諾姐姐的……”

“……確實是不大擅長。但那說不定會成爲我們最後一次談話。既然這樣,那麽爲了不留任何遺憾,我理應傾盡全力地說服她不是嗎?”

“哼嗯~……爲了不留任何遺憾、是嗎……”

莉帕臉色一變,用認真的表情詢問我:

“呐,大哥哥,我問你。你爲什麽要急著趕去瑪利亞姐姐那邊?你現在應該休養身體更好吧?你看,你現在也還是筋疲力盡的狀態哦?再說瑪利亞姐姐也不白給吧?要想做到萬無一失的話,你應該好好睡一覺,等明天再同她交戰。”

莉帕的疑問合情合理。

爲了確保我的手環能在『舞鬥大會』上被破壞,我一直在用跟自己過不去的方式消耗體力。整個比賽期間,我是一覺不睡、一餐不吃,最後還跟拉絲缇娅拉打了個你死我活。

如果我最優先的目的是打倒帕林庫洛,那麽我時下的勉強非常不合理。

我和瑪利亞的力量對打倒帕林庫洛來說都是必要的,像這樣執意擴大消耗根本無裨于事。

明知在理論上站不住腳,我還是拼命地開脫道:

“……瑪利亞她、跟我一樣失去了記憶。失去了記憶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這是我的親身體會。所以我無論如何都想盡快幫她取回記憶,這很奇怪嗎?”

“嗯,很奇怪。如果大哥哥你被反殺了的話,瑪利亞姐姐的記憶可就一輩子都回不來了哦?瑪利亞姐姐要取回記憶並沒有時限,所以如果你當真爲她著想,就應該盡可能地提高成功率,以萬全的狀態去見她。所以你現在過去找她太不自然了。”

“……如果冷靜地去想,那你說的確實沒錯。但總有感性戰勝理性的時候吧?站在個人感情的立場上,我想現在就讓瑪利亞恢複記憶。”

辯解的理由讓我自己都覺得牽強。

理所當然的,莉帕的表情陰暗了許多,她身後呈漩渦狀的黑暗也變得更加深邃。

看來她對我的猜疑心也像身後那股黑暗一樣加深了。

“果然、不對勁。我聽說『基督·歐亞』是個理性的人,但是現在的大哥哥似乎毫無理性可言。我問你,你爲什麽要用這樣強硬的手段幫助斯諾姐姐?爲什麽要在疲憊不堪的狀態下去瑪利亞姐姐身邊?爲什麽?”

莉帕那雙比黑暗還要深邃的眼瞳直勾勾地凝視著我。

她向我投以不容任何謊言的目光。

“那、那是因爲——”

“是因爲你在解決瑪利亞姐姐的問題之後,還有要在『瓦爾法拉(此處)』做的事?”

不等我把話說完,莉帕就點破了我的真意。

這也就是說,莉帕已經看透了我的想法。

事已至此,我知道自己無法再蒙混過關,于是點了點頭。

“是的,就是這樣。”

“那倒是說說你還要做些什麽?如果成功幫助瑪利亞姐姐恢複了記憶,那麽你在這裏應該就沒有什麽事情可做了不是嗎?你在排除一切後顧之憂後,不是要馬不停蹄地去追帕林庫洛·勒伽西嗎?”

莉帕的表情漸漸扭曲了。

“有的,我還有事情要做。”

“沒有的、不會有的,你快離開這裏啊。你快去追帕林庫洛吧,大哥哥,算我求你了……!”

莉帕用顫抖的聲音懇求道,然而我搖了搖頭。

見狀,她忍無可忍、又無能爲力地喊道:

“——聽·我·的!不·要·再·管·我·和·諾·文·了,你·走·吧!”

“——我·根·本·不·可·能·不·管·你·們·就·離·開·吧……!”

我們終于不再虛飾。

“爲什麽……!?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吧!?你有無法饒恕的敵人不是嗎!?所以說,你趕緊去那邊吧!你不能去諾文那裏!!”

“我要去。我跟諾文是摯友,不能棄他于不顧……”

“是摯友又怎樣!?你還想要幹什麽!?諾文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打倒了『最強』的『英雄』,得到了『榮光』,也不再欺騙自己了!已經沒有大哥哥你出場的余地了!!”

“雖然阿爾缇那時候我做錯了,但這次我不會再錯的。這一次,我必須要戰鬥。我想這一定是與守護者對等之人的義務……我不會將這份責任推卸給任何人……絕對不會!!”

如果我真的將這裏的事全部甩給莉帕一走了之,那到時候就會讓瑪利亞和阿爾缇的悲劇重演。

結局一定會演變成『諾文將不惜一切地同我決鬥』吧。

“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大哥哥!?我不懂!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你去見他,諾文一定會消失的!!明明會讓他消失,可爲什麽你還不惜如此勉強也要去見他!?”

“——因爲諾文在等我。……所以我要去。”

我如此回答道。

“…………!!”

聽到我的話,莉帕的表情凝固了。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靜止,片刻之後,莉帕重新展露笑顔。

“……呵、呵呵。說的也是呢。……諾文他在等著大哥哥,正如你所言啊。”

雖然是在笑,但莉帕臉上卻蒙著相當深重的陰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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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19 am

帶著自棄般的笑容,莉帕獨白道:

“因爲我一直都在看著諾文,所以是明白的。不會有錯的哦,現在的諾文眼裏只有你一人。因爲諾文已經搞不懂自己的願望是什麽了,所以他在期待著喚醒自己的『英雄』。”

莉帕的想法跟我一樣。

不,應該說,諾文的問題是我們誰都不會搞錯的。

因爲他早已經無比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願望,“跟相川渦波在『舞鬥大會』的決賽中交手”,這句話他一直挂在嘴邊。

“諾文相信大哥哥會給自己一個答案,所以他要在『瓦爾法拉』的頂點等你。他肯定會永遠永遠等下去。但是、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去。”

莉帕帶著支離破碎的笑容,痛苦地搖著頭:

“——正因如此,你還是背叛諾文的期待吧,大哥哥。”

然後她堂而皇之地要我背叛摯友的信任。

但她這番話中沒有惡意。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諾文,就因爲這點確鑿無疑,所以莉帕的問題才最爲棘手。

“將諾文的信賴和期待通通背叛吧。這樣一來,諾文就不會消失了。豈止不會消失,或許還會予他以更大的遺憾。只要他的『留戀』繼續加重,這之後就都穩了!我就能永遠和諾文在一起了!!”

莉帕從黑暗中拔出了大鐮刀。

鐮刀跟初見時已有天壤之別,形狀雖然未曾改變,但包裹在鐮刀周圍的魔力卻比之前濃郁了數倍。那股魔力就像是在彰顯莉帕此時的感情一樣,不祥地蠢動著。

“我不想看到現在這樣行將消逝的諾文!所以——!!”

莉帕將鐮刀橫舉,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她的意思很明顯,如果想要通過此處,就得先將她打倒。

與之相應的,我也從『持有物品』中取出了『新月琉璃制直劍』,和莉帕一樣擺好架勢。

我也已經做好了覺悟,做好了同莉帕爲敵的覺悟——

“讓開,莉帕。我要在今天之內讓瑪利亞恢複原樣,然後我要去諾文身邊。”

“明明我都這麽求你了……!即使如此,你還是要去嗎……!?”

“是的,我唯獨不能接受你這個請求。”

“明明你剛才還說要去追帕林庫洛的……!你這個騙子……”

“但莉帕也騙了我不是嗎?”

要說撒謊我們彼此彼此。

莉帕聽罷眉頭一蹙,笑道:

“……呵、呵呵、呵呵呵。你說的不錯呢。我也一樣啊,大哥哥。”

于是她一貫的清純不再,態度頗似一個老練的魔女。

我面前的少女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純真的孩子了。

莉帕冷靜地繼續道:

“唉,看來作爲保險留下與大哥哥的『聯結』是一步錯棋啊……我想著留著『聯結』就能獲悉你的情感和行動,結果並非如此。我還以爲把我在疏遠大哥哥的想法傳達過去的話,你自然就會遠離我們……沒想到你卻對我的嫌棄不以爲意,真是的……”

莉帕將自己此前的布局坦露無遺,用誇張的語氣慨歎著自己的失策。

“唉,世事果真不能盡如人意啊……真的是太不順了。”

但她仍然表現得很從容。蛻變得十分老練的她或許已經預料到如此事態了。

“——不過,我也有我的考量哦。”

以此爲結,莉帕沒身于後方的黑暗——消失了。

是她一貫的瞬間移動,彌漫于四周的黑暗隨之散盡,現場只剩下我和斯諾兩人。

“消、消失了……?渦波、讓她這麽走掉可以嗎……?”

“沒事的。我想她應該是去找待在『史詩探索者』的瑪利亞了……”

“去你妹妹那兒了……?”

事實上我就是爲了迫使莉帕去找瑪利亞才首先解決斯諾的問題的。

我確信斯諾一旦成爲了我的同伴,莉帕就會采取行動讓瑪利亞成爲自己的棋子。而我之所以會放任她那麽做,是因爲我相信瑪利亞絕不會任憑莉帕擺布。

與『火之理的盜竊者』戰鬥的經曆現在還是那樣鮮明。

在那場戰鬥中,最終戰勝了阿爾缇的並不是我,而是瑪利亞。

在那座『煉獄』裏,自抉雙目發誓要“向前進”的瑪利亞,肯定『不會混淆自己的願望』。

“……重新拜托你,斯諾。請你跟我一起與莉帕戰鬥吧。我希望你作爲搭檔提供協助。”

我依照起初的計劃拜托斯諾與我一起和『死神』戰鬥。

“作爲搭檔……幫助你……”

“嗯,不是我單方面的守護你。我希望斯諾也來守護我。”

“這就是你說的對等的關系啊……那就沒辦法了呢……嗯,就從這一步開始重新來過吧,把我和渦波之間的關系……”

斯諾答應得很痛快。

說實話,我本以爲她會跟剛才一樣不情不願來著,不管怎麽說,這是個可喜的誤算。

“這一次你挺有幹勁啊。瑪利亞那時候明明那麽不情願的。”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跟莉帕應該是朋友。可能的話我想增進和她的關系……所以我會去,我不會逃避面對她。”

“這樣啊……”

斯諾本能地理解到,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選擇逃避,那就再也沒有機會與莉帕互相理解了。

她跟之前的我完全不一樣。

表現得頗爲可靠的斯諾一邊前進一邊對我說:

“盡快吧,渦波。不趕緊去『史詩探索者』那邊的話,你妹妹會有危險的哦?不能用渦波的『Connection』直接去『史詩探索者』嗎?”

“設置在『史詩探索者』的『Connection』早就被解除了,不行的。……但是沒關系,我也留了一手。”

“诶,你還留了一手嗎?”

“是的。”

懷著心中的信賴,我點了點頭。

我也留了後手,而且還是我最信賴的後手。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耽誤太長時間,于是我和斯諾兩個人快步回往瑪利亞所在的『史詩探索者』本部。這一次,我一定要幫到所有人——

◆◆◆◆◆

我和斯諾沒用多久就離開了『瓦爾法拉』的船隊,抵達了位于勞拉維亞的『史詩探索者』據點。

雖然我們已經用了最快速度返程——但還是慢了一步,沖突已經爆發。

在『史詩探索者』據點的最上層,瑪利亞房間的所在處竄起了黑煙。

接著,在我們進入建築物的一瞬間,爆炸聲傳及耳畔。

同一時間,我們看到身纏黑霧的莉帕抱著瑪利亞飛了出去,翻出窗戶的拉絲缇娅拉緊隨其後。

戰鬥已經開始了。

拉絲缇娅拉正在迎擊擄走了瑪利亞的莉帕。

確認到三人在朝『史詩探索者』的訓練場方向移動之後,我們也急忙追了過去。

在追擊的過程中,我和斯諾兵分兩路,利用次元魔法和振動魔法的協作堵塞莉帕的退路,成功將她逼入了訓練場內。

在訓練場著陸的莉帕放下懷中的瑪利亞,架好了鐮刀。拉絲缇娅拉站在她的正前方,我在右後方,斯諾在左後方,正好呈三角形將她包圍。

就這樣,在沒有觀衆的訓練場裏,『舞鬥大會』的番外戰開幕了。

距離敵人最近的拉絲缇娅拉最先開口喊道:

“把瑪利亞醬還來!”

“還給你?呵呵,但是瑪利亞姐姐自己似乎不願意哦?那麽蠻橫地要取下人家的『手環』實在是太過分了呀,拉絲缇娅拉姐姐。”

“咕——現在又沒有時間細水長流!再說又是瑪利亞醬!我怎麽也不能像渦波那時候一樣先給她打得遍體鱗傷呀!”

拉絲缇娅拉撓著短發懊悔道。

她似乎是在解除『手環』的過程中遭到了莉帕的襲擊。

在兩人爭論的時候,我冷靜地對蹲伏在莉帕身旁的瑪利亞進行『注視』。

【狀態欄】

姓名:瑪利亞 HP107/159 MP832/855 職業:無

等級 10

力量7.69 體力7.23 技巧5.99 敏捷4.55 賢能7.96 魔力41.13素質4.13

狀態:精神汙染1.65 記憶篡改1.04 記憶障礙1.02認識阻礙1.34 黑暗1.33

先天技能:無

後天技能:狩獵0.68 料理1.08 火炎魔法3.53

跟我在准決賽中的狀態一樣,恐怕現在的瑪利亞會將周圍的所有人都看爲敵人。

“拉絲缇娅拉!先動手制服瑪利亞!”

我對拉絲缇娅拉作出指示,告訴她瑪利亞的優先級最高。

然而得到的回應卻飽含不滿。

“渦波!我可沒聽說瑪利亞有這麽強啊!!”

“我不是跟你說她可能會使用一點阿爾缇的力量了嘛!”

“哪叫一點啊!這火強的可不是開玩笑啊!”

看來她在強行取下『手環』的途中遭到了瑪利亞火焰的反擊。拉絲缇娅拉的衣擺被火燒焦,讓她委屈得眼眶閃出了淚光。

“不能怪我吧,我也不是很了解啊!”

在聖誕祭那天的最後,瑪利亞像阿爾缇那樣通過火焰獲得了周圍的信息,但除此之外的問題我就一無所知了。

但就拉絲缇娅拉的樣子和瑪利亞的狀態欄上看,她應該能使用相當多的魔法。

“拉、拉絲缇娅拉大人……今天天兒不錯……那~個,昨天真是失禮了——”

接著斯諾突然開始主張自己的存在。她似乎一直在找機會跟拉絲缇娅拉打招呼。與之相對的,拉絲缇娅拉簡明扼要地問道:

“——那麽,斯諾是敵人!?還是同伴!?哪一邊!?”

“是、是同伴啦,拉絲缇娅拉大人!小女承蒙您的指點,脫胎換骨了!此番有幸來援實在是三生有幸!並且那個啥,如果可以的話,作爲代替,日後有事相求……”

“我知道了,之後會聽你說的!所以現在來幫個忙!!”

“遵命!我會盡力的!”

斯諾手上拿著我給她的大劍,戰意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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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0 am

莉帕看到被我們包圍,眯細了眼睛。

“大哥哥,你猜出我的行動了呢。所以只布置了能夠對抗我的拉絲缇娅拉姐姐在這裏……明明使徒小姐要是在的話,我就能把她當做人質之類的,辦法會多不少。”

“不不不,缇亞現在是因爲不可抗力的原因所以才不在的……”

因爲某個非常不值一提的理由,缇亞目前絕贊昏厥中。

不過確實,就算她醒著我也不會讓她參與到這個作戰裏來吧。面對能夠利用瞬間移動輕而易舉地潛到別人背後的莉帕,只能進行遠距離攻擊的缇亞與她的相性很差。就算有塞拉代步我也不想讓她加入進來。

“總而言之,現在這裏有三個能應付你那犯規的瞬間移動攻擊的劍士。我勸你還是放棄拐走瑪利亞吧,莉帕。”

“看上去是那樣呢。但是,你能猜到這一招嗎?我啊,可是能夠對帕林庫洛的『手環』進行幹涉的哦?你猜是爲什麽呢~?”

莉帕擡起手,令凝聚在瑪利亞『手環』上的黑暗變得更加深邃。

于是乎,蹲伏在地的瑪利亞的魔力翻騰起來,展露出凶惡的敵意。

但是這其中的原因我已經有了頭緒。

“大概能想到。是因爲你跟『暗之理的盜竊者』帕林庫洛·勒伽西之間也有『聯結』吧?所以能用從他那裏得到的魔力對『手環』進行操作。”

“诶、爲什麽會……”

莉帕聽完目瞪口呆。

但她立刻合上嘴,瞪了我一眼:

“……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要再接近我了。我隨時都能驅使瑪利亞姐姐攻擊你們哦。”

“無所謂。不過你不要以爲那麽簡單就能成功好嗎?瑪利亞是不會『混淆自己的願望』的。只要有這一點,問題就大不一樣了。就因爲我相信這一點,所以我才選擇了這個狀況。”

“嘿诶~……你說的那什麽不會混淆自己的願望,又是什麽意思呢……?”

“就是說不會輕易被別人操縱的意思。”

能夠一以貫之的堅定意志,這是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

如果沒有那份意志,不管有多麽強大的力量,人也還是很脆弱。

比方說,我和斯諾本來的力量並不比拉絲缇娅拉遜色,但就是因爲對自己的願望是什麽感到迷茫,才會敗在她手下。

“你要是這麽說的話,我也一樣不會任人擺布哦。我也一樣『不會混淆自己的願望』,這是絕對的。”

“我明白。莉帕你會有此決意都是我導致的,這都是那一天草率地將自己和莉帕之間的『聯結』棄置不管的我的責任。……我不會說你的願望是錯的。我明白莉帕的願望是發自內心的渴求。但是,如果你明知會讓諾文痛苦下去,卻還是要堅持那份心願的話……我們就只能戰鬥了。”

“哼,你就那麽看不慣我的願望啊……”

“你的願望會永遠讓諾文和你自己痛苦下去。作爲你們兩個人的朋友,我無法坐視不管。”

“是朋友的話你就不要管啊,大哥哥。”

“就因爲是朋友所以不能不管啊,莉帕。”

我絲毫不打算讓步。

領會到我意志的堅定,莉帕放棄了對話,笑道:

“呵呵,磨蹭了這麽久,結果你還是要來妨礙我啊……大哥哥……”

纏繞于莉帕周身的黑暗更加深重,逐漸盈滿了整個訓練場,鑄造出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莉帕力量的領域。

“不過,大哥哥你真的能贏過我們嗎!?如果你覺得你那被世人視爲『英雄』的無聊力量什麽都做得到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呵呵呵!!”

莉帕悠然地漂浮在黑暗的中心,露出了冷峻而自矜的笑容。

就像是一個曆經千年滄海桑田的魔女。

明明是誕生至今還不滿一年的魔法『慕影死神』,可莉帕的體內卻醞釀著逾千年閱曆的經驗,不愧爲遠遠超越人類的存在。

如今的莉帕正所謂是『死神』。

“我乃『慕影死神』!曾是只爲了屠戮人類而被創造出來的魔法!是僅僅爲此而生的存在!這世間所有生命皆是我的餌食!——『次元之聯結(Deny·Entia)』!!”

突然,我和莉帕之間的『聯結』擴大,魔力遭到了掠奪。

雖然我急忙用回複了不多的魔力關閉了『聯結』,但她的魔力卻還在不斷地膨脹。

莉帕設置的『聯結』不僅只在我身上存在,只要略微使用次元魔法我就能感覺到,她現在是在從勞拉維亞的所有居民身上汲取魔力。

當然,我的同伴也概莫能外。

“什麽、魔力被——”

拉絲缇娅拉感覺出自己的力量在遭受掠食,有些慌張。

斯諾應該也是一樣的,但她對此似乎早有預料,所以並沒有像拉絲缇娅拉那樣有所動搖。

看這架勢,像瑪利亞和缇亞這樣保有大量魔力的人一定也逃不過這招吧,莉帕現在成爲了聯合國內魔力最雄厚的魔法使。

“爲了這一刻,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呢!現在我的魔力供給已近乎無限!這才算得上是死神的『咒術』的真髓!”

隨著力量不斷增強,莉帕的情緒也隨之高漲,她就著興奮感饒舌自己的強大。

或許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莉帕的語氣滿是從容。

“我這邊的魔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反觀大哥哥的魔力又如何呢?豈止是不足,連維持生命活動都夠嗆了吧?還不止如此呢——!”

莉帕單手握拳。

僅用這一個動作,本就遮天蔽日的黑色魔力氣焰更加昌熾。

整個世界的光芒全被遮斷,黑幕成爲了世界唯一的主宰。

如果說我的『次元之冬』是將世界變成隆冬的魔法——

“——『次元之夜(The·Night)』。”

——這個魔法就是用黑夜統治世界的魔法。

“我保留跟大哥哥的『聯結』不僅僅是爲了監視,還因爲你是唯一一個能夠傳授我次元魔法的專家啊。但是現在已經足夠了!大哥哥所有的魔法,都是我的東西了!!”

『次元之冬』的構成之複雜令一般的魔法使只能望塵莫及。

但莉帕卻只用了短短幾天就將其全部理解,並掌握了。

就因爲映照在眼中的一切都無比新奇,吸收起來才快,她的成長速度快得倒是很像一個孩子。

莉帕臻于璞玉的規格,還有老練的經驗。這兩者合在一起使她成爲了一個熟練的魔法使。

“在這片暗夜之中,一切認識都任我擺布!只要在這裏,我就永遠不敗!今天,我要將所有人全部掃淨!除了諾文之外的『舞鬥大會』的參賽者,全都由我來打倒!!”

將諾文在決賽中的對手打倒——莉帕一開始就做好這份覺悟了吧。她有戰勝任何『舞鬥大會』選手的自信。

所以才有那等余裕。

喊出最後的宣言,莉帕就潛進黑暗中消失了。

一瞬的靜寂過後,我察覺到背後的殺意,于是揮出『新月琉璃制直劍』。

刺耳的金屬音高鳴。

從黑暗中伸出了一把大鐮刀,但周圍的黑暗是如此深厚,以至于我無法看清莉帕的身姿。

“啧,你身上還纏著次元魔法啊,大哥哥。那樣的話我就在那些魔力耗盡之前陪你玩玩!”

雖然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是黑暗中卻傳來莉帕的聲音。

“拉絲缇娅拉,斯諾!敵人來了!”

“——鮮血魔法『威爾·琉克』,神聖魔法『Light』!”

“——振動魔法『Vibration』!”

我的提醒是多余的,她們對各自信賴魔法的詠唱已經結束了。

然而莉帕卻對此報以譏哂:

“呵呵呵!兩位都使用了了不得的魔法啊。不光劍法高超、連魔法也精通什麽的,太犯規了吧。但是沒用的!本身就是魔法的我要比大哥哥更擅長操縱這個魔法!——『深淵次元的真夜(The Riverine Tonight)』!!”

既然莉帕能夠使用作爲『次元之冬』亞種的『次元之夜』,那麽能使用這個魔法也不爲怪。莉帕將類似于『過密次元的真冬』的魔法,以比我使用時大數倍的範圍施展了出來。

“對于大哥哥來說這是個有時間限制的魔法,但是我來用的話就沒有那個限制了!!”

跟只能維持幾秒的我不一樣,莉帕要持續使用這個魔法非常輕松。

接著她便利用這充足的時間,對斯諾等人的魔法進行幹涉。

暗魔力幹擾了兩人構築的魔法,將之驅散了。

鮮血魔法『威爾·琉克』、神聖魔法『Light』、振動魔法『Vibration』,三個魔法全部化爲烏有。

“什、我的『鮮血魔法』和『神聖魔法』居然被!”

“抱歉啦,拉絲缇娅拉姐姐!這次就請你們摒棄那些犯規的手段跟我戰鬥吧!就像諾文那樣只憑借一把劍、在這片黑暗中、和我戰鬥哦!!”

莉帕很講究地回應了拉絲缇娅拉的悲鳴——但她攻擊的目標卻另有他人。

耳邊響起一道跟剛才如出一轍的清脆聲響。

“嗚哇!真硬啊,斯諾姐姐!你那龍鱗連我的鐮刀都能彈開嗎!不過這邊可還有能夠焚燒世界的力量在哦!拜托你了,瑪利亞姐姐!”

莉帕接下來的目標是斯諾。

話音落畢,黑暗中亮起唯一一個被允許存在的光源。

“『燃熾吧閃炎』,『銜尾之蛇,以彼纖纖,吞天噬地』。——『熾天之纖炎』。”

火柱奔流而來,在漆黑的世界中劃過一道輝耀的白線。

這是我曾見識過的魔法。

瑪利亞使用了跟阿爾缇一樣的火炎魔法,銳利的火焰切斷了黑暗,如同切斷了空間一樣馳來。

“咕,好快!——不過!!”

斯諾呻吟道。

聽這話就能明白斯諾沒有被直擊。

想必是因爲火焰攻擊在黑暗中太顯眼了吧。

“拉絲缇娅拉!在你掌握的魔法中有破局之法嗎!?”

“從剛才開始我就在嘗試了,但一時半會兒是沒辦法的!”

雖然拜托了能使用魔法點亮光芒的拉絲缇娅拉,但她的回答並不盡如人意。

“呵呵,能防禦的了我的魔法的只有高位的次元魔法使而已!但大哥哥的魔力現在所剩無幾了對吧!?所以我才說讓你明天再幹嘛!!”

“拖到明天的話,你一定會擄走斯諾和瑪利亞的吧!反正!”

“那是當然啦!我想想哦~,應該會把‘希望我把她們還給你的話,就在『舞鬥大會』的決賽期間,來到黯淡之龍所在的廢棄城堡’之類的手信送給你吧!”

“我想就是!”

拜我和莉帕至今爲止都被『聯結』在一起所賜,已經到了能夠以心傳心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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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我們此刻都在高漲的感情的驅使下互搏,以至于彼此的意圖以令人光火的水平暴露給了對方。

莉帕一邊放話一邊調轉兵鋒向我襲來。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用劍擋下了她的鐮刀。接著,我和莉帕的武器不斷交錯,互相叫道:

“你就好好睡一覺吧,大哥哥!已經好幾天沒休息了不是嗎?我來讓你一直睡到『舞鬥大會』結束好了!”

“勞你費心了但是我不要!交給你的話我估計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但是,你的魔力現在也快要枯竭了吧?沒有了次元魔法你要怎麽防禦我的攻擊?大哥哥你既沒有拉絲缇娅拉姐姐那樣的規格,也沒有斯諾姐姐那麽耐打,你要怎麽辦!?”

“那個啊——!”

“你看,你的魔力漸漸耗光了——!”

越是交手,我的魔力失去的越多。

在同拉絲缇娅拉的戰鬥之後恢複的杯水車薪的魔力這一次終于在真正的意義上枯竭。

以最低限度展開的次元魔法被迫解除。

在黑暗中,我被奪去了觸感和視覺。

就·好·像·阖·死·了·雙·眼·一·樣,視野一片漆黑——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回想起了幾天前的事。

在去迷宮修行的時候,諾文跟我說過,他說我“身與心不一致”。

就因爲身心不一致,我才無法習得他的奧義。

但現在不同了,我已經取回了記憶,身與心已經是二而一的關系。

所以我現在明白了,非常明白。

我已經領會了阿雷亞斯流的奧義、技能『感應』真正的法門——

“——辦法的話,諾文已經教給我了!!”

我大喊著回答莉帕的質問。

一如我所言,技能成功發動了。

諾文所說的不錯,我已經達成了所有的條件。我擁有足夠的觀察能力和模仿能力,唯一不足的就是身心不一致。

帕林庫洛的『手環』爲我提供了習得的契機。在我暴走的時候,我確實使用了技能『感應』。不依靠次元魔法,絞盡全力的結果,就是『咒術』使用了技能『感應』。(譯注:詳見第五卷第四章“上有光之箭雨,下有岩石沖襲…………在第六感的引導下,渦波在這樣的陣勢中甚至連擦傷都沒受”)

我還記得那時的感覺。

只要身體施展過一次,剩下的都簡單了,只要將之重現就行。

關鍵在于不依靠身體的五感,而是依靠心去感受這個世界。

這恐怕是異世界特有的感覺吧。

它是感受充斥于異世界的魔力的流向——也就是感知這個『異世界的理』的力量。

這就是技能『感應』的本質。

在這深邃的黑暗中,我合上雙眼,解除了所有的魔法。

只要有技能『感應』就足夠了。

不依靠魔法,而是依靠自己的身體去感受這個世界。

通過把握魔力的『流向』,進而掌握它作用的生物的行動。

于是莉帕揮來的凶惡鐮刀的軌迹便被『感應』清晰地捕捉。

我成功地在毫厘之間避開了這一擊。

連擊雜沓而至,但所有的攻擊都被我回避、回避、持續回避掉了。

“诶,诶——!?”

對我次元魔法的解除,莉帕當然有所把握。

然而看到我在黑暗中毫無迷茫和膽怯,反而行動更加流暢,她極爲震驚。

“這、這樣子,簡直就是——!”

正因爲莉帕對諾文的了解無出其右,所以她才能明白個中理由。

作爲回應,我微微一笑。

“就跟以諾文爲對手一樣!大哥哥,難道說——!!”

我嘴唇輕啓,將自己踏入了與諾文相同的領域的事實示予莉帕。

這令她大爲光火:

“咕——!那麽,瑪利亞姐姐!用你的火焰封住大哥哥的行動!”

她對待在後方的瑪利亞做出指示。

莉帕的攻擊已經不具威脅了,但瑪利亞的威脅還在。

可這也不成問題,我有自信能說服瑪利亞。

在那一天,我做出了嶄新的決意。

在那一天,瑪利亞在摯友面前許下了誓言。

我們兩人合力的話,一定能戰勝帕林庫洛『手環』的束縛。

“瑪利亞!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在我的呼喚下,瑪利亞的身體猛地一顫。

我向因爲狀態異常而喪失了辨識能力的瑪利亞持續呼喊道:

“能聽到就回個話!瑪利亞——!!”

對此,瑪利亞有了回應。

在黑暗中,爲了探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聲音的主人,她呼喚道:

“哥、哥哥……?”

“不對!我不是你哥哥!好好想想我的名字是什麽!然後把那個名字說出來!瑪利亞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嗎!?”

“……哥哥的、名字?”

我訴諸的是那一天的記憶。

哪怕不能想起一切也無妨,只要找回那一天的感情就夠了。

“哥、不是哥哥……?那麽、是什麽……?名字……『基督』?不對,我知道的……我知道哥哥真正的名字。感覺能想到卻又想不到的名字……但是,如果認同了這一點的話……!”

瑪利亞在顫抖。

跟我那時候一樣,從虛僞的世界中脫身就意味著要否定如今的幸福。

要否定那種幸福不是修爲淺薄之人做得到的。

“好痛……頭好痛……!騙人、那種事不是真的……!。”

雖然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但瑪利亞還差一步。

“瑪利亞!那天我對你講明了自己的一切!你聽過那些之後說自己願意相信我!所以我也相信瑪利亞!如果你在這裏放棄,那麽你當時對阿爾缇所說的一切都會化爲烏有!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那樣真的好嗎!?”

“阿、阿爾缇……我的、『摯友』……?”

緊接著,我又訴諸于曾經的宿敵:

“阿爾缇!你說過的吧,你說你‘會一直看著’!你在最後跟瑪利亞一樣了不是嗎!?那麽你對這個狀況又作何感想!?比任何人都了解瑪利亞心情的你,難道要放著被虛僞的記憶迷惑的她不管嗎!?你覺得瑪利亞真正的願望是這種東西嗎!?”

“唔、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瑪利亞恸哭起來。

業火從她的身體中瀉出,化成一道不斷膨脹的火柱。

拜火焰帶來的光芒所賜,我似乎看到了瑪利亞的淚水。

這是黑暗中唯一一縷光耀之火。瑪利亞一邊抱著劇痛不已的腦袋,一邊在火焰中瞪向莉帕。雖然沒有記憶,但是她曾經的決意已經重燃。

“我已經……不會再搞錯了……!我不會被任何人迷惑……!莉帕,你是不是在騙我……!?”

聽到她的質問,莉帕中止了同我的交手,回往瑪利亞身邊,但卻因爲瑪利亞身邊熊熊燃燒的火焰而無法過于接近。

“好燙!爲什麽!?『火之理的盜竊者』在拒絕『暗之理』!?這、這種事我可沒聽說過!”

莉帕焦急地將暗魔力送往瑪利亞那邊,無奈所有魔力都被火焰燒盡,只好嘗試進行說服:

“瑪利亞姐姐,別被騙了!在那邊的大哥哥就是瑪利亞姐姐的哥哥!你不是千真萬確地擁有關于哥哥的記憶嗎!”

在莉帕的勸說下,瑪利亞轉而意識到了記憶的問題。

“記憶……?有的。孩童時期的記憶……跟『哥哥』一起玩耍的記憶,父親和母親的記憶,家人的記憶都是有的……!有好多好多!!”

“對的對的!那份記憶是假的嗎!?明明擁有那份記憶,你卻要去懷疑它嗎?”

“這是一份令人幸福的記憶。我知道自己確實有這樣一份幸福的記憶。但是,這種記憶……——”

然而這只能起到反效果。

“——我·能·有·家·人·的·記·憶·反·而·是·怪·事。”

在煉獄之火中,瑪利亞露出了十分淒慘的笑容。

舍棄這份記憶會帶來的痛苦並不亞于死亡。但是瑪利亞的表情昭示著她已經做好了舍棄它的覺悟。

瑪利亞微笑中蘊藏的魄力令連老練的莉帕也感到膽怯。

“……什、什麽?有記憶、反而奇怪?”

莉帕不明白瑪利亞此言何意。

“爲了以防萬一而沒有消除我火炎魔法的經驗是你們的失算呢。我的火炎魔法是以過去爲燃料的魔法。因爲這個原因,我失去了家人所有的記憶。因爲我有火炎魔法的經驗所以這一點我記得很清楚。所以說,我有家人的記憶反而不對勁……”

“所、所以說,那種事我根本沒聽說過……!”

“我確實失去了記憶!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有理由被植入新的記憶!謊言不會拯救任何人,這一點我可謂刻骨銘心!只有這一點我敢斷言!!沒錯,我不會再搞錯了!!”

即使失去了記憶,自己應當信奉的道路——『自己真正的願望』仍然烙印在了瑪利亞的身體中。

不管感情和記憶遭受怎樣的擺弄,在人內心深處燃燒的火焰都不會滅。

瑪利亞用切身的經曆證明了這一點。

莉帕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大事不妙,于是加強了輸送魔力的力度。

“這樣的話!就用『手環』進一步扭曲你的意志——”

“請便。這個感覺,我已經習慣了。”

面對緊隨而來的記憶改竄和感情修改,瑪利亞僅僅報以一句不屑的“早已習慣”,接著她詠唱道:

“——『隨彼纖纖,逡巡蹒跚,如夢似幻』——!”

構築起更加強大的火炎魔法。

因爲我過去曾模仿過所以很清楚,這個魔法的『代價』極大。

那是燃燒自己的過去才能發動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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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1 am

“只要把這份虛假的記憶燒個一幹二淨,就不會再被你迷惑了!我所留在心中的只剩下一件事!既不是『基督』也不是『主人』,我剩下的就只有相信『渦波先生』這一份誓言!只要這份誓言還在,我就能活下去!!”

瑪利亞對自己的意志被人肆意玩弄一事感到了憤怒。

在這份感情的驅使下她的詠唱完成了。雖然是燃燒過去的詠唱,但是這一次並無害處。

“——『將我一飲而盡』!『世界炎蛇』!!”

一只凶惡的炎蛇應聲盤卷于瑪利亞的左肩。

瑪利亞將左手朝莉帕所在的方向揮下,喊出自己的答案:

“『哥哥』什麽的,根本就沒有那樣理想的存在!沒有啊!!”

瑪利亞左臂的火焰燒得極其旺盛。

肩膀以下的衣袖被燒成灰燼,手臂的肌膚也被燒焦——火焰將『手環』熔解了。

插圖2

接著,炎蛇的勢頭沒有絲毫削弱,在黑暗中繼續突進。

它一邊將火焰播撒于訓練場的各處,一邊凶猛地撲向莉帕。

莉帕試圖將身影浸入黑暗中躲避——但火焰的光輝卻撕裂了黑暗。

看著瑪利亞的魔法,我對莉帕發表勝利的宣言:

“怎麽樣,莉帕……瑪利亞就像我說的一樣吧?”

莉帕從黑暗中現出身影,雖然勉強避開了攻擊,但炎蛇的余波仍然燒到了她的右手。

“咕、嗚啊!”

瑪利亞的火炎魔法威力驚人,能夠從存在本身開始焚燒作爲魔法的莉帕的身體。莉帕現在明明被我看在眼中,但火焰卻仍然沒有消失。

我利用火焰的照明接近瑪利亞。

“瑪利亞!”

“渦波先生!”

瑪利亞也朝我跑來。

如此一來,我和瑪利亞兩個人終于在真正的意義上彙合了。

雖然只是自聖誕祭之後的短暫別離,但重逢卻讓人感覺隔了幾年之久。

“全部……全部都是一場夢啊……”

“是啊,是一場夢……”

“我的哥哥……不,我的家人都已經不在了……我已經連回憶他們都做不到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混淆自己重要的家人!虛僞的記憶什麽的我最討厭了!這一次一定要向前進,我已經這樣跟摯友(阿爾缇)約好了!用我這雙眼睛發過誓了——!!”

瑪利亞說出自己對阿爾缇許下的誓言,接著她的身體像阿爾缇一樣噴出了大量的火焰。

火焰像無數的蝴蝶,點亮了整個訓練場。

莉帕所營造的這個黑暗的空間漸漸被火焰照亮,連拉絲缇娅拉和斯諾的位置都能用肉眼捕捉到了。

“——『Firefly·陽炎』。這樣就能看清楚了。”

不光是我們,瑪利亞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雖然她的雙眼只是義眼,但可以利用火焰收集周圍的信息。

“可是,比起重逢的喜悅,現在還有莉帕的事情要處理啊。請放心。就算她藏到天涯海角,我·們的火焰也會把她揪出來。”

瑪利亞集中精神,開始構築其它的火炎魔法。

當然了,黑暗在她毫無防備的身後聚集,一柄大鐮刀從中殺出。

我立即用劍擋開了鐮刀的攻擊。

“啊啊真是的!大哥哥,你真礙事!!”

“瑪利亞是信賴著我才專心構築魔法的!你別想傷她分毫!!”

我在黑暗中一邊與莉帕鬥嘴一邊持續迎擊。

但我不敢斷言自己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始終保瑪利亞萬無一失,于是爲了安全起見而對拉絲缇娅拉下達指示:

“拉絲缇娅拉,你來這邊!就像最初那樣保護著瑪利亞戰鬥!”

“最初!?”

“我們去迷宮那時候那個!”

“啊!那個啊!這一次用公主抱可以嗎!”

“這種事你去問瑪利亞本人!!”

拉絲缇娅拉在火光的指示下跑到瑪利亞身邊。

“——『落日天炎』!有勞你了,拉絲缇娅拉小姐。等之後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我有很多事要跟你道歉。”

瑪利亞將火球擲入空中,朝拉絲缇娅拉伸出雙手。

“哦,哦~!瑪利亞對我的態度變得好親密!”

拉絲缇娅拉開心地抱起瑪利亞跑了起來。

莉帕藏身的黑暗試圖追擊,結果卻以失敗告終。

拉絲缇娅拉的速度太快了,因爲瑪利亞制造的光而被削弱的黑暗速度遠不及她。

借這個機會,斯諾提著大劍沖向這被削弱的暗之集合全力揮出一擊。

“——『Impulse Break』!!”

一道金屬碰撞的聲音在黑暗中傳響。

是斯諾的大劍和莉帕的大鐮刀撞擊在一起的聲音。

正面吃下了斯諾連人帶慣性劈下的一劍,黑暗因爲沖擊和振動被整個掀飛了,于是莉帕褪下黑暗的外衣現出了身影。

因爲被人目擊,莉帕失去了實體,斯諾的大劍由是垂落地面。

“——咕!!好不容易凝聚的魔力被!!”

莉帕立刻拉開跟斯諾之間的距離,著手重新聚集黑暗。

接著,她用黑暗包裹住侵蝕自己領域的火焰,打算將之消除。然而黑暗卻反過來被火焰焚燒殆盡。

“無法幹涉『火之理的盜竊者』的魔法……!?因爲魔法的層次差太多了……!?”

莉帕感到了絕望。

喪失了最強的魔法使的自負,同時黑暗也在成比例地被削弱。

在拉絲缇娅拉的保護下,瑪利亞正一個接一個地生成火球。

而爲了保護她們,我和斯諾又作爲前衛包夾莉帕。

這樣一來,我們的陣型可謂堅如磐石。

我以劍指向莉帕,勸她投降:

“莉帕,你已經喪失了視野上的優勢,在此之上,還是四對一的局面。你死心吧……!”

“死心……?如果此時的立場互換,大哥哥你難道會死心嗎?我的想法跟大哥哥一樣!就算戰至最後也拒不投降!!”

“那麽,這就要結束了。——只要我有諾文的技能在身,莉帕就贏不了我!”

“誰說的!只要打倒了大哥哥,就還有勝算!就因爲大哥哥明明是最弱的卻是隊伍的中心,所以我還有勝算!!”

“要是那麽想的話就放馬過來!莉帕!!”

“大哥哥!!”

莉帕聚集起殘留在訓練場上的所有黑暗,孤注一擲。

我則只用手中這把劍予以迎擊。

這樣就夠了。諾文從來都是這樣,無論何時都只用一把劍戰鬥。

黑暗率先將我籠罩起來,封鎖了我的視野,讓我看丟莉帕的身影。接著理所當然的,莉帕的攻擊自背後襲來。

對此,我就像諾文一樣,首先俯身躲過攻擊,然後用他的劍技反制。

莉帕將鐮刀一橫用刀柄接下了我的反擊。對方也有和諾文戰鬥的經驗,對此也是慣于應付。她沒有動搖,立馬又消失在黑暗中。

莉帕用鐮刀反複奇襲。

我則回以諾文那媲美神技的劍術。

——在黑暗中,劍與鐮刀無數次交錯。

金屬與金屬互相碰撞,白色的火花迸裂不止,幾十回合之後,勝敗塵埃落定。

由簡單的公式,導出了簡單的答案。

就憑莉帕是贏不了諾文的。

僅此而已。

——是莉帕輸了。

我的劍毫不留情地砍斷了莉帕的右腳。

失去了右腳的莉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接著,我閉著眼睛用劍刺穿倒地的莉帕的左腳——把她釘在地上。

“——魔法『Ice』。”

決殺是經由劍身傳導的冰結魔法。

這種基礎魔法,依靠戰鬥中自然恢複的魔力就能使用。

我用對戰缇達那時的要領,將虛實無常的莉帕固定化。

做完這些之後,我睜開了雙眼。

眼前的莉帕已是滿目瘡痍。

她已經徹底動彈不得。

“可惡……太卑鄙了啊,大哥哥……”

莉帕哭著回瞪我抱怨道。

這也是她承認了自己敗北的瞬間。

也是我這一次成功在事態無法挽回之前幫助了瑪利亞的瞬間。站在訓練場的中央,有感于自己又在這場『試練』中前進了一步,我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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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鬥大會』的番外戰以我的勝利而告終。

莉帕失去了右腳,左腳被劍和冰釘在了地面上,右臂也被瑪利亞的火焰燒焦。更進一步的,拉絲缇娅拉用神聖魔法封住了她的行動,左臂也被我用冰結魔法封凍。

雖然她被砍斷的左腳在魔力的作用下漸漸複原,但她的狀態還是相當淒慘。

“是我贏了,莉帕。要是你還不肯認輸的話,就讓瑪利亞再好好招呼招呼你。”

“那還是饒了我吧……我沒法應付那個火,會被燒死的……”

莉帕老老實實地停止了抵抗。

應該是明白敗局無法逆轉了吧。

我握著劍屈身坐到她身旁。

這樣一來,今天的戰鬥就算是全部結束了,想到這兒,身體一下子就沒了力氣。

坐下之後,莉帕跟我搭話道:

“……一千年前,在最後一天的夜裏,我也是這樣和諾文一起度過的。”

很唐突的一句話。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繼續聆聽:

“諾文他明明擁有能殺死我的力量……但看到我的樣子後卻收住了手中的劍……他很溫柔……諾文他是陪我一直玩耍到最後一刻的,我的第一個朋友……”

莉帕只是獨白。

也許她並不想得到什麽回答,只是希望我能知道這件事而已。

“『慕影死神』想要和諾文永遠一起玩下去……所以,我希望能夠守護諾文……”

這就是莉帕的願望。

聽畢,我也向她傳達自己的決意:

“莉帕,即使如此我也要爲了完成跟諾文的約定而去他身邊。我希望諾文能夠幸福。——因爲我喜歡諾文這個人。”

“我也最喜歡諾文了啊。我也想要他幸福啊……但是,那也就意味著諾文會死啊……!只有這個……只有諾文會死這一點我不要啊……”

看到我即便聽到她的願望也沒有改變心意,莉帕失聲痛哭。

“抱歉,莉帕。我的回答不會變,所有人都應該順從自己的心意活下去。……但是,現在的諾文卻不一樣。他不停地追逐著被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夢想,混淆了自己的願望。對此我不能置之不理。”

“那種事情未必啊……!諾文混淆了自己的願望什麽的,還不清楚吧……!”

“我覺得就是這樣了。『英雄』也好『最強』也罷,我都不覺得是諾文的願望……無論如何也不對……”

我也曾入手與之類似的『榮光』。

但是那東西除了折磨我之外百無一用。

而斯諾也曾將與之相近的『榮光』握在手中。

但是那東西卻只將斯諾推進了絕望的深淵。

我無法在知曉這些之後對諾文不管不顧。

“可是!就算搞錯了,或許諾文也能接受!維持著不消失的狀態而得到幸福,這也是可能的!那樣不行嗎!?”

我搖搖頭否定了不肯罷休的莉帕。

“我說,莉帕,回想一下我的話。”

“大哥哥的話……?”

莉帕肯定是曉得那句話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不許擺弄人的命運’,我一直在心底嘶吼著……”

“……嗯,喊得挺吵人的那個。……還喊著‘不能容許謊言’什麽的來著。”

“對啊,在那之後的是‘不要混淆——”

“——自己的願望’,對吧……”

莉帕接下了話把。

重複著這些台詞,莉帕的語氣越來越孱弱。

“那樣的話,我的願望又該如何是好呢……?”

“即使會讓諾文感到痛苦,遭受不幸,你也要一直跟他在一起嗎……?那樣虛假的生活,即便延續,也只會讓兩個人承受痛苦,沒有人會得到幸福。即便將答案延後,總有一天也絕對會崩壞的。”

人如果欺騙自己,那麽其中的破綻總有一天會招致破滅。

經驗教會了我這一點。

莉帕聽了我的話後不發一語。正因爲她是在我的感情的影響下成長的,所以才比任何人都更能與我共鳴。

“諾文希望自己能實現『留戀』消失。缇達和阿爾缇一直都是如此。我覺得守護者就是這樣一種存在。”

我拿過去的守護者們舉例,勸說莉帕放棄。

“那種事我知道的……就因爲我知道,所以才不能接受啊……”

莉帕望向天空。仿佛是爲了抑制積攢的淚水,她十分專注地望著漆黑的夜空。

我也一樣。

就像討伐飛龍的那天夜裏一樣。兩個人望向了同一片星空,可彼此的想法卻有如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我不知道接下來還能說些什麽,因而有些困惑。莉帕似乎也一樣,她看到我已經失去戰意,讪讪笑道:

“……呵呵。太嫩了啊,大哥哥。明明現在把我殺了一切就都解決了。”

“說什麽傻話呢。要是我殺了你,反過來諾文就要跟我拼命了不是。”

“要是不那麽做的話,我是不會放棄的哦。這種程度的覺悟我還是有的。”

“唉……你啊,真是個難搞的丫頭……”

“是啊。就跟大哥哥一樣……”

沒錯,我跟莉帕很像。

她這副模樣簡直讓我有種她是我女兒的錯覺。

“我不會再勸你什麽了。接下來就交給諾文吧。明天決賽的時候我會帶你一起去,然後在那裏給一切做個了結吧。”

“也是啊……我要翻盤的話也只能那樣了呢……除了懇求諾文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我要求他不要消失……真心誠意地……”

莉帕說要認真地懇求諾文。

但那肯定是無法實現的願望。正因爲莉帕知道無法實現,所以才沒有選擇那麽做,而是選擇了與我戰鬥。

以此爲結,我們的談話結束了。

見此,拉絲缇娅拉收起劍來同我搭話:

“怎麽?對莉帕醬的說服失敗了?渦波你可是跟我保證了會說服在場所有人的哦……”

“抱歉。看來只有莉帕說服不了。”

“……這樣啊。那麽,接下來要怎麽辦?我看這似乎跟預想中有不少出入來著。”

“對莉帕的說服就交給諾文了。所以,大家就這樣看著莉帕,接著在明天的決賽中把她帶過去。那樣『舞鬥大會』就結束了。”

“咦?你真的要把莉帕帶過去?不危險嗎?萬一變成二對一怎麽辦。”

“沒事。要是變成那樣的話,反過來就是我和諾文二對一打敗莉帕了。我清楚諾文想要跟我一對一對決。因爲除了諾文之外沒人能說服莉帕了啊,所以我只能帶她過去。”

“奇怪的信賴……算了,我不會阻止你就是……”

拉絲缇娅拉雖然非難了幾句,但是表現得又有點羨慕。

決賽這一出彩的舞台固然是她感到羨慕的一個原因,但她似乎更羨慕我們之間的這種奇妙的牽絆。

“不過呢,渦波,作爲交換——”

“嗯,我知道,拉絲缇娅拉你們就待在決賽的觀衆席上看著吧。”

“如果發生了什麽的話,我們就會介入哦。這一點我絕對不會慣著你的。”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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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腹狐疑的拉絲缇娅拉仔細地端詳著我的臉。

臉與臉、眼睛與眼睛都過于接近,這讓我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

我明白原因何在。這是因爲各種各樣的感情在之前被·退·還·了·回·來。

但這對如今而言不是必要的感情。我試著抑制內心的悸動,用認真的眼神回看拉絲缇娅拉的眼睛,告訴她我是認真的。

拉絲缇娅拉無奈地歎了口氣,退了兩步跟瑪利亞聊起來。

“唉。嗯~,瑪利亞醬。感覺麻煩要繼續下去的樣子。我去把其他同伴叫過來,你幫忙看住渦波和莉帕哦。”

“啊,好的。交給我了。”

“要是莉帕醬有什麽奇怪的舉動,就給她燒個半死就是。啊,斯諾也好好看著他倆哦?”

被叫到的斯諾擺正姿勢尊敬地回答道:

“謹遵旨意!拉絲缇娅拉大人!!”

“斯諾……關于你那奇怪的敬語,之後我得找你好好談一談呢……”

留下這番話後,拉絲缇娅拉就離開了。

就這樣,我們被留在了訓練場中。

莉帕用累得虛脫的表情繼續看著夜空,斯諾則遵照拉絲缇娅拉的指示看著莉帕,瑪利亞則做好了隨時跳一臉火炎魔法的准備。

曾幾何時,這三個人都住在『同一間房檐下(史詩探索者)』。

眼前的狀況不禁讓我回想起了那曾經的每一天。這三個人曾在一起其樂融融地織過圍巾。但如今卻可謂時移世易,恐怕三人間的氛圍再也不複當初了吧。

當然了,我倒也不是有重回過去的意思。但我覺得也沒有就把過去的一切都舍棄的必要。我回憶著曾經的過往,想起了曾共同做過的一個小小約定。

稍加考慮後,我同斯諾搭話。

“我說,斯諾。”

“嗯?怎麽了?”

“現在挺閑的,你能去把編織道具給我拿過來嗎?就是之前拿來織圍巾的那個。”

我想著時間有不少,就拜托起她來。

“嗯,诶?你、你在說什麽,渦波?”

“那個,我想著要編個圍巾來著?”

“那個……你腦子被驢踢了?你明天可是要跟諾文·阿雷亞斯戰鬥的啊。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才對。不如說,趕緊給我睡覺。反正莉帕也動彈不得了。”

“拉絲缇娅拉回來之後我就會睡了啦。但是,我突然想起了一個約定……拜托你了。”

“約定?”

“對對,約定。既然想起來了,那不做可不行啊……”

總之我就是不肯死心地拜托著斯諾。

“呵呵。”

在斯諾和瑪利亞都一臉茫然的時候,只有莉帕報以苦笑。

看來只有莉帕還記得那個口頭約定。

在這之後,等拉絲缇娅拉她們都回來了,斯諾才勉勉強強地帶來了編織道具。我發揮自己多余的特長,在短時間內完成了一個作品。

看到織好的圍巾,莉帕笑了,我也一樣。

在圍巾面前我們不再有之前的糾葛。

到頭來,我並沒有說服莉帕。但我所做的也不是沒有任何意義。在跟莉帕相視一笑的如今,即使不用『聯結』,我也能稍稍察覺到她的心情。

至少還是做到了互相理解的,雖然只有一點點。

正因如此,莉帕才肯老老實實地待著。

她接受了跟我一起參加決賽的事實。

說到底,擁有同一位摯友的我和莉帕,在深層心理上還是抱有一樣的想法的吧。

就這樣,我和莉帕一同閉上了眼睛。

雖然這一天真的很漫長,但現在我身邊已經沒有敵人了。

我有值得信賴的同伴們在守護我,可以安心入眠。

在『舞鬥大會』開辦之後,我到這時才終于能睡個安穩覺。這是決賽到來之前最後的休息。

接下來就只剩諾文了。

只剩下既是我劍術的師父,又是我摯友的守護者。

只要再幫到他,那麽我在勞拉維亞所有的戰鬥就結束了。

但這注定不會是一件易事。

諾文·阿雷亞斯是最強的劍士,這一點毋庸置疑。

如果要取得勝利,就必須理解他的一切,再予以超越。

爲此,我一邊沈入夢鄉,一邊回憶。

回憶與諾文修行、與他一同度過的時光。

如果不是我會錯意,我和諾文就是朋友,是以摯友相稱的關系。

正因如此,我必須要勝過他。我要勝過他,然後幫助他。

爲此,我合上眼睛,持續回憶。

回憶我所了解的,名爲諾文的青年的、他活于世上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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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2 am

第六卷 第二章 夢的始點

我最爲久遠的記憶——那是一棟明明沒有什麽人住,但偏偏很寬敞的宅邸。

不僅環境陰暗、滿是塵埃,天花板的角落還結著蜘蛛網。在走廊邁步時地板吱呀作響的聲音,總是會讓你擔心會不會一腳踩漏。

味道也相當糟糕,野獸的氣味很重,簡直不像人住的場所。

房子的背光處長滿了苔藓,有的牆壁還掉泥露磚。

一棟算不上可以讓人居住的宅邸——那裏就是我人生的原點。

在記事的時候,我就已經住在那棟宅邸中了。不知爲何,我手中握著一柄跟身高差不多的直劍,我每天就拖著那柄直劍,在宅邸裏走來走去。

我爲什麽會在那裏漫步呢。其中的理由我已經回想不起來了。

也不記得究竟是經過了怎樣的曆程,才讓我抵達了那個地方。

記憶中的所有一切都模糊不清。

能想起來的東西真的不多。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能夠確信。

這棟宅邸才是我的『家』。

住在宅邸中的少年諾文·阿雷亞斯——我在『阿雷亞斯家』中握著『劍』。

我日複一日地使用那把『劍』進行修練。因爲我被告知,出身于阿雷亞斯家之人必須要學習劍術。

究竟是誰告訴我這點的呢……我記得好像是母親來著。

我遵守家訓,在身體還沒長成的時候就每天都在揮劍了。

少年從早上開始一直到深夜爲至,都片刻不休地在揮劍。

不論是下雨也好,刮起狂風也好,都在揮劍。

無論是驕陽似火,還是寒風刺骨,都在揮劍。

發燒的日子、受寒的日子、無論是怎樣的日子,都在揮劍。

一直一個人、持續不停地揮劍。劍就是自己的全部。

只要走下山,應該就會有與我同齡的孩子在。我知道建在山下的宅邸要比這棟寂寞冷清的宅邸精致的多。

並且我也知道,山下的宅邸也和這裏一樣同屬于阿雷亞斯家。

我還知道,自己並不被允許與在山下的宅邸中玩耍的孩子們見面。而對阿雷亞斯家的這份命令,我一直以爲應該恪守。

我沒有任何怨言,一心只爲了實現阿雷亞斯家的夙願、成爲『最強的劍士』而努力。

因爲我覺得,只要自己作爲一名劍士出人頭地,得到『榮光』和『名譽』,那麽總有一天就會得到認可。

那樣我就能夠融入爲貴族的一員,堂堂正正地走進山下那些精致的宅邸,加入開心玩耍的孩子們的行列。

——這就是諾文·阿雷亞斯的始點。

…………

不知道那棟宅邸現在可還留存于世嗎……?

已經過去一千年了。

我明知它根本不可能還留在這世上,但心中的留戀還是促使我去遐想。

哪怕那個家並不喜歡我,但對我來說,那個家就是一切。

對于被世界拒絕,沒能和任何人結下牽絆的我來說,它是無比重要的存在。

諾文·阿雷亞斯所擁有的、唯有『劍』和『家名』。

就這樣,少年恪守著血親的遺言,成長爲一名希冀阿雷亞斯家繁榮的青年,從來不曾背棄家訓,成爲了一名不使用魔法的劍士。

我自以爲真的很努力了。

真虧一個被遺棄到破宅子裏的孩子能變得那麽強,這讓我自己也很驚訝。

從始至終都只在揮劍鍛煉的少年,注定要走上戰場。

是因爲鍛煉得實在太過了嗎?還是因爲有才能呢?——我想二者都有吧,總之我很擅長揮劍。

我變得無論對手是人還是怪物,都能在對方有所行動之間將之斬殺。

很快我就確信了自己的強大,于是爲了建功立業而在戰場上東奔西走。我期待著自己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成爲『英雄』,于是到處斬殺敵人。

因爲我覺得只要成爲了『英雄』,就能得到阿雷亞斯家的贊賞……

于是我一直在殺人。

……話說回來,就屬這段在戰場上的記憶最暧昧不清。

或許是因爲一直在重複同樣的事情吧。

無論在哪個戰場,留在記憶中的都只有一片黑紅色。

似永無止境的殺戮讓我的臉和衣服都染滿了鮮血。

不消多久,我便在戰場上被冠以『死神』之名,令人聞風喪膽。

就結果而言,對自己到底出名到何種地步,我也沒有一個清楚的概念。

不過我記得自己還是得到了一定的地位的。

我記得自己曾入宮觐見,還成爲了聖女大人的近衛騎士。

考慮到自己不潔的出身,這可謂是青雲直上了。很了不起。

……然而,我卻沒有什麽實感。

我曾數次解救王族的性命。曾用一擊斬落了山一般巨大的龍的首級。也以一人之力將上萬的敵軍殺了個片甲不留。有名武將的首級,我應該也斬獲了不下百個。

明明如此,我卻沒有成爲『英雄』的實感。

我從未被人稱贊說“好厲害”。

所有人都只是以抽搐的面容撂下一句“不愧是你”。

我知道的。

世人並沒有稱我爲『英雄』,而是將我稱爲了『怪物』。

我從來沒有參加過貴族齊聚的舞會。因爲每一個人見到我,無一例外都會嚇得面如紙色,匆忙撇開視線,避之唯恐不及。就好像一個燙手的山芋,我被一次又一次地被派赴危險的戰場。

我不會拒絕這些命令。

因爲我想要功績。我真的不聰明,所以愚鈍地追求著『榮光』和『名譽』。

所以如此,是因爲我堅信只要建立足夠的功績,那麽總有一天,我會得到認同、會得到贊賞、會得到報償。

我堅信著這一點,一個人不停地戰鬥著。

……一直是一個人。

無論何時,我身邊都只有屍體。

沒有任何敵人能夠戰勝我,而只能成爲劍下亡魂。發誓一同戰鬥的同僚均無法在我的戰場上活到最後。而我想要守護的人則一個不落地被綁做人質沒了命。

是啊,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因爲我,大家都死了……

于是理所當然的,只要與諾文·阿雷亞斯扯上關系就會死的傳聞不胫而走。

也難怪不管我立下多大的功勳都得不到任何掌聲,也難怪我在得到贊賞之前就要被派赴下一個戰場。無論敵我,肯定都希望看到我的死吧。

貴族們看我時那充滿恐懼的眼神,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就這樣,我一直都在最危險的戰場上築就屍山,而後渾身是血地站在上面形單影只。甚至有友軍在看到我那樣的姿態後發了狂,向我襲擊了過來。

那是我永遠也忘不掉的……是我第一次下手殺害了友軍……

無論到什麽時候,所有人都只將我看作怪物對待。

沒有什麽尊敬,有的只是恐懼。

沒有什麽贊賞,有的只是鄙棄。

到頭來,我究竟有沒有作爲一個出色的貴族得到認可呢……

我有沒有融入他們的圈子裏呢……這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至此爲止,都是我生前的故事。

在那之後,我真正成爲了一個怪物。

成爲了一個眼中只有『榮光』和『名譽』,一味地斬殺敵人的怪物。

出沒于千年前的戰爭中的『死神』諾文·阿雷亞斯很強。

強大到堪稱舉世無雙。

如同來無影去無蹤的霧霭一樣出現在敵軍中央,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斬落全員的首級。

這裏面根本沒有什麽戰術,就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災厄罷了。

爲了討伐南軍的『死神』,當時的北軍打出了最強的一張牌。

被喚作『始祖』的傳說級魔法使負責處理我的威脅。

當然了,『始祖』不可能會愚蠢到要與作爲劍士的我面對面交鋒。

他的選擇是創造出一個只爲了殺死我而存在的『魔法』當做刺客。

那個魔法的名字叫『慕影死神』。

她是『始祖』的最高傑作,是和我一樣特化了殺人性能的存在。

再進一步來說,『慕影死神』擁有少女的形態。

她具備知性,有自己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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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3 am

說實話,我真不覺得她和一般的小孩子有什麽區別。

而那個孩子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這樣說道——

“呵、呵呵!和我一起玩玩吧,諾文!!”

她向我發來了一同玩耍的邀請。

少女看著我,天真地笑了。

她從來不曾對我撇開視線。

她的眼眸從來不曾被恐懼支配。

令我驚訝的是,她與我戰鬥、活了下來,然後反複再三地向我挑戰。

“诶!?諾文,剛才那都殺不了你嗎!?你難道背後長眼睛了!?”

少女每每對我的劍術感到驚訝,天真地吵鬧個不停。

自這之後發生的事,我都記得很清楚了。正是拜她所賜,我的記憶不再全是黑紅色的。

這讓我很高興,就好像自己生活的世界煥然一新。

“好、好厲害!諾文!居然能擋住我的鐮刀,這還是第一次啊!!”

莉帕給了我贊賞。

在她的話中蘊含著實實在在的敬意。

在這之上,她還像朋友一樣放得開。

“呵呵呵!好強啊!真不愧是我的宿敵!!”

越是與莉帕交流,越是與她戰鬥,我的心就越雀躍,冰冷的軀體也有了熱度。後背顫抖著,如一潭死水的臉上有了笑容。

從這之中是無法尋獲『榮光』和『名譽』的。

但或許是出于同爲播撒死亡的怪物的親切感,我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殺了她。

戰鬥的中途,我開始手下留情。

盡管我試著問她能否和平共處,但她卻堅持表示自己有殺死我的使命。

我于是意識到——這樣的厮殺正是『慕影死神』的生存方式,也是她交流的手段,既然這樣,那我奉陪便是。

不分勝負的戰鬥一直延續,莉帕廢寢忘食地挑戰著我。

不過,要說厮殺才是生存方式的話,我何嘗不是如此,劍亦是我用以交流的手段。

說來慚愧,我們就像朋友一起歡暢地玩耍一樣,每天都在厮殺。但唯有在那時,我才能忘記自己是阿雷亞斯家的一員。

這讓我感到非常輕松。

將責任等諸多事情忘諸腦後,單純像一個少年那樣,與面前的少女玩耍。

這場遊戲一直持續了下去。

直到世界崩壞爲止,我們以厮殺爲形式的玩耍一直在持續。

直至忘記了時間,被大陸吞沒爲止,一直、一直——

◆◆◆◆◆

“——文!諾文!”

聽到有人呼喚我的名字。

隨著肩膀的一陣搖動,方才的夢境于是消散如煙。

總覺得自己剛才做了一場十分懷念的夢,但睜開眼睛之後,記憶便不是很鮮明了。我最近總是做類似的夢。

“……嗯,怎麽了?”

睜開雙眼,看向同我搭話的人。

面前站著一名穿著奢華披肩的青年。

他的名字是格連·沃克。

是被稱爲聯合國『最強』的『英雄』。

雖然外表給人以窩囊軟弱的印象,但他實際上是個集暗殺術之大成于一身的狠角色。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強大,但不得不承認,在人類同胞相殘的戰鬥中,他確實擁有不負『最強』之名的力量。

格連對坐在椅子上的我報以苦笑。

“真虧你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睡過去啊……諾文……”

聽罷,我環顧周圍。

雖然甚少有家具和裝飾品,但這裏是個非常寬敞的房間。只可惜,難得有如此廣闊的空間,卻擠滿了一大群全副武裝的男人,很是殺風景。所有人都劍不離手,用銳利的目光瞪著我。

只要我有絲毫不軌的舉動,全神貫注地進行監視的他們便會在頃刻間拔劍砍來吧。不過要對付我的話,這個人數還是太少了點……

“這種情況我早就習慣了。”

我如此回答道,接著再次合上眼睛,靠回到椅背上。

見我如此泰然自若,格連大感無語。

“哈哈……真不愧是你啊。果然我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啊……”

接著,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抱怨道。

這話說的不無道理,即便讓格連監視我其實也無甚意義。但他會在這裏也是勢所必至的吧。現如今,我雖然是決賽的參賽選手,但同時亦作爲怪物遭到了拘束。

而他又是在我過往的所有比賽中唯一一個與我打得難解難分的對手。『舞鬥大會』的運營方不可能不委托他在決賽開始前監視我。

“意義是有的。格連在的話,我也能有個打發時間的對象。”

“我原來是拿來打發時間的嗎……啊,對了,在你睡著的時候,萊納·赫勒比勒夏因來過一趟。因爲無法讓你們見面,所以這邊給他禮送回去了,但他看上去非常擔心你啊。……說起來,你們是什麽關系?”

幾天前出手救下的那名少年似乎十分講究地想要來探望我。

不過就算見不到他,我也沒有什麽好遺憾的。在這之前,能教他的都教了,能留給他的也都留給他了,之後就是渦波他們的問題了。

“是我劍術的第二號弟子。雖然現在還不成熟,但他一定會變強的。”

“嘿诶~……這可真是讓人羨慕啊,居然能讓你指導劍術。”

“沒什麽了不起的。我只是教了他一點心得罷了。”

爲了打發時間,我繼續同格連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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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3 am

然而聽到我剛才的話,格連身上的氛圍突然一變。

“——哪裏的話,這是能讓所有人都感到眼羨的殊榮。畢竟你現在可是聯合國的『最強』啊。”

格連語帶愠意,弦外之音是要我絕對不可以漠視這個事實。

他這番話讓我有些痛心。

在『舞鬥大會』的比賽中,我戰勝了格連·沃克。

藉此從他手中奪走了聯合國『最強』的稱號。

這倒還好。

格連對此豈止是並不挂懷,他甚至從最初看到我的時候就有意讓出稱號了。在比賽之前,他特地來見了我一面,並表示我與這個稱號更相配。

問題是戰勝他之後的事。

我在聯合國的待遇于一夕之間發生劇變,從一個無名的劍士躍升爲了『英雄』。

說我所處的世界天翻地覆也不爲過。

首先是在結束比賽回去的路上,我被大量素未謀面的人團團圍住。好不容易從中脫身後,貴族們又絡繹不絕地到我的住處登門拜訪,他們馬不停蹄地邀請我參加在『瓦爾法拉』中央舉辦的舞會,在那兒詳盡地打探我的經曆和出身。先是從勳章和爵位的話題講起,接著又講到了接受這些之後的安排,甚至連我幾年後的人生都設計好了。

貴族們對沒有歸屬的我到底會跟什麽人締結良好關系,要追隨哪個派閥十分介意。

雖然每個人對我都不吝溢美之詞,可不知爲何,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喜悅。

但我還是強顔歡笑,一一給予回應。作爲擊敗了格連·沃克的選手,責任感迫使我必須拿出相應的舉止和風度。

如果慣于應付這種場合的萊納沒有和我一起出席舞會的話,那我怕是難以從中脫身吧。

在他的幫助下,我設法突破了貴族的包圍網,等到回去的時候,我的眼神簡直已經死了。

而我很快就意識到,這種眼神正和彼時的渦波一模一樣。

堪稱『榮光』代名詞的舞會與我想象中的有天差地別。

我所期冀的『英雄』居然是如此不堪的存在,讓我欲哭無淚。

或許渦波先于我明白了這點。他應該就是和斯諾一起參加了舞會,在那時痛切地領會了這個事實,于是才開始對『英雄』感到忌諱的。

斯諾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想將『英雄』的身份強推給他人承擔。

我這才知道自己一直追尋的都是虛無缥缈的幻影。

我本以爲只要得到了『榮光』,那之後等待著自己的就都是好事。我本以爲成爲『英雄』的話,就能讓所有人都幸福。我本以爲成爲了貴族的話,就再也不會是孤身一人了。

可是現實並沒有如此甜蜜。而想要從那份『榮光』的陰翳下逃走又是不可能的。它是一旦入手便會永遠糾纏在身的東西。

我不得不承認,它豈止不能帶來幸福,甚至近乎于一種『詛咒』。

爲了回應格連的期待,我對自己『英雄』的立場予以承認:

“嗯,是啊……我確實是聯合國的『最強』。我剛才的發言有些不必要地過謙了啊。抱歉……”

突然間,我變得好想聽一聽渦波和斯諾的話。

我想再和大家聚一聚,就像在曾幾何時的『史詩探索者』中談笑那樣好好聊一聊。我希望能和與自己走過同樣道路的朋友們作一番商談。

“……格連。我還能參加決賽嗎?”

無意之間,這句話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口。

我知道可能性不高,但還是忍不住去期待。去期待決賽開始之後,就會有能夠幫助我的什麽人出現——

“放心吧。就算你是怪物也沒關系。以我格連·沃克的性命擔保,我一定會讓你參加決賽的。”

格連拍了拍胸脯,表示一切交給他。

“因爲我的任性……給你添麻煩了啊。”

在與格連之後的比賽——與芬裏爾·阿雷亞斯的比賽中,我公開了自己怪物的身份。我知道格連自那之後就一直在東奔西走,爲我的參賽權利作保。

“那是你考慮到雙方的立場才不得已而爲之的吧。是你爲了阿雷亞斯家當主、『劍聖』芬裏爾著想才那麽做的不是嗎?你希望讓世人明白,他並不是敗給了一個無名的劍士,而是敗給了自己的先祖對吧?想要守護家名的這種做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那並不是我爲了守護自己的家名而做的……”

在與格連之後的比賽中,我與自己的子孫芬裏爾·阿雷亞斯戰鬥,並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即便他在聯合國擁有『劍聖』之名,但時代與時代之間還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在這樣一個和平時代裏的『劍聖』與殺伐時代中的『死神』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但最大的差別——還是阿雷亞斯家本身的不同。

這個時代的阿雷亞斯家與我所了解的那個阿雷亞斯家相比有脫胎換骨的變化。當然了,血脈的聯系肯定還是有的。

可是兩者無論是家訓還是劍術風格都大相徑庭。

雖然不無相似,但本質截然不同。我所了解的阿雷亞斯家絕沒有今天這樣優異。

換句話說,我想要守護的『家』,在千年後的世界裏已經不複存在了。這讓我深感絕望,並受到一陣恐怖的孤獨感侵擾。

理所當然的,獲得了勝利的我毫無守護阿雷亞斯家的想法。站在屈膝落敗的芬裏爾面前,沐浴著雷霆般的喝彩,那時候的我心中唯一的想法——就只有盡快逃離此地而已。

“那、那只是……只是我實在無法忍受那陣稱贊罷了……並不是爲了他……”

“……即便如此,芬裏爾還是很感謝你。就算你沒有那個意思,就結果而言,阿雷亞斯家的名譽也得以保全。實際上,你能獲准參加決賽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芬裏爾·阿雷亞斯嗎……?”

“那位老爺子的想法似乎跟我一樣啊。”

看來他們兩人之間有某種共鳴,格連笑著告訴我有可靠的合作者存在。

接著他的表情重歸嚴肅,將兩人的期待告知于我:

“——我們的願望只有一個、就是希望接受了我們的『最強』與『劍聖』的稱號的諾文·阿雷亞斯,能夠與相川·渦波戰鬥。”

這份期待雖然有些沈重,但他們的願望與我的願望是完全一致的。

“嗯,我也一樣、想和渦波戰鬥……”

我將自己由衷的願望道出了口。

我想我的這份心願應該是比任何人都真摯的吧。

“——無須擔心,諾文。明天的決賽你一定會出場。渦波君也一樣,他一定會來的。因爲所有人都是如此希望的。”

看到我的表情,格連連忙出言砥砺。

盡管自己看不到,但我剛才展露的表情或許稱得上糟糕透頂吧。

“謝謝你,格連……”

拜他所賜,我感覺輕松了些。

道過謝辭之後,我將目光投向了附近的窗戶。

純白色的窗簾在風的吹拂下搖曳,風一並撥動了我的劉海,令人心情舒暢。

比這更讓人感到舒暢的,是窗外那美得無與倫比的晴空。

一面爲千年後的世界的美所治愈,我一面清點自己失去的東西。

這幾天的經曆真的是跌宕起伏。

盡管接近了追尋已久的『英雄』,可在魂牽夢萦的『榮光』的盡頭等待我的卻只有絕望,還得知了曾賦予我使命的『阿雷亞斯家』已經無處可尋。

我真的倍受沖擊。

但作爲代替,我覺得自己漸漸接近『答案』了。

接下來只要用排除法去思考,我就能摸清自己『真正的願望』了吧。

真的只差一步之遙了……就只差一步了啊。

只是在得到那份『答案』之前,我想見一見……想見一見莉帕、想見一見渦波。

或許這是一份奢侈的心願,但我希望到最後能三個人一起得到『答案』,然後三個人一起笑著迎來結局。

他們兩人明天會來嗎……?

莉帕現在很生我的氣,應該不會來了吧……

渦波既然已經取回了記憶,那我的問題就是次要的了吧……

好寂寞……

如果他們兩個不來的話,我就會孤獨地消失。

那實在是過于寂寞了……

要孤身一人迎來結局這種事……實在是過于沒有報償了。

所以拜托了。

莉帕……

渦波……

我等著你們。

等你們兩人的到來。

肯定是從很久之前開始,我就在等了吧——

從我在那棟破舊的宅邸裏漫步的時候開始——

諾文·阿雷亞斯就一直在等待朋友的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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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三章『一之月聯合國綜合騎士團舞會』決賽

在一片黑暗中,有聲音入耳。

緊隨而至的是一陣搖晃感,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貼在了臉上。

雖然靜心于這片黑暗之中的感覺不錯,但意識還是不堪外界的幹擾重新覺醒。一掃泥沼般的睡意,我睜開了雙眼。

與此同時,從天垂落的日光照進了眼眸。

微微挪動視線,便看到一座樸素的訓練場。

看來自己正躺在訓練場中央的地面上。我將不知什麽時候蓋在身上的毛毯掀到一旁,挺起了身。

起床的感覺十分清爽。

一種難以言喻的爽快感在腦內擴散開來。

思考也不再沈重,感官的清晰前所未有,澄澈的思考辨析著自身的現狀。

昏沈的睡意不再,令人不快的惡寒和冒汗也已經成爲過去。灌了鉛一樣沈重的手足如今也如鴻毛般輕盈。僅僅是身體能夠遵照大腦的指令自如地行動,就讓我有一些感動。

雖然說不上是生涯最佳,但是與昨天爲止的狀況相比確實有雲泥之別。

HP和MP已經完全回複,狀態也恢複正常。『手環』已被取下,思考限制也隨之而去。

——完全複活。

爲了將這個事實展示給大家,我確認起周圍的狀況。

距離我最近的人是莉帕。

“早上好,大哥哥。雖然已經是中午了捏。”

“早上好,莉帕。”

看來把我叫醒的就是她了,莉帕揮了揮遭到冰凍的左手,向我道早。

“要開始比賽了?”

“嗯,還有一會兒就是大哥哥跟諾文的決賽了呢。”

豔陽當空,很快就要到中午了。

我記得比賽開始的時間是正午過後不久。

再怎麽說都不能遲到,我立馬站起了身。

接著,我爲了把握除莉帕之外的狀況而環顧訓練場。

……結果發現氣氛很奇怪。

在場的是拉絲缇娅拉、缇亞、瑪利亞、斯諾還有塞拉五個人。但也不知道爲什麽,全員都在用眼神彼此牽制著,令現場的氛圍很凝重。

“感、感覺過了一晚上氣氛變得很奇怪啊……莉帕,發生了什麽嗎……?”

“我也睡著了所以不清楚……”

莉帕也跟我一樣畏懼著這股氛圍。

這時候,只有拉絲缇娅拉一個人勉強出聲,催促我先行離開。

“哎、哎呀~,缇亞和瑪利亞醬兩個人的關系稍微有點僵……但是這倒不算什麽大事,所以不用在意也行的哦。渦波你先去把『舞鬥大會』的問題搞定吧。”

“诶,诶?是那麽回事嗎?”

這兩人意料之外的不和令我吃了一驚。

然而被點名的兩人卻笑著回應我道:

“沒有沒有,完全沒有那回事。我現在很正常。就跟往常一樣。”

“沒錯,我也很正常。我對這家夥什麽意見都沒有。你不用在意。”

……根本不正常。

兩人之間存在某種爭執,這准沒錯。

因爲昨天看到了瑪利亞和拉絲缇娅拉冰釋前嫌,我就有一點大意了,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拉絲缇娅拉皮笑肉不笑地繼續催促我和莉帕道:

“總而言之你們快走吧。選手提前過去准備比較好。我們很快就會追上去的。”

“不、不行……這種狀態我不能離開。絕對不行。一想到自己要是就這麽走了,『舞鬥大會』結束的時候會變成什麽樣,我就怕得不行……”

變成這種狀態就絕對不能不管她們離開。在精神創傷的刺激下,我的身體顫抖起來。

明明利用睡眠調整好了狀態,可現在冷汗卻流個不停。不快的惡寒也浸染全身,手足又像灌了鉛一樣沈重起來。

看到我的樣子,瑪利亞和缇亞忙不叠地辯解道:

“——沒、沒有,真的沒事。我只是稍微跟缇亞小姐吵了一架而已……說是吵架,其實就是小孩子鬥嘴那種級別的……!”

“瑪、瑪利亞說的沒錯!只是稍微鬥了個嘴而已!對吧,瑪利亞!”

“對對對,缇亞小姐!”

瑪利亞和缇亞擺出笑容握手。

雖然有點勉強,但我至少明白了她們不會發展到互相厮殺的水平。

……不、不對,以前也是因爲這種大意才導致了失敗。

等到比賽結束之後,勞拉維亞很可能會因爲這兩個人陷入一片火海。而且幾率恐怕還相當高。不如說肯定會那樣,肯定的,沒錯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我大感煩惱,是否應該改變接下來的計劃呢。

拉絲缇娅拉見狀給了我一個腦瓜崩。

“你想太多啦。……渦波,你不用擔心就這麽去吧。如果有什麽萬一,還有我和斯諾還有塞拉醬在。你不是信任著我們的嗎?”

拉絲缇娅拉一臉無語地看著擔驚受怕的我。

接著,她用認真的眼神跟我說明現在跟以前狀況的不同,表示一切交給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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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4 am

我被她表現出的可靠打動,點點頭。

“明白了。就那麽辦吧……”

“那你們一路走好。我這邊等安撫好瑪利亞醬還有缇亞之後就去觀衆席。你們兩位選手趕緊過去待機吧。”

拉絲缇娅拉這麽說著催促我們離開訓練場,接著開始對瑪利亞和缇亞說教。看到這幅光景,我放下了心,對莉帕發出邀請。

“莉帕,我們走吧。”

“嗯,走吧走吧。可是,因爲這個冰的影響我走起來很費勁啊。手的感覺基本也全廢了……馬上就是決賽了,能不能饒了我呀?”

“沒商量。老實點吧。”

“切。”

莉帕咋了下舌,甩著炭化的右臂和冰封的左臂跟在我身後。

看來腳那邊經過一晚上已經完全修複了。雖然她要是反抗會很麻煩,但我如今狀態萬全,所以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莉帕想必也冷靜地認識到了自己是無法戰勝掌握技能『感應』的我的。

在她的雙手上裹好布料後,我們離開『史詩探索者』的據點,前往『瓦爾法拉』。

我們穿過勞拉維亞的街道,接著渡過法芙拉河,抵達了『瓦爾法拉』的船隊。

途中不難聽到行人的交談。

所有人都在談論『舞鬥大會』的話題。考慮到再往前就是決賽的會場,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爲免被人認出來,我邊用圍巾遮住臉,邊聽取這些會話。

走在我身旁的莉帕也一樣。

年紀輕輕的冒險者二人組如此交流道:

“——終于到『舞鬥大會』的決賽了啊。……哎呀,今年的『舞鬥大會』陣容太牛逼了超刺激的啊。特別是南區那邊。”

“是啊,那個叫諾文的家夥太牛逼了啊。那麽多種子隊,全都被他一個人幹掉了啊?而且還基本都是無傷。”

“連那『最強』的格連·沃克還有『劍聖』芬裏爾·阿雷亞斯都不是對手。事到如今,那個叫諾文的似乎已經同時是這個聯合國的『最強』和『劍聖』了哦。”

這兩個人正在談論決賽選手諾文的話題。

果然,在此次『舞鬥大會』中表現最亮眼的就是諾文了。跟我們不一樣,他不僅跟飽負盛名的人連戰,同時又非常漂亮地連勝。

聽到這段對話,莉帕在一旁發出“哼哼~”的鼻音。

明明跟自己無關但是她卻很得意。話雖如此,恐怕我現在也是一樣的表情吧。

“但是,那個諾文似乎在比賽中宣告自己是怪物來著啊。而且還是迷宮的守護者什麽的。”

“是啊,我當時就在南區觀戰,親耳聽到了。就是他本人公開聲稱的沒錯。但因爲距離比較遠,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是什麽樣的怪物……”

“呼,會不會只是自稱啊……?”

“沒吧,我看大會的管理者一臉慌張地把他逮了起來,說不定是真的。傳聞中認爲諾文是怪物的聲音也占多數。”

“要是真的那可不得了啊……真的要讓怪物取得冠軍嗎?”

“沒有啦,正因爲這樣,北區的『英雄』現在正備受矚目啊。說來名字是叫渦波來著?”

身邊的莉帕聞言戳起我的臉。

感覺很冰所以快停下啊。

“就是那個天然英雄啊。我記得全名是叫相川·渦波來著。雖然沒有去看北區的比賽,但是這名字挺稀奇的所以我記下來了。”

“于是,絕大多數的觀衆都期待著新晉的『英雄』渦波能夠戰勝最強的怪物啊。即使是標榜公平的大會運營方,恐怕也只有這一次是如此期望著的吧。”

“唉,也難怪吧。如果說真的是怪物的話……讓他取勝就麻煩了。”

“應援方向一邊倒啊。說諾文是怪物的話,就沒辦法坦率地給他加油了啊。聯合國是以迷宮爲中心的國度。被怪物殺死了同伴和家人的人有的是。在他們之間,要給怪物加油可是需要勇氣的。”

隨著對話的深入,身邊的莉帕老實了下來。

看來她是對人們只因怪物這一立場就不公地對待諾文而感到了不滿。

二人組與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但作爲代替,對『舞鬥大會』翹首以待的聲音傳入了我們耳中。

大家都在議論著比賽的進程。

本次『舞鬥大會』的人氣之高、氣氛之烈由此可見一斑。原本毫無名氣的兩名選手將在決賽一決勝負,這是前所未聞的事件。

“肯定是北區的渦波會贏啦。那可是我們勞拉維亞的英雄啊?”

“畢竟是出色地獲得『屠龍』成就的『英雄』啊。應該不會輸給南區的諾文的。”

“你問我在『英雄』和『怪物』之間支持哪個,我肯定是支持『英雄』的喽。雖然兩者都年輕有力呢……”

“雖然南之劍士很了不得,但是北之『英雄』也不白給。我看過北區的比賽了,他毫無疑問比曆屆的優勝者都要強。”

然而縱觀所有的議論,諾文幾乎都被安排成了『敵人(怪物)』。

與之相對的,我則在人們的一廂情願之下被安排爲了『英雄』。

這個事實令莉帕有些傷感。

“……看來給大哥哥加油的人更多呢。”

“似乎是那樣啊。”

“果然,就因爲是怪物所以都白費勁了嗎?”

“不,我覺得不是那樣的。雖然嘴上說著怪物怪物的,但對『最強』和『劍聖』之名的敬意還是聽得出來的。”

“嗯……說的也是……”

雖然我冷靜地對聽來的信息進行分析,但莉帕的表情還是不很明朗。

就這樣聽了一路擦身而過的人的交談,我們終于要踏上規模冠絕『瓦爾法拉』的中央劇場船了。

這艘船的形式非常特別。它的入口宛如一道城門,城門周圍則建有好幾十個塔狀建築。跟其它的船只不同,它不是經由戰艦修改而成,而是從一開始就作爲劇場船建造的。

我們走進了巨型劇場船內部。

內部的構造好比大貴族的宅邸,正門之後是能夠收容數千人的大廳,屋頂垂下無數奢華的吊燈。此情此景不禁讓我想起了之前的舞會。

無視掉由此萌生的不快,我繼續邁步前進。

跟工作人員搭話,前往選手的休息室。

一路上有關諾文的傳聞不絕于耳。

在豪華的走廊中,貴族林立,他們都在自顧自地就諾文和我說長道短。

所有人都認可我們的力量。這跟諾文口中的『榮光』很接近。雖則如此,但這絕對不是什麽讓人心情舒暢的東西。

在這之後,我們兩人在休息室靜待時間流逝,直到工作人員來通知我們比賽即將開始。

我牽起莉帕的手,走上了應該是最後一次經過的競技場的走廊。

路上,我同她說出自己在戰鬥開始前的結語。

在這之前,我們已經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話。聽到了各式各樣的流言,知道民衆對這場戰鬥懷有極大的期待。但是——

“——但是,莉帕。不管諾文是怪物還是什麽、是『英雄』還是『最強』。都跟我們沒關系,跟我們沒關系啊。”

“……诶?”

“雖然對不起到場的觀衆,但這場戰鬥不屬于其他任何人。而是屬于諾文和莉帕、還有我的。這是只屬于我們三個人的戰鬥。”

“……嗯。”

“去告訴他吧,將我和莉帕的答案告訴他。”

突然被我搭話的莉帕雖然驚訝,但立馬就理解了言中之意,默默點頭。

我和莉帕懷著共同的思念,在同一條路上並肩前進。

前往諾文所在的場所——『舞鬥大會』的決賽。

經過陰暗的長廊,我們走進了競技場。

刹那間,熾人的陽光照耀在身。

一同襲來的還有狂風驟雨般的喝彩。

映入眼中的是不可勝數的觀衆,無數觀衆都發自心底地期待著我們的登場。

競技場很寬廣。

在比之前那些大三倍的競技場上,築起了堅固的結界。觀衆席的面積也比之前大了三倍。並且還不只有一般的座位,還有塔狀的風格獨樹一幟的觀衆席。爲了讓盡可能多的人觀賞這裏的戰鬥,運營方花了不少心思。

他就等候在我們視線的前方,等候在競技場的中央。

我想,他對我和莉帕登場的渴望,恐怕要遠比這座競技場中的觀衆迫切。

在全副武裝的警備兵的包圍下,一名青年正獨自仰望蒼穹——

在我們入場的一瞬間,他將目光投向了這邊。

栗色的發絲隨風搖動,濃重的黑眼圈之上的深紫色雙眸捕捉到了我們的身影。

青年的瞳孔一下子縮小、接著嘴角輕啓。

他一個人在『瓦爾法拉的頂點』等待著。

——一·直·等·待·著。

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是從『舞鬥大會』開始的時候嗎?還是從跟我相遇的時候開始的呢?

還是更早,從逾越千年的遙遠過去開始?

從他成爲最強的劍士的那一刻起?

不過我覺得都不對。

諾文的等待,一定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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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5 am

◆◆◆◆◆

青年名爲諾文·阿雷亞斯。

守護者『地之理的盜竊者』。

如今身負『最強』與『劍聖』之名,是位于『榮光』之巅的存在,同時也是我劍術的師父和摯友。

在我與諾文目光相合的同一時刻,入場介紹如約而至。

“——在另一側入場的就是北之『英雄』相川·渦波!近日以來有關他的傳聞甚囂塵上!自成爲公會『史詩探索者』的會長之後,又成爲了『屠龍』的騎士、大貴族沃克家千金斯諾大人的婚約者,更了不得的,是他現在正跟弗茨亞茨的公主拉絲缇娅拉大人還有使徒西斯大人一同私奔的傳聞!而這樣的他,此刻又爲什麽帶著本應是諾文隊伍成員的莉帕選手一起入場了呢!!”

莫名跟我搞得很熟似的北區主持人握著決賽的麥克風。明明我那麽期待到了決賽能換個人主持的,誰料現實如此苛刻。

我瞪了主持人一眼,走向中央。

諾文也從警備兵的包圍中脫身,向中央前進。

在走到這一步之前,真的發生了很多。

然而我還是以面對一個久未謀面的好友的語氣跟諾文搭話:

“你看吧,諾文。我這不是來了麽?”

“渦波……你來了啊……還有莉帕……”

諾文用十分歉疚,又十分開心的語氣應道。

接著,我把自己編好的圍巾丟給他。

“給你,圍巾。咱們約好的那個。”

“圍巾?啊,對了……說起來是有那麽個約定啊……真守約啊。渦波你真的是個守約的人……”

諾文也回想起了那個約定,先是感到驚訝,接著把圍巾在右肩卷好,跟我道謝。

“昨天想起來的。——既然是約定就一定要完成啊。”

我要完成跟諾文之間的所有約定。爲了向他宣示這份決意,我拔劍出鞘。

“身心已經合二爲一……記憶也都取回來了嗎……”

看到我的架勢,諾文就明白了。

他不需要根據『手環』的有無,單單看到我的一舉一動就領會了一切。

“那麽,真正的『渦波』要怎麽處理我……?”

諾文最後確認道。我以理所當然的態度回答道:

“不·管·發·生·什·麽,相·川·渦·波·都·是·諾·文·的·摯·友。我不會對自己正感到痛苦的朋友坐視不管。與我一戰吧,諾文。這樣你就會得到所有的答案。諾文將實現自己的留戀,我們的約定也會得到踐行。”

我不會再做錯的。

阿爾缇那時候,我甚至都沒能將她看做一個『人類』。

都是因爲我自身的軟弱才招致了那樣的結局。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會以『摯友』的身份送別諾文。

爲此,我將劍橫揮。

這一閃,比之前在迷宮中被諾文教授那時還要快。我以萬全的狀態,身兼超越以往的實力,成爲了諾文所期望的強敵立于此處。

諾文見狀驚訝地張開了嘴。

他曾經期待的人,如今成長爲超越那份期待的存在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職是之故,他露出了小孩子看電視裏的英雄片那樣的,驚訝而憧憬的表情。並且,也摻雜著大人看到了孩童時期喜歡看的英雄片那樣的,懷念而愛憐的神情。

在超出預料的驚喜面前,諾文先是啞然——接著經過一段時間後,他合上了嘴,然後仔細品味起這份感動。

他眯細了眼睛,微微低頭——嘀咕了一聲:

“……這樣啊。”

接著,諾文仰起頭,緩緩地同我道歉:

“全都是我杞人憂天啊……抱歉了,真的是抱歉了……”

他表情認真地坦白道:

“聽了帕林庫洛·勒伽西的事之後,我的內心動搖了。我擅自揣測渦波一旦取回了記憶就肯定會以複仇爲優先……因爲你所遭受的確實有那麽過分……但是,即使如此——”

諾文也拔出劍。

我明白自己的決意已經清楚地傳達給他了。

接著,諾文與高昂的戰意一同向我接近了過來——

“——即使如此,渦波還是來同我一戰了啊。”

我也一樣。

恰逢此時,一道人影插入了我們之間。

是莉帕。

再也聽不下去的莉帕渾身顫抖著在我們中間連連搖頭。

看到她這副模樣,諾文笑了。雖然他的表情就像血親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溫柔——但其中千真萬確地流露著赴死的決意。

“莉帕,請你好好看著吧。我終于要得到答案了。”

“諾文……”

莉帕聽罷心如刀絞。

“不要露出那麽悲傷的表情啊。不能笑著給我送別麽?”

“……呐,我說,諾文就不想留在這個世界上嗎?……你不想活下去嗎?這個世界還有許多我們不了解的事情哦!?”

“你在說什麽呢?我本來就是『亡者』啊?”

諾文和莉帕之間在想法上有無法彌合的裂隙。

莉帕在說這些之前就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才不想來到這裏,而是選擇在諾文不知道的情況下想法設法地爲他延命。

少女顫抖著,即使如此還是賭上了自己最後的希望:

“但是,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兒的哦……?那麽,再稍微多一點欲求也行不是——”

“我有啊,欲求是有的。正因如此,我現在才要從摯友那裏得到自己渴望的『答案』。我覺得這對一個亡者而言已經很奢侈了。”

“我不是說這種事!要是得到了那個答案的話,諾文就會消失的啊!?失去『留戀』、然後消失!『諾文·阿雷亞斯』你真的那樣就滿足了嗎!?就以這樣的結局!!”

“沒錯。這樣的結局就好……莉帕,不能搞錯了啊。我已經知道了。這個時代的『英雄』們已經教給我了啊——”

莉帕終于嘶喊起來,可諾文仍然很平靜。

這份平靜讓我也很意外。現在的諾文完全沒有幾天前那樣焦躁。

“——『擁有最強之名的英雄』格連·沃克讓我知道自己追逐的目標不過是個幻想。『擁有劍聖之名的英雄』芬裏爾·阿雷亞斯讓我知曉了自己的阿雷亞斯家已經不複存在。”

當我、斯諾還有拉絲缇娅拉在『舞鬥大會』中奔走的時候,諾文也以諾文的方式在『舞鬥大會』中馳騁。這是只要聽到他這番話就能明白的。

也就是說他戰勝了格連得知了現代的貴族面對的是什麽,同自己的子孫(芬裏爾·阿雷亞斯)戰鬥又看到了自己家族的結局了吧。諾文知道在那之中並無自己的歸宿。

正因如此,他的表情才會與我如此相似。

“更何況這裏已經不存在名叫『諾文·阿雷亞斯』的男人了。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莉帕。在和你相遇的更早之前,在訂下名爲『地之理的盜竊者』的契約之際,諾文·阿雷亞斯就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在這裏的只是憑借『留戀』驅動身體的『亡者』——只是『地之理的盜竊者(怪物)』而已。”

作爲朋友這是多少有些悲傷的答案。可這就是真實。

諾文以諾文自己的力量,接近了自己的答案。

“但是還不夠……格連告訴了我『未來』,芬裏爾告訴了我『現在』。但是,作爲守護者來說最重要的東西,還不夠啊——”

但是,答案仍未浮現。

『留戀』尚未完成。

諾文的視線離開莉帕,轉而看向我。

“我相信渦波會給我的『過去』一個答案,會告訴我自己的『留戀』是什麽。”

他在尋求唯一一種聲音。

當然,我也是這個打算。

于是我立刻點頭回應。

然而,只有莉帕還是在搖頭。

“不行,諾文……!即使如此我也、我也——!”

“我會在這場決賽中消失。不管發生什麽,今天,在這裏,我都一定會消失。”

諾文在做出撫摸顫抖著的莉帕腦袋的動作後,繞過她向我走來。(譯注:這裏特別強調了“做出……的動作”是因爲莉帕在被人看到的情況下沒有實體,故而諾文並沒有真正摸到她的頭)

諾文前進著。一個人,向前——

爲了明確自己『真正的願望』。

“啊、啊……”

莉帕嗚咽著,不再搖頭。

“果然……果然啊……”

諾文已經不再迷茫了。

他看向前方的眼神是如此堅定,不像是一個對自己的願望感到迷茫的人。莉帕也理解了這一點,她知道自己無法再阻止諾文了。

諾文所追求的答案就在不遠處,只要再伸伸手就能夠到了。

莉帕真的已經無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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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6 am

“已經無可奈何了呢……已經……”

“都結束了,莉帕。抱歉,同你進行的漫長的玩耍,看來也要結束了啊。”

“嗚、嗚……!”

莉帕轉過身,緊握雙拳——但立刻又松緩下來。雖然一瞬間爆發出了龐大的戰意,但是並沒有持續下去。

就算想要阻止比賽,到那時候就會以我和諾文爲對手。面對兩個擁有技能『感應』的人,不管莉帕有多少魔力都贏不了。

就因爲明白這一點,莉帕才只能悲歎。

她用雙手捂住臉,跪了下去。

看到莉帕的戰鬥落幕,我便對主持人說道:

“比賽開始之後,就帶著莉帕去安全的地方待著。很危險的……”

“啊,好的……”

在少女參賽者的悲歎面前,主持人十分老實地點頭應允。

雖然不知道詳情,但對方也看出了莉帕已經無意作戰。

“那麽,兩位是要一對一是嗎……請決定規則……”

這樣說完之後,主持人就牽起莉帕的手拉開了距離。

競技場中央只剩下我和諾文兩個人。

雖然擔心莉帕的問題,但是比賽也不能就這麽擱置。

就來決定一下規則吧。話是這麽說,但規則的決定其實無異于離別的形式。

在最後我想要笑著送別諾文。

懷著這樣的想法,我用一如既往的態度跟諾文搭話道:

“我想要用『擊落武器』這個試試。”

“等等,渦波。這可是決賽啊,是決賽。在這種場合選一個『死鬥』的規則才靠譜吧?”

“但是跟諾文之間不來個劍術師徒對決也不行啊……”

“唔,確實是說過那回事兒來著。”

“我可是一字不差地記得哦。‘在『舞鬥大會』的決賽上,師徒二人將一決雌雄。隨著阿雷亞斯流的劍翩翩起舞,無數人紛紛爲那華美的劍鬥而傾心’什麽的呢。”

“還是老樣子,你的記憶力真好用啊。那麽,規則是『死鬥』但是第一階段就是『擊落武器』怎麽樣?分階段比賽的話,氣氛也會被炒熱吧。”

“就那麽定了。……但是,跟熟人比賽的話就覺得這種規則沒什麽緊張感了啊。”

“確實。因爲我們參加的原因,大會最後的戰鬥完全是自家人打架了啊。”

我們在一起談笑著。

沒有什麽值得悲傷的,也不會有人後悔,我們想要把這件事傳達給在一旁哭泣的少女。

談話暫告結束,主持人插話進來。

“那個,不賭一點什麽嗎?就我個人來看,兩個人都是熟人,對于賭注是什麽真的很期待啊……諾文選手,就沒有對渦波選手的女朋友們來個橫刀奪愛的意思嗎,賭上意中人什麽的?”

主持人用特別開心的表情,說著失禮至極的話。

這引爆了我積攢至今的怨氣。

“別給我開玩笑了你丫的。我和諾文什麽都不賭。之前因爲身體狀況不好所以一直都在忍著,但是我說你啊——”

“不不,渦波。實際上是有要賭的東西的。”

誰料我的話卻被諾文打斷了。

“诶?”

“以劍爲賭注吧。輸掉的一方,要把佩劍交給對方。”

“劍?我倒是沒什麽意見……”

“那麽,我要賭的是這把劍。”

諾文從挂在自己腰間的兩個劍鞘中拔出了另外一把。

【修壞的阿雷亞斯家寶劍】攻擊力2

這是我之前交給諾文的缇亞的劍。

這把劍經由艾利巴茨之手得到了修繕。被熔解的刀身由新月線形石彌補,劍柄用水晶做了頗具匠心的改良。但因爲強行修複的緣故,劍的鋒利度並沒有恢複。

“說賭什麽的……這個本來就是我的劍嘛,不對,正確來說是缇亞的。”

“這是我跟艾力巴茨的最高傑作哦。花了不少錢呢。要是你贏了我,就免費奉還。”

“擅自搞些改造還敢這麽說……唉,我知道了啦。我贏了的話可要還給我啊。”

結果,我賭上了『新月琉璃制直劍』,諾文則賭上了『阿雷亞斯家的寶劍』。但是,主持人似乎很不滿意。

“這個賭注算什麽嘛……?好無聊……!!”

“行了行了,趕緊把這個告訴大家。再說什麽奇怪的話小心我把你給凍起來哦?”

我展開『次元之冬·終霜』,恫嚇性地冰住了主持人的劉海。

“——咕,沒有辦法。被渦波選手這等能耐的人威脅了的話,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完全無法反抗啊。啊啊~好怨恨自己的實力不足呀……”

“別廢話啦快點。”

我催促起不甘心的主持人,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可真要放出冰結魔法了。

“那麽,決賽的規則已經決定了!雙方都以自·己·的·劍·爲·賭·注,規則爲『死鬥』!既是摯友,又是師徒的兩人,宣誓將用各自的劍一較高下!!”

通過麥克風,主持人的聲音傳遍了全場。

作爲回應,觀衆的歡呼像是雷鳴般回響起來。仔細分辨歡呼聲就能明白,觀衆們無比期待現任『劍聖』與自己弟子間的對決。

諾文站在這份期待的中心,滿足地笑了。

“啊啊,這·樣·才·好。以自己的劍爲賭注。我想聽的就是這個。不錯的開場白。”

聲援像雪崩一樣爆發。

在那當中喊得最起勁的聲音傳入了我耳邊。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手段,拉絲缇娅拉她們坐在了最前排的座位上。

斯諾和瑪利亞都拼命地給我加著油。

“加油啊,渦波!趕緊取勝然後帶我逃跑!爲了我快秒殺對手!!”

“渦波先生,請你加油!就像我那時一樣,我相信這一次你也一定能打贏!!”

看到這場面,主持人眼前爲之一亮,接著急不可耐地用前所未有的音量開始實況報道:

“哦哦!雖然渦波選手背叛了我的期待,但是這份期待卻在觀衆席那邊得到了回應呀!真想不到,沃克家千金斯諾大人居然在最前排的座位上跟拉絲缇娅拉隊伍的一行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給渦波選手加油!在比賽的時候關系辣~麽險惡的她們,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才變成這樣的呢!這還不止,啦啦隊裏又加入了一個新的女孩子!但是,這一次的女孩兒實在太幼齒了啊,幼齒得過頭了呀渦波選手!就算喜歡讓女孩子侍奉自己,也請你自重啊,渦波選手!啊啊但是爲什麽呢,赫勒比勒夏因家的千金芙蘭琉萊大人的身影卻不在其中啊!難道說在那種展開下,玩過就丟了嗎這個人!真不愧是『英雄』,這份不知廉恥實在是——呀啊啊啊,好冷!冷死辣!!”

“所、以、說,爲啥你這家夥,搞得跟我這麽熟的樣子啊……!”

我動真格地把『次元之冬·終霜』丟向了主持人,主持人把手貼在結冰的嘴唇上踉跄起來。

觀衆席那邊理所當然地傳來了笑聲,我因爲難爲情而別過了臉。可惜不管朝哪邊都有觀衆,這行爲也沒什麽意義。

即使是在這個過程中,觀衆的聲援也一刻不停。

特別是拉絲缇娅拉她們吵得很。

針對瑪利亞和斯諾的加油,缇亞語氣尖銳地批評道:

“喂……話說在前面,我還沒認可你們這些家夥呢。別太得意忘形了哦?”

“是這樣啊。但是我並不覺得沒有得到你的認同會怎麽樣,無所謂呢。”

瑪利亞冷冷地回應。

斯諾則慌張了起來。

“噫。非、非常抱歉,西斯大人……我有點得意忘形了……”

“別用那個名字叫我……現在我叫缇亞……”

“遵、遵命!缇亞大人!”

看她對缇亞這副谄媚的態度,就知道目的是希望得到缇亞的庇護。

盡管度過了危機狀態,但是感覺斯諾的性格有點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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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6 am

“诶、诶嘿嘿……幫幫我,拉絲缇娅拉大人……”

馬上就去找拉絲缇娅拉幫忙什麽的,簡直廢柴到家了。

“唔呣唔呣……嗯~,味道不錯。這是什麽東西塞拉醬。”

“這是艾爾多拉琉國的特産,大小姐。據說很美味所以我准備了些。”

但是拉絲缇娅拉正在跟塞拉一起吃點心,華麗地把斯諾無視了。

“咦、咦!?拉絲缇娅拉大人不是說要做我的英雄嗎!?”

“很遺憾,那件事的期限已經截止了。那是有時間限制的契約,所以已經不算數了捏。”

“怎、怎麽這樣……!”

“我們是同伴。已經是對等的關系了,所以不會單方面地幫助你了哦。渦波沒跟你說嗎?……啊,還有,那個敬語。趕緊停了吧。”

“……唔、嗚嗚,明明我以爲拉絲缇娅拉大人會寵我的。”

“啊—,那可不行。那種事已經被渦波給明言禁止了。……再說我也很累了,得稍微休息一下才行。多虧了某位拿出真本事要殺了我的人的福,我現在累得不要不要的。呵呵。”

“……很、很抱歉。……啊,啊~,已經受不了了。渦波,快回來呀~。”

斯諾一下子就舉白旗了。

昨天的誓言簡直像都喂小狗吃了一樣。

“話說,我的劍……爲什麽被拿在守護者手裏啊……”

“啊,那位守護者似乎是阿雷亞斯家出身的人。那把劍是跟阿雷亞斯家有緣的劍吧?體諒下吧,缇亞。”

“阿雷亞斯家的……?是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呢……”

能看到她們坐在一起暢談,說實話我真的感動不已。

只不過,不知道爲什麽每一句話都充滿了火藥味,這個還是讓我怕得不得了,可能的話真希望她們能和諧點。那種就像是把火貼近導火索一樣的恐懼感一刻未曾間斷。

“那把劍……?好奇怪啊,那把劍明明被我給熔了才對的,什麽時候給修好了呢……”

“什、什麽!?瑪利亞,你對我的劍做了什麽啊!!”

“诶,那是缇亞小姐的劍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呢,原來不是渦波先生的劍啊。”

“你這家夥……!!”

好嘞,趕緊完事回去吧。

感覺隨時都是要打起來的樣子,好可怕。

諾文似乎也聽到了她們的談話,用手捂著嘴憋起了笑。我有種家醜外揚的感覺,很不好意思。

不過自家人的聲援還不止這些。

『史詩探索者』的人也全員到齊了。所有人都在激勵著身爲公會會長的我。

但他們之中也有人在宣揚毫無關系的事情。

“看啊看啊,那個!那把劍!雙方拿著的,都是我打造的劍啊!哎呀~雖然會長的『新月琉璃』很亮眼,但是諾文的『秘銀』也不錯啊!美如畫啊!”

正是『史詩探索者』的鐵匠艾利巴茨。

我曾請他修複了許多的武器,也拜托他打造了值得信賴的佩劍。

“那個人可是我的會長哦!我的!怎麽樣,很厲害吧!『史詩探索者』的會長是無敵的!!”

成員中年紀最小的少女如此喊道。我記得她是在我進入史詩探索者時的第一個對手。

在她旁邊的波魯紮克安撫她道“冷靜點,太丟人了”。

當然的,在他身邊還有缇莉。她用溫柔的目光看向我——並沒有,而是看向了觀衆席的一角。她微笑著看向了耷拉腦袋的斯諾。

除此之外,觀衆席上還有很多頗具個性的人。

是爲了一覽這場戰鬥而雲集的探索者和冒險者們。頗具實力的人都以好戰的目光盯著我們,表情十分認真,打算偷學些戰鬥技巧。

連第一天想要殺了我的探索者們也在其中。真不知道他們還記得我嗎。好像是領隊的人在看到我的面容後臉一下子就青了。

許多的貴族都用掂量價值幾何的眼光看著我們。雖然也有純粹想要從觀賞比賽中獲得愉悅的人在,但是果然還是追求利益的貴族更多。

其中就有在舞會上遇到的貴族們。我記得是塔利亞家的康納,還有科菲爾德家的凱因。

我認識的面孔還有很多。

在聖誕祭的大聖堂參列的他國要人們用饒有興致的眼神觀察著我。他們的護衛也都想看看曾幾何時的誘拐犯實力幾何。

當然了,『天上的七騎士』們也在。芙蘭琉萊用非常不好意思的表情坐在位子上。恐怕她也不想在沒找到萊納的情況下就來看比賽吧。

不過萊納本人現在正在競技場角落的陰影處潛伏著。我不再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堪稱殺意的敵意了。但他還是用嚴峻的表情盯著我和諾文。

因爲這是代表聯合國的大會,所以他國的人自然少不了。不如說,在酒館對我多有照顧的劍士克勞心安理得地坐在觀衆席上。讓我吃驚的是酒館的店長和玲小姐也坐在他附近。

她們還是給一句話不說就失蹤的我加油來了。

在這雷動的歡聲之中,我的話肯定是傳達不到他們那裏的,即使如此,我還是對店長默默行了一禮。

總有一天,我要當面致歉才行。

『舞鬥大會』的參賽者們也在觀衆席上。

艾爾米拉德就普通地坐在貴族的席位上。他像個孩子一樣兩眼放光地看著我和諾文。

還有和拉絲缇娅拉跟諾文戰鬥的猛者們,以及是我粉絲的學院學生。不知爲何,之前那個接待員姐姐也在裏面,還組成了我的粉絲俱樂部的形式給我加著油。讓我非常不好意思。

是了……真的是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聲音……

直到昨天還讓我感到聒耳的歡呼聲,現在卻讓我覺得心情舒暢。

如雷雨般震耳的聲音卻仿佛拂過草原的春風一樣清新。

心跳加速,胸口發熱。

我終于品嘗到了這『舞鬥大會』的醍醐味。

舉辦祭典是一件很開心的事。而這份心情要是跟許許多多的人一同享受的話,那就會更開心。

置身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我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諾文見狀也笑了。

“……呼。感覺加油聲相差的好懸殊啊。明明我盡是在承受警備兵們險峻的目光,可渦波那邊卻盡是粉絲的尖叫。”

“不是的,沒有那回事。沒有那回事啊,諾文。”

“哦?那是怎麽一回事呢?”

就像事前聽到的那樣,基本沒有給作爲怪物的諾文加油的聲音。

雖然有期待戰鬥的聲音,但是對個人的應援基本都是沖著我來的。

然而——基本說到底還是基本,並不是全部。

“你馬上就會明白了。”

“馬上就會明白、嗎。那就好,只要有答案就好。”

不過只用話語告訴他是不夠的。

我握緊佩劍和諾文對視。

就這樣,彼此之間的距離進一步縮短。

在接近到劍的攻擊範圍內時,諾文微微擡頭看向天空。

“走到這一步……我的人生雖然短暫,卻也漫長啊……”

他一臉懷念地回想著什麽。

曆經千年的時光,諾文終于登上了這個舞台。他此時的思緒若非洞察大千世界的神佛,怕是無法知曉。

諾文就像是要將這片蒼藍之空烙印于眼中一樣,念道。

那是他的決意。

是作爲『地之理的盜竊者』的宣誓。

“今天,就在這個地方,我一定會消失。”

接著,諾文用洗練的動作擺好架勢。

作爲弟子,我也擺出了一樣的姿勢,用『注視』進行最後的確認。

【三十守護者(Thirty Guardian)】 地之理的盜竊者

站在我面前的是諾文·阿雷亞斯。

一言以蔽之,就是最強的劍士。

確認過情況之後,我與諾文的『舞鬥大會』終于開幕。

看到迎面而立,互相都擺好架勢的我們兩人,在遠處守望的主持人喊道:

“那麽,『一之月聯合國綜合騎士團舞會』決賽!開始!!”

我跟諾文都與宣言一道奔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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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7 am

◆◆◆◆◆

伴隨主持人的宣言,我和諾文的劍雙雙閃爍。

超越劍閃的領域,已經完全等同于閃光的兩把寶劍激烈交錯。

『新月琉璃』之青與『秘銀』之赤。兩種礦石在接觸的一瞬間劇烈摩擦迸裂出各自的磷光,緊接著在金屬音鳴響之前又分開。

就在雙劍抽離的瞬間,更耀眼的閃光照亮競技場。

這璀璨之光,讓我聯想到繁星墜落之夜空。

在時間遭到極限壓縮的領域中,唯有劍閃的軌迹奔馳不停,恍若異世。甚至超乎異世。宛如遠眺深邃蒼穹中,呈兆倍之速奔馳之流星。

這等交鋒稍有不慎便是一死。然無人相助。可堪信賴之物,唯手中之劍而已。

我醉心于這無限遠泛而又華美無比的劍之世界。

這正是我素來爲之魂牽夢萦的景象啊。

然而我明白,自己的實力並不能讓我在這個世界中長久駐足。

我與諾文在技能『劍術』上有不可逾越的差距。如果不使用『魔法』,諾文終究讓我望塵莫及。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一睹此番風景。

換句話說,想要孑然一身地與諾文一戰。

我至今無法忘卻同塞拉小姐初戰時的感動。那時候我被經過修練的劍技那種獨特的美感給俘獲了。

我至今無法忘卻同諾文初戰時的畏怖。那時候我被出神入化到究極的劍技驚得屏住了呼吸。

我想要最·後·品嘗一次這感動的滋味。

胸口因憧憬而高鳴鼓動。孩童時代夢想的世界,如今就在此處。

遺憾的是,孑然一身的我並非諾文之劍的敵手。

因而,我的劍漸漸被壓制住了。

在這場劍舞中,我的劍被壓制,彈開,逼退。

終于到了我力不能敵,被諾文擊退拉開一大段距離的境地。

不過諾文並沒有追擊。

他露出不解的神情,詢問道:

“……怎麽了,渦波?僅僅以劍搏殺的話我絕無敗北的可能哦?”

我當然明白。

但是要問原因何在的話,那是因爲在諾文消失之後,我將會成爲世界首席的劍士。

不對,並非“將會成爲”而是“必成不可”。

也就是說,在這場戰鬥告終之後,我就不會有第二次飽覽這份光景的機會了。

到那時,我不再是懷抱憧憬的人,而將蛻變爲受到憧憬的人——

我中止了熱身階段的交鋒,同諾文搭話道:

“雖然我早就知道,但真的是完全敵不過你啊。……我明白了,師父。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我說,爲啥是你要手下留情啊……正常來說那都是這邊要做的才對吧……”

諾文無奈地笑了笑。

“像我這樣一階段一階段地來更能炒熱氣氛不是嗎?還不是因爲諾文沒多少技能的錯。”

“這倒是,我確實用不了魔法呢……那麽,渦波又要使用次元魔法了嗎?”

“並不——”

我已踏進了彼方。

正因如此,再從外側一覽此情此景便成一種奢望。我不再是眺望那美麗世界的觀衆,而是置身于那個世界中的存在。

劉海輕輕拂動,不爲『理』所束縛的感覺器官增生。

我發動了技能『感應』。

“——我要用阿雷亞斯流奧義、技能『感應』。”

這一刻起,我不再用魔力,而是用肌膚感受空氣的流勢。

這股力量的要領,在被『手環』支配時的經驗指導下,我得以理解。

我爲己,己爲全。

對這裏不是我所了解的,而是一個存在魔力和怪物,被不同法則所支配的世界這一點本身加以認同。

我現在就活在這個異世界中,不能逃避這個事實。

既而,我能夠將這異世界的『理』之一角,置于掌中——

“——很·好。”

諾文如孩童般歡喜雀躍道:

“如·此·甚·好,我·之·愛·徒。竟能臻于此等境界,極好。這樣我與渦波便立于同等境界。你我二人就對等了!既如此,再多言語便是畫蛇添足,以劍代之即可!竭力搏殺,至死方休便是!——此所謂劍鬥之妙也!!”

諾文對我踏進與他一樣的領域中的歡喜比我更甚。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一直在暗無天日的寰宇中獨步,此刻終于從孤獨中解放了一樣。

諾文的『感應』效力也大爲增強。

明明沒有微風拂過,栗色的劉海卻輕輕飄動。

“我要上了,師父(諾文)!”

“放馬過來,愛徒(渦波)!”

我們的距離又一次縮減爲零。

無暇確認是誰踏出了第一步。等注意到的時候,我和諾文就劍戟交錯了。

如同方才的薪柴複燃一般,劍閃明滅。

然而這一次不再是單方面的展開。

兩把劍相撞,相抵,再抽離。現在我能夠跟上諾文的動作了。

在只集中于劍能夠生效的範圍內時,『感應』的效果無疑超越了『Dimension』。跟『Dimension』那種理解了空間內的力量之後才能進行對應的模式不同,『感應』直接跳過了過程知曉結果。在反應水平上有壓倒性的不同。如果說『Dimension』是魔法使專用的感知能力的話,『感應』正是爲劍士而生的感知能力。

——劍鬥繼續著。

速度過快的劍閃化作一道道細線在視界內交錯。有時則從視界外的死角發動襲擊。但是,不管是我還是諾文,都看都不看就用劍將這些攻擊一一化解。

我與諾文的『感應』處于同等水平,在這上面分不出特別大的優劣。

也就是說,在天平上放下的最後一個砝碼——那就是『劍術』。

我們賭上各自的劍奮力搏殺。

這是劍技之戰。也是諾文的願望。

爲了回應他的願望,我榨出自己腦中所有與劍相關的知識。我在這個異世界中遇到的所有劍士的,所有的揮劍方式。以及,我在原來的世界中得到的與劍相關的所有知識全部被我發掘出來。

再將這一切混合,鑽研,推導出結果。

雖然對不起師父,但是我的劍術不僅僅只有阿雷亞斯流。

我也有專屬于自己流派的劍術。

“——唔!?”

諾文臉色爲之一變。

畢竟方才爲止都是阿雷亞斯流的劍術之戰,突然間我就使出別種劍術自然會如此。

缇亞拙劣的劍技、在酒館學到的異世界劍術知識、從迷宮探索者們身上偷學的技術、缇達強硬的剛劍——明明是將我在迷宮中的經驗全部絡合升華而出的『劍術』,但是諾文仍然完全地防禦下來。

塞拉小姐的獨特劍技、拉古涅醬的攻擊法、侯普思先生的防禦法、赫勒比勒夏因的戰法、以及佩露修娜小姐所代表的騎士之技——集合了所有騎士的經驗凝練出來的『劍術』也被諾文一一招架。

以波魯紮克等人爲代表的『史詩探索者』的戰鬥理論、以艾爾米拉德爲代表的『舞鬥大會』參賽者們各式各樣的劍術、斯諾憑恃腕力的技術、拉絲缇娅拉洗練而華美的劍技——訴諸于我在勞拉維亞的全部——然而理所當然的被諾文在談笑間盡數化解。

最後——我動員起整個異世界中獲得的經驗,結合原本世界的知識,將我的一切都灌注而成的『劍術』,亦無法撼動諾文分毫。

“咕——!!”

我一面呻吟,一面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已是黔驢技窮。卻連一挫諾文劍鋒的成就都拿不到。但不可思議的是,比起悔疚,喜悅卻在一味地滋長。

但這終究不是發笑的場合。

堪稱無盡無窮的我的技術群也宣告幹涸。摩天大廈不過迫近天空,通天之塔亦無通天之能,現造之物終究無法超越化境。

我面前的這位劍士,恐怕是有史以來最難以跨越的高峰。

無論我怎樣負隅頑抗,局勢仍然漸漸傾斜。

我仍然死命堅持——接著,在劍戟交錯之際,我與諾文目光相合。

諾文悠然一笑。

作爲我展示了形形色色的劍術的回禮,諾文也打算改變進攻的風格,這對我們師徒而言是心照不宣的。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正面交鋒。

在『感應』的作用下,我明白他打算攻向我的破綻。

正如預想,摻雜了令人目眩的無數佯攻。

是了,『感應』知道這都是佯攻。雖然明白……而這糟糕的就是因爲明白才導致身體一時僵直。

因爲佯攻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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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7 am

諾文的視線射向了我的脖頸。從他這銳利的眼光中,我察覺到他利劍刺喉的意向。但是當然的,這只是佯攻。說到底諾文不需要用眼就能戰鬥。沒有看著攻擊點的必要。我不被他迷惑,穩住架勢。

接著諾文的雙手又微微左傾。那麽接下來的斬擊就是從左向右的一擊。我爲了抵禦,也微微挪動身體。

看到我這樣做,諾文將重心稍微後移。他知道會被接住這一招,可能是想要拉開距離。那麽我接下來的好棋應該是縮短距離壓迫他……但是我並沒有這麽做。

一般人戰鬥的話,是無法具體把握對手重心的變化的。但是,我和諾文不一樣。所以,我知道諾文這一手還是佯攻。

自然,諾文並沒有後撤。他剛才的重心移動果然是誘使我上前的陷阱。

察覺到我沒有行動的諾文,繼續變化身體重心。想要利用反複不規則的左右傾斜,讓我的架勢漸漸不穩。

有時候也會什麽都不考慮,突然以恐怖的速度放出一閃。

所有的環節,全都是一發就能決出勝負的嚴肅交鋒。

因爲佯攻合戰的緣故,我們的劍彼此交合的次數減少了。

雖然我們兩人彼此都在刹那間做出無數的行動,但是在旁人眼中可能截然相反。

我和諾文像共舞一般逐漸延續著劍鬥。

戰鬥綴以劍之磷光,時不時四散的火花讓這場劍鬥宛如一場盛大的表演。

確實有一種以劍爲形式的舞蹈。

而我們如今的戰鬥,與之完全相符。

世界頂級的絕技互相碰撞交融,變成了令人神往的劍舞。

連情緒曾那樣激昂的觀衆們都漸漸失去了言語。在這無人可以涉足的神聖之戰面前,觀衆被其中的魅力折服而屏住了呼吸。

曾經我抱有的感情,現在正紮根于所有觀衆的心中。

這讓我有些開心。果然,祭典就是棒。能夠讓一個人的感情同所有人分享。僅此就能讓我的心髒躍動不已。

此即我。

彼爲諾文。

好想這樣驕傲地宣稱一把。

就這樣,仿佛會永遠持續下去的佯攻合戰,終于也迎來了終結。

劍技上諾文更勝一籌。但是要說到爾虞我詐諾文就比不上我了。

因爲不管怎麽做我都不上鈎,諾文不甘心地拉開距離說道。

“——唉,就是無法得手啊,看來這方面的本事我不如你啊!但是,這樣就好!真不愧是渦波!這樣的話,接下來就試試這個!!”

伴隨這句話,戰鬥又上了一個台階。

諾文的劍——伸長了。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這一招,臉頰被劃傷流出了鮮血。

因爲『魔力物質化』的緣故,諾文的劍長度直達競技場的另一端。但是緊接著魔力之劍就消失了。

諾文的魔力不多。因爲長期作戰不利,所以只能進行一瞬間的伸展。

但這樣一來,對劍技而言重要的距離這一概念就不複存在了。

這競技場上的任何位置,都化爲可以一擊必殺的凶惡場所。

拉開距離緩口氣的做法已經行不通了。

我也不甘示弱。師徒對決還沒有結束。

『魔力物質化』,准確來說是『魔力冰結化』被我發動了。

與諾文水晶一樣透明的魔劍相對,我的冰之魔劍是淡青色的。

雙方的魔劍都能伸展到競技場的邊緣、結界上。

在前進和後退都失去意義的領域內,我們戰場寬度達到極限的交鋒拉開了帷幕。

諾文的魔劍撕裂地面,揚起沙塵,劍鋒直達結界。

我大幅度地橫向跳開躲避這一擊,在空中橫跳之際不忘揮出一閃。這一劍劈裂空中飛舞的沙塵,在遠處的結界上刻下一個一字。

諾文的魔劍殘留下的水晶之塵,我的魔劍留下的冰晶之塵,在空中霧散。

接著,雙方又間不容發地構築起嶄新的魔劍。但是又一次在一瞬間之後便霧散了。

長距離攻防反複的結果,使得結界內遍布水晶與冰晶,在空中飄舞。

會場內部化爲一個萬花鏡。太陽光在冰晶和水晶的反射下顯出彩虹色的光輝。結界被描以幾何學圖案,染上了幻想般的多種色彩。

競技場在我和諾文的魔力的影響下,轉化爲幻境。而在幻想之境正中間的我們一刻也未曾停止,彼此不停地釋放出全力的一閃。

劍痕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雕刻在結界上。

以我們這驚世一戰的證明的形式殘留在『瓦爾法拉』。

一刹那之間,留下數十道痕迹。

一口氣之間,閃耀數百道光芒。

一步走過去,劃過數千道軌迹。

即使如此,仍未決出勝負。

恐怕在比賽前的我是沒有辦法和諾文戰到這個地步的吧。

但是,諾文爲了讓這場劍鬥漸入佳境——不對,他·爲·了·我,而一點一點地使出全力。

因爲次元魔法使的性質,在學習模仿方面得到特別強化的我,因爲他這一舉動才得以將自己的劍技磨練到這個地步。

現在沒有用『表示』去看自己狀態欄的功夫。但是,技能數值肯定在以恐怕的速度成長中。

不光我,諾文在得到了我這樣一個好對手之後,在實力臻于究極之後,還得以更上一層樓。

而他越強,我也越強。

曾經的諾文是孤身一人走在劍術之路上。而他因爲沒有任何人能跟上自己所以也停滯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在千年後的今天,命運有了改變。

這裏有我在。

不管他變得多強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只要有這一點,諾文就喜不自勝。

在這歡喜的感情驅使下,諾文喊道:

“啊啊,我用出了全力!現在我正在全力戰鬥著!多虧了渦波能夠追上我的腳步!諸君,看啊!這就是我,諾文!請將諾文·阿雷亞斯的戰鬥銘刻于心吧!!”

諾文將自己的內心想法不加掩飾地喊出來。

諾文的台詞是如此純真,純粹。

“渦波將我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又將劍技習之,以劍技應之!這是何等暢快!何等愉悅!!”

來不及霧散的水晶和冰晶在空中飄舞,又漸漸落到地面積攢起來。

原本的沙地,不知不覺間被染成純白。

諾文猛地一蹬,大幅拉開距離,停手了。

我也停下攻擊。

看來他有話要說。

“……但是,這樣下去沒完沒了。雖然就這麽酣戰至天明也無妨,但是那樣就有點冗長了。不適合爲這場劍舞畫上句號。而且,就這麽消耗魔力戰鬥下去的話,我遲早會撐不住的。”

“我就是看准了那一點哦。諾文的魔力枯竭了的話,就能變得對我有利一些了。”

“那可不能讓你得逞呢,渦波。我要在那之前做個了斷。”

接著,諾文遠遠地擺出架勢。

跟至今爲止洗練的形式不一樣。這是諾文第一次采用這種形式准備攻擊。

將右手握著的劍放至左腰的後方,是強化了拔劍橫斬的形式。

但是,他既沒有將劍收回劍鞘,身體也沒有過分下沈。

“渦波,就讓我把一個愚笨之人最終抵達的境地烙印于此吧……這就是我最後的一招。”

已經使用了『感應』、使用了『魔力物質化』,諾文應該沒有能拿出的手牌了。

但是,他這副架勢卻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

我最大限度地發揮技能『感應』,爲了不看漏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而嚴陣以待。

接著,諾文詠·唱·道:

“——『我將世界(你)遺置而去』。”

隨著他的詠唱,世界——扭曲了。

雖說是詠唱,但諾文終究不是魔法使而是劍士。所以當然的,他體內並沒有魔力在運轉。

然而,諾文身邊的空氣卻在扭曲。

扭曲仍在不斷擴張,在賽場內傳播開來。世界發出砰咚砰咚的聲音脈動著,周圍的結晶以波紋狀激蕩開來。

如同重新書寫世界的法則一般,如同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一般,傳來一種打破禁忌的感覺。

在『感應』的幫助下,我得以一窺這感覺的本源。

這是觸犯世界根源的詠唱。如同盜取了世界之『理』般,對世界本身上下其手。

並且,這一詠唱的代價——恐怕,是諾文的人生本身——

“——『世界(你)既已拒我在先』『則與劍共生方是唯一之法』——”

經過了同阿爾缇的一戰,我對詠唱的理解得到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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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8 am

正因如此,我才明白、無法不明白。

接下來使出的招式,是諾文人生本身的具現——

恐怕這才是阿雷亞斯的奧義之最,劍士諾文的必殺。

是被所有劍士當做目標、最終抵達的境界。

用最理想的形式、揮出的一劍。

僅此而已——

——劍奔馳而出。

“——魔·法『亡靈一閃(Von·A·Wraith)』。”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刹那,必殺之劍鑄成了。

留在我眼中的最後一幕,是諾文握著劍的右臂消失的瞬間。簡直就像觸及了其它次元一樣,諾文的一閃從世界上消去了蹤影。

也就是說這一劍,是連余光都不留寸分的一閃。

我見過與之相類似的現象。

諾文那消失到其它次元的劍、就像是我把手伸進『持有物品』時一樣。——不對,不能這麽說。利用『感應』的分析適當地描述的話,那是諾文在限定的情況下使出了『次元魔法』。

不使用魔力,僅僅依靠自身的技量就實現了與魔法相同的效果。

暴露在這個魔法的威脅之下,我的腦海突然閃過了一段走馬燈。

雖然原理不明,但我確實有一種諾文的魔法與我次元屬性的魔力産生了共鳴的感覺。作爲結果,我被喚醒了『不存在于記憶中的記憶』。

——蕭條的宅邸,宅邸中的庭院——唯一一人,持續不停地揮著劍的栗發青年——向這名孤高的青年搭話——因爲看到了——這位青年注定要抵達修煉的末路——所以,不得不向他發出邀請——即使知道會招致青年的毀滅——還是不得不將栗發的青年墮爲『地之理的盜竊者』——混雜著達觀和悲哀的感情的盡頭——變得模糊不清的,遙遠的記憶——

走馬燈馳過腦海——但我轉瞬間又將這些都忘卻了。

因爲這個記憶的主人並不是我。

所以它就像從來也不曾存在過那樣完美地消失了。

但這須臾間的記憶讓我采取了最妥當的防禦姿勢。

插圖4

憑空而生的經驗在無意識中驅動了身體。

身體在不知不覺間采取了行動,接著一切又在不知不覺間結束。

無法回避的劍終究還是將我的劍擊飛了,『新月琉璃制直劍』此刻正飛舞在空中。

我剛才並沒有什麽破綻。

爲了不放過哪怕億分之一秒的世界變化,我集中了自己全部的精神,准備抵禦攻擊。

然而諾文的一閃就像是在嘲笑這份覺悟一樣,將我手中的劍奪走了。

我甚至不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

來自認識之外的攻擊,這是超越相川渦波這一劍士的最佳招式。

既然連看都看不到,模仿自然也無從談起。

在空中飛舞的劍最終刺入了覆滿結晶的地面。

這便是兩名劍士之間的戰鬥——以『擊落武器』爲規則的比賽宣告終結的瞬間。

刹那的靜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隨後,認識到我的劍被擊飛的觀衆們歡呼了起來。在結界外觀察比賽進程的主持人喊道:

“——勝、勝負已分了嗎!?原本正醉心于頂級的劍術交鋒,轉眼間卻又示以一個甚于魔法的幻想世界!接著,在光與光交錯的最後,本以爲是想緩一口氣,熟料渦波選手的劍卻在頃刻間被擊飛了!!”

事實上,我自己比任何人都要驚訝。

諾文剛才確實說出了『魔法』二字。

“剛、剛才那是——”

“——是我的魔法。……倒也不是說我不會使用魔法。但是不喜歡是確實的。”

“剛才那是魔法……?真的假的……?”

完全沒有魔力的調度。

這點不會錯。

也就是說,諾文只用身體的動作就實現了那樣的效果。

“總的來說確實屬于魔法的樣子。我也覺得稱呼這個爲魔法有點遺憾。但是,因爲締造了魔法的始祖說這個是魔法所以只能這麽認了。”

這跟我此前在這個世界中學到的『魔法』完全是兩個東西。

雖說這裏是個無視了原本世界中的物理法則的世界,但它的魔法還是立足于一定的法則之上的。而在那之中就有『魔法是使用魔力構築的』這一前提。

而方才就是這一前提被顛覆的瞬間。

諾文通過『詠唱』支付了『代價』。

說不定,只要有那個『代價』魔力就不是必要的了。

不對,難道說魔力本就是『代價』的替代品嗎……?

雖然還在比賽當中,但是我卻煩惱起來。

爲了解消疑惑,我直截了當地同自己的比賽對手發問:

“連魔力都不用……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這是在技能『感應』的驅使下,順著鍛煉的身體的指引,僅僅揮出一劍的招數。這才是劍士抵達的最終境界。劍之終點。”

諾文用自矜的神態耍著帥說明道。

只不過,就算我能理解他說的話,也聽不出其中本質。

或許諾文自己也並不完全理解方才的魔法。

一如所言,諾文可能真的只覺得它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東西。

我放棄了對此的探究,然後瞪了他一眼。

“……諾文,在迷宮的時候,你爲啥不教我這招?”

總而言之,先責怪一下留著奧義不教的朋友吧。

“不不,就算你這麽說,它說到底只是快速地揮出一劍而已呀。橫斬的基礎形式不是都教你了嗎?只要有那個心思誰都做得到的啦。倒也不是我刻意隱瞞哦。”

“這樣啊……但是,你還是有想著要在決賽的時候用來壓軸的對吧?”

“唔……這我沒法否定……”

諾文驕矜的氣勢不再,目光也遊離起來。

他還是老樣子,誠實得過頭。

說到底,藏一手是很正常的行爲。說流派的奧義只能一子相傳也在情理之中,可諾文卻手忙腳亂了起來。(譯注:一子相傳、指在血親中揀選一人傳承技藝)

“開玩笑的啦。但是,剛才的劍術對決似乎是我輸了呢。真是了不起的劍術……是諾文贏了……”

我承認了自己的敗北,一臉遺憾地讓渡稱號。

“沒辦法。『劍聖』的稱號就給諾文好了。”

“哈哈,明明你就不怎麽想要那樣的稱號來著。真敢說。”

諾文笑著回應道。

就這樣,我們在互相稱贊中結束了決賽的第一階段。

總而言之,准備運動就到此結束了。

我爲了將這一點告知會場而聲嘶力竭地叫道:

“——第一階段勝負已分!我承認自己在『擊落武器』一戰中的敗北!在劍術對決上,相川渦波並非諾文·阿雷亞斯之敵手!置身于此的諾文方是大陸全土、史上最強的『劍聖』!!”

我的話在觀衆席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基本上所有的觀衆都是爲了一睹我這麽個『英雄』超越諾文、將『劍聖』和『最強』的稱號握于手中的瞬間才來的。結果我卻這麽果斷地將稱號讓給了諾文,這一定讓他們很不滿吧。

然而我本人都這麽承認了,誰都不能有什麽意見。

觀衆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認同諾文是『劍聖』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

雖然是怪物,但是他用劍的手腕還是要予以認可的。

在劍之道上鑽研的人們稱贊著諾文這名劍士。以迷宮探索爲生計的人們不由得想要讓諾文加入自己的隊伍當中。權力者們也談論著不得不承認諾文是最強的劍士。

一點點地……真的只有一點點地,『諾文』這兩字在歡呼聲中的份量越來越大。

接著,不知從哪裏開始發出諾文諾文的重複呼聲。在其感染下,整座競技場都稱贊起『劍聖諾文』之名。

歡聲降注而來。

這一切都像光一樣照在了諾文身上。

在『舞鬥大會』的決賽中——全體觀衆向擊敗了最強挑戰者的『劍聖』致以雷鳴般的掌聲。

這份光景,正可謂是『榮光』本身。

如今,諾文一直挂在嘴邊的願望實現了。

可諾文即使沐浴著這份『榮光』,卻也一如往常,總覺得有些寂寞。

他先是平穩地笑了笑,接著又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最後則報以苦笑。

“——……果然,不是這個啊。”

“是啊,所以說你搞錯了。諾文。”

這是早就知道的。

是諾文自己在比賽開始前就已經接近的事實。

現在它被我指明,諾文則予以承認。僅此而已。

已經沒有什麽借口可找了。

諾文並不冀求什麽『榮光』。

真正冀求那東西的是諾文之外的別的什麽人。那絕對不是諾文自己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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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三 五月 06, 2020 9:29 am

“那麽,我『真正的願望』是什麽呢。告訴我,渦波。”

諾文表情認真地詢問我。

這個問題才是這場戰鬥的本質。

我也用跟諾文一樣的表情回答道:

“——繼續吧。答案就在這之後。”

總是如此,這世上很多問題都不是光靠言傳就能解決的。

因此,我催促他繼續戰鬥。

“在這之後嗎……好吧,渦波。那就繼續吧。接下來才是真正的『一決勝負』。”

我和諾文之間的和諧氛圍瞬間消散,氣氛變得一觸即發。

“確實光論劍術的話我贏不了你……但是比賽還沒有結束。我還沒輸……”

“嗯,正是如此。渦波,不用再手下留情。賭上一切與我一戰吧。這樣比賽才能更上一層樓對吧?”

“接下來就是我的全力。既不是劍士也不是英雄,給你看看我作爲迷宮探索者相川渦波的真正的實力。”

“既如此,我也將奉上全力應之。作爲劍士諾文,使出自己的全力。”

諾文緊握手中的劍,身上燃起旺盛的銳氣。

我看都不看被擊飛的劍一眼,集中動員體內的全部魔力。

看到這一幕,主持人向觀衆播報道:

“——看、看來,比賽還要繼續!規則確實是『死鬥』沒錯,這沒有問題!渦波選手雖然承認了在師徒劍術對決中的敗北,但是比賽方面並沒有服輸!渦波選手作爲『史詩探索者』的會長最爲出名的,並不是劍技,而是他的冰結魔法和感知魔法!也就是說,他還沒有使出真本事!來吧,『英雄』渦波到底能否超越『劍聖』諾文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會場的氣氛在主持人的宣告下更爲熱烈。

觀衆紛紛表示我們的『英雄』這才要使出真本事呢,接下來就是渦波的回合了什麽的。

對這沒節操的反應我也是無奈了。

我對『榮光』毫無興趣。要做他們的『英雄』什麽的還是另請高明吧。

因此,我用既不是騎士也不是劍士——更不是什麽『英雄』的表情笑道。

“要上了哦,諾文。接下來就是我的主場了。讓你瞧瞧我的得意戰法——”

我赤手空拳地構築起魔法。

觀衆的聲音什麽的,根本不屑一顧。

如何擊敗面前的諾文。我腦中只有這一件事。

“——魔法『Freeze』。”

我將體內的魔力轉化爲冷氣。

釋放出的冷氣覆蓋了染白的地面,降低著競技場的氣溫。

魔力以肉眼可見的濃度在我周圍擴散。

世界漸漸演變爲連呼吸都會被染白的凜冬。

我從『持有物品』中取出了寬厚的外套。

用不算幹淨的肮髒布料包裹住自己的身體。不管怎麽看,我都不再是一個劍士了。

我『表示』出自己的狀態欄,進行最終確認。

【狀態欄】

姓名:相川渦波 HP293/293 MP632/751-100職業:探索者

等級 17

力量9.72 體力10.91 技巧13.09敏捷16.72 賢能14.45 魔力38.17 素質7.00

狀態:混亂7.22

【技能】

先天技能:劍術3.12冰結魔法2.56+1.10

後天技能:體術1.55 次元魔法5.23+0.10 感應1.82 並列思考1.45 編織1.07???:??????: ???

擁有這種屬性的人本就無需同對手正面抗衡。

不擇手段地狩獵敵人才是合乎道理的戰法。

使用魔法將對手玩弄于鼓掌才是真髓。

這才是以迷宮最深部爲目標之人。

是探索者、相川渦波。

“——『冬之世界直至尋獲無以掠奪之物,迷失之人終將發覺已然無以所失』——”

于是,我詠唱起來。

隨著我的詠唱,世界——凍結了。

“這是,冷氣——?使用魔力將空氣的溫度降低了嗎?”

諾文架起劍警戒著,打探我魔法的虛實。

他並沒有什麽魔法方面的知識。但技能『感應』還是看破我魔法的原形了吧。他立馬意識到『Freeze』是降低周遭溫度的魔法。

面對打量狀況的諾文,我繼續使出更多魔法。

MP在以顯著的速度減少。

正常來說,這樣大量的魔力消耗以一個人爲對手是使用過度的。

但以諾文爲對手的話並沒有做過頭這種概念。正因爲明白這一點,我才使用了對常人來說達到致死量的魔力。

要帶著殺死諾文的覺悟去戰鬥。

沒錯,殺死諾文——沒有這種覺悟,我無法將自己的力量發揮到極限。

在安全範圍內消費大量的魔力,在交鋒前就決出勝負。收集情報,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讓對手陷入毫無還手之力的境地中完殺之。這才是魔法使最基礎的戰法。

“産生冷氣的魔法……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看樣子也不是能放任不管的東西啊……!”

在溫度的降低似無止境的情況下,諾文不再袖手旁觀。

接著,他使用『魔力物質化』伸長劍身,對構築著魔法的我放出一閃。

我扭身避開這一劍,開始後撤。

在『魔力物質化』面前,後退並沒有太多意義。但在伸長的劍身殺到之前還是能多爭取到片刻的時間。看中這一點,我拉開了和諾文之間的距離。

諾文對沒有回擊的我繼續施展連擊。

爲作應對,我不僅使用作爲劍士的『感應』,還施展出了作爲魔法使的『Dimension』。

“——『Dimension·決戰演算』!『次元之冬』!!”

利用次元魔法把握劍的軌道,通過預判進行回避。接著,我從『持有物品』中取出了袋子和筒子,將它們抛到劍的軌迹上。

諾文的劍將它們一一斬裂,內容物隨之傾瀉而出。

裝在裏面的是水。

爲了解決迷宮二十三層附近的炎熱問題而存儲在『持有物品』中的大量的水逐漸濡濕了競技場。

“水……?原來如此,是這麽回事嗎。”

一瞬的思考過後,諾文領會了我的目的。

之前跟萊納交戰的時候,我使用『次元之冬·終霜』凍結了噴泉,既然諾文當時目擊了那一幕,當然也就不難猜到了。

我一邊在地面制造新的水窪,一邊拉開與諾文之間的距離,堅決徹底地規避交手。

在制造出必勝的條件之前不能主動攻擊。當務之急是增加在場的濕氣。

我又從『持有物品』中取出水桶,將裏面的水傾倒出來。

“難道來一次的決賽競技場!我可要物盡其用了,諾文!!”

接著,我使用魔力對水進行幹涉。

“是啊!不用顧慮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諾文則開心地接受了。

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構築起新的魔法。

這是全新的魔法。但我有成功的信心。

創造的靈感來源于莉帕和阿爾缇的領域支配魔法。

不是爲了輔助自己,而是在妨害敵人這一意圖下構建自己的『領域』——

“——魔法『冬之異世界(Wintry·Dimension)』!”

從水桶中傾瀉而出的水流化作冰柱矗立。

萬千的冰枝拓展開來,無數的冰粒在賽場上飛舞。

只要立起一根冰樁,競技場的氣溫便會驟降。

“制造陣地成爲自己的助力嗎……但就憑這種伎倆是沒辦法超越我的……!”

用劍橫掃空中的冰粒、繞開腳邊的水窪,諾文意圖縮短與我之間的距離。

“——能的。如果諾文你只能用劍戰鬥的話,就一定存在你無法斬斷的事物。那麽我只要將那些東西變爲我的武器來戰鬥就行了。”

就算是諾文這等人物,也無法用劍將冷氣消滅。

如今他就因無法阻止氣溫的下降而使身體上附著了大量的冰晶。正如原本世界裏遊戲的慣例,身爲劍士的他對魔法的抗性很弱。

但與之相應的,他的身體能力極高。諾文追趕著播撒冷氣和水的我,攻擊毫不間斷。

我從『持有物品』中取出備用的劍和新的長鞭,即興構築魔法。

“——魔法『冰結劍·鞭打』。”

用左手的劍錯開諾文的一閃,右手則揮鞭反擊。

伴隨著驚訝,諾文避開了這計抽擊。

“冰之鞭!?”

我胡亂地揮舞著長鞭,對周圍發起無差別攻擊。

在與擁有『感應』的諾文戰鬥時,意圖明確的攻擊會很容易地被他回避。既然如此,那就發動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會攻向何處的攻擊便是。如果鞭子擊中了諾文就再好不過了。冰凍的長鞭能在一瞬間無情地剝去人的皮膚。

“既然明知會輸我就不可能只用劍戰鬥的吧,諾文!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劍士!就是個善耍小聰明的探索者啊!”

“哈哈,真是個不尊師重道的家夥!”

諾文一邊笑,一邊用肉眼捕捉不規則運動的長鞭進行回避。

接著,他僅用了數秒就當場創造了專門應對我長鞭攻擊的阿雷亞斯流劍技。他看破了軌迹,利用這門劍術輕描淡寫地切斷了長鞭。

但這于我而言並沒有什麽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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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在我的儲備中,除了鞭子還有劍呀槍呀,斧子啊錘子啊,飛刀和箭簇什麽的,可謂應有盡有,沒有任何值得擔憂之處。而這正是探索者相川渦波的強大所在。

我接連使用十八般兵器爭取時間,從『持有物品』中盡可能地把水播撒出去。

這是以能夠在迷宮中生存數日爲前提而准備的水,份量夠灌滿一個水池了。

即使如此還是不夠。

“還差一點——!”

我沒有利用『感應』,而是使用次元魔法『Dimension』時刻觀測著空間內的某個數值。

只有這一點絕對不能依靠本能,而必須要利用數學和科學知識不可。

“還有什麽差一點呢,渦波!”

“差一點就能把諾文你將死!”

我坦率地答道。

聽到我的話,諾文開心地笑了。

“那可麻煩了!既然這樣,我可不能把那份時間留給你!”

“咕!——魔法『過密次元的真冬』!魔法『冰結劍』!”

諾文傻傻地相信了我的話,一鼓作氣地逼近過來。

諾文對空中飛舞的冰晶不管不顧,邊縮近距離邊延長劍身斬向我。

我丟掉用不習慣的長鞭,用自己的劍和最強的魔法一同迎擊。

要領跟以前將拉古涅醬的劍冰凍起來一樣。在劍與劍交錯的瞬間,傳遞冷氣將諾文的魔力之劍凍住。

諾文發現自己的『魔力物質化』突然失靈,饒有興致地笑道:

“這樣啊,原來是這麽個套路!”

“是了,就是這麽個套路!”

但諾文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理,通過折斷遭到冰封的劍來應對。

相較于驚訝,身體能更早地采取對策,方才我使用鞭子那時也是如此,諾文的應對能力高的異常。

如今我知道個中緣由。

都是技能『感應』的緣故。是那個技能造就了諾文登峰造極的應對能力。

“這樣的話,就盡量避免劍的接觸好了。”

“你能那麽做就幫大忙了!”

有那麽一點——真的就那麽一點點的,諾文的攻勢變弱了。

對他來說,避免劍與劍接觸的戰鬥並不是什麽很不利的條件。想必再過一會兒,針對『冰結劍』的阿雷亞斯流劍術就要出爐了吧。

但是,有這麽一會兒就行。哪怕是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對我來說也是很珍貴的。

濕度和溫度都足夠了。

由聯合國最高級的結界鑄就的這座密閉的競技場已經很接近我所期望的世界了。

氣溫下降——濕度上升——今天,只有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刻才能成功打造的,只屬于我的世界的條件正在得到滿足。

跟諾文的劍之世界不同的另一個世界。

不過我確信這個世界能與之匹敵。

在對諾文猛攻的抵禦下,我對魔法的構築終于到了最後一步。

用冰結魔法對上空的水分進行幹涉,操縱現場的氣溫,令空氣中的水分逐漸凝結。

能行。僅限在這個直徑數百米的領域內是可行的。

不必像『過密次元的真冬』那樣在一刹那間迸發過度的冷氣。

而是打造尋常的冬之世界。『次元之冬』的進階魔法——那就是『冬之異世界』。

漸漸的,上空的水分化作結晶,固態化之後紛紛灑落。

戰場上飛揚起雪花。

視界爲純白所浸染。

就這樣,雖然是只有今天才能成就的夢幻——但凜冬千真萬確地降臨于世。

“魔、魔力結晶——?”

諾文用手接取飄舞于空中的白色結晶,語氣十分疑惑。

“這個是『雪』哦。諾文沒見過嗎?”

“見是見過……但是,真是不敢置信。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看到……照理說,『雪』是只有在大陸北方才能看到的東西……”

“太好了。原來這個世界也是有雪的啊。大家都『魔力結晶』『魔力結晶』的說著,我還以爲這個世界裏沒有呢。”

“嗯,我以前曾看到過雪……真讓人懷念啊……真的很讓人懷念……”

諾文一臉愛憐地看著四散飛舞的雪花。

接著,他將系在手腕上的圍巾綁在脖子上,用劍指向我。

“這就是渦波最強的魔法嗎?”

“嗯。這樣一來就是諾文輸了。”

“有趣。既如此,我就要將你這份自信一刀兩斷。阿雷亞斯劍出,萬魔皆滅。”

諾文看上去很樂在其中。

面對徹底地玩弄手段的我,他還是打算從正面予以擊破。

而我最喜歡的也正是諾文性格中的直率這點。

不失身爲人應有的高潔,又因此而屢屢碰壁的他實在是既耀眼又讓人愛憐。

“戰場全境已是我的領域。事到如今,即使用劍與諾文交手,我也絕無敗北可言。”

我撿起先前掉落的『新月琉璃制直劍』,用『魔力冰結化』伸展其尺寸。

將備用的劍收回『持有物品』,懷著必勝的確信,我拉近與諾文之間的距離。

戰端重啓。

我和諾文都爲了攻擊對方而延長了劍身。

然而諾文的劍卻在即將殺到我面前之際停止了伸縮。

魔力之刃發出噼裏啪啦的傾軋聲定住不動。明明劍與劍沒有接觸,諾文的劍卻被凍結了。

這就是『冬之異世界』的力量。

這個魔法統治下的空間中,無論何時何地我都能操縱冰結屬性的魔力。

于是只有我的劍肆意延長,單方面地襲擊著諾文。

而無法延長劍身的諾文只能防守,接著,雖然一時間感到不可思議,但他馬上又笑了出來。

那是他決定就算不使用『魔力物質化』也要擊敗我的表情。

于是他利用獨特的步法一邊招架我的劍一邊突進。

但他不可能過得來。

我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冬之世界加速奔馳』——”

疾走的心靈驅使我詠唱。

極寒伴凜冬,清風攜吹雪。

氣勢更盛的暴雪于我和諾文之間肆虐,奪去了他的視野。

即使如此,諾文還是能利用『感應』把握到我的位置,義無反顧地沖了過來。

但這是自投羅網。

遭到冰點以下的空氣侵蝕,諾文身披無數白雪,冰晶浸透了肌膚。

這正好能讓我的冰結魔法直接起效。

“——『將迷失之人的一切盡數掠奪』。”

用冷氣裹覆諾文的身體,從足部開始一口氣降低他的體溫。

不同于通過操作振動來妨害行動的『過密次元的真冬』,這只是單純的降溫。

但效果是一樣的。只要冷到了極點,不管是什麽生物動作都會遲緩。

諾文感覺到下身動作的違和,于是停下腳步。

“什、這是——!”

他利用『感應』察覺了我的意圖和魔法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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