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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終點的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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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17, 2017 11:29 pm

衛醜醜停下來喘息,他用手抹了一把臉,提了提眉毛,想把眼前出現的金花擠出眼眶,好讓他能將周圍的東西看清楚。毒瘾正在折磨著他的神經,他很疲憊,卻感覺異常清醒。
“他是不會白給我的。一次還行,第二次,我又覺得累了沒靈感,就一下子想起那種能提神的冰來……其實我知道那樣吸不好,我也不想給自己染上瘾。我以前都是很小心的,只有在需要大量工作,實在招架不住的時候才搞來一點應急。我就是想著,要是我能做出一部好的作品來,能把這種勞碌的生計扭轉過去就好了。以後我一定好好創作,絕對不再沾毒品……可好作品沒出來,我卻沒錢再買冰了。這時候,阿武忽然跟我說了件事,說這段時間察子管得緊,他們好些貨都被查,還有弟兄進去了。他說他看到我能用黏土做雕像,要是做的時候把他的貨藏在裏面,那警察就不會攔下他的車檢查了……”
“你給他做的就是你那尊人像?”
“沒錯。我想,我這只能算按照客戶要求出成品,至于客戶用我的作品做什麽用,就跟我無關了……我當時一心只想著替自己開脫,而且他又給了我一些冰和錢做報酬,我就想,只此一回下不違例。因爲這些冰足夠我用一陣子了,利用這段時間,我肯定能做出一副好作品來。”
“我就開始做啊做,吸了冰以後渾身是勁兒,我插著耳機,外面什麽聲音都聽不見,整個人都特別精神……我整整忙了一個通宵,等我弄好後,從工作室走到隔壁休息室裏,卻發現阿武直挺挺地倒在我床上,臉色發青——他已經死了!桌上還有吸剩的粉……我當時慌得了不得,想著自己該怎麽辦?報警嗎?那我肯定逃不了吸毒藏毒這個罪名;不報嗎?那阿武的屍體怎麽辦?他的拆家肯定是個厲害的人,我還不知道是誰,萬一他看阿武沒回來,追到我這兒可怎麽說!”
“我正嚇得六神無主的時候,突然就看見阿武僵僵地打床上坐起來了!那眼睛瞪得老可怕了,詐屍的死人一樣。他下得床來就直接向我走過來,我叫他他也不回話,嗓子裏淨發怪聲音,伸手就來抓我,還大張個嘴!我當時嚇傻了,連忙後退,從臥室跑到工作間,可阿武就一直跟著追不松開。他那個手,冰涼冰涼的,一碰到我就渾身直冒冷汗……我就開始跟他扭打,一下子發猛了抄起拌泥的鏟子就給他拍頭上。結果他真的倒下去死掉了。”
“我頓時就沒了主意。這下子人是我殺的了,警察要抓我,阿武的拆家也要抓我啊……跑吧。只有這一條出路了。我趕忙找了一塊裹雕塑的防雨布,把阿武的屍體給裹了,好容易挨到天黑,背出去,開著他的皮卡連夜給運到郊外一個湖邊,綁上幾塊石頭沈了下去。我看著水波紋一圈一圈擴散開,最後沒有了,就想,我得把阿武的貨給賣了,籌點錢好跑路。然後我就心驚肉跳地東躲西藏了一陣子。大路不敢上,我經常就把車停到郊外沒人的地方歇一覺,過得連日期都不知道了……直到有一天再受不了進城去,卻發現出大事了。不是我躲得好沒被發現,而是別人已經沒有精力管我了……那以後我就是一個人,找食物,找睡覺的地方,過冬,實在累了又害怕就吸上一點冰……直到遇上你們……本來以爲這下可以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你們都不知道我的過去。可我一來就把你們的朋友給殺了,讓他死的那麽慘……我警告自己以後不能再發生這種事了,可還是冒冒失失亂闖,把姜一衡給害了……咳咳,現在我這個樣子,連我自己都厭惡得恨不得就死了好……”
胖子臉上充滿了發自內心的痛苦。他感覺幾只手撫在了他顫抖的脊背上,溫暖從那裏傳到他忽冷忽熱的體內,忽然覺得,把一直以來深藏于心的回憶全部倒出來,不用再背負于心,這種感覺竟然好多了。似乎身體上的毒瘾也沒那麽折磨他了。“會好起來的,等你的瘾戒掉,所有情況都會好轉的。相信我們!”
當飛機升到高空中後,機艙內的氣氛暫時得到緩和,沒有了喪屍和武裝團的威脅,前特勤別動隊認爲自己對飛機已經盡在掌控;前區乘客受不到毒瘾患者的幹擾,後排的夥伴們齊心協力地給胖子打氣,希望協同他共同渡過難關。
飛出北京上空不多久的時候,天氣晴朗,雲層稀疏,地形平坦。華北平原幾千年來都不曾缺少過人類的蹤迹,這塊存在過最輝煌人類文明之一的土地,現在從高空看下去,與以前其實並沒有多少分別。一片片濃綠的田地還保持著以前人類開墾耕種的形狀,城市的輪廓與其中縮到微小盒子模樣的各式建築,也仿佛一切如故。如果不是機艙裏還飄散著一絲隱約的黴腐味,乘客們幾乎可以把此刻想象成跟以往一樣普通的旅行,而忘了這將近一年來混亂的末世。可他們心中都清楚,這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後一次在人類飛行器的助力下飛向藍天。
蜿蜒如一條帶子的黃河出現在視野中。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依舊靜靜地流向大海,在有些地段河面變得陡然加寬,形狀肆意不受拘束。春潮泛濫時留下的痕迹還在,人類不再對抗洪水,大自然的力量便自尋出路。千萬年來古河床不斷改道,潛移默化地孕育出了華夏文明,也許在不久的未來,她會再一次孕育出一個新的文明,只要人類不滅。
兩個小時後,飛機穿過雲層,上升到雲海上方。舷窗之外的大地消失,變成了滾滾的,沐浴在金色陽光之下的浩瀚的雲海。在天堂美景的召喚下,人們在那一刻好像變成了天國的居民,無論是以前的經曆,還是現狀的敵對,紛紛抛到一邊,專心致志地欣賞這最後一次飛行途中的景致。
擁有閑情逸致的並不包括機長和副駕駛,相反,駕駛艙裏的氣氛甚至微微緊張。張城的精神正高度緊張著,因爲鄭衛國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催促,把駕駛飛機需要的注意事項一股腦兒地灌輸給他。
“這些我沒必要現在就得學會吧?你一個人負責就足夠了啊……你不舒服嗎?臉色怎麽這麽差!”
開始的時候,他以爲這是機長和副駕正常工作中必須兩人合作完成的程序。隨著了解的深入才發現,鄭衛國這是在要求自己將所有要點都一一記下來,想讓他在幾個小時內學會職業飛行員需要花費數年時間才得以熟練掌握的技能。發覺不對的同時,他這才注意到,機長的臉色難看極了。一股不祥的感覺猛然湧上來,他大驚失色。
“我不行了。”鄭衛國的呼吸已經變得既短又淺,滿頭花白的亂發下面,一張臉蒼白得發青,一些變黑的血管正從眼睛下面薄弱的皮膚底下透現出來。
“蘭州軍區已經過去了,還有他說的那座山。我沒有按照他要求的去做,我們馬上就能到新疆了。”
“你受傷了?是下貨倉的時候弄的?”
“是一具斷成兩截的喪屍,腿和一截鐵鏈卡在起落架槽裏,我去弄的時候,沒想到它上半截還能咬人……”
“爲什麽不早告訴我!可以……”
“我們都知道沒救了不是嗎?”
“姜一衡的硬盤裏有辦法的!我們只要堅持久一點……”
“太不現實了,別再想了!我是不會讓那些軍人達到目的的,我一定要把你們安全送到新疆……可我感覺不好,萬一我支撐不到,飛機降落就全靠你了!”
“我一個人不行!”
“我在座位底下藏了把微型衝鋒槍,當初檢查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現在看來能用上。我們馬上要降下高度到雲層以下去,那些人肯定能看出地方不對來,他進來的時候你就用這把槍……然後把艙門鎖起來直到安全降落。”
“你……”張城還在這連續的震驚中無法回味,卻看見鄭衛國面如死灰的樣子,想說的話頓時噎在喉嚨裏。鄭衛國的腹部鼓著一個用衣服抵住的包,暗紅色的血已浸透邊緣。
“我這樣死掉沒什麽不好的,”機長的聲音低了下去,“斌斌和他媽媽都在天上等我呢,現在離他們好近……告訴田璐,對不起……”
隨著飛機衝開雲霧,蒼涼的大地重現眼前,機長的話語卻戛然而止。下一刻,駕駛艙的門被重重推開。
“你們竟然敢暗地裏搞鬼!”管文氣急敗壞的聲音傳過來。
此刻,張城已經無法對他的問責做出反應。機長在他身邊依舊被安全帶保持著端坐的姿態,手甚至還搭在操縱杆上,只是頭部低下,雙眼緊閉。他的心像被重重地捶打了一下。一路走來的同伴再一次慘死在他的眼前。
從管文站立的角度並看不出什麽異常,操作台前兩座高背椅,從後腦勺上看不出駕駛員的實際情況。他本能地把懷疑集中在張城身上,甚至沒有去看鄭衛國。因爲在他看來,張城才是那個會暗地裏搞破壞的人。
“立刻掉轉方向開回去,不然我就殺掉你們的同伴!”
#######
一架空中客車A321-200型客機正孤獨地飛行在離地九千米左右的高空中,從它起飛之初到現在已經過了超過四小時的時間。飛機早在去年十月就計劃進行全面檢修,然而計劃並沒有順利進行。相反,自從它由于特定原因迫降之後,便一直停留在毛主席紀念堂前,任由風吹雨淋,承受著肆意的冰凍與日曬。
此時此刻,當機上乘客中具有武裝力量的那些人發現飛機此去目的並不在他們要求之後,管文的手下便即刻從隨身的旅行袋內將早已准備好的槍支拿出,有的甚至已經解開安全帶,准備聽隊長一聲令下,便要到經濟艙中挾持人質。
可萬萬出乎他們預料的是,就在商務艙的正上方,一塊長達兩米的長方形蓋板,由于封膠與焊接的老化,在艙內外正負壓力的相抵下,已經達到了臨界狀態。然而更爲不幸的是,飛機在此刻遭遇到了一股不小的高空氣流。
蓋板瞬間向上掀起,機艙內的氣壓迅速降低,黃色的氧氣面罩從艙頂落在每個座位上方。一個站在過道裏的人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抛出飛機,他手裏的衝鋒槍重重地撞在艙頂開口處,槍口向內地走火,發出一通亂射。一個人當場被打死,另外有兩人受傷。
即便是個徹頭徹尾的新手如張城,他也從猛然變化的儀表和四下響起的警報聲中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看了看身邊已經死亡的機長,不知道“他”距離再度複活還有多久。在這種狀況下已別無選擇,不管下面是什麽地方,他現在必須迫降。
管文先是感覺到機身開始猛地震動,接著隔著駕駛艙門,隱約聽到外面的槍響。于是在這一瞬間,他做出了自己一生中最愚蠢的決定——拉開艙門去外面查看究竟。
艙門重得超乎他的想象,他以爲有人堵住了門,卻不知道那是氣壓的作用。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外面的天光。在狂暴的氣流竄動下,商務艙裏無論人還是物都顫抖不已,勉強靠安全帶和氧氣面罩支撐著自己脆弱的生命。
不好!他的人少了!
這是他此生腦子裏閃過的最後的念頭。緊接著,機身的顛簸和氣流的對撞將他抛起,飛機光滑的艙壁上沒有任何東西能供他抓扶。他沒有像另一個同伴那樣被直接抛到半空,而是重重地將他的頭撞在艙頂上,當場斃命。
在去年十一之前,張城的生活平穩甚至乏味;而在過去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他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他正經曆著此生中最爲驚心動魄的一次曆程。
他無法回頭看,鄭衛國死前交給他的一切正無比模糊又清晰地衝擊著他的大腦。他完全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可他必須知道該怎麽辦。
管文出門的一瞬間,一團雲層撲過駕駛室寬闊的玻璃窗,映出了背後的倒影。他看見管文像個玩偶一樣被抛起在一片亮光之中。就只有一瞬,艙內壓力的陡然變化隨著大門關上而中止。駕駛艙被隔絕在客艙的混亂之外。
他想緊急采取點什麽措施,可現在事情已到了不容他置喙的地步——飛機在下降。
他看到左翼下方的引擎開始冒出黑煙,拖在飛機尾後形成長長一道。接著儀表向他發出警告:右引擎也停止了工作。
這時候,如果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飛行員,便一定會憑借飛行經驗借助風向和地面的指揮采取滑行迫降;但他的教練還來不及教授他意外的處理便已去世。一切在正常情況下、儀表特定指數下該進行的操作都已無法進行,副駕駛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緊握操縱杆,像鄭衛國生前做過的那樣,試圖將急速下墜的飛機盡可能地拉起來,以緩和下墜的勢頭。
雲層已徹底看不見,地面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一片金黃。沙漠。
就在張城的心髒縮到最緊的時候,機身再一次出現了異常猛烈的震動。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在顱骨內彈動,五髒六腑更是快要衝破體腔的束縛。
他聽到一聲金屬撕裂的動響,立刻感覺手底下一輕,滑行速度加快了。有什麽地方正在變壞得很徹底。
當飛機最終滑落在漫漫沙海中的時候,他幾乎快要在猛烈的顛簸中被震斷脖子而死掉。
失去知覺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他是被緊緊卡住胯部的安全帶勒醒的。他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耳鳴並伴隨著輕微的嘔吐感。他知道,這些都是腦震蕩的症狀。
駕駛艙的地板正呈45°角斜斜擡起在地面上,他在上方,鄭衛國在另一頭,艙內一片黯淡,所有的儀表都停止工作,只有從窗外透出來的亮光。他掙脫了安全帶從地板上滾落,想知道客艙裏的同伴們是否平安,卻無論如何打不開已經變形的駕駛艙門。于是他想起了鄭衛國告訴他的那支微型衝鋒槍。
無論如何沒法對著同伴平靜的遺容扣動扳機。
他幾乎用盡了衝鋒槍內所有的子彈。待到終于從駕駛艙裏出來時,所看到的一切已超越了自己所有情感。
刺眼的陽光照在地上又反射到他眼裏,駕駛艙門之外就是起伏的沙丘,機頭孤零零地歪倒著半埋在沙漠裏,客艙居然不見了。
他從艙門口跳下來的時候,感到鎖骨處傳來一陣劇痛,並順著沙丘骨碌碌一直滾倒底。可他已經沒辦法顧及。
順著與機頭相反的方向,他立刻馬不停蹄地開始行進。腦子昏沈沈的,連他自己也不確定爲什麽要這樣做。沙漠的酷熱與高空的嚴寒形成鮮明反差,不一會兒,他難過受傷的軀體又開始感到脫水。
猛回頭,卻發現自己已看不到來時的機頭。他好像掉進了一個噩夢。
而腳步還是機械地向前邁動著。他登上了一座沙丘,又骨碌碌地滾下去。爬起來,繼續走,不久摔倒,再掙紮著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腳下地面不再是沙子的時候,已再也爬不起來。
蔚藍與蒼黃的世界在他茫然張著的眼睛裏歪成一個傾斜的角度。一陣“咕咕嗒”的聲音傳來,一只動物闖進了他的視野。那是一只鹌鹑模樣的雞類。
喉嚨仿佛冒著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在他眼裏只能看到雞脖子裏面那流動的液體,象征著生命的水分。
當又熱又腥的液體嗆入喉管的時候,猛烈的咳嗽幾乎要了他的性命。他已經感覺不到太陽的熱度,雞血順著他的下巴流到脖子裏,他平躺著,想不到自己就要這樣死了。
一個面目模糊的少年拎著一根木棍指向他,嘴裏哇啦哇啦地叫著什麽,他已完全無法理解。這是張城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畫面。他們都死了。他無聲地對漸漸沈入黑暗的自己如是說。
大西北的秋天既幹又冷,完全不比外陸地區延續自夏日的溫暖。
張城用手搓了搓幹燥的鼻子,從圖板上直起身站起來,活動著發酸的手腕和脖子。新疆的氣候比起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幹燥異常,很多人都不同程度地有些水土不服。接近正午的太陽高高地挂在藍天上,溫暖又明亮。入秋以來,晝夜溫差的極大讓夜晚籠罩在黑暗的寒冷中。中午是一天中他最喜歡的時間,看著手頭新近完成的工作,每每想到圖紙上規劃出的未來,他的心便由衷地感到快慰。
他聽到範劍的聲音遠遠傳來,緊接著是一陣童音的歡聲笑語。他知道,那是袁茵帶著團場的孩子們從地裏歸來吃午飯了。
距離那場可怕的墜機已過去三個多月的時間,十月也越來越近在眼前。轉眼間,馮索倫寄生菌造成的這場人類浩劫便要度過它的第一個周年紀念。這一年來的種種人與事也仿佛時時處處在他眼前重演過,讓他感慨萬千。
他的另外五個同伴全部在那一次墜機當中僥幸生還。除了他們五個人,還有包括周陽在內,當時一同坐在機尾的六七個紫禁城裏的幸存者。當時,飛機引擎完全失效後,已經失去蓋板的機身在氣流與自重的傾軋下斷成兩截,機頭載著張城和鄭衛國的屍體繼續飛過一段較遠的距離,而機身的部分則由于重量較大而墜落在機頭東面數公裏處。不幸的是,連著引擎和油箱的機身在墜落過程中起火,直到衝入沙丘而熄滅。在這之前,坐在商務艙與經濟艙前端的乘客無一幸免地被當場燒死或重傷後斃命。
在失去機頭的飛機墜落之後,發揮了最驚人領導才能的竟然是平常看起來最難以依靠的範劍同學。是他及時帶領大家穿過毀于大火的前半段機艙,與粘著在僅剩焦黑鋼架座位上面目全非的屍體,逃出飛機殘骸,並且趕在油箱再度爆炸前遠遠避開,直到迎面遇上趕來救援的隊伍。
如果說在他們遭遇過空難大難不死之後最值得慶幸的事情,那就是這趟西行之旅的目的被他們于萬般不幸中幸運地達到——前來搜救他們的,正是附近生産建設兵團農場上的居民隊伍。
一百四十三團場建設在新疆東南邊的一塊綠洲上,與青海省臨近。來自昆侖山北麓的冰雪融水彙成一道冰澈的溪流滋養著這片土地上的樹木與莊稼,並且在臨近的沙漠中,還有正在開發的油田。地廣人稀、基礎建設得益的條件與作爲兵團的特殊管理秩序,使絕大部分人從馮氏菌的侵襲下存活下來,並于不久之後遇到了當時在昆侖山一帶科考的科學家團隊。
正如姜一衡說過的那樣,這裏便是張城一行人最佳的容身之所。
張城當時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在沙漠中迷了路,被放牧少年發現的時候已經嚴重脫水,並伴有鎖骨骨折。他當時由于舉動詭異反應不清,還差點被少年認做喪屍當場擊斃。
其他人的情況則比他要好很多,當馬青海聽說這裏距離他青海的老家僅有幾百公裏之後,便再也按捺不住地向老書記討了汽車回老家探看。上天同樣眷顧著他。待過了幾天張城身體恢複,他已經帶著一家老小和幾個鄉親共同投奔回來。
重建正越來越多地需要人力。張城做回了他土木工程師的本職工作,他手頭的工作累積成山,他們打算科學地規劃未來的生活空間。在姜一衡的資料輔助下,他們能發揮的余地很大。
每個人都有他自身的責任,袁茵當上了老師,每天上午給孩子們上完兩節課後,便領著他們去田裏捉蟲除草——沒有了農藥的大規模噴灑,這一點變得對莊稼的收成極其重要,直接關系到他們有沒有足夠的蔬菜糧食儲備過冬;田璐在建設診所,衛醜醜的毒瘾狀況已大爲好轉,每天會發揮他的雕塑手藝加工一些必要的建材;範劍同學自從英雄地救大家出艙後,氣勢和威望便更加不可阻擋,幸存者基地裏處處都有他身影。
目前留在基地的人數並不完整。三天前,作爲重建計劃最高決策人的彭教授帶領一支幾十人的車隊向北疆進發,目標是一個太陽能原料工廠,以及能搜集到的儲存有大量數據的計算機。如果此行順利的話,他們就可以在正式入冬前建立起一個小型的太陽能發電廠,以解決冬天的用電、用水和取暖問題。
正當張城抱著愉快的心情走出他所居住的院子,去和大家會合共進午餐的時候,一架直升飛機遠遠地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朝團廠的正西方數公裏遠處降落下去。
#######
“你們跑這麽遠就是要大費周章重開油田?”
當團廠的車隊載著張城和另一些人趕到現場的時候,發現直升機上載著的除了一個黃種人外,還有兩個白種人,都不由得對這樣的組合趕到奇怪。這些人一邊吃著車隊送來的幹糧和水,一邊向他們建議“共同開發油田”的時候,每個團廠居民的臉上都流露出了不認同的表情。
“對啊!開采出原油,然後經過煉油廠加工,這樣我們才能有燃料和各種必需的石油産品,不然連個電腦都用不成,電燈都不能點,這種生活有意義麽?難道不靠機器要靠手來種地?”
黃種人是個中國人,明顯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在提到“種地”的時候瞟了一眼在場的衆人,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當被問起他們的人躲在什麽地方時,他只是含糊其詞地一言帶過,說喪屍大爆發的時候他們恰好在海上航行,靠岸以後便派出多個小分隊尋找可能利用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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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6月 17, 2017 11:29 pm

早在張城他們來到團廠之初,彭教授和他的專家組在研究過姜一衡托付的那個硬盤中所有資料以後,團廠的居民便共同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以清潔能源來要求未來的生活。每個人爲之奮鬥的重建計劃正是建立在這個共識之上。因而團廠附近的油田在去年災難爆發以後,便從沒有重新開啓的計劃。
不過顯然,這些不速之客並不這麽認爲。他們在團廠休整了一夜後于第二天早晨離開,急于通知他們同伴自己發現的資源。
團廠的居民們站在地上目送直升機飛上天空。
“你爲什麽不讓我們阻止他們?他們這一走,不知道要帶些什麽人回來,到時候我們能怎麽辦?束手就擒地把我們的資源全數奉上嗎?”
張城身邊的年輕人對他阻止他們找直升機麻煩的行爲很是不解,甚至有些氣憤。
“用不著我們阻止。你們看——”
他們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只見直升機正在半空中向東面飛去。
“沒什麽問題啊……”
話音剛落,藍白色的機身便突然像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扭來扭去,晃動不已。
“怎麽回事?你做了什麽手腳?”
“沒有。”
張城說的是實話。只不過,當早幾分鍾,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三個外來人員身上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看見一個瘸腿的蹒跚身影僵直地靠近螺旋槳轟鳴的直升機,並從後門悄悄地爬了進去。
鄭衛國的屍體從沒有被找到過。前去搜索的隊伍找到了機頭,卻告訴張城說裏面空無一人。
過不了多久,空中的飛機在劇烈的震動中直直墜地,油箱的爆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從此以後,團廠和油田的位置便無人可知。
張城平靜地看著小夥子們驚呼著向出事地點湧去,思緒卻翻飛萬千。顯然,在這場浩劫中幸存下來的,除了他們還有許多人。有的躲在深山老林裏過著原始的生活;有的流連在城市的廢墟中與喪屍爲伍,指望著物質社會的留存以過完余生;有的就如他們,遠離塵囂到寬廣的土地上重新開始;還有一部分人,總有一部分人,會先于世界上的其他人得知未來的劇變,並利用其他人無法觸及的資源條件避禍海外,然後期望回來之後能繼續以前的奢華生活。
不管別人怎麽樣生活,也許在國土的另一端有人已經開始重建城市,也許中國已經出了個姓石的新皇帝,也許不同的幸存者之間又開始爲搶占生活資源大打出手……張城的內心感到了長久以來從未有過的祥和。他知道自己選擇了對的那條路,在這條路上有他舊時的同伴,他們每一天的生活都比前一天要好。馮氏菌的解毒劑也好,現代科技的保存傳承也罷,都將一一得到解決。他們將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下去,未來已經不需要夢中的憧憬。
又是一年十一到來,張城拍了拍身上的沙塵,向家的方向走去。沒有什麽比做回本職工作更讓他感到自在的了,因爲他知道,這段漫長的假期已經結束,新的生活在向他招手。
《沒有終點的長假》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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