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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的勇者 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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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3 pm

蘿蘿妮亞打算如亞德雷所雷撤退,卻發現身在煙霧裏的其他成員,正進行其他動作。

娜榭塔妮亞召出橫躺的劍刃,傾斜地自地表竄起,亞德雷則沿著劍脊奔跑後騰空一躍,朝陣型中央扔了幾枚東西。

「!」

凶具九號發出格外響亮的音波,屍兵于是一起撲到亞德雷扔出的東西上頭,但卻什麽也沒發生。

蘿蘿妮亞推測,亞德雷扔的大概只是石頭,借由現場的煙霧讓敵方誤以爲是炸彈。

見到屍兵亂了陣型,亞德雷這次扔出真正的炸彈,德茲與娜榭塔妮亞也朝中央全力猛攻。幾名屍兵爲了保護凶具九號,承受攻擊並當場死亡。

連敵人都如此合作無間!蘿蘿妮亞不禁汗顔,自己竟然只待在後方,愣愣地瞧著這一切。

透過屍兵群之間的縫隙,可以略微看見凶具九號的身影。那是人類大小的巨大蟲型凶魔,幾十只細腳支撐著細瘦的節狀身軀,腹部中央結了一顆看似卵巢般的詭異瘤狀物。

原先有條不紊的屍兵開始混亂。就在這時,葛道夫由森林北邊發出嘶吼並沖鋒而來。

用不著仰賴芙雷米的狙擊,直接在此做個了斷!葛道夫的沖勁,就連恰姆的從魔都被遠抛在後。

發現敵人接近,屍兵發出厲聲並高舉手臂向下砸去。足以令凡人當場死亡的重擊,葛道夫硬是靠頭盔與強韌的頸部肌肉承受下來。

「喔喔啊!」

腹部遭受葛道夫猛烈的肩部沖撞,屍兵向後彈飛並撞上後頭的屍兵。趁著敵陣露出破綻,葛道夫繼續向前突進。圍繞著他的屍兵接二連三襲來,但他靠著鍾甲擋下一切,只一股勁地靠鐵槍沖刺,驅散正面的敵人。

隨後,恰姆的從魔也湧入屍兵陣內,堅牢的防禦陣型一口氣崩潰。如今葛道夫已經能清楚看到凶具九號那節狀的身軀。

「——!」

下個瞬間,凶具九號急急忙忙發出音波,屍兵群于是後退,集合到凶具九號周邊,意圖再度將它包圍起來。而凶具九號則轉過身子,往南邊奔逃而去。

「葛道夫,抓住它!」

用不著恰姆大喊,葛道夫本來就是如此打算,然而這時五具屍兵攤開雙臂擋住去路。葛道夫攻擊中央那人嘗試突圍,但即使鐵槍由胸膛刺穿脊梁,屍兵依然緊抓著鐵槍不放,其他屍兵也纏住葛道夫的身子不肯松手。

「嗚……!」

葛道夫站穩馬步想搶回鐵槍,但五對一的形勢畢竟不利于他,身子反而被屍兵舉了起來。

「你在搞什麽啦!」

水蛇從魔由後頭一一咬碎抓著鐵槍的屍兵腦袋。屍兵雖然死了,依然抓著鐵槍不放,但葛道夫這下終于勉強甩開屍兵。可是凶具九號與保護它的屍兵,已經趁機逃至遠方。

亞德冒輿娜榭塔妮亞追了上去,試田收拾逃跑的凶具九號,但也一樣受到屍兵群阻撓,攻擊不了目標。

「我們追!」

一聲令下,亞德雷沖了出去,娜榭塔妮亞、德茲以及蘿蘿妮亞也隨後跟上。

遠方傳來打鬥聲、爆炸聲與雷聲,萊那認爲那應該是六花與凶具九號在交戰。看來先前那蓬頭亂發的劍士只是負責欺敵佯攻,這邊才是他們的主力。

萊那的身軀正前往森林中央的大樹。他心想,這真是謝天謝地。要是繼續追逐那名劍士,不是一事無成被殺掉,就是遭擱置而永遠見不到六花。

只要能遇上其他六花,也許就會有誰發現右臂上的文字。

這時,萊那感覺到左臂傳來一陣虛脫,這是左臂將恢複自由的前兆。

他的左臂從來不曾一天裏活動過兩次。看來果然操縱屍兵的凶魔一旦出狀況,左臂就能自由動作。

(……來了!機會來了!)

萊那振奮不已。只要在六花面前揮手並指向自己的右臂,總會有人發現自己的存在,最起碼也不至于立刻被殺。

其他屍兵也跟萊那一樣前往森林中央。跑著跑著,其他屍兵的厲聲逐漸自前方傳來。

是六花嗎?沒想到下一秒,眼前的景象令萊那驚愕不已。水蛭、蜥蜴、蛞蝓、以及像魚的各式奇異凶魔,擋住了屍兵的去路。

(不妙!)

凶魔要是看到右臂上的文字,一定會殺了自己!正當他打算拿袖子遮住文字時,下一瞬間,無法理解的現象發生了。

巨大蛞蝓朝萊那吐出酸液。萊那身軀橫向跳躍,右臂自己舉起來槌向蛞蝓。雖然打掉了它一塊肉,但似乎沒有造成什麽影響。

並且不只萊那,這些凶魔也開始攻擊其他屍兵。

(爲何凶魔會攻擊我們!)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萊那還是繼續與凶魔交手。其他打算前往大樹的屍兵,也全都被凶魔給拖住。

不管怎麽看,它們都是在保護六花。莫非這也是六花的能力?在他們之中有能夠操縱凶魔的聖者?

想不透的萊那,只能被迫對付眼前的敵人。

(如果這些凶魔是六花的同伴……)

萊那用還能動的左臂指指右臂,抓起右臂亮出上頭的文字給蛞蝓看:心想如果它是六花的同伴,那麽應該就會有所反應。

然而蛞蝓凶魔不顧一切繼續攻擊,萊那這下也只好先把能活動的左臂拿來保護自身安全。

這到底怎麽回事,我究竟該如何是好?萊那滿腦子疑惑,卻也只能繼續戰鬥下去。

「媽的,這家夥逃得真快!」

亞德雷邊吼,邊跑在崎岖不平的森林裏,但凶具九號卻不斷派出屍兵拖住自己的腳步,雙方如今已被拉開一大段距離。

「簡直就跟亞德雷先生您一樣呢。」在一旁奮戰的娜榭塔妮亞說道。

「我的逃跑才不像它這麽拙劣!」

「……您在氣憤些什麽?」她似乎有些傻眼。

「德茲,能問件事情嗎?」亞德雷邊打邊問,「我們現在追逐的那凶魔,真的是凶具九號嗎?」

「它的外觀跟我聽說過的確實吻合。」

「它有沒有可能是變形型凶魔變的?」

德茲想了一會兒。

「幾乎不可能。變形型凶魔能模仿外貌,但模仿不了能力,而它剛剛確實發出了操縱屍兵的音波。」

「如果我是泰格狃的話,就會事先安排幾頭變形型凶魔當幌子欺騙敵人。」

「即使想,也辦不到吧,變形型凶魔數量可是很稀少的。」

原來是這樣嗎?亞德雷心想。

「事情不太妙,它偏離了當初計劃的方向。」

經它一說,亞德雷才發現,凶具九號前往的是東南邊,就算再追趕下去,也到不了芙雷米她們待命的那座山裏。

只好重新來過了嗎?但亞德雷又想到,葛道夫、恰姆與蘿蘿妮亞都還沒跟上來。

「先別追了,停下來吧。德茲、娜榭塔妮亞,這裏交給你們應付。」

一聲令下,大家停下腳步。亞德雷將屍兵交給德茲它們收拾,自己看著右手上的紋章,上頭的花瓣一片不缺,韓斯平安無事,摩菈與芙雷米也還活著,計劃到目前爲止還算順利。

「我去看看狀況如何。」

說完,亞德雷爬上附近的樹木,由上頭觀察森林的樣子。

凶具九號正停留在離亞德雷等人稍遠的位置觀望,而那兒跟芙雷米他們所在的山頭有段距離。

森林北邊與中央不停傳來厲聲,韓斯、恰姆以及剩余的從魔分別在那兒大戰屍兵,目前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問題。

接著,他往昏厥山地看去,發現許多在天空飛的凶魔。即使知道亞德雷等人逼近,那群凶魔似乎無意前來。昏厥山地絕不會只是個空殼,泰格狃恐怕事前嚴令他們不准擅離崗位,絕不讓任何一人踏進〈命運〉神殿。

最後,他對著森林環視一圈,目前看來並沒有大群凶魔接近,但駐守在附近的凶魔恐怕幾小時內就會蜂擁而至,泰格狃的主力也不知何時會抵達。

「亞德雷先生!危險!」

聽見娜榭塔妮亞的聲音,亞德雷這才察覺到危機。一具屍兵以驚人的速度爬上樹逼近而來,亞德雷才剛轉頭,他便露出黃色牙齒發出厲聲。

「啊……」

看到那張臉,亞德雷想起那是住在離自家三棟房子遠的大嬸,有時會體諒亞德雷家姐弟倆度日辛苦,主動前來幫忙做家事。這麽好心的人如今竟然就在眼前,還打算殺了亞德雷。

他以劍擋下攻擊,打算回擊時一劍砍下屍兵腦袋,但蘿蘿妮亞的話卻在瞬間浮現腦海裏:屍兵也許還活著。

「嗚……!」

揮劍的手瞬間停擺,屍兵的攻擊掠過身軀,但亞德雷反射性的一踢,將屍兵踢落地面。緊接著,德茲補上一記雷擊,于是在雷電燒灼下,和藹的大嬸永遠不再動了。

「哈啊……哈啊……哈啊……」

看著被擊殺的屍兵,亞德雷努力平息慌亂的呼吸。他試著說服自己,這是不得已的,要是有所遲疑,被殺的將會是自己。

並且,他在心中向屍兵喊話:原諒我吧,這是爲了勝利,是爲了守護世界。

「亞德雷先生,您不要緊吧?」

「我沒受傷,不用擔心。」

邊回應德茲,亞德雷邊沿著樹枝下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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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4 pm

「不,我指的倒不是那個意思。」

「……你在操心什麽?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啊!」

亞德雷笑著,但連他也曉得,自己的表情僵硬得很。

「看來目前沒什麽異狀,就跟計劃的一樣。我們由東北邊再發動一次攻擊吧。」

這時,原本落後的恰姆與葛道夫,也前來與亞德雷他們會合。

打算發動新一波攻擊的亞德雷,卻發現蘿蘿妮亞不見了。

「……蘿蘿妮亞,沒和你們會合嗎?」

葛道夫環視周遭問道。看來他們也不曉得蘿蘿妮亞人在何方。

「單獨一人很危險,這下可不好了。」德茲低語道。

「娜榭塔妮亞,你跟我來。恰姆、葛道夫、德茲,你們去牽制凶具九號!」

時間已經不夠了,到底在搞什麽!不得已,亞德雷只好帶著娜榭塔妮亞回頭尋人。

蘿蘿妮亞並不是跟丟,也不是擅自脫隊行動。她一邊跟屍兵交手,一邊追向亞德雷他們。

但交手的同時,蘿蘿妮亞不忘觀察屍兵的身子,想看看他們身上是不是有哪裏有文字。她認爲,一定能找得到其他身上寫了字的屍兵。

有人還活著,並且透過文字求救。亞德雷雖然認爲那是陷阱,但事情不見得真是那樣。

亞德雷等人漸行漸遠,屍兵也大半追著他們而去。蘿蘿妮亞找了一陣子,並沒找到其他身上寫了字的屍兵。

于是她想了,光尋找是不行的。

一具屍兵自樹上襲擊蘿蘿妮亞。她一邊靠鞭子抵禦,一邊環顧四周,確認是否有其他屍兵存在。

「呀啊啊!」

隨著一聲高呼,她的意志集中到鞭子上,于是長三十余公尺,染上蘿蘿妮亞自身鮮血的鞭子,像條蛇一樣捆住屍兵。她再次環顧周遭,確定沒有其他敵人後,來到捕捉到的屍兵身旁。

由剛剛嘗過的寄生體體液,她認爲自己應該能摘除屍兵身上的寄生體。

要是摘除的手法太粗魯,觸手與腳會把腦與神經扯得稀爛,化爲屍兵的人恐怕也得死去。

然而寄生體的形態單純,蘿蘿妮亞早已掌握其構造,外加寄生體本身幾乎不具思考能力,只要將聖者的血液注入寄生體逐步將其殺死,並且慢慢拔除,別傷及重要器官,那麽屍兵應該還有機會複蘇。

蘿蘿妮亞制服掙紮不止的屍兵,自咬舌頭並含住血液,隨後張口咬上寄生體,慢慢將血液注入其中。

動作得快,否則會給大家添麻煩。惦記著同伴的她,一邊慢慢將寄生體麻痹。

沒多久,亞德雷就找到蘿蘿妮亞,並對她正在進行的事啞口無言。

「哎呀,這可真傷腦筋了。」

娜榭塔妮亞詫異地說道。蘿蘿妮亞此時正打算摘除屍兵身上的寄生體。

「……蘿蘿妮亞,該走了。」

蘿蘿妮亞沒回應他,衆精會神地握著寄生體,將觸手跟腳慢慢自屍兵體內拔除。表情跟戰鬥時截然不同,這也讓亞德雷體認到,她果然不該成爲戰士,而是該踏上醫療之路。

「蘿蘿妮亞小姐,請您快停下吧。」

娜榭塔妮亞開口,但蘿蘿妮亞依然充耳不聞,于是娜榭塔妮亞走了過去,拉她的手臂打算帶她離開。但蘿蘿妮亞制止了她。

「馬上就好了,請您再稍等一下。」

蘿蘿妮亞即將拔掉觸手與腳的那瞬間,屍兵的嘴似乎微微抽動。

寄生體一摘除,屍兵的身軀也隨之癱軟。

「水……水……」

蘿蘿妮亞從系在腰間的行囊裏拿出水壺,將水含在嘴裏並注入屍兵……注入先前還是屍兵的青年嘴裏。

接著,蘿蘿妮亞又卸下铠甲露出手腕,朝動脈附近晈下,鮮血頓時自嘴角溢出。

「蘿蘿妮亞小姐,您這是……?」

飛濺而出的鮮血淋到屍兵身體上。原先枯槁腐朽的肉體,被鮮血染濕的部分恢複了生機。

「這就是最好的急救,他應該馬上就會清醒了。」

然而,屍兵並沒有醒過來。蘿蘿妮亞努力按摩心髒附近想讓他活過來,然而看在亞德雷眼裏,那顯然是徒勞之舉。

「結束了。我們走吧,蘿蘿妮亞。」

「還沒,還不行,拜托再等一下。」

「我們當初決定好的!不救屍兵!」

「這次我不聽亞德你的話!」

亞德雷抓住蘿蘿妮亞的手腕硬是拉她起身。蘿蘿妮亞甩開亞德雷的手,兩眼直瞪著他。

「跟我們走!」

于是,蘿蘿妮亞背著屍兵跟在亞德雷後頭。想不到她的腰腿出乎意料地健壯,似乎扛一個人也不太吃力。

「把那人放下吧,接下來還得打仗的。」

亞德雷說了,但蘿蘿妮亞卻回了一句。

「我剛剛說過了,這次不聽亞德你的話。」

亞德雷被激怒,口氣也變得粗暴。

「那人沒救了,再怎樣也活不過來的。」

「才不會沒救。寄生體已經摘掉了,他的心髒還在跳動,只要充分治療,這人一定有救。」

你傻了嗎?亞德雷心想。

「只要充分治療?現在哪來的時間?我們得打倒凶具九號,前往〈命運〉神殿,還得調查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哪有時間能讓你進行治療?」

「這……」

蘿蘿妮亞一時語塞。娜榭塔妮亞默不吭聲,看著爭論不休的兩人。

「我們當中能夠治療的只有你跟摩菈,包紮療傷的物品也有限,不可能救得了全部屍兵。」

蘿蘿妮亞什麽也答不上。

「再說,就算救成功了,之後呢?要讓他們手無寸鐵地待在魔哭領裏嗎?這樣豈不是等于送他們進凶魔肚子!」

蘿蘿妮亞默默聽著,但眼神卻明白顯示,自己的決心不會動搖,絕不聽從亞德雷的指示。

蘿蘿妮亞一直都是跟隨亞德雷戰戰兢兢地戰鬥,忠實遵守亞德雷的指示。甚至有時讓亞德雷覺得,她應該多多表達自己的看法。

因此,這樣的公然反抗,是亞德雷想都不曾想過的事.他簡直無法相信,蘿蘿妮亞會如此不可理喻。

亞德雷無法理解,爲何蘿蘿妮亞要冒生命危險拯救素昧平生的屍兵?不懂向來最怕給周遭添麻煩的她,爲何這次會如此任性妄爲。

「蘿蘿妮亞,你……」

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麽?對蘿蘿妮亞的不信任,首次在亞德雷的心中萌芽。

三人回頭與夥伴會合。一回原地點,葛道夫正不斷沖鋒,試著突破敵陣,恰姆的從魔與德茲的雷擊也隨後支援。然而敵人看來並沒有往南逃逸的意思。

「轉移陣地吧。我們由東北邊發動攻擊,把那家夥趕到南邊去。」

娜榭塔妮亞點頭答應,扛著屍兵青年的蘿蘿妮亞也同樣跟了上去。

來到東北邊的亞德雷,將芙雷米給的炸彈全撒出去,試著摧毀敵陣,但屍兵將炸彈撥回,沒攔截下來的則以肉身承受,保護凶具九號。一旁的娜榭塔妮亞,也由地面召出劍刀專攻凶具九號。

遭受兩個方向而來的攻擊,凶具九號發出一聲響亮的音波,屍兵則同時朝南邊移動。

五人與一頭凶魔會合,追趕凶具九號。這時,德茲來到亞德雷身旁。

「看來亞德雷先生您的計劃果然是對的。」

「你跟地表最強的男人說這什麽廢話?」

就算芙雷米在場,要想打倒凶具九號恐怕也不容易,對方爲了防範狙擊,一定會更加鞏固陣型,到時可不知得花上幾小時才能除掉它。

德茲與亞德雷一邊跑,一邊以雷擊與麻痹針打倒兩旁襲來的屍兵。

「不過還有一件事,蘿蘿妮亞小姐究竟瞞著我們什麽?」

聽到這句意料之外的話,讓亞德雷心中一突。看來德茲也跟亞德雷抱持相同疑問。

「我無法理解她爲何對屍兵如此執著。也許她抱著什麽秘密?」

「就像摩菈出賣我們,以及葛道夫叛逃那樣嗎?」

「倒不是這個意思。」

葛道夫再次發動突擊,亞德雷與德茲也隨同掩護。目前的戰鬥以葛道夫爲核心,靠他的突破力逼近凶具九號。

「蘿蘿妮亞當初只是個洗衣雜工,後來偶然當上〈鮮血〉聖者被摩菈利用,不可能有什麽秘密。」

「不然,是爲什麽呢?」

蘿蘿妮亞如今依舊背著青年戰鬥。亞德雷也不明白,她做這一切是爲了什麽。

「讓她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哪可能好。反正別再羅哩羅嗦的,包在我身上就對了。」

「雖然有點擔心,但也只好這樣了。」

前來對付六花的屍兵,如今數量減少許多。亞德雷他們暫時停下腳步,將屍兵交由娜榭塔妮亞以及恰姆的從魔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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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5 pm

「您成功摘除寄生體了嗎……真叫人驚訝。」

德茲走向位于最後頭的蘿蘿妮亞,看著她背後的青年說道。

「他雖然虛弱,但沒有嚴重外傷,只要再等生命力恢複就行了。德茲您雖、雖然說過他們沒救,但其實是有救的。」

「不,蘿蘿妮亞小姐,這人恐怕已經……」

德茲搖搖頭。蘿蘿妮亞往背後的青年瞧了一眼。

「……咦?」

蘿蘿妮亞先是手貼上青年的頸子,隨後垂頭喪氣地將青年身軀放到地上。發生了什麽事,不必說也能知道。

「爲、爲什麽……怎麽會呢……」

德茲緩緩答道:

「他的心早已死去,就算肉體能複原:心卻是回不來的。蘿蘿妮亞小姐您的聖者之力雖然世間罕有,也不可能挽回他的。」

「難道沒有辦法……能讓他的心複蘇嗎?」

「恐怕沒有。至少,我並不曉得。」

蘿蘿妮亞回不了話,只能垂頭喪氣。

德茲看著蘿蘿妮亞,眼中流露著明顯的不信任。收拾完屍兵的恰姆與娜榭塔妮亞,也以同樣的眼神瞧著蘿蘿妮亞。恰姆流露出的是瞧不起她般的輕蔑眼神,娜榭塔妮亞則是若有所思。

亞德雷心想不妙,大家開始懷疑起蘿蘿妮亞了。

「繼續吧,戰鬥可還沒結束。」

隨亞德雷一聲令下,大家一奔而出,但蘿蘿妮亞低聲嘟哝了句。

「一定還有辦法……一定有的。」

戰鬥尚未結束,五人與一頭凶魔再次突擊而去。

「強、強……太強了!」

在屍兵保護下的凶具九號開口說道,身體因興奮而打顫。五名勇者與一頭凶魔,目前正在和屍兵交手。

泰格狃交付的任務是拖延六花勇者,阻止他們進入昏厥山地,直到泰格狃率領的主力抵達爲止。雖然駐守于昏厥山地的凶魔不只一個,但它負責的是最重要的地點。

昏厥山地裏藏了什麽,誰是泰格狃送去的假六花,凶具九號都不知道,也覺得根本沒必要知道。

「媽的,靠近不了!」葛道夫喊道。

他們的盤算,顯然是想打倒凶具九號並癱瘓屍兵。然而現在的他們被厚實的屍兵牆給阻攔,連想靠近凶具九號都做不到。

恰姆的從魔打算破解屍兵陣,逐步逼近而來,但還是到不了凶具九號那兒。葛道夫與德茲不停嘗試針對凶具九號突擊,凶具九號卻命令屍兵舍身阻擋。只要舍棄五具屍兵,所有進攻都能毫無問題地擋下。

一頭凶魔成功阻止了六花全員——這毫無疑問是史上頭一遭。

即使是魔王卓弗雷,都得操縱幾十頭凶魔部下才能阻擋住六花。當年卡爾癸克、泰格狃與德茲三頭攜手,也只能暫時阻止哈猶哈等三名勇者。而如今自己對付的敵人不只有六花勇者,還有德茲以及它的部下。

凶具九號沈醉于自己得到的力量,心想還好當初背叛卡爾癸克而加入泰格狃派。有泰格狃的力量給予新的進化方向,自己才能變得如此強大。

「我掩護你!德茲,上吧!」

亞德雷邊喊邊扔出煙幕彈,這下凶具九號與屍兵全失去視野。

沒問題的——凶具九號笑了。屍兵扛起凶具九號,往德茲進攻的反方向逃去。葛道夫與德茲的那個手下雖然由側面發動攻擊,但也被它派出的屍兵挺身攔下。

「它要逃了!亞德雷,快點追上!」

恰姆一喊,亞德雷也追逼而來。然而,戰鬥力相對最低的亞德雷,更加不會對自己造成問題。

只要逃下去,拖延的任務就能輕松結束。屍兵要多少有多少,有多少人被殲滅,就再從森林中央叫來補充就行了。

凶具九號評估現況。通往昏厥山地的道路有百名屍兵看守,而那些是不能隨便移動的。被引去森林北邊的屍兵約兩百五十名,雖然有點多,但也不至于帶來致命影響。

剩下的六百五十名裏,它放了三百名在森林裏遊走。

凶具九號其實大可呼喚屍兵全軍包圍亞德雷他們,但卻故意不這麽做。它知道不見蹤影的韓斯、摩菝與芙雷米,也許會趁它忙著對付亞德雷等人時突破森林。

一邊逃,凶具九號邊思索,要是此戰成功,自己肯定能獲得最高的殊榮,也就是由泰格狃那兒得到屬于自己的名字,而不再只是編號。

當初醜陋肮髒的人類小孩得到那榮譽時,真是令它憎恨、憤怒得渾身顫抖。

不對,自己既然擁有如此的實力,也許能得到超越殊榮的事物,也許能超越泰格狃或卡爾癸克,成爲率領衆凶魔的存在,甚至成爲直接侍奉魔神的魔王,自己爲自己取名。

德茲曾與泰格狃、卡爾癸克齊名,如今卻束手無策,這不就是自己實力的證明嗎?

凶具九號的心一點一滴起了變化,欲望以及自我意識正逐漸萌芽,就像泰格狃、卡爾癸克以及德茲當初那樣。在它心中出現的是統治欲。如今的它,開始追求隨心所欲操縱他人的快感。

(這究竟是什麽狀況……)

同一時刻,萊那正在森林中央徘徊,一找發現會動的目標,便發出厲聲襲擊而去。

他的對手並不是六花,而是幾十頭來路不明的凶魔。蜥蜴、蛇、水蛭以及青蛙等巨大的水生凶魔,朝屍兵襲擊而來。

區區凶魔本來並不是屍兵群的對手,然而這些來路不明的凶魔被屍兵群圍攻後卻化爲奇怪的軟泥,而且幾十秒後就變回原先的凶魔形態。

萊那就這樣不停重複打倒凶魔,不但沒空向六花傳達自己的存在,甚至根本沒遇見他們。

(再這樣下去……)

一度高漲的希望,如今急遽萎縮。

疑似六花戰鬥的雷擊與爆炸聲,如今已遙遙遠去,也感受不到其他六花接近森林中央一帶的迹象。

而且,這些凶魔並沒有智商,根本沒察覺萊那右臂上的文字。

萊那眼前的一頭水蛇凶魔由軟泥狀態複活。萊那發出厲聲,周遭屍兵一起攻向水蛇,當然萊那自己也是。

這時,左臂又傳來虛脫感。這是左臂恢複自由的前兆,而且是今天的第三次。

(如果這些凶魔是六花的同伴……)

萊那拼命從破得稀爛的褲子口袋裏掏出尖石,也就是用來在自己右臂,以及其他屍兵手臂上寫字的那顆。

萊那的身體朝水蛇沖去,右臂掐著水蛇制服其動作,同時伸出恢複自由的左臂,石頭尖端抵住水蛇的身體。

原來他想在水蛇凶魔身上刻下「救我,我還活著」的文字,然而連一個字都沒刻上,水蛇就扭動身體掙脫了束縛。

隨後,尾部甩來的一擊削過萊那的腹部,令他想慘叫的劇痛隨之襲來,然而寄生體無視萊那的痛楚,依舊操縱著他的身軀。

(不行!不但寫不上字,還險些被它殺掉。)

左臂傳來麻木感,萊那連忙將尖石收進口袋裏。

這方式是行不通的,但萊那也想不出任何其他方法。

(要是繼續打下去……會變得怎樣?)

萊那于是思索。他認爲六花不至于在此處戰敗,畢竟他們是世上最強的六人。即使敵方屍兵再多,要打倒凶具九號也只是時間問題。

但假設戰鬥結束,操縱屍兵的凶魔死去,萊那將會變得如何?

若凶具九號一死,屍兵會變回人類,那當然是再好不過。若依然是屍兵,那麽六花也許會找到自己,那麽希望也還是有的。然而,要是凶具九號死了,屍兵也得跟著死……

時間所剩無幾。

六花是否尚未察覺屍兵裏有人活著?知不知道有人握有關于泰格狃王牌的資訊?被萊那刻下文字的五具屍兵,六花是否根本沒看到?

萊那認爲事情不該是這樣,他們最後一定會發現。

然而,萊那並不曉得。

凶具九號與六花離去後,大樹四周隨即沈靜下來,只殘留二十多具屍兵的屍體。

其中一具屍體,在德茲的雷擊燒灼下扭曲身子痛苦而死的屍兵,如今左手臂上僅能看得出些許文字。

『……重要……』

那是萊那爲了傳達自己存在,而刻上文字的其中一具屍兵。上頭『右臂有字的男人,知道,重要線索』的一串文字,被德茲的攻擊燒得焦黑難辨。

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萊那其中一個希望落空。

另外,一具屍兵在森林外緣,山谷北邊那一頭徘徊。他追著韓斯渡過山谷,卻因橋被炸了而回不來。六花全員都在山谷南邊,根本不會注意到北邊的屍兵。

在他左臂上的文字『有人還活著,找到並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高大,臉上有傷,知道泰格狃的王牌』,無緣映入六花的眼中。

而穿越森林後,通往〈命運〉神殿的道路上,聚集了上百名屍兵。他們接到命令,只要誰接近〈命運〉神殿,就將其全部殺光。

其中有一人,手臂上刻了串文字『右臂有字的男人,知道,重要線索』。

在打倒凶具九號前,六花並沒打算前往〈命運〉神殿。這個人左臂上的字,恐怕誰也看不到。

追趕凶具九號的突擊行動持續進行。五人與一頭凶魔片刻未歇,往凶具九號的陣型攻去,而凶具九號只要稍見危險,便立刻向南逃逸。這樣的你追我跑,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小時。

蘿蘿妮亞跟在夥伴的後方,同樣追著凶具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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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5 pm

「混帳,這家夥又跑了!」

「葛道夫,不能再深入些嗎?」

亞德雷與娜榭塔妮亞喊道。戰鬥期間爲了不讓敵人察覺有異,絕不能說出任何有關埋伏的話。要是被凶具九號發現芙雷米與摩菈的存在,所有努力將化爲泡影。

「嗚嗚,該怎麽辦……」

蘿蘿妮亞念念有詞。要是繼續打下去,應該能打倒凶具九號,但屍兵也將全部死去。這不是蘿蘿妮亞樂見的,她無論如何也想救屍兵。

但蘿蘿妮亞也明白,自己沒有時間,也沒有人手與物資,甚至連方法都沒找到。在這樣的狀況下,自己什麽也辦不到。

盡管希望渺茫,蘿蘿妮亞還是希望有更多的資訊,希望誰能告訴她拯救屍兵的手段。

這時,繞至森林裏的兩具屍兵,由後方襲擊而來。殿後的蘿蘿妮亞死命揮鞭應戰。

「對不起!」

蘿蘿妮亞喊道。現在可不是手下留情的時候,蘿蘿妮亞的能力也沒高超到能夠不殺生而癱瘓對方。因罪惡感而顫抖的她,鞭子朝敵方揮去,鞭尖的第一擊雖然落空,但鞭子中段的第二擊卻抓准了屍兵的心髒一帶。

伴隨四濺的鮮血,屍兵斷了氣,而另一名屍兵無動于衷,就在這時一把擒抱住蘿蘿妮亞。

即使被壓倒在地,蘿蘿妮亞依然操縱鞭子,劃過其背部並汲出鮮血。然而屍兵的嘴卻在這時動了起來,蘿蘿妮亞清楚聽見他所說的話。

「拜托……救救……大、家……」

「咦?」

「到洞窟……救……」

被壓倒在地的蘿蘿妮亞,目瞪口呆地望著屍兵的臉,隨後猛地回過神,並試著幫他急救。然而蘿蘿妮亞先前那一擊,早已斷送了他的生命。

「怎麽會……怎麽會……」

「笨牛,你在搞什麽啦?」

倒地的蘿蘿妮亞,腿被恰姆給一腳踢開。

「恰姆小姐,剛剛屍兵他說話了。」

「喔,是喔,我看是你的錯覺吧。笨牛,你好歹也出點力啊!」

之後,又來了幾具屍兵想由六花身後襲擊。蘿蘿妮亞奮力揮鞭擊退他們,同時凝神傾聽,瞧著屍兵的嘴形。

他剛剛確實說話了,還要求自己去救大家。屍兵果然活著,打算透露些什麽。

這時,她看到從魔打倒一具屍兵,而那屍兵的眼光明顯地瞧著蘿蘿妮亞,並且伸手指了某個方向。

「洞窟……」

蘿蘿妮亞趕到那具屍兵身旁。

「怎麽回事?那裏有什麽嗎?」

「藏在……洞窟裏的女人……救我們……」

話還沒說完,屍兵就死了。蘿蘿妮亞望著他所指的方向,是通往〈命運〉神殿的路再稍微往南的地點,由此處看不到那裏有些什麽。

「暫時先到此爲止。」

亞德雷氣喘籲籲地說道,看來他也有點累了。身旁的德茲于是不再追逐,准備發動沖鋒的葛道夫與娜榭塔妮亞也停下腳步,只剩不知疲勞爲何物的從魔,依舊攻擊著屍兵群。

芙雷米等人待命的南邊小山已經不遠了,只要再追個十五分鍾就能將敵人趕進去。一旦打倒凶具九號,接著就只剩直線前往〈命運〉神殿。

目標是黑之徒花的真面目,不能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亞德雷打算等調整呼吸後繼續戰鬥,後方卻在這時傳來喊聲。

「亞德,還有其他的各位,你們有聽見嗎?」

蘿蘿妮亞問道。亞德雷心想,這次又怎麽了。

「您聽見了什麽?」

「他們說話了。屍兵開口要我救他們,還指出另一頭有個洞窟,希望我過去。各位都沒聽見什麽嗎?」

亞德雷並不曉得這件事。蘿蘿妮亞環顧四周,也沒見到其他人有任何表示。

「到了那裏也許能知道些什麽。各位對不起,我想過去看看。」

蘿蘿妮亞說完打算離去,但被亞德雷給攔下。

「別去了,那是陷阱。我之前不也說過了嗎,泰格狃就是打算這樣拖延時間!」

「蘿蘿妮亞小姐,這太危險了,而且我不認爲這有任何意義。」德茲也說了。

「他們會在死前說些毫無意義的話嗎?我認爲那裏一定有些什麽。」蘿蘿妮亞反駁德茲。

「拜托你,蘿蘿妮亞,算了吧。」

亞德雷語氣平靜,但蘿蘿妮亞對屍兵的執著,他已經無法再忍受。

「拜托,別再令我猶豫了。」

「亞德……」

蘿蘿妮亞望著亞德雷。但就在這時,一把細劍伸到兩人之間。

「到此爲止了,蘿蘿妮亞小姐。」

娜榭塔妮亞冷澈的目光對著蘿蘿妮亞。

「你的計策,我們早已看破。」

蘿蘿妮亞雙眼圓瞪。亞德雷也納悶,心想蘿蘿妮亞有何企圖?

「公主你在幹什麽呀,不突擊了嗎?」恰姆問道。

「突擊的事先稍等一下,反正敵人目前也沒動作。我們先來談談蘿蘿妮亞小姐的真面目吧。」

「娜榭塔妮亞,你在胡說些什麽?」

亞德雷伸手打算抓住娜榭塔妮亞的手腕,但她身子一扭向後躲開。

「我的意思是,蘿蘿妮亞是第七人的可能性越來越高了。」

經過一陣漫長的沈默,亞德雷的手悄悄扶在劍上,只要發現她想誣陷夥伴,到時不管葛道夫怎麽說,他都會當場殺掉她。

「亞德雷先生,您太信賴夥伴了。德茲不也說過了嗎?第七人的攻擊早已經開始。事情說來其實很單純,只要您立場夠超然,就能對這些事一目了然。」

娜榭塔妮亞大力主張,一副爲了亞德雷著想的模樣。

「要隱瞞真面目並殺死同伴,最單純合理的方式,就是故意搞砸事情,要是六花死了正好,沒死的話只要想些說诃推托,等待下一次機會就行了。您說,難道不是這樣嗎?」

娜榭塔妮亞端詳著亞德雷的臉。

「蘿蘿妮亞小姐真的是有用的成員嗎?亞德雷先生,您過去不也爲她的失誤善後了好幾次嗎?」

沒這回事——亞德雷本想回應她,可是在斬指森裏行進時,蘿蘿妮亞的確有幾次差點被凶魔發現。但他隨後又想,那只是因爲蘿蘿妮亞不擅長隱密行動,絕不是故意讓敵人發現。

「蘿蘿妮亞救過韓斯。」

「那是爲了獲得信賴才這麽做的。」

亞德雷覺得這說法未免太牽強,不懂她說這些話究竟有何居心。

「沒證據的話就別胡說,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

「您以爲我說這些話沒證據嗎?」

娜榭塔妮亞靠近蘿蘿妮亞,葛道夫也在同時抓住蘿蘿妮亞的雙手。隨後,一只手朝蘿蘿妮亞瑟縮的身子伸去,由铠甲的縫隙間抽出不知什麽東西。

那是一只小木片。娜榭塔妮亞看著它,說了聲:「原來如此。」

葛道夫放開蘿蘿妮亞,人退到後頭。

「這是什麽東西?」

娜榭塔妮亞亮出小木片給蘿蘿妮亞瞧。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

#插圖

才瞄了一眼,亞德雷就曉得,那是呼喚凶魔的笛子,能發出人類聽不見的音波,向附近的凶魔傳遞信號。

亞德雷自己也有一只,然而她那只開了許多孔的笛子,性能看起來遠比艾特洛做的要好得多了。

「這可是呼喚凶魔的笛子。爲何您會帶這種東西在身上?」

「……那、那不是我的。我不知道那東西,連看也沒看過!」

蘿蘿妮亞顯得驚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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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6 pm

「最初進攻時,你好像一直很注意德茲,一看到德茲不在,就想從肩膀裏掏出什麽,但卻察覺到我的視線而作罷。我就還以爲裏頭藏的是什麽,想不到竟然是個大收獲呢。」

「這我不知道。您別再說了!」

「娜榭塔妮亞,不想死的話就閉嘴。」

亞德雷憤怒得差點拔劍而出。他認爲娜榭塔妮亞在誣陷蘿蘿妮亞,正考慮要不要向芙雷米傳暗號,要她啓動雙膝上的炸彈。

「爲何我得閉嘴不可?我這番話,可是爲了各位六花著想啊。」

面對即將拔劍的亞德雷,娜榭塔妮亞昂然無懼。

「第七人的嫌疑者早已出爐。您、蘿蘿妮亞、芙雷米,是嫌疑相對較高的三人。

而我們將前往的地方,有著關于黑之徒花的情資,第七人很有可能阻撓我們的行動。」

「……」

「難道我連說出親眼所見的事實也不行?就因爲沒有確鑿證據,您就打算放過她?」

但亞德雷反駁。

「你可是我們敵人,我怎麽看都覺得你是在陷害蘿蘿妮亞。」

「我雙腳上可是鑲了炸彈,還身在六花陣營裏。換做是您,會想在這種情況下誣陷六花嗎?」

「就算如此,我還是不能相信你的話。」

「真是這樣嗎?」這時,恰姆說話了。「娜榭塔妮亞雖然不能相信,但亞德雷你說的話,恰姆也覺得很奇怪喔。就因爲沒證據證明蘿蘿妮亞是第七人,就選擇徹底相信她,這樣不會很奇怪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但是……」

「恰姆真的很好奇,從之前就一直在想,爲什麽這頭笨牛,一直要妨礙恰姆我們?」

「這……說什麽妨礙的……」

「亞德雷,要解決蘿蘿妮亞?還是幹掉公主呢?」

恰姆嘻嘻笑著,狗尾草伸到嘴邊。在她的胃裏,遺留著一些從魔。

「恰姆小姐,我不覺得該現在就殺掉蘿蘿妮亞。這笛子不見得是她的,搞不好是第七人偷偷藏進去的也說不定。」

「是這麽說沒錯。」恰姆同意她的說法。

「你究竟在說些什麽,娜榭塔妮亞?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德茲這下慌了起來。娜榭塔妮亞對亞德雷的那番話不像是演出來的,而德茲並沒有時間能跟娜榭塔妮亞串通共謀,因此那並不是德茲的主意。

「德茲,我只是將看到的照實說出罷了,沒有任何企圖。」

說完,娜榭塔妮亞回過頭面對亞德雷。

「就如剛剛對恰姆小姐所說的,我並沒有說蘿蘿妮亞一定是敵人,但蘿蘿妮亞小姐也許打算拖住我們的腳步,也搞不好那洞窟裏准備了什麽除掉我們的陷阱。不管怎樣,我們絕不能到那地方去。」

「可是他們真的說過!說要我們去洞窟,要我們去救他們!」

亞德雷很訝異,蘿蘿妮亞竟將屍兵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亞德雷不懂她爲何會這樣,她是否真的隱瞞了什麽?

想到這兒,亞德雷忽然驚覺,自己就在剛才差點信了娜榭塔妮亞,而這是絕不該有的念頭。然而一度萌生的疑慮,就算再怎麽否定,也無法自心中屏除。

但,亞德雷手擱到蘿蘿妮亞肩膀上並說了:

「別擔心,我不曉得娜榭塔妮亞有何居心,但地表最強的男人是站在你這邊的,絕不會讓你被任何人殺掉。」

「……謝謝。」

但從蘿蘿妮亞的態度裏,亞德雷察覺到她並未死心。

「你,該不會打算到那洞窟去吧?」

在此刻,默不作聲就跟肯定沒兩樣。

「你到底在想什麽!還沒搞清楚狀況嗎!你剛剛可是差點被娜榭塔妮亞陷害,差點背上第七人的黑鍋啊!」

「可是我得趕緊過去,否則可能會來不及救那些屍兵的!」

「別再管什麽屍兵了!我不是說了嗎?什麽文字,什麽屍兵說的話,全都是泰格狃的詭計啊!」

亞德雷無法理解蘿蘿妮亞。她令人懷疑的不光是笛子的事,試圖拯救早已沒救的屍兵,這不合邏輯的行動,同樣是原因之一。

「這說起來可能是廢話,但我們可不答應你一個人到處亂跑喔。」恰姆逼近蘿蘿妮亞。

「我也有同感。很抱歉,不過接下來恐怕有必要限制蘿蘿妮亞小姐的行動了。」

「欸,笨牛,把鞭子交給恰姆吧?」

說完,恰姆伸出手。蘿蘿妮亞膽怯地瞧著恰姆。那把鞭子是她唯一的武器。

「在洗刷嫌疑之前,鞭子先交給恰姆吧。反正你從剛剛起一點忙都沒幫上,交出來也無所謂吧?」

「可、可是這是我……」

「等你恢複清白後就會還你啦。爲何不敢交出來呢?爲什麽?」

見到恰姆晃著狗尾草逼近,蘿蘿妮亞連連後退。

「要是沒有鞭子,我就無法戰鬥了。」

「所以恰姆就叫你不必戰鬥了嘛。你要是不肯交,恰姆就只好來硬的了。」

恰姆將狗尾草一伸進喉嚨,亞德雷也在同時動作。吐出的從魔一攻擊,隨即被亞德雷的劍給擋下。

「恰姆,住手!」

「恰姆沒打算殺掉她啦!只是要讓她稍微不能動而已。」

接二連三吐出的從魔,一一被亞德雷擋下。盡管曉得恰姆無意殺她,但亞德雷就是不能讓她這麽做。

「蘿蘿妮亞,要是不希望、夥伴內哄,就交出、鞭子。」

「我、我辦不到!」

前來擒抱的葛道夫,被亞德雷從旁一腳踢開。從魔趁著這空檔逼近蘿蘿妮亞,但蘿蘿妮亞不肯交出鞭子,還拿起它應戰。

「蘿蘿妮亞你真傻,要是乖乖交出來,起碼還不必受傷。」

「怎、怎麽這樣……」

大敵當前,同伴們卻爭論不休,而引發騷動的元凶娜榭塔妮亞,此刻卻是在一旁看好戲。

「請等一下。不妙,凶具九號開始移動了。」

這時,一直注意著敵人的德茲開口了。遭擱置許久的屍兵正蜂擁而來。看來敵方察覺有異,這次打算主動進攻。

「沒辦法,准備應戰吧!」

亞德雷站到最前方迎戰屍兵。

「好吧,蘿蘿妮亞的事只好留到之後再說了。」

攻擊蘿蘿妮亞的從魔,這下目標轉爲屍兵。

這是場先前未有的激戰。逃逸的敵人如今逆勢進攻,亞德雷等人得承受屍兵群的攻擊,還得將敵人引向芙雷米她們待命的山裏。

邊戰鬥,亞德雷邊想:這究竟怎麽回事?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娜榭塔妮亞是不是打算欺騙大家?或者她真的看出蘿蘿妮亞可能是第七人,只是道出事實罷了?兩者皆有可能,亞德雷無從判斷。

亞德雷同樣不曉得,蘿蘿妮亞真的是一心想救屍兵,還是其實想害六花落入圈套?畢竟他根本無法理解,蘿蘿妮亞爲何對拯救屍兵一事如此執著。

蘿蘿妮亞是個心地善良的少女,會想救屍兵也是很自然的,但爲何連性命都可以不顧,抱著迷惘與屍兵戰鬥。

亞德雷拿出炸彈大撒特撒,葛道夫沖鋒突破屍兵陣,總算止住屍兵的進擊。

正當屍兵開始撤退,娜榭塔妮亞開口了。

「蘿蘿妮亞小姐不見了!」

亞德雷回過頭,發現在後頭戰鬥的蘿蘿妮亞不見蹤影。莫非她真的爲了救屍兵朝洞窟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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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7 pm

「恰姆小姐,您沒有監視她嗎!?」

「沒有啊。公主以及葛道夫你們剛剛又在幹什麽!?」

恰姆與娜榭塔妮亞互相責備,葛道夫則是猶豫該不該去追蘿蘿妮亞。

「這下傷腦筋了,看來光是傷害她可能不夠羅。」

恰姆嘀咕了句,其他夥伴對蘿蘿妮亞的疑心,這下也變得越來越深。

「蘿蘿妮亞,你到底在搞什麽?」

亞德雷嘟哝著。屍兵身上的文字,以及屍兵開口說話,他認爲那全都是泰格狃布下的圈套。再這樣下去,蘿蘿妮亞搞不好會被殺掉。

這時,得守護蘿蘿妮亞不可,但是自己又該怎麽做呢?

「……蘿蘿妮亞,莫非你真的……」

一邊想,他一邊努力摘除對蘿蘿妮亞萌生的疑慮。

此刻,凶具九號心想,看來他們中計了。它主動進攻,並不是爲了殺六花,而是爲了打探狀況,一發現他們開始商量,並且起了內哄,凶具九號就猜想,也許有人中了圈套。

而聽了他們的對話,猜測就轉爲確定。

凶具九號回想起往事。那應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成爲泰格狃部下的凶具九號,花了漫長歲月進化自我,以泰格狃找來的大量人類爲試驗品,最後完成了屍兵。

可是泰格狃看了那屍兵,不知爲何面露難色。凶具九號對自己造出的屍兵信心十足,所以很難相信泰格狃竟出現這樣的反應。

「看來還是缺了些什麽。欸,這些屍兵根本不能說話對吧?」

凶具九號點點頭。屍兵是戰鬥兵器,說話的功能根本沒必要存在。

「這樣可稱不上是完成,你得想辦法讓他們能照你的命令說話。然後……」

泰格狃手扶著下颚思索。

「對了,我還要你造出幾具,沒有你命令也能行動的屍兵。」

「這麽做究竟是爲什麽……」

「別問那些沒意義的事,相信我就對了,九號。」

說完,泰格狃笑了。

直到現在,凶具九號才不禁佩服泰格狃的深謀遠慮。凶具九號就算絞盡腦汁想上一千年,恐怕也想不出這一招。

原來泰格狃預言過,六花裏將會有人嘗試拯救屍兵,因此只要好好利用屍兵,將其引入陷阱,就能殺掉對方。

一開始,凶具九號簡直不相信,認爲人類雖然是愚蠢的生物,但總不至于笨到去救屍兵,更無法想像有蠢貨會爲了救屍兵而單獨行動。

凶魔發出特殊音波,由森林中央叫來屍兵群,並一一交代了話語,要他們以此引誘蘿蘿妮亞·曼切特進入森林洞窟裏。

她是真正的六花還是第七人,凶具九號也不知道,但它覺得泰格狃應該不至于收這麽蠢的丫頭爲部下。

迅速抹殺——這就是凶具九號的最終結論。

同一時刻,摩菈正在小山的山腰處趴下身子,以千裏眼瞭望全山。然而看不到屍兵,看不到凶魔,山裏可說是萬籁俱寂。

「還沒好嗎,可真慢啊。」

摩菈剛嘀咕了句,芙雷米以冷靜沈著的口吻回應她。

「不算慢,這點時間是必須的,我們只要沈住氣等待就是了。」

芙雷米說,狙擊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她體驗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面,所以忍得住,但不適應的摩菈還是焦躁難耐。

第七人、德茲、娜榭塔妮亞、泰格狃——令人不安的因子實在太多。而摩菈更擔心的,是亞德雷與蘿蘿妮亞,怕他們被屍兵的事給綁住心思。

希望他們別因爲同情屍兵,而惹出什麽狀況才好。

但想歸想,摩菈由這兒看不到夥伴的狀況,只能繼續幹等下去.

在蘿蘿妮亞單獨行動前的三十分鍾,位于森林北邊的韓斯正悄悄站在樹上,下頭是成群來來往往的屍兵。

如今森林到處都是他綁上的鐵絲,只要屍兵一踩到,懸挂的木頭便晃動並敲出聲響,屍兵也爲了搜尋敵蹤而忙得慌手慌腳。

韓斯制造的,只是最簡單的響片裝置,然而屍兵既沒有看破陷阱的智商,也沒有學習能力,對同樣的聲音一再上當。

韓斯咧嘴一笑,一聲不響地沿著樹枝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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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7 pm

第四卷 第五章 發現

明明已經打倒許多屍兵,森林裏依然到處都有屍兵在徘徊。蘿蘿妮亞豎起耳朵,細聽屍兵的腳步聲,沿著敵人數量較少的路徑奔去。

這時,身後傳來屍兵的厲聲,接著又傳來德茲的雷擊聲。

「大家正在戰鬥……」

蘿蘿妮亞頓時心想,該回去幫他們不可,但立刻打消了主意。現在回去的話一定會被殺掉。目前遭到娜榭塔妮亞栽贓,德茲、恰姆、葛道夫也對她産生懷疑,再加上她又逃跑,嫌疑只會有增無減。

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樣呢?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想不出任何洗刷嫌疑的方法。

幾小時前,她才在小屋裏檢查過裝備,而當時根本沒有什麽笛子。那顯然是娜榭塔妮亞偷藏進去的。

但蘿蘿妮亞知道,自己一直都提防著娜榭塔妮亞,要是彼此有接觸,照理說會有所察覺。娜榭塔妮亞根本沒機會在自己盾甲裏藏笛子。

如果不是她,那麽會是誰?是葛道夫、德茲、還是第七人?她絞盡腦汁,但想不出任何答案。

「原諒我,亞德……」

蘿蘿妮亞心想,自己又給大家添麻煩了。就因爲自己笨,才會被人設計,盡管懊喪後悔,卻怎魔也無法變得聰明些。

她想起離開之際,亞德雷的表情。當時連他都懷疑自己,這是最令蘿蘿妮亞難過的。

然而蘿蘿妮亞依舊前進,穿越屍兵之間的空隙,前往洞窟的所在地點。

自己的事留待之後再說。現在的她,有件事非做不可,那就是拯救屍兵。

「……沒問題的,我一定辦得到。」

她的牙齒顫抖到合不攏嘴,心想光憑自己一人,究竟能辦到些什麽。然而憤怒超越了恐懼,她無法原諒屍兵的始作俑者泰格狃,無法原諒見死不救的夥伴們。

「!」

不知是偶然,還是聽見了蘿蘿妮亞的嘀咕聲,一具屍兵就在這時發現了蘿蘿妮亞。

蘿蘿妮亞側身逃去,但屍兵發出厲聲,通報敵人的存在。

「哇啊!」

屍兵由兩側夾擊,朝蘿蘿妮亞揮拳而來。她靠肩甲擋下,身子卻沒能向葛道夫那樣承受住,整個人踉跄倒向前方。

險些跌倒的她直起身子逃去,但前方又被其他屍兵擋住去路。蘿蘿妮亞知道這下不交手就無法前進,雙手舞起鞭子應戰。

她想出言咒罵——唯有這樣她才能全力戰鬥——但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她能對付凶魔,但眼前的可是人類。

蘿蘿妮亞死命揮鞭,阻止爆沖而來的屍兵,但鞭子遲鈍的動作,頂多只能擋住敵人的攻擊。

「啊咕!」

想前進的她,被屍兵一拳打中顔面,折斷的鼻子頓時鮮血直流。

一流血,她立刻啓動〈鮮血〉聖者之力,靠血液將折斷的鼻子扳回原形,凝住血液以止血。

但她連自療的時間都沒有,下一波攻擊接連襲來。

「對不起!」

蘿蘿妮亞高喊,卯足全力揮鞭。鞭子在群樹之間穿梭飛舞,將屍兵一一打倒。這一擊不知令多少人喪命,但她現在可沒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背負著罪惡感,蘿蘿妮亞繼續前進。她連替屍兵包紮的時間也沒有,只能趕往洞窟尋找機會,但是,那裏究竟有些什麽,是否真的對拯救屍兵有所幫助,連她自己也不曉得。

不過,只要到了那兒,一定可以發現些什麽——至少,屍兵是這麽說的。

這時,她聽到倒在身後的屍兵說話。

「……拜托……治療我……」

才說完這句,他就斷了氣。

「果然沒錯。」

蘿蘿妮亞嘀咕了句。屍兵裏果然有人活著。盡管寄生體侵蝕頸椎神經以及腦部,但還是有些人的心靈末死。

其他地方接著也傳來聲音,追殺蘿蘿妮亞的屍兵開口說話了。

「……不要……殺我……」

屍兵邊說邊襲擊而來。蘿蘿妮亞一個翻滾避開攻擊。

「請稍等一下!我一定會救你們的!」

蘿蘿妮亞高喊,拔腿向前奔去。

萊那在森林裏徘徊了好一陣子。北邊傳來的屍兵嚎叫如今也少了,南邊雖然沈靜了一陣子,剛才似乎又開始交戰。

(我在這裏啊……六花勇者,爲何還不過來?)

這次,萊那遇上蜥蜴型凶魔。他發出厲聲,被迫隨著群衆而來的其他屍兵一同進攻。

蜥蜴型凶魔甩著尾巴,嘴裏的酸液吐向四面八方,看來這是不惜犧牲防禦,也要多消滅一名屍兵的戰法。

(又來了!)

群聚而來的屍兵制服了蜥蜴型凶魔的雙手雙腳,萊那不停踐踏其頭部。最後,蜥蜴型凶魔化爲一灘泥狀的固體。

萊那從剛剛就打倒了好幾頭凶魔,也不只一次亮出右臂的文字給它們看,但來路不明的凶魔不但沒停止攻擊,六花也沒因此發現萊那的存在。

看來是無法指望這群凶魔了,得自己想辦法去見六花才行。但萊那現在左臂不能動,六花的交戰場所也離他太過遙遠。

萊那絞盡腦汁,思索如何接近六花,然而只要左臂這唯一的希望動彈不得,任何想法都無法實現。

左臂刻上文字的五名屍兵,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他們總該有個人與六花有所接觸,難道六花都沒發現那文字嗎?

(不會吧……)

一個最糟的想法,令萊那背脊一陣涼飕。

要是六花早已看到左臂上的文字,但卻刻意忽視,萊那的希望就等于完全落空。

也許他們早已放棄,認爲屍兵無可挽救;也許他們認爲萊那握有的線索不值得冒險;也許他們認爲那是泰格狃的圈套。若真是這樣,一切就到此爲止了。

他才正想著,不遠處的屍兵就在這時發出厲聲,但來路不明的凶魔應該不在那方向。萊那的身軀起了反應全速奔去,周遭的屍兵也一起朝那方向前進。

這次的集結與先前大不相同,規模不是過去可比擬的。看來他前往的,是六花勇者所在之處。

也許他們來找我了——希望自萊那心中湧現。

(他們發現我了嗎?不對,沒發現也無所謂,只要讓他們看右臂上的文字就行了。)

不久,他見到一名戰士的身影。群樹之間微微透出金屬光澤,顯示出那名戰士朝森林最深處飛快奔馳。

追著追著,萊那發現兩件事:那名戰士是個持鞭的矮小少女,並且戰鬥時刻意不殺死屍兵。

最初遇見的那名蓬頭亂發的劍士,斬殺眼前的敵人毫不留情,而她卻僅靠鞭子護身,沒給屍兵任何致命傷。

萊那認爲她肯定是想拯救屍兵,或者至少努力不殺屍兵。只要能亮出這串文字,她一定能發現自己還活著。

(看見希望了!就是現在!我的左臂,快動吧!)

萊那邊跑邊許願,但左臂並不聽他的使喚。

這時,萊那忽然聽到什麽怪聲,就像是有誰在對自己說話。

他想轉頭看周遭,但頸子動彈不得。附近除了她,應該沒有其他六花,而屍兵照理是不可能開口說話的

不久,又有人說話了,而這次萊那聽得一清二楚。

「救……我……」

聲音來自屍兵。說話的是跟萊那一同追逐铠甲少女的屍兵群。

爲何屍兵會說話?萊那頓時陷入混亂。他一直以爲,除了自己,其他屍兵全是無法思考的活屍,莫非這想法是錯的?

他聽見屍兵說話,雖然語句不相同,有「我還活著」、「別殺我」、「到洞窟去」、「幫助大家」……等,但內容大同小異,不外乎就是要她救自己,以及要她前往洞窟兩種。

當初他躺在洞窟時,根本沒有屍兵說過話。萊那不懂他們爲何突然能發聲,以爲可能是凶具九號出了事,或是有第三者讓他們能夠說話。

一邊追逐蘿蘿妮亞,萊那一邊思考,最後總算想通屍兵開始說話的原因。

(混帳……竟然有這種事!)

一度高漲的希望,瞬間化爲絕望。

要說屍兵爲何能發聲,除了受凶魔操縱,再也沒有其他理由。

至于爲何要讓屍兵說話,他也隨即明了。凶具九號打算誘騙铠甲少女到洞窟,在那裏對她不利甚至殺了她。然而少女渾然未覺,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殺掉。

(……六花,快停下來,那裏什麽也沒有的!)

萊那絕望的原因還不只如此。試想一旦铠甲少女發現那是詭計,事情將會變得如何?

不用說,六花到時肯定會把萊那留下的文字也視爲詭計,認爲那是泰格狃利用王牌的線索爲餌,要來誘殺六花。

(怎魔辦,我該如何是好?)

铠甲少女的背影早已縮小遠去。她閃躲屍兵攻擊,靠鞭子蕩到樹上,沿著樹枝朝森林深處邁進。

最後,萊那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蘿蘿妮亞不見了!亞德雷盡管知情,卻也沒辦法追著她而去。爲了將凶具九號趕到南邊山裏,他的戰鬥依舊持續著。

他們逐步壓著敵方打,但凶具九號的防守依然固若金湯。

「媽的、媽的……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亞德雷扔著炸彈,嘴裏念念有詞。蘿蘿妮亞真的去救屍兵了嗎?她知不知道自己正身陷危機之中?

亞德雷不懂蘿蘿妮亞真正的想法,不懂她是真的要救屍兵,還是真如娜榭塔妮亞所雷,打算欺騙自己。

「……你到底在想什麽?」

一具屍兵想由身後架住他雙臂,但他沈著地彎下腰,抓住屍兵的手臂一扔,頭下腳上將其重摔至地面,接著再往頭部補上一踹。

現在怎麽可以懷疑蘿蘿妮亞?她可是中了泰格狃以及娜榭塔妮亞的計,此時豈有不救她的道理?

亞德雷絞盡腦汁,思考自己該做什麽,以及哪些是非做不可的事。

「葛道夫!」

亞德雷放聲呼喊,正打算朝陣型中心沖鋒的葛道夫于是轉頭。

「保護好恰姆!不准讓娜榭塔妮亞或德茲動到她一根寒毛!」

「怎麽回事!?」葛道夫也大喊。

「聽好了!我也對德茲你們的背叛有所准備!只要恰姆受了一點傷,就別想指望娜榭塔妮亞活命!」

要想前往拯救蘿蘿妮亞,恰姆是一大難題,因爲這樣勢必得留她一人在德茲陣營裏。葛道夫目前還勉強算是我方,所以除了靠他保護恰姆,亞德雷也沒其他辦法。

葛道夫應該不會爲了娜榭塔妮亞的野心,而是爲她的安危而戰。剛剛的恫嚇,效果不得而知,但亞德雷現在也只能麽做了。

「亞德雷先生,您這話究竟是……?」

娜榭塔妮亞問了,但亞德雷沒理會她,接著向恰姆喊道:

「接下來交給你了,恰姆!」

「到底怎麽回事嘛?」

亞德雷連恰姆的回話都沒聽,就朝蘿蘿妮亞離開的方向奔去。

在森林裏徘徊的屍兵如今消失無蹤,恐怕全都去追殺蘿蘿妮亞了。一邊跑,亞德雷邊想,爲何蘿蘿妮亞要袒護屍兵到這種地步。

決思考,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理由。亞德雷回想她聽說了屍兵之後的反應,回想從霧幻結界遇見她直到現在的所有事情,但並沒有想到什麽。接著他回想起更久以前,也就是兩年前在艾特洛那座山裏遇見她之後的所有事情。

這時,某段記憶自亞德雷腦海裏複蘇。

「蘿蘿妮亞……不會吧?」

亞德雷嘀咕了聲,心想事情應該不會是這樣吧。

同個時刻,蘿蘿妮亞也回想起過去,想起當初遇見亞德雷·麥亞的往事。

所謂人生,就是一輩子的忍耐——這曾經是蘿蘿妮亞·曼切特的信念。

自己運氣差,生下來就是蘿蘿妮亞,因此只能忍耐到此生結束爲止,這是既無奈卻又不得已的事。蘿蘿妮亞向來如此看待人生,並且活了下來。

直到她遇見亞德雷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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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8 pm

蘿蘿妮亞出生在位于大陸東邊盡頭的青風之國琳德。那是個非常小的國家,六花同伴們恐怕沒人知道它的所在位置。

青風之國的國民大多養牛爲生,蘿蘿妮亞的父母也不例外。蘿蘿妮亞從小就是看著悠哉吃草的牛只長大。放牛是她的工作,一旦發現牛只走散,就吹笛子叫來父親或牧牛犬。

蘿蘿妮亞喜歡牛。若有人間起世上最美好的是什麽,蘿蘿妮亞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牛。

喜歡牛的她,甚至在後來萬天神殿爲自己制作铠甲時,都選擇牛型的設計,只不過造出來的铠甲實在是太像牛,在其他聖者間風評極差。

她的父親是個沈默寡言的老實人,母親開朗多話又懂得享受人生。在他們的養育下,造就出蘿蘿妮亞疼惜萬物的心,以及悲天憫人的性格。

要是沒有變故,蘿蘿妮亞恐怕一輩子就只是個善良的牧牛少女,而她想必也甯願自己過著那樣的人生。

但她七歲那年,故鄉遭到盜賊侵襲。一個小國裏的小村莊,對突如其來的盜賊根本束手無策。盜賊就像是撿拾路旁零錢般將村莊洗劫一空,蘿蘿妮亞也在一夕之間失去父母,以及一切重要的事物。

在那之後,蘿蘿妮亞漸漸學習到,世上充滿悲傷與辛酸,而欠缺智慧、實力、魅力的人,永遠擺脫不了它們。

成了孤兒的蘿蘿妮亞被鄰國的巨商收養。那商人是世人口中的大善人,總是收養無依無靠的孤兒。

然而,那只不過是欺世盜名的假面具。他讓孤兒到自己的農場裏工作,而且對懶惰蟲揮鞭毫不手軟,對勤奮者連一枚銅幣也不給。盡管農場中沒人稱孤兒爲奴隸,但他們實際上就跟奴隸沒兩樣。

在嚴苛的環境裏,孩子們采取的行動既不是改變環境,也不是反抗現實,連嘗試逃脫的人都寥寥無幾。

孩子們將不滿與絕望發泄到最弱的成員身上。而成爲宣泄出口的成員,就是孩子當中最笨的蘿蘿妮亞。

每當蘿蘿妮亞搞砸了什麽,孩子們便痛毆痛斥,哪怕是再小的過失也絕不放過。孩子們以挑蘿蘿妮亞的毛病爲樂,甚至到了最後,即使在大人監視下也毫不避諱。

蘿蘿妮亞從來不抵抗,認爲錯的是自己,因爲自己失敗才招來衆怒,認爲自己是加害者,其他人才是受害者。

她希望自己不會再犯相同的錯,但卻總是力不從心。而且即使錯不在蘿蘿妮亞,其他孩子也總是怪罪于她。

漸漸的,她了解到自己做什麽都敗事有余,就算再怎麽努力也毫無意義,自己只是個給人添麻煩的蠢貨。

于是她心想,既然幫不上忙,那麽好歹別給周遭添麻煩。

但她的努力依舊是徒勞無功。就因爲從不頂嘴,孩子們將所有壞事全怪到她身上,就連自己的失敗,或是對境遇的不滿,也都說成是蘿蘿妮亞的錯。

最後,她也不再努力了,變得成天畏畏縮縮,帶著低聲下氣的笑容,只祈求自己別再被欺侮。

某天,農場發生竊案,那其實是孤兒裏的孩子王犯下的,一切罪責卻全推到蘿蘿妮亞身上,甚至連蘿蘿妮亞都認爲,那是自己的過錯。

被趕出農場的蘿蘿妮亞,爲了活命而徘徊流浪。她四處尋找工作,央求雇主給自己機會,卻總是一再遭拒。

有一天,在街上遊蕩的她,見到一名穿著體面的少女,鞋子有些肮髒。蘿蘿妮亞于是打定主意,前去向少女搭話,先以自己的衣服爲她擦鞋,隨後低聲下氣地笑著表示自己什麽都願意做,問少女是否願意雇用她。

這名少女其實是在〈鮮血〉神殿修行的修女。就這樣,蘿蘿妮亞得到了新的工作。

換了住處,換了餐飯,蘿蘿妮亞的人生卻什麽也沒變。依然像個蠢貨的她,也依然被周遭人們當成不滿與郁憤的宣泄口,而她自己既不抱任何疑問,也無意擺脫這樣的境遇。

既然做什麽錯什麽,只好盡量不惹麻煩,不惹人生氣。但求無過的日子,就是她追求的目標。

蘿蘿妮亞開始認爲,所謂的人生,就是一輩子的忍耐。但就在這當下,她獲選爲〈鮮血〉聖者。

一開始,她以爲是哪裏弄錯了;隨後,她很不得是哪裏弄錯了。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向來一事無成,不可能勝任〈鮮血〉聖者這工作。一想到今後可能被世人稱作史上最糟的聖者,被更多人責罵,她就怕得渾身直打哆嗦,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衆人決定舉行返還聖者之力的儀式時,蘿蘿妮亞松了口氣,心想與其當個聖者,當個雜工起碼還不必挨那麽多罵。

然而,這只是惡夢的開始。在萬天神殿的神殿長摩菈推薦下,蘿蘿妮亞接受了聖者的菁英教育。而她當時還不曉得,這是摩菈策劃的陰謀。

成爲六花勇者——聽到摩菈立下的目標,蘿蘿妮亞一時因過度恐懼,呼吸困難而昏厥。醒過來的她,以爲只是做了場惡夢,但隨後一面對現實,她又再次昏了過去。

摩菈確實有識人之明,蘿蘿妮亞身爲聖者的才華,可說是世間罕有。

摩菈說,她的實力已超越自己以及〈太陽〉聖者黎烏拉等神殿的大老,甚至能與當代最強的聖者恰姆·若瑟匹敵。

但蘿蘿妮亞聽了非但高興不起來,甚至更加惶恐。她深信自己將會成爲人們口中空有才華卻一事無成的無能聖者。長年養成的自卑思考,畢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在摩菈的命令下,她還曾經到幾個大名鼎鼎的戰士門下拜師,然而即使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親身指導,蘿蘿妮亞依然只是虛度光陰,什麽也沒學會。

之後,蘿蘿妮亞前往神秘低調的獵凶魔專家艾特洛·史派克那裏,並且遇見了亞德雷。

最初遇見亞德雷的那一幕,蘿蘿妮亞記得十分清楚。當時他裸著上半身,緊咬著牙,睜著一雙血眼,舉起傷痕累累的手指擲針。乍見那表情,蘿蘿妮亞覺得他就像是六花英雄傳裏提及的凶魔,那種只曉得憎恨與殺戮的存在。亞德雷當時就是如此駭人,蘿蘿妮亞對他的第一印象,只有恐怖兩個字。

「我叫亞德雷·麥亞,將來會成爲地表最強的男人,但現在還不是,所以別跟我說話。」

蘿蘿妮亞別說是主動,就算受人拜托,也不願跟亞德雷說上一句話。只見她點頭如搗蒜,正打算逃到外頭,亞德雷就在下一秒發出咆哮襲來。

蘿蘿妮亞嚇得跪地抱頭,但亞德雷的目標其實是艾特洛。只見艾特洛從容地摔倒他,一踹再踹,直到亞德雷動彈不得爲止。最後,艾特洛踏著他的臉,朝上頭吐了口口水。

見到這景象,蘿蘿妮亞不禁埋怨起自己的命運,心想事情爲何會變成這樣,自己來到了一個何其恐怖的地方。

幾天過去,亞德雷的行爲就如同初見時他所說的,完全不理會蘿蘿妮亞。而蘿蘿妮亞除了接受艾特洛打倒凶魔的課程外,剩下時間都在自習,研讀艾特洛自撰的書籍,至于身旁大小事,也都是由艾特洛打點。

聽課或自習的休息時間,蘿蘿妮亞總望著亞德雷。他的所作所爲與其說是在訓練,看起來更像是在自殘,而與艾特洛一天一次的比試,看起來也只是單方面的活受罪。

他這樣究竟在做什麽呢?蘿蘿妮亞雖然納悶,卻提不起勇氣問他。

爲何對亞德雷如此在意,蘿蘿妮亞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早在相遇時,蘿蘿妮亞就不知不覺喜歡上他;或許是因爲他的傷叫人看得于心不忍;也或許是他受傷倒地的身影,與自己遭人欺侮的童年情景太相似。

某天夜裏,蘿蘿妮亞違背艾特洛不要關注亞德雷的命令,走進亞德雷居住的洞窟。

蘿蘿妮亞其實只打算趁他睡著時偷偷爲他療傷,然後馬上離開。心想這樣總不至于惹他生氣。但沒想到蘿蘿妮亞手才剛碰觸到亞德雷,他登時一躍而起。

「你來做什麽!」

蘿蘿妮亞嚇得退到洞窟一隅直打哆嗦,心想這下得挨罵了,搞不好還會被殺掉。

「艾、艾、艾特洛師父要我爲你療傷……」

她臨時撒了個謊應付,但隨即後悔:自己的謊話有哪一次不被識破的。沒想到亞德雷也沒多說什麽,乖乖地挺出自己傷痕累累的身子。

蘿蘿妮亞以生疏的手法替他療傷。治療能力是她父母以外的人們唯一稱贊的長處。想到自己好久不曾像這樣幫助他人,蘿蘿妮亞輕輕笑了。

之後,蘿蘿妮亞與亞德雷聊了起來,並提到自己的狀況,沒想到亞德雷卻大爲激動,斥責她爲何要抛棄得來不易的力量,隨後流下淚來,說自己想要力量。

蘿蘿妮亞心想自己又做錯事了,想安慰亞德雷,途中卻也哭了起來,反倒是先哭完的亞德雷安慰她。由第三者角度來看,他們或許就像傻子一樣。

快天亮時,亞德雷向蘿蘿妮亞道了歉。

「抱歉,是我不好。你也過得很苦,我卻只想著自己。」

「沒關系的……我不介意。」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得變得更強才行。要是我夠強,就不會害你這樣子哭了。」

說完,亞德雷落寞地笑了。蘿蘿妮亞感受到,他並不如自己當初所想的那般恐怖,只是個遍體鱗傷、疲憊不堪的善良少年罷了。

就這樣,蘿蘿妮亞開始關注亞德雷,但關注的理由,卻漸漸變得跟以往不一樣。

從那一晚之後,蘿蘿妮亞一有空就找亞德雷聊天,不過亞德雷的時間幾乎都花在訓練上,蘿蘿妮亞能與他共處的機會倒也不太多。

盡管這麽做完全違反命令,但艾特洛不知是懶得理睬,還是根本就不在乎,並沒有多說什麽。

而亞德雷就像是要彌補當初曾對她咆哮過般,對她相當親切,還會傾聽她的煩惱,以及那些漫無邊際的往事,與她商量事情,時而勉勵時而責備。蘿蘿妮亞則是替亞德雷療傷,爲他加油打氣。

但亞德雷不只是個善良的少年,他一旦埋怨起自己的無力,也會露出判若兩人的恐怖面容。但如今的他,已不再像當初那樣遷怒于蘿蘿妮亞。

亞德雷是個不可思議的少年,有時前一秒才像凶魔般滿臉憎恨,下一秒卻又開朗而笑;蘿蘿妮亞不敢接近前者,與後者倒是能和睦共處。

既溫和又駭人——蘿蘿妮亞不曉得,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他成爲六花勇者的意志堅決,蘿蘿妮亞卻從來不曾聽他談過動機。

漸漸的,蘿蘿妮亞發現自己很期待與他交談。除了死去的父母,他是她唯一能侃侃而談的對象,也是世上唯一能敞開心胸的對象。盡管相遇沒多久,亞德雷的份量在她心中與日俱增。

沒多久,她就發現,這其實叫做戀愛。

某一天授課結束,她問了艾特洛,亞德雷能不能當上六花勇者。

艾特洛冷冷地回答:「億分之一的機會也沒有。」並說原因很簡單,就是沒天分。

關于這點,亞德雷看來早就心知肚明。蘿蘿妮亞納悶不已,既然知道不可能,爲何還執意要挑戰呢?

既然都辦不到,還不如趁早死心;與其付出努力後嘗到失敗,還不如什麽也不做,起碼不必承受受那麽大的失望。這,是蘿蘿妮亞從小的切身體會。

當天晚上,她趁著療傷時問了這件事。

「……亞德雷先生,爲何您堅持不放棄呢?」

亞德雷冷冷地回答她:

「蘿蘿妮亞,怎麽連你也說這種話?」

蘿蘿妮亞以爲自己觸怒了他,心想唯一的朋友也許會因此討厭自己,身子不由得打起哆嗦。但亞德雷隨即笑了起來。

「大家都說我沒有天分。不管是師父、逃跑的其他徒弟、像你一樣偶而來受訓的聖者,所有人都這麽說。本來我認爲他們未免太瞧不起人,不過最近也開始覺得,他們說得似乎沒錯。」

「亞德雷先生,那麽……」

「所以我改變了想法。沒天分就沒天分,那又怎麽樣?」

「……咦?」

亞德雷笑著繼續說了。

「相較于一個天才,要是毫無天分的我成爲地表最強的人,豈不是更了不起的事嗎?」

「呃、嗯。」

「要是能夠辦到,那就太痛快了。這麽痛快的感受,天才一定體會不到的。」

「…………」

「所以我不再埋怨自己沒天分了,我就是我,會以自己的方式成爲地表最強。」

蘿蘿妮亞噤口不語。

她向來堅信,自己是個沒用的人,再怎麽努力都白費力氣,而亞德雷的人生態度,卻與自己截然不同。

對她來說,亞德雷何其耀眼。

沒有力量卻奮戰不懈的亞德雷;起碼擁有聖者的資質,卻不斷逃避的自己。想到彼此的差異如此巨大,蘿蘿妮亞忽然覺得,自己不配待在亞德雷身旁。

「亞德雷先生,要是得不到力量……要是一切努力都不管用,那麽您會怎麽做呢?」

「……這可真難回答啊。」

亞德雷平靜地笑了。

「不過也沒什麽好想的,只要到死都不放棄,就不必去煩惱這問題了。」

原來如此,只要這麽想就沒問題了嗎?蘿蘿妮亞笑了。

蘿蘿妮亞心想,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要是自己一直害怕、逃避,永遠也配不上亞德雷。她必須改變自己,必須變得更強,否則會被亞德雷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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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29 pm

蘿蘿妮亞喜歡亞德雷,但亞德雷對她恐怕毫無感覺。他一心一意只想變強,根本沒空談戀愛。蘿蘿妮亞也知道自己既不聰明又不好看,跟亞德雷肯定不登對。

但蘿蘿妮亞還是想陪在亞德雷身旁,想爲他付出,與他同甘共苦。蘿蘿妮亞許下心願,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爲配得上他的人。

艾特洛交給亞德雷一項難題,就是自蘿蘿妮亞抵達那天起算,一個月內,他必須用一切手段打倒艾特洛,否則就會被逐出師門並趕離山中。

即使是對戰鬥一竅不通的蘿蘿妮亞,也看得出亞德雷與艾特洛實力懸殊。亞德雷不管怎麽偷襲,使出什麽計謀,始終贏不過艾特洛。

期限最後一天,艾特洛若無其事地來到山中小屋的講課室。

見到他進屋,在梁柱上埋伏的亞德雷立刻襲擊而去。艾特洛不爲所動,舉起短矛剌去。亞德雷以劍將其撥開,隨後卻挨了艾特洛的一踢,滾到蘿蘿妮亞身旁。

「艾特洛師父,抱歉了!」

但蘿蘿妮亞緊接著一喊,手碰著行囊裏的一條布,于是染上蘿蘿妮亞自身鮮血的那塊布就像活物般攤開,捆住了艾特洛的身子。

「蘿蘿妮亞,幹得好!」

亞德雷邊喊邊起身,左手抓住刺過來的短矛,右手上的劍同時抵住艾特洛的頸子。

「你應該說過不計任何手段,對吧?」

說完,亞德雷笑了。蘿蘿妮亞看著他,渾身直打哆嗦,心想這樣真的好嗎。

「這麽一點小聰明,都得想這麽久才想得到嗎?」

艾特洛默默扔掉短矛,掰開身上的布,徑自離開了講課室。

盡管摸不清頭緒,不過看來應該是及格了。亞德雷把劍扔到一旁,開心得一把抱住蘿蘿妮亞。

「我也真傻,根本就沒必要孤軍奮戰。不管使用什麽手段,或是借助同伴的力量,只要能夠獲勝,不就是地表最強了嗎?」

隨後,他撿起劍奔到外頭。

「謝謝你,蘿蘿妮亞,但我不能就此滿足,得加緊訓練才行!」

講課室裏于是剩下蘿蘿妮亞。想起剛剛的一抱,她不禁面紅耳赤。

時光飛逝,蘿蘿妮亞離開山裏的日子也近了。

兩人如今十分要好,一點都看不出當初相遇時的別扭。蘿蘿妮亞不再稱亞德雷爲先生,直接親昵地稱他爲亞德。

大約在離別的前三天,住在昏暗洞窟裏的亞德雷,突然向她道起自己的過去。

蘿蘿妮亞不知道爲何亞德雷突然願意訴說往事,只覺得那一番話,仿佛就是他的遺言。

在艾特洛門下的訓練,總是與死爲鄰,一旦稍有閃失,搞不好就得喪命。看來亞德雷也想留下一些自己曾經活在這世上的痕迹。

突然在村裏現身的凶魔,一夕之間變了樣的村人,以及爲了保護他而死的姐姐與摯友——亞德雷斷斷續續,緩緩道出一切。

「太過分了……」蘿蘿妮亞不曉得該說什麽才好。

「關于這件事,你能保密嗎?不過其實真要保密的話,我根本就不該說出來。」

「爲什麽不能說呢?」

「那頭凶魔若無其事地出現在我的村子裏,而且對村子裏的大小事了若指掌,這表示那家夥已經將它的魔掌伸人人類世界裏。」

亞德雷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不希望它知道我還活著。一旦知道有人想報仇,它會派人來殺了我。說來慚愧,但憑現在的我,並不是它的對手。」

「可是……」

這一點事關重大,照理說應該要盡早通知摩菈或歲綸,然而亞德雷搖了搖頭。

「我要親手殺了那家夥,要它後悔當初毀掉我的村子。我非得這麽做不可,所以拜托你一定要保密。」

這想法並不合理,但報仇這種事也不是講道理能講得通的。

蘿蘿妮亞遵守約定,沒把亞德雷說的事告訴任何人。盡管知道這麽做是不對的,但蘿蘿妮亞還是將亞德雷的請求擺在最優先。

「亞德,等當上六花勇者,打倒那蜥蜴凶魔回來後……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亞德雷煩惱了好一會兒。

「我也不知道。以後的事,將來再思考就行了。我可是即將成爲地表最強的男人,總會有辦法過下去的。」

「那亞德,你有什麽想做的嗎?」

被她這麽一問,亞德雷又傷起腦筋。

「想回村子裏過當初的日子嗎?」

亞德雷搖搖頭。

「村人們早死了,全都進凶魔的胃裏了。」

亞德雷的話裏同時帶有落寞與憤怒。

「這也不見得,也許他們還活著也說不定。」

「誰曉得呢?」

亞德雷含糊答道。

「要是見到他們,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們殺了我姐以及萊那。也許一見到面,我就會立刻殺光他們也說不定。」

亞德雷此刻的眼神令人膽寒,但隨即變回悲傷的眼神。

「但我之後一定會後悔下手,搞不好會後悔一輩子。」

對他們的想念、珍惜,以及對他們的憎恨,兩種情緒讓亞德雷的心情搖擺不定。

「我想,還是別殺他們比較好。」

蘿蘿妮亞的話,讓亞德雷微微一笑。

「也許一切無法複原,也許要寬恕他們得花許多時間,但我想總有一天,你們一定能再一同和睦生活的。」

「若真是這樣……那當然再好不過了。」

亞德雷話中有話,認爲那恐怕很難成真。

「亞德……」

付出自己的人生爭取力量,拼了命地戰鬥,最後只剩下後悔與孤獨相伴——蘿蘿妮亞覺得,這樣未免太過淒涼。她希望亞德雷過得好,一定要過得幸福不可。

「不知道他們還活著嗎?要是都死了,那我可就寂寞了。我啊,總是一個人孤伶伶的。」

「亞德……」

「真希望,能再見見大家。」

說著,亞德雷臉埋到膝蓋裏,默默地啜泣。

過去,蘿蘿妮亞從來不曾想過要對付凶魔,但就在此刻,她頭一次覺得,造訪村莊的蜥蜴凶魔實在不可原諒。

並且她想,萬一出了什麽差錯,自己真的獲選爲六花勇者,那麽就去拯救他故鄉的人們吧。這想法只是心血來潮,但隨即化爲決心。

總有一天要拯救亞德雷故鄉的人們。若是爲了亞德雷的幸福,她覺得自己也許能變得更強。

就這樣,蘿蘿妮亞下了山,回到萬天神殿。

離別之際,亞德雷並沒來送行,只有在練習揮劍時瞥見蘿蘿妮亞,大力揮手向她道尉。發現亞德雷並不像自己那麽在乎對方,蘿蘿妮亞不禁有些落寞。

遇見亞德雷後,蘿蘿妮亞變了。至少,她覺得自己變了。

回到神殿後,她還是老樣子,記性一樣差,膽子一樣小,自信一樣缺乏。人畢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但她不再以自己的一事無成做爲放棄的借口。蘿蘿妮亞決定:沒用的人就該以屬于自己的方式努力;要是做不出成果,就忍下來繼續努力;如果人生是一輩子的忍耐,那就邊忍耐邊邁進吧。

如果自己再像從前那樣凡事放棄,過著逃避的人生,就沒資格跟亞德雷當朋友。

得到聖者之力後,她遇見許多人,例如:頭號恩師摩菈、〈鹽〉之聖者歲綸、〈藥〉之聖者陶樂、傳奇軍師托瑪索、老英雄史特拉德、獵凶魔專家艾特洛,從他們身上學會各種事。

但相較于這些人的指導,亞德雷教會她的,是更重要的事物。盡管亞德雷從來沒主動教過她什麽。

要是可以,她真想陪著亞德雷,在身邊支持他,希望能陪他聊更多話,想觸碰他,爲他療傷。

但,亞德雷肯定不希望她這麽做吧。

也或許,兩人這輩子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這樣也好。蘿蘿妮亞覺得,亞德雷給了她許多珍貴的寶物,這不就已經夠幸福了嗎?

鞭子纏繞枝頭,拉起身子向前蕩去。蘿蘿妮亞重複著同樣動作,在森林裏不斷前進。

要想邊戰鬥邊尋找方法拯救屍兵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在抵達洞窟前,她希望能甩掉所有追兵,而如今追來的屍兵數量已減少了許多,剩下的應該不久之後就能甩開。

「不知道,屍兵是不是也累了?」她嘟哝了句。

洞窟內有些什麽,蘿蘿妮亞目前還不知道。那也許如亞德雷所說的是個陷阱,但蘿蘿妮亞還是想賭上那一絲希望。

亞德雷得知村民全化爲屍兵後,將自己關進小屋的那一幕:緊咬著牙,一臉悲痛地說要放棄屍兵的那一幕;要求蘿蘿妮亞別再令他猶豫的那一幕——想到那些,蘿蘿妮亞就心痛滿懷,身子因憤怒而顫抖。

要是就這樣抛下屍兵,亞德雷將會後悔一輩子。蘿蘿妮亞辦不到。也許屍兵無法全數救回,但她希望多救一人是一人,起碼讓亞德雷見到鄉親的最後一面。

爲了改變自己人生的他,爲了世上最心愛的他,更爲了他的幸福,蘿蘿妮亞願意挑戰。

即使知道自己給亞德雷以及其他夥伴惹了麻煩,蘿蘿妮亞依然無法割舍自己的心願。

「就快到了!」

蘿蘿妮亞已接近森林邊緣,但卻還沒將所有屍兵甩開。

「唔……!」

蘿蘿妮亞轉過身,如今非戰不可。要是可以,她希望能在不殺死的前提下癱瘓對方,但她也很清楚除非是斷腿等級的重創,否則是阻止不了屍兵的。

兩名屍兵追逼而來,蘿蘿妮亞控制力道揮鞭迎擊,但屍兵輕易避開鞭子,舉起雙臂攻擊蘿蘿妮亞。

「嗚啊……!」

肩甲接下沈重的攻擊,被打得向後彈去的蘿蘿妮亞同時揮鞭,瞄准手臂或雙腿等不至于造成致命傷的部位。

鞭子打中屍兵的腳,下一擊正中另一名屍兵的手臂。伴隨飛舞的血花,屍兵的袖子也撕裂四散。

這時,蘿蘿妮亞發現屍兵的左臂上刻了文字,于是來到倒地的屍兵身旁閱讀。

『找到並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泰格狃的王牌。』

這是屍兵求救的文字,她先前也看過類似的東西。當時的文字是『救他,知道。』。所謂的『知道』指的大概是關于泰格狃的王牌,也就是黑之徒花的事吧。若真是這樣,蘿蘿妮亞更得拯救屍兵不可了。也許大家不必前往〈命運〉神殿,就能打聽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搞不好,娜榭塔妮亞小姐就是知道這一點才……」她念念有詞。

娜榭塔妮亞會阻止蘿蘿妮亞救屍兵,也許就是爲了隱瞞泰格狃王牌的真面目。

若真是這樣,就代表娜榭塔妮亞他們與第七人以及泰格狃或許有勾結,試圖隱瞞有關黑之徒花的事情。

她留下兩名屍兵,繼續向前邁進。

凶具九號發現亞德雷不見了。看來他知道蘿蘿妮亞中了計,已經趕過去救她了。

據泰格狃所言,他是六花當中最大意不得的對手,然而現在看來他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會有勇無謀地猛沖,也看不破圈套,從頭到尾手忙腳亂。

不過他前去拯救蘿蘿妮亞,倒是令凶具九號有點頭疼。它已經調派森林裏的屍兵前往阻撓亞德雷。

就在這時,德茲釋放的雷擊燒到了凶具九號,操縱屍兵的音波也因此稍微紊亂。

這群沒用的屍兵,還不好好保護我!凶具九號邊暗罵,邊往南邊逃逸。

萊那爲了追逐镗甲少女而在森林裏穿梭。這時,左臂傳來虛脫感,他的左臂又能動了。

要是能早點動就好了。萊那心想,要是先前少女在附近時自己的左臂能動,也許就能讓對方發現自己的存在了。

左臂一自由,萊那先伸出食指敲擊樹木,讓荊棘刺傷手指,接著以流出的血液在衣服上寫下『別上當』三個字。脖子不能轉動的他,雖然看不到自己寫的字,不過應該勉強能夠判讀。

當前最要緊的,是阻止那名铠甲少女,告訴她那是陷阱。要是她死去,到時黑之徒花的真相也會石沈大海。

于是,萊那將衣服寫上文字的部分撕下。褴褛破爛的衣服,要撕破並不困難。他將布揉成團,往正上方扔去,祈禱它能乘風飄到少女那兒。

而萊那以左臂寫字的同時,身子依舊不停追著铠甲少女。

(還有嗎……還有什麽能做的……)

萊那心想,自己的左臂還能動,還能再做點什麽。

他掏出口袋裏的小尖石,並將左臂伸向一旁,于是上臂撞上樹幹,把萊那摔得仰面朝天。

萊那以左臂抱住樹幹,不讓自己的身軀向前移動。但他的雙腳不停揮動,右臂掐住左臂想將其掰開,指甲深深陷進肉裏。

萊那忍著痛楚,將小石尖端抵著樹幹,想在上頭寫些什麽。

(也許其他六花正在找那名铠甲少女,我得告訴那人,要他別上當了。)

他卯足全力,刻畫出一道道線條。既不松開繞著樹幹的左臂,也不松開拿在手裏的小石。

可惜他的努力依舊是一場空。『別上當』還寫不到一半,左臂又傳來麻木感,眼看就要失去自由。左臂一失去力氣,右臂就將其掰離樹幹,于是萊那又被迫起身,朝铠甲少女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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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30 pm

萊那的視野裏,有塊小布飄落。他先前祈禱扔出的布能乘風飛到少女那兒,然而實際上布塊只飄了一會兒,隨即落回原地。

無力二字,自萊那心底浮現。即使留下許多文字,也送不到六花手上;即使察覺到陷阱,也無從警告六花。

莫非自己就只是個旁觀者?萊那以爲自己在爲六花、爲了世界奮鬥,實際上卻是個什麽都做不到,只能旁觀的存在?

不對!萊那說服自己,並想起了亞德雷。他此刻一定在哪個地方安穩度日,祈禱著六花能守護世界。

他的幸福由我守護。我是他一生的朋友,他也是我一生的朋友。只要亞德雷還在,我就絕不會氣餒——每當自己就快死心,快被無力感壓潰時,萊那總是這樣勉勵自己。

左臂一定還能再動的。現在得事先想好,到時能做些什麽。

尋找蘿蘿妮亞的他,眼前又出現一頭凶魔。盡管萊那心中求它別來打擾,但長了四根長脖子的蜥蜴型凶魔當然聽不見,並對著他襲去。

與屍兵交手的同時,亞德雷想起兩年前的往事,想起自己曾向蘿蘿妮亞傾吐過去,因爲想念故鄉的人們而落淚。難道蘿蘿妮亞會想拯救屍兵,全都是爲了自己?

「蘿蘿妮亞,你這傻瓜……」

她根本不必顧慮亞德雷,不必爲亞德雷而戰,只要想著守護世界,保護自己就行了。

某方面來說,這樣的事態根本是自己造成的。因此亞德雷不能放著蘿蘿妮亞死去,得親自救她不可。

幾十名屍兵追著亞德雷而來,人數隨著厲聲的召喚而增加。亞德雷靠煙幕彈遮蔽視野,靠著樹幹藏匿,沿途逃避追擊。

除了追殺亞德雷的屍兵,還有其他數十名屍兵向南奔去。看來他們應該是要前往助陣,對付恰姆與葛道夫。

亞德雷躲避屍兵的攻擊,並爬到樹梢附近,瞭望四周尋找蘿蘿妮亞。就在這時,視野的一隅看到一小片飛舞的布塊。

「……是那個嗎?」

那會不會是蘿蘿妮亞留下的訊息?也許她的所在位置比想像的更近?亞德雷沿著枝頭,奔往布塊飄落的方向。

然而到了那裏,卻沒有任何人在,現場也沒有蘿蘿妮亞戰鬥過的痕迹。

白跑一趟了嗎?亞德雷打算離去,卻在這時發現刻在樹幹上的奇特劃痕。

「這是……文字?」

那像是單純的劃痕,但要說是文字也有點像。除了一個『別』字,下頭還殘留了其他像是沒寫完的刻痕。

他看不懂,此刻也沒空思考。一度甩開的屍兵,又有一人發現亞德雷,並發出厲聲引來更多的屍兵。亞德雷只好繼續逃下去。

他看著右手上的紋章。花瓣一片不缺,蘿蘿妮亞目前安然無恙。

與蜥蜴型凶魔交手途中,萊那的左臂又傳來虛脫感。這是今天他手臂第四次恢複自由。

最初能動時,他以爲勝利近在眼前,如今卻只剩絕望。

铠甲少女沒發現自己就走遠了,其他六花也沒有前來的迹象。

他給自己打氣,要自己別氣餒,並撕破自己的衣服,不停向上扔去。他已經沒空寫字,只能先設法告訴六花此處有異,有個與衆不同的屍兵在這裏。

(快發現吧!我就在這裏啊!)

然而扔出的布塊被風一吹,隨後就墜回地面,連枝頭都越不過,更別說是傳遞訊息了。

這時,萊那發現有幾頭凶魔前來助陣,同時蜥蜴型凶魔的嘴巴,正朝著自己逼近。

(啊……)

在萊那眼中,張大的嘴就像是絕望的化身,宣告一切到此爲止。

蘿蘿妮亞穿越森林,即將來到昏厥山地,但卻找不到目的地的洞窟。

她緊握鞭子,小心翼翼地走著。這很有可能如亞德雷所說的是個陷阱,她不能掉以輕心。

蘿蘿妮亞尋找洞窟,並想起先前屍兵說過的話—去跟躲在洞窟裏的女人見面。也許那名女性會知道些什麽。

這時,遠處傳來人聲。

「是六花……勇者嗎?」

聲音細小到幾乎聽不見。蘿蘿妮亞環視周遭,發現遠處岩石後方有名屍兵,下意識地舉起鞭子。

「不是的……我不是屍兵……請不要攻擊……」

說話的女性並不是屍兵,她身子跟屍兵一樣髒兮兮,穿著同樣的褴褛衣衫,但肌膚還有生氣,頸後也沒有寄生體。年約六十的她,一看就知道沒有戰鬥的武器與力氣,並且也不是聖者。

「我並不是敵人……求求您,救救屍兵……救救我的丈夫……」

「抱歉,請不要再靠近了!」

蘿蘿妮亞提高分貝喝止老妪,並且揮起鞭,以尖端刺向老妪的雙肩與大腿。盡管過意不去,但現在別無他法。

「嗚……不是的,我並不是屍兵……」

「抱歉,我不是要攻擊,只是要檢驗看看。」

蘿蘿妮亞舔了鞭尖沾著的血液。由于昨日一戰,六花曾經將變形型凶魔誤認爲是娜榭塔妮亞本人,蘿蘿妮亞怕老妪也是變形型凶魔,才仔細地舔血並分析。

她是人類,連一點凶魔的血味也沒有。于是蘿蘿妮亞來到老妪身旁。

「對、對不起。我、我來尋找拯救屍兵的方法……」

蘿蘿妮亞還沒說完,老妪已抱住了她。

「您來了,終于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蘿蘿妮亞將老妪自身上掰開,並且向她問了。

「您是什麽人?該不會知道拯救屍兵的方法吧?」

「您總算來了!我還以爲沒救了!還以爲被抛棄了!」

爲了安撫老妪,蘿蘿妮亞開口問道:

「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您會在這裏呢?」

「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請您跟著我來吧。途中要是遇見屍兵,還請手下留情!」

老妪牽起蘿蘿妮亞的手,邊跑邊說:

「我在十年前被帶到魔哭領,從此過著地獄般的日子。就在半年前,它們想把年老體衰的我做成屍兵,但我兒子偷偷將我藏了起來。我一直喬裝成屍兵的模樣,一路活到現在。」

「您知道拯救屍兵的方法嗎?」

「是。」

「該怎麽做?」

「……我兒子跟他的夥伴們曾爲了解放魔哭領的人類而戰,也找到了屍兵不爲人知的秘密。但是,他們如今全都被殺,或是化爲屍兵……只剩我能傳達那秘密了。」

蘿蘿妮亞看著老妪。那悲痛的表情,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身軀,怎麽也不像是演技。盡管對自己的觀察力沒把握,但蘿蘿妮亞認爲這名老妪可以信賴。

「我是聽屍兵的人說,才找到這裏的。」

「啊啊,果然沒錯……看來我的兒子與他的夥伴們即使化爲屍兵,仍然一心想拯救大家……」

老妪的眼角泛淚。

「您是亞德雷先生村子裏的人嗎?」

被蘿蘿妮亞一問,老妪睜大雙眼,隨後搖了搖頭。

「我不認識您說的那位亞德雷……」

蘿蘿妮亞有些失望,因爲她的心願,是讓亞德雷跟故鄉的人見面。但她隨即轉念一想,拯救屍兵並不只是爲了亞德雷,同時也是爲了無辜受害的屍兵們。

「那麽該怎麽做,才能讓屍兵——」

「噓,它就在那一頭。」

前往山脊的途中,老妪突然站住並伸指豎在嘴前。蘿蘿妮亞悄悄爬上山脊,往另一頭看去,發現在峭壁下方有個洞窟,入口處有一頭蜘蛛型凶魔,四只前腳正壓著一名屍兵,並且附近還有約十名屍兵待命。

「……請問,您有看過蟲型凶魔嗎?就是在森林中央,那頭身子呈節狀的蟲型凶魔。」

「您說凶具九號嗎?我的夥伴正在對付它。」

「其實凶具九號還有另外一頭。它們是兩頭一起合作操縱屍兵的。」

蘿蘿妮亞傾聽老妪的話。蜘蛛型凶魔似乎還沒發現她們。

「另一頭凶魔負責殺死人心,將他們變成活屍,節狀身軀的蟲型凶魔在變成活屍的人身上種下寄生體並操縱他們。」

只要殺了它就好了嗎?蘿蘿妮亞緊握鞭子,平常的汙言穢語即將脫口而出,但老妪在最後一刻阻止了她。

「殺死人心的並不是那蜘蛛凶魔,它只是負責護衛的。」

「您的意思是?」

「殺死人心的凶魔……其實在那屍兵的體內。」

蘿蘿妮亞凝視那具被壓住的屍兵。

「那是體長約五十公分的水蛭型凶魔,潛伏在人類體內,靠我們無法理解的力量殺死屍兵的心靈。」

也就是說,只要打倒蜘蛛型凶魔,救出被壓著的人,再殺掉那人體內的水蛭型凶魔就行了嗎?蘿蘿妮亞握起鞭子,老妪這時又開口了。

「但我的兒子說了,得先打倒節狀身軀的蟲型凶魔,才能打倒水蛭型凶魔,否則心靈複蘇的屍兵與寄生體的力量相沖,會把屍兵全部害死的。」

蘿蘿妮亞心想,只要打倒水蛭型凶魔,六花就能立刻前往〈命運〉神殿了。但這樣會害死所有屍兵,因此她不能這麽做。何況屍兵裏有人知道有關泰格狃的王牌,她得找出那人問個詳細不可。

「而且蟲型凶魔一死,接著就得打倒水蛭型凶魔,否則就算只隔了一會兒,水蛭型凶魔的力量也會失控,到時屍兵的心靈就無法複原了。」

「好的,我、我試試看。」

不過我也沒把握就是了——這句話還沒出口,就被蘿蘿妮亞給吞了回去。

「我可是六花勇者,一定沒問題的。」

亞德雷說過,做事要想成功,首先得相信自己一定辦得到,並且將那自信說出口。蘿蘿妮亞以自己的方式實踐了亞德雷的話。

「您放心,我一定會成功給您看的。」

蘿蘿妮亞並沒自覺。她當初懷疑老妪是個圈套,如今卻對老妪的話深信不疑。老妪的人類身分,拼上老命的表情與話語,再加上蘿蘿妮亞想拯救屍兵的心情,遮蔽了她應有的警戒心。

蘿蘿妮亞鞭子刺向地表,沈下腰身。

亞德雷他們現在應該正忙著驅趕凶具九號,也許就快抵達芙雷米待命的山裏,時間恐怕所剩不多。

最後,蘿蘿妮亞還有件事得確認,于是望著老妪的臉。

「知道泰格狃王牌的,也是您兒子的夥伴嗎?」

「咦?」

老妪望著蘿蘿妮亞,表情滿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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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32 pm

「屍兵的身上是這麽寫的。您知道些什麽嗎?」

聽了蘿蘿妮亞的補充,老妪依舊是目瞪口呆。

「什麽……您指的究竟是……」

看來她並不知情。蘿蘿妮亞本想問個詳細,但蜘蛛型凶魔就在這時發出咆哮,蘿蘿妮亞只好先將疑問放下,朝洞窟奔去。

她現在得一招解決一切,同時打倒蜘蛛型凶魔與其他屍兵。

蜘蛛型凶魔吐絲攻擊,蘿蘿妮亞奮力一躍,同時靠鞭子的力道撐起身子,一邊閃躲蜘蛛的絲線,一邊逼近凶魔。

與敵人的距離只剩五公尺左右。蘿蘿妮亞來得出其不意,蜘蛛型凶魔一時動彈不得。

「……叽叽!」

蜘蛛型凶魔一叫,十名屍兵同時攻去。下個瞬間,只見蘿蘿妮亞伸出指甲,劃開自己的手背。

如湧泉般飛濺的血液,完全超過人類體內的蘊含量。大量的血液落到蜘蛛凶魔與屍兵身上。蜘蛛凶魔因淋上聖者的血液而痛苦翻滾,屍兵的視野被血液蒙蔽而停止動作。

這是操縱血液的蘿蘿妮亞,所練就的一大絕技。

「對不起!」

蘿蘿妮亞邊喊邊甩鞭。鞭子在四周飛舞盤旋,一一斬倒了屍兵,同時將蜘蛛型凶魔砍得支離破碎,瞬間要了它的命。

蜘蛛型凶魔的束縛一松開,原先被壓著的屍兵立刻襲擊而來,蘿蘿妮亞一時措手不及,只能勉強避開,然而那一擊打在肩膀上,令她手臂一陣麻木。

「嗚啊……!」

蘿蘿妮亞痛苦呻吟,但又不能殺了屍兵。她揮鞭捆住屍兵的雙手雙腳,接著抱起倒地的他,朝肩膀咬下。

透過血液的味道,蘿蘿妮亞想找出潛伏屍兵體內的另一頭凶魔,但舌頭嘗到的,卻跟其他屍兵是同個味道。納悶的蘿蘿妮亞張嘴打算再咬一次,老妪就在這時逼近而來。

「您還在做什麽,凶魔在胸膛裏!讓我來幫您的忙!」

就在她即將接觸到蘿蘿妮亞的瞬間,遠方響起怒號。

「蘿蘿妮亞!閃開她!」

森林裏,亞德雷放聲喊道。

被屍兵追逐的亞德雷,在森林裏飛馳前進,靠煙幕遮蔽視野,靠炸彈驅散敵人,要是對方依舊窮追不舍,則拔劍斬殺。他已經盡可能避免戰鬥,但還是沒能追上蘿蘿妮亞。

屍兵的攻勢很淩厲,亞德雷要是稍有閃失,別說是守護蘿蘿妮亞,搞不好自己都得喪命。

這時,他聽到附近傳來屍兵的厲聲與從魔的吼聲,心想這下正好,于是帶著屍兵群奔了過去。

在森林一隅,五、六頭從魔聚在一塊,裏頭有蜥蜴、水蛇、水蜘蛛等從魔,不停承受攻擊並戰鬥。

亞德雷帶著些許歉疚自從魔身旁穿越,想將身後屍兵丟給它們。而屍兵也一如亞德雷的打算,有半數將焦點轉移到從魔身上,不再追逐亞德雷。

這下稍微輕松些了。亞德雷爬到樹上環顧周遭,心想自己也跑了好一段路,也差不多該追上蘿蘿妮亞了吧。

然而從枝頭上看到的,只有被從魔啃噬過的屍兵屍體與殘肢,以及一塊挂在樹枝上的破布,沒看到任何蘿蘿妮亞留下的痕迹。

亞德雷扔出煙幕彈混淆屍兵,繼續向前奔去。

「啧……!」

一旁又來了屍兵,但亞德雷腰間袋裏的煙幕彈已經用盡,背上扛著的鐵匣裏雖然還有,但此刻也沒空取出。

于是亞德雷刻意停留原地,舉劍抵擋攻擊,等待周圍屍兵接近,接著往上扔出鏈條纏住樹枝。

屍兵一起出手的瞬間,他拉緊鏈條飛身上樹,同時將炸彈往腳邊砸去,在空中擺出防禦姿態。

氣浪燒灼亞德雷的身軀,細碎的破片刺進身子裏。亞德雷在空中翻了一圈,降落回地面。

屍兵們保住了身軀,沒被炸得粉身碎骨,但還是免不了被氣浪震飛倒地。他們依然想追殺亞德雷,但如今身子已動彈不得。

甩掉所有屍兵後,亞德雷繼續尋找蘿蘿妮亞。就在穿越森林,即將翻越山脊的瞬間,他聽到蘿蘿妮亞的聲音。

「對不起!」

看來她平安無事。亞德雷循聲音的方向而去。

在山麓地帶,有個大型洞窟。亞德雷放眼望去,看到了蘿蘿妮亞、早已喪命的一頭凶魔、十多具屍兵屍體,以及朝蘿蘿妮亞奔去的一具屍兵。

看到蘿蘿妮亞以鞭子捆住一具屍兵,亞德雷心想不妙。蘿蘿妮亞的武器就只有那只鞭子,要是此刻遇襲,可就無力抵擋了。但仔細一看,他又發現奔向蘿蘿妮亞的屍兵原來是個老妪,背後並沒有寄生體。

乍看之下,她似乎不是敵人,但一個普通的老妪,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更別說蘿蘿妮亞目前遭陷害,亞德雷得排除一切疑似敵人的對象。

「蘿蘿妮亞!閃開她!」

亞德雷放聲喊道。老妪已來到蘿蘿妮亞身旁,但蘿蘿妮亞卻毫無戒心。

亞德雷拔出麻痹針朝老妪擲去。不管她是人還是凶魔,這都能癱瘓其動作。

沒想到下個瞬間,最糟的事態發生了。

「亞德,先等等!」

蘿蘿妮亞喊道,挺身護住老妪。麻痹針命中蘿蘿妮亞的手腕,頓時令她渾身無力,鞭子也自手中滑落。

蘿蘿妮亞暫時是動彈不得了。

「就是現在!」

這時,老妪突然喊道。帶有五顆頭的蛇型凶魔,就在同時自地底現身。

「……咦?」

沒理解狀況的蘿蘿妮亞愣愣地哼了一聲。亞德雷遺來不及叫她逃命,蛇型凶魔早已纏上她的身子。

蘿蘿妮亞伸手,想取回先前掉落的、還纏在屍兵身上的鞭子,但指尖還沒碰到,就先被老妪給撿走。

「上吧!」

老妪一聲令下,原本被捆住的屍兵起身,舉起手臂往蘿蘿妮亞臉上砸去。

「休想得逞!」

但屍兵拳頭還沒擊中,腦袋就先被亞德雷的劍身給射穿。那是亞德雷的秘密武器之一:射出式劍刃。

「出來吧!快趁現在!」

老妪邊逃邊向四周喊道。蘿蘿妮亞腳邊的地面隆起,屍兵紛紛自底下現身,洞窟裏也跑出好幾名屍兵,不知潛伏在森林何處的屍兵也紛紛前來。

「爲什麽?怎、怎麽會這樣!」

身子麻痹又失去鞭子,蘿蘿妮亞顯然無法戰鬥。她試著掰開纏著她的蛇身,但蛇型凶魔文風不動。

亞德雷非得打倒蛇型凶魔不可,卻在這時發現了致命失誤——對抗凶魔的王牌「聖者之釘」放在鐵匣裏頭。他覺得對付屍兵用不到,因此身上優先放了煙幕彈等其他裝備。

「逃啊!蘿蘿妮亞,快逃!」

「放、放開我!」

一聲呼喊,血液自蘿蘿妮亞的手腕噴出。蛇型凶魔淋上血液,痛苦地發出慘叫,但依然不肯松開束縛。

亞德雷將手頭擁有的炸彈全數扔出,但還是沒能殲滅自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所有屍兵。

「喀啊!」

一具屍兵自亞德雷身後逼近。攻擊掠過背部,令他一時喘不過氣。先前躲過炸彈攻擊的五具屍兵,就在這時一起攻向動彈不得的蘿蘿妮亞。

不會吧?莫非真的得在這兒痛失夥伴?就爲了一頭不值一提的凶魔?就爲了如此拙劣的圈套?

爲何自己要放蘿蘿妮亞一個人?爲何當初沒相信她?要是跟在她身旁,她是絕不可能上這種當的。

「蘿蘿妮亞!」

亞德雷放聲高呼。他看到極度恐懼的蘿蘿妮亞阖起雙眼。

就在這時,蘿蘿妮亞四周劍光閃爍。

下一秒,一擁而上的屍兵,腦袋與手臂漫天飛舞,纏著蘿蘿妮亞的蛇型凶魔,也被斬得七零八落。

「……咦?」

蘿蘿妮亞又愣愣地喊了一聲。眼前一具屍兵雙手握劍,先是搔了搔蘿蘿妮亞的腦袋,接著轉頭面對亞德雷。

「嗚喵,亞德雷你搞什咪鬼?守護同伴不是你該負責的事咪?」

面色慘白的蘿蘿妮亞,這才以顫聲開口。

「……韓斯、先生。」

滿身塵土,身披破布,韓斯咧嘴笑了笑。

#插圖

剩下的十多人屍兵,很快就被三人收拾完。但那些幾乎都是韓斯打倒的,亞德雷只能從旁支援,蘿蘿妮亞更是從頭到尾愣愣地旁觀。

韓斯仿佛能預測屍兵的攻擊般一一閃避,一刀就了結屍兵的性命,他的動作就像是在跳一套已完成編舞的舞蹈。才不到三小時的戰鬥,他就已經摸透了屍兵的習性與缺陷。

相較于超越常人的體術與特殊劍技,也許這強大的學習能力,才是韓斯最大的武器。

一打倒屍兵,四周重回甯靜,看來爲圈套而部署的屍兵全都在這兒了。

亞德雷扶起蘿蘿妮亞。值得慶幸的是,她似乎沒受什麽傷。

接著,他拔出插在屍兵頭上的劍身,將其插回刀鞘。

「原來根本沒有什麽水蛭型凶魔……一切,都是謊言。」

蘿蘿妮亞摸了摸屍兵的身軀,喪氣地垂下頭。

「怎麽會……她不是人類嗎?」

亞德雷來到山脊,發現欺騙蘿蘿妮亞的老妪就倒在那兒,走近一瞧卻發現她已經死了,似乎是被屍兵殺掉的。

她爲何會成爲謀害六花的一員,不得而知,但她看起來並不像是有家人被挾持。也許有誰答應讓她在世界滅亡後繼續活命,或是以凶魔的力量延長其壽命。

不過這不重要了。亞德轉身面對韓斯。

「韓斯,真虧你曉得蘿蘿妮亞在這兒。」

一邊說,亞德雷一邊打量韓斯,瞧著他那一身了不起的化裝。

他的頭發與肌膚滿是塵土,部分身體因抹上腐肉而變了色,衣服似乎是從別的屍兵身上脫下來的,後頸還用繩子綁了一只死去的寄生體。那繩子是從亞德雷鐵匣裏拿去的,看來他從一開始就打算僞裝成屍兵。

「喵嘻嘻,不知爲何就是有個預感。」

亞德雷心想,這根本有答等于沒答。

「謝謝您……韓斯先生。」

韓斯于是聳聳肩並說:

「你也太容易上當了呗。我本來覺得你像個傻蛋,想不到你還真的是。」

「嗚……」

望著蘿蘿妮亞,亞德雷無意動怒。他知道蘿蘿妮亞是爲了自己,是不忍心見到自己的掙紮,才會有此行動。

「亞德雷,凶具九號應該打得贏哏?」

「趕是趕過去了,但應該得再花點時間,而且我挺擔心恰姆的。我們早點回去吧。」

邊說,亞德雷邊牽著蘿蘿妮亞跑了起來。

這時,他忽然感覺哪裏有異——先前那塊在空中飄舞的布是什麽東西?

「韓斯,你有扔過什麽布嗎?」

「你在說些什咪?」

不只韓斯,蘿蘿妮亞也沒印象。若真是這樣,那麽那塊布是誰扔的?還是因爲某些緣故,剛好有塊布撕裂並飄上天?這種事真有可能發生嗎?盡管這事無關緊要,但亞德雷心裏就是有個疙瘩在。

「亞德,韓斯先生。」

跟在亞德雷等人身後的蘿蘿妮亞停下腳步。看起來若有所思的她,一本正經地望著兩人說:

「一直給大家添麻煩……我實在不好意思再這麽說。但是……請再聽我說一件事……」

「怎咪?」

「有個東西想請你們看看。」

蘿蘿妮亞于是開始尋找,隨後發現一具倒地的屍兵,舉起他的右臂,讓亞德雷與韓斯看上頭的文字。

『找到並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泰格狃的王牌。』

「在屍兵裏,有人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原來如此。蘿蘿妮亞,你意思是屍兵裏有個家夥還活著,而且知道有關泰格狃的王牌是咪?」

韓斯雖然笑著,眼裏卻帶了一絲愠怒。

「你難不成是有失憶症咪?剛剛才上當差點被殺,這下馬上就忘得精光?」

「不,不是這樣的。」

亞德雷瞧著那串文字,接著想起剛剛遇上的事:布塊扔起的地點,以及刻在附近樹上,疑似文字的痕迹。

他覺得,那字迹跟刻在屍兵左臂上的,似乎有幾分相似。

「騙我的那個奶奶並不知道屍兵身上寫了字,也不知道關于泰格狃的王牌。」

「……唔喵?這話是什咪意思?」

「他們不是一夥的。寫字的人跟騙我的那些人是不一樣的。泰格狃的確騙了我,但是還有另一個人留下了這些文字。」

「蘿蘿妮亞,莫非……」

「屍兵裏還有人活著!那個人知道關于泰格狃王牌的事!」

「別傻了,怎麽可能。我告訴你……」

韓斯試圖反駁,但被亞德雷制止。于是他詫異地望著亞德雷。

「應該、是真的,因爲我也看到了。蘿蘿妮亞並不是在胡說。」

亞德雷放聲高呼,邁開步伐跑了起來。

「有個屍兵還活著!一個右臂上寫著文字的屍兵!」

然而此刻,萊那躺在森林濕潤的土地,仰面朝上,望著穿越枝枒撒下的藍天。

他的身子不再有動作。寄生體已經放棄操縱他的肉體。

(結束了……)

萊那的腦海裏,浮現當初告訴自己黑之徒花真面目的老妪身影。

(抱歉了,老婆婆,看來行不通啊。我已經盡了我的力,可惜還是不行。)

在他周圍,幾頭來路不明的凶魔正與十多名屍兵交戰。凶魔的咆哮與屍兵的厲聲聽在萊那耳裏,變得好遙遠。

他的左臂又能動了,但萊那已經沒有動它的念頭。

亞德雷的面容在腦海裏浮現。他在心中,向不知身在何方的摯友喊話。

(亞德雷,看來我不是什麽勇者,只是個沒出息的男人罷了。)

萊那再也動不了了。他斷了雙腿,用來宣示自己活著的唯一證明也已遺失。

他的右臂,自肩膀以下全被扯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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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章 與友重逢

「白癡白癡白癡白癡白癡!」

邊對付屍兵,恰姆邊嚷個沒完。葛道夫心想,她簡直就像是蘿蘿妮亞的翻版。

她伸手一指,部署在四周的從魔便井然有序地聽命行動,一邊應付襲來的屍兵,同時一齊吐出酸液及毒液破壞敵方的防禦陣型。

「亞德雷到底在想什麽嘛!等下非宰了那頭笨牛不可!」

三人與一頭凶魔不斷朝保護凶具九號的屍兵猛攻。芙雷米她們待命的山頭已經不遠,現在已經不是想什麽策略的時候,只能由正面蠻幹。

戰鬥並不輕松。本來就沒幫上什麽忙的蘿蘿妮亞姑且不論,亞德雷的脫隊實在對戰力影響太大,葛道夫只能設法彌補他的空缺。

葛道夫鐵槍驅散敵人並突擊而去。他對屍兵的習性已經有某種程度的掌握,邊預測敵方動向,邊舉槍朝凶具九號刺去。

「狗!再靠近就宰了你喔!」

身後的恰姆一喊,原先以雷擊掩護葛道夫的德茲連忙逃開。以恰姆的脾氣,可難保她不會真的下手。

對付屍兵的同時,葛道夫也不忘了留意娜榭塔妮亞與德茲的動向。就如亞德雷所言,她們倆趁這機會除掉恰姆的可能性並不是零,而現在能守護她的,只有葛道夫一個。

這既是爲了恰姆好,同時也是爲娜榭塔妮亞著想。

娜榭塔妮亞邊笑邊由地底召出劍刃,看起來就像是要葛道夫無須操心。

「喝啊啊!」

見到娜榭塔妮亞的劍刃分割敵陣,葛道夫趁隙突擊而去。

邊戰鬥,葛道夫心想,不知蘿蘿妮亞是否平安。亞德雷前不久已經趕去,只要有他在,事情應該不至于到最糟的地步。然而亞德雷是第七人的可能性,目前也還無法徹底排除。

韓斯此刻在做些什麽,芙雷米與摩菈是否平安,泰格狃現在到哪裏了?葛道夫簡直頭痛欲裂,他得擔心的事太多太多了。

「喔啊啊!」

總之,蘿蘿妮亞的事晚點再來操心,現在得先把凶具九號趕進山裏。

亞德雷一股勁地奔跑,想著該怎麽找出右臂有字的屍兵。

「唔喵,亞德雷,你認真的?」身後的韓斯問了。

「當然是認真的。屍兵裏有個家夥活著,而且知道泰格狃王牌的事。」

「在我看來,這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呀。」

的確,依常理來判斷,這並不合理。

「因爲我真的看到樹幹上刻著文字,字迹就跟屍兵身上的一樣,潦草到幾乎看不懂久那。些字會是誰寫的?不是六花,不是凶魔,那麽就只能是屍兵了。」

「喵……」

韓斯納悶地哼了聲。

「你不在場,所以應該不曉得,但敵人當時只盤算著一件事,就是把蘿蘿妮亞引到洞窟。他們從頭到尾沒提到過右臂有字的屍兵,你不認爲這很不自然嗎?」

「喵,這麽說是沒錯……」

問題在于,該不該相信蘿蘿妮亞的話,而亞德雷認爲可信。她中了致命陷阱,要是沒有韓斯前來搭救,肯定早就死了。她沒道理是第七人。

更別說蘿蘿妮亞是爲了亞德雷而戰,亞德雷如今豈能不給予信任。

「好哏,照你的判斷就是了。」

亞德雷于是回頭瞧著蘿蘿妮亞。

「蘿蘿妮亞,只有一名屍兵的話,你應該救得了吧?」

「只要對方的心還沒死,我想應該行的……不,一定可以!」

泰格狃的主力部隊應該還得過陣子才能抵達昏厥山地。找出那名屍兵,再打倒凶具九號前往〈命運〉神殿,應該還來得及。

獨自留在德茲陣營裏的恰姆雖然也很叫人擔心,不過一來葛道夫應該會保護好她,二來她就算對上娜榭塔妮亞與德茲,也不至于三兩下就被擺平。

看來,目前該以找出屍兵爲最優先。

「所以,假設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韓斯兩手一攤,「我們該怎麽找?」

正前方傳來屍兵的厲聲,三名屍兵隨後現身。韓斯有如跳舞般飛身而去,亞德雷與蘿蘿妮亞也舉起武器。

但下一秒,異變發生了。三具屍兵就像是被雷擊中般同時弓起身子,發出慘叫並翻滾掙紮,森林各處也紛紛傳來慘叫。

「怎咪回事?」

韓斯提防著四周,但亞德雷瞬間就想通是怎麽回事。

芙雷米她們殺掉凶具九號了。

「喔喔喔喔!」

靠铠甲擋下大批屍兵的攻擊,葛道夫不斷沖鋒,架開屍兵猛勁的同時借力使力,將對手甩到其他屍兵身上。

凶具九號察覺危機,轉過身子打算逃跑。葛道夫暗笑在心,心想這下總算將它趕進芙雷米待命的山裏了。

接下來,就只要等芙雷米狙擊,並且別讓凶具九號察覺到她的埋伏,勝負就能分曉了。

然而,葛道夫就在這時回頭高呼。

「公主,您退下!恰姆也一樣!這裏交給我!」

他會這麽說,是因爲對芙雷米的狙擊有所提防。她很有可能是第七人,也許會先癱瘓摩莅,趁機狙擊輕怱大意的同伴。

葛道夫有自信能擋下一發狙擊。至于德茲,葛道夫並不在乎它的生死。

「葛道夫,我明白了。」

「你幹嘛突然下命令?」

兩人依他所言遠離前線,德茲似乎也明白葛道夫的用意,瞄了他一眼並點頭示意。接下來,只剩芙雷米的狙擊。成敗端看她的本領,以及她是否真的是同伴。

摩菈與芙雷米一同在樹叢裏潛伏著。她們位于小山的半山腰,可以瞭望整個北麓。

恰姆與德茲等人發出的爭戰聲,早已傳入她們的耳裏。

靠千裏眼之力,摩菈掌握了整座小山的狀況。亞德雷他們與凶具九號交手時,這座山裏是沒有屍兵的,但現在卻有幾具屍兵正探索周遭。

「摩菈,別動,否則會被發現的。」

兩人相依而坐。等待凶具九號的期間,她們挖好了洞,在四周鋪上樹枝樹葉以藏身。像這樣的僞裝,是芙雷米的拿手絕活。

要是此刻被發現,一切將化爲泡影。摩莅吞聲屏息,持續施展千裏眼。

在恰姆與葛道夫的攻勢驅逼下,許多屍兵撤退到山裏,然而看似凶具九號的凶魔卻還沒出現。

「真是怪了。」芙雷米低語,「亞德雷不見了,蘿蘿妮亞也是。」

夥伴們還沒進入千裏眼的範圍。摩菈透過樹枝間隙窺望遠方。另一頭景物雖然看得有些模糊,但交戰人數的確是有點少。

「發生什麽事了,莫非是第七人……」

「要是發生重大變故,亞德雷應該會朝天空扔閃光彈以及煙幕彈中止計劃。因此可以確定的是,亞德雷選擇繼續執行計劃。」

「那爲什麽他們會……」

「不知道。這只有恰姆他們曉得。」

若真是這樣,就更得盡早打倒凶具九號不可。這時,摩菈的千裏眼捕捉到節狀身軀的蟲型凶魔身影,認定那就是目標。

「有了。」

相較于緊張兮兮的摩菈,芙雷米的神情一派冷靜。

「角度與前進方向?」

「在我們正面向左二十多度,幾乎筆直朝著山頂前進。」

「周遭狀況?」

芙雷米握著槍,輕輕閉著眼,似乎還沒打算就狙擊位置。

「有十五具屍兵盾並肩聚在一塊兒,凶具九號就在他們的正中央,外圈更有五十具屍兵圍繞著,簡直就像是一面牆。從魔打算接近它們,但都被擋了下來。」

「凶具九號在屍兵牆裏的哪個位置?」

「幾乎正中央,稍微偏後方一點。」

「凶具九號現在在看哪裏?」

摩菈靠千裏眼之力仔細觀察凶具九號,由它貌似頭部的部分鑲著的複眼,推導出視線的方向。

「是葛道夫,它正忙著防範那小子的沖鋒。」

「這就夠了。」

說完,芙雷米將槍口伸出樹叢。見她打算一槍狙殺,摩菈好生訝異,因爲屍兵牆團團包住凶具九號,彈道根本就無法穿越。

芙雷米拔起一根頭發彈到空中,待確認風向風速後,不疾不徐地說:

「等葛道夫下一波突擊開始,你就說聲『現在』。」

葛道夫目前還沒進入千裏眼的範圍內。摩茳由樹叢裏探出頭,看著夥伴們戰鬥的狀況。

分外醒目的黑色镗甲,就在這時邊咆哮邊驅散屍兵,朝凶具九號奔去。

「現在!」

隔了一口氣的時間,芙雷米的槍管迸出火花。

摩菈以千裏眼之力,看到凶具九號被葛道夫的喊聲吸引,從屍兵牆裏稍微探出頭,並且在下個瞬間被芙雷米給打穿腦袋。

就在這時,所有屍兵停止動作,接著發出疼痛的哀號翻滾掙紮,沒有一具屍兵是站著的。

「看來是成功了。」芙雷米裝填子彈邊說道:「多虧你的完美支援,讓我輕松許多。」

「不用客氣。倒是我們早點回去會合吧,我挺擔心亞德雷與蘿蘿妮亞的。」

大概是曉得戰鬥結束了,恰姆朝摩菈等人的方向揮揮手。于是兩人由樹叢起身,沿著斜坡奔下山。

失去右臂,斷了雙腿,死亡卻還沒降臨至萊那身上。右臂的失血,如今早已停止。

後頸根的寄生體,似乎能提升屍兵生命力。化作屍兵的人,連安詳的死亡都無權擁有。

在令人昏厥的疼痛裏,萊那思考自己爲何失敗,爲何好不容易得知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卻告訴不了任何人。

(這下六花將會如何……)

莫非世界就到此爲止?或者他們終能摧毀黑之徒花並贏得勝利?反正不管怎樣,萊那漫長的奮鬥只是徒勞一場,什麽也沒能做到。

(拜托了,六花……你們一定要贏,一定要守護世界,守護我的朋友。)

萊那心想,自己究竟哪裏做錯,有什麽能夠彌補的,但卻什麽也想不出來,只好放棄不再思考,

(一切都結束了,還是趁早解脫吧。)

自己根本不是勇者,只是個沒出息的凡人罷了。萊那心想,這不是當初就明白的事嗎?

這時,劇痛自後頸根傳來,他的嘴擅自發出哀號,身子翻騰打滾。視野的一隅,他看見其他屍兵也承受著同樣的痛苦。

他很快就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六花打倒了操縱屍兵的凶魔。

同時,他也曉得自己即將死去。自己的身體,自己當然最清楚。

他發現自己的左臂能動了。看來凶具九號的死,也連帶影響了他的身子。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如今他失去右臂的文字,六花再也不可能找得到他了。

呻吟聲籠罩著整座森林。亞德雷一行人停下來傾聽,額頭冷汗直冒。

「那些家夥幹得好,但我真希望他們能稍微緩緩。」

亞德雷嘀咕著,心想這真是不巧。要是德茲所言屬實,屍兵恐怕再過十五分鍾就會全部死去。

知道泰格狃王牌的屍兵在凶具九號死後是否能活下來,亞德雷不曉得,但他認爲可能性恐怕很低。

「……再這樣下去線索會消失的,我們得趕緊找出那個人。」蘿蘿妮亞說。

「也搞不好那人早死了也說不定呗。」

蘿蘿妮亞沖了出去,但隨即被亞德雷叫住。

「慢著!這樣漫無邊際地找也不是辦法!」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你有啥線索咪?」

于是亞德雷爬到附近最高的一棵樹上,將所有可視範圍全眺望一遍。

他凝望一切:心想知道泰格狃王牌的屍兵也許會留下什麽記號,不管是像先前那樣扔出的布塊,還是其他什麽都好,亞德雷只祈禱,希望對方務必留下些蛛絲馬迹。

但,他什麽也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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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34 pm

「該怎麽辦……」

遼闊森林裏屍兵遍布。要在十五分鍾裏從中找出一個人,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亞德雷也想過,要恰姆的從魔幫忙搜索,但等他們回到恰姆那兒告知狀況,恐怕也早已過了時限。

「恰姆!芙雷米!摩菈!葛道夫!聽得見嗎!?」

亞德雷放聲高喊。

「去找出右手上寫了字的屍兵!」

然而,森林裏有屍兵的呻吟回蕩,亞德雷再怎麽拉擡音量,也不可能傳得到他們耳裏。

亞德雷挖空心思。先前看到的那布塊,以及刻在樹木上的那文字,肯定是知道泰格狃王牌的屍兵所留下,因此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名屍兵前不久還在那附近。

但光憑這一點線索,真的能鎖定對方位置嗎?

「……不對,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

一定可以!他只能如此堅信。身爲地表最強的男人,總該有辦法能辦到。

在樹上,亞德雷絞盡腦汁想著。

萊那的身軀掙紮,嘴裏不斷發出痛苦呻吟。盡管跟周遭的屍兵一樣翻騰,但此刻的萊那,卻是心如止水。

漫無邊際的思緒,在萊那腦中穿梭。他以前曾聽說過,人一旦將死,往事就會像這樣子湧現。

他想起的,是故鄉的村莊。

還有初戀情人雪提拉·麥亞——即使死了八年,她的一切卻曆曆在目。萊那想起她那開朗的笑容,以及能夠感染周遭衆人的溫暖。

他想起每年秋收結束後,在廣場舉辦的小慶典,想起大家隨聲高歌的那一幕。每年一唱再唱的歌,來到魔哭領後卻再也不曾唱過。

他想起當初欺騙自己的村人。他們沒一個是壞人。會殺了雪提拉,害萊那受重傷,只是受恐懼逼迫,是泰格狃讓他們出此下策。萊那不恨他們,只有滿懷的悲傷。

最後,他想起亞德雷,想起八年前那稚幼的臉龐。如今他應該也十八歲了,萊那卻怎麽也無法想像他長大成人的模樣。

他心想,要是能再跟亞德雷見個面,不知該有多好?

「亞德!我們得趕緊去找他!」

樹下的蘿蘿妮亞呼喚,但亞德雷沒回應她,依舊絞盡腦汁思索。

目前能確定的,是曉得泰格狃王牌的屍兵能夠寫字,能夠扔擲布塊。

于是他推測,那名屍兵恐怕無法隨心所欲行動,否則應該會一開戰就立刻前往尋找六花。他能做的頂多只有寫字,以及扔擲布塊。

能推估的還不只這些。

既然那名屍兵曾經嘗試寫下文字要我方別上當,也就是說他知道蘿蘿妮亞險些被騙。他曾經追趕過蘿蘿妮亞。

要是蘿蘿妮亞當時就在附近,他應該會直接對蘿蘿妮亞扔布,而不是扔上天空。由此判斷,他當時離蘿蘿妮亞有段距離。

「蘿蘿妮亞!你來洞窟前,有屍兵追你嗎?」

「有……對,有!」

「後來呢?」

「幾乎全被我甩開了!」

「你打倒的那些屍兵裏,有沒有誰身上有字?」

「……沒、沒有!我記得應該沒有!」

蘿蘿妮亞語帶猶豫。亞德雷邊前進邊思索,要是屍兵被蘿蘿妮亞甩開,接下來會采取什麽行動。

他回想自己沿途見到的,屍兵們的一舉一動。

其中一個可能,是改去對付德茲他們。亞德雷當時曾看到許多屍兵朝那兒奔去。

也或許,他們被派去追殺亞德雷。亞德雷途中被幾十名屍兵追趕過。這是最有可能的。

最後,也許他們被恰姆的從魔給攔了下來。

是三者之中的哪一個?若他們前往對付葛道夫以及德茲,那麽就是在森林南邊;若前往追殺亞德雷,那麽應該就在附近;若是與從魔交戰,則會在森林西邊。

「快回想起來……」

亞德雷念念有詞,由記憶裏翻尋線索。

追殺自己的屍兵裏,有誰右臂上寫了字?亞德雷記不清楚,只記得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他當時一心想救蘿蘿妮亞,根本無暇顧及屍兵的身軀。

「亞德!」

蘿蘿妮亞在樹下喊道。時間所剩無幾,現在只能邊跑邊想。亞德雷于是跳下樹,揮手要兩人跟上。

他氣喘籲籲,飛奔而去,快到蘿蘿妮亞跟不上,彼此越離越遠。

「亞德雷,我看恐怕來不及了呗?」

跑在身旁的韓斯小聲問道,但亞德雷瞪了他一眼。

「混帳東西,我們怎能放棄!」

亞德雷可以想像,知道王牌的屍兵,經曆一場多辛苦的戰役。

亞德雷不知道,屍兵是在什麽因緣下得知泰格狃王牌的真面目,但爲了傳遞有關王牌的一切,他使出渾身解數奮戰至今。光是在屍兵身上寫字並扔擲布塊,恐怕就已經是竭盡所能的成果。

他爲了透露泰格狃王牌的真面目努力至此,我方豈能讓他的辛苦白費!

該往森林的哪裏找?這是絕不容失誤的選擇題。

萊那的意識逐漸昏沈;掙紮不已的身軀,力氣正慢慢流失;嘴裏發出的呻吟聲,變得越來越小。

(還是睡吧……忘了這一切……)

這時,一陣聲音就傳入耳中,將萊那從睡意裏拉回現實。

「有誰活著嗎!?」

「有誰活著嗎!?」

亞德雷仿佛要喊破喉嚨似地大吼。他最後選擇了森林西邊,恰姆的從魔與屍兵交戰的地點。如今時間只剩五分鍾不到。

他只擁有些微不足道的線索:尋找蘿蘿妮亞時發現的一塊布,以及挂在樹梢上飄揚的破布。

最初見到時,他不以爲意,雖然映入眼簾,卻沒放在心上。

但如今他明白了。那是那名知情的屍兵扔的,是爲了傳達自己的存在,而嘗試扔上天的東西。

這要稱作證據,不確定因素未免太大,但亞德雷現在也只能賭上一把。

「有誰活著的話就給個信號吧!告訴我們泰格狃的王牌是什麽!」

恰姆的從魔早已離去,只剩宛如地獄的光景:被從魔殺死的屍兵倒臥四處,活著的屍兵則是不斷掙紮呻吟。

亞德雷邊吼,邊巡視倒下的屍兵,一一舉起右臂尋找文字。

「破解密室的方法、泰格狃的殘片、娜榭塔妮亞、還有這次活著的屍兵。」

韓斯說著,並且像亞德雷一樣開始尋找右臂上的文字。

「自從我們來到這兒,根本一直都在找東西喵。」

韓斯念念有詞。亞德雷沒多理睬,只繼續檢查屍兵的右臂。

這時,他發現一塊挂在枝頭的破布。要說是打鬥時自然撕裂的,那形狀未免太不自然。看來亞德雷果然沒有看錯。

不久,蘿蘿妮亞總算趕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加入尋找右臂有字的屍兵,但倒地的屍兵實在太多,恰姆的從魔戰鬥範圍實在太廣,所剩的時間也實在太少。

「不在嗎?快給個信號啊!有沒有誰活著的?」

亞德雷大吼,但環視周遭,依然是毫無發現。

(來了,他們總算來找我了。)

聽到呼喚,萊那只高興了一會兒,心頭隨即又被灰心與絕望占據。他們來得太遲了,自己唯一可供辨識的記號,寫了字的右臂已經不在了。

萊那的身軀還能動,嘴裏依然呻吟不斷,但意識已經蒙上一層薄霧。

「不在嗎?快給個信號啊!有沒有誰活著的?」

聽見六花的呼喚,萊那無力地舉起左臂揮手,但四周滿是掙紮翻滾的屍兵,六花沒能分辨出混在其中的萊那。

由于得尋找的範圍太廣,他們甚至還沒靠近萊那。

「你還活著嗎?還活著對吧!」

萊那聽得到呼喚,但心中只有個想法。

(來不及了,六花勇者,你們來得太遲了。)

他現在好困,意識即將落入黑暗。他已經沒有力氣抵抗這一切,舉起的左臂掉回地面。

「嗚喵!快回話呗!」

這是一開始遇見的,那蓬頭亂發的劍士的聲音。

「有誰還活著嗎?我們來救您了!」

這應該是那名铠甲少女的聲音。

他們倆的聲音,都沒能傳進萊那的心裏,但就在這時,萊那卻聽見另一名六花的聲音。

「別放棄!要是你還活著,千萬不要灰心!」

(真不可思議……)

聽了這人的聲音,萊那忽然覺得自己還不該死心,得繼續奮鬥下去才行。

「地表最強的男人來了!我一定會找到你,所以千萬別放棄!」

萊那心想,這人還真是個怪胎,並且不知怎的,腦海裏浮現了亞德雷的面貌。

(亞德雷……我可不會就此放棄。)

他想起自己曾立誓要當上勇者,曾向唯一的摯友自稱勇者。而勇者就是永不放棄,所以才叫做勇者。

快想想,該怎麽向六花傳達自己的存在,有什麽方法能告訴他們自己還活著。

靠揮手是行不通的,寫字也沒意義。在六花發現前,自己會先撒手人寰。

他只剩出聲呼喚這個方法,但嘴裏流露的,卻盡是痛苦呻吟。他雖然左臂能動,舌頭、嘴唇、咽喉卻無法隨心所欲控制。

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

尋找右臂刻字的屍兵途中,亞德雷忽然停下,似乎聽見了什麽。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很確定自己聽到些重要訊息。

「亞德,你怎麽了?」

亞德雷手罩在耳邊集中精神。屍兵群的呻吟裏,確實有個與衆不同的聲音。

「……歌?」

亞德雷嘟哝一聲。那是早已滅村的故鄉,在慶典上唱的歌,而就在剛才,亞德雷聽見了歌曲的片段。

他沒聽見誰說話,但那旋律確實是故鄉的歌曲。

亞德雷于是循著聲音全速奔去。

萊那正掐著自己的喉嚨,嘴裏依然發出呻吟聲。他的手一擡,聲音就變得高亢些,一放下,則發出低聲。

靠左手的控制,萊那努力哼著歌。雖說是哼歌,但那走音的音調,只勉強聽得出是首歌曲。

盡管如此,萊那依舊哼著。他想起八年前跟亞德雷以及雪提拉在一起時,他也曾做過一樣的事。

當時亞德雷練習唱歌毫無進步,于是萊那只好抓著他的喉嚨擡上擡下。要是不這麽做,他根本連一首歌也唱不好。

(六花……你們聽見了嗎?)

他喊不出聲,也發不出信號,唯一能做的,就是像這樣唱歌。

每前進一步,亞德雷就更加確定,這絕對是故鄉的歌曲。

在屍兵的哀號裏,傳來熟悉的旋律。亞德雷一時之間,差點將夥伴、魔神、黑之徒花的事給忘得精光。

「在哪裏……」

他嘟哝了句。唱歌的是知道泰格狃王牌的那名屍兵,而那人還是自己故鄉的村民。

亞德雷沿著歌聲奔去,終于發現一具掐著自己喉嚨的屍兵。一見到他,亞德雷恍然大悟。他根本沒有右臂,怪不得找了這麽久也找不到。

「是你嗎?」

亞德雷來到屍兵身旁。

「就是你沒錯吧!」

亞德雷將屍兵抱起。受了重傷的他,體溫正在下降,要是不立刻包紮治療,將會有生命危險。

掐著喉嚨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蘿蘿妮亞!快過來!快點,救救這個人!」

亞德雷一喊,原本在別處尋找的蘿蘿妮亞于是連忙趕來。

「振作點啊!你已經得救了!維持住意識!」

屍兵似乎已經聽不清話了,兩眼也空洞失焦。亞德雷于是又大聲呼喚了一次。

充滿亞德雷心胸的,並不是想知道泰格狃王牌的渴望,而是與以爲再也見不到面的同鄉重逢的喜悅。

望著屍兵的臉,亞德雷心想他會是誰?這個人乍看還很年輕,跟亞德雷似乎差不到幾歲,但故鄉裏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人照理說只有一個,而那人已經不在了。

「不會吧……」

「亞德!快讓讓!」

趕來的蘿蘿妮亞推開亞德雷,坐到屍兵身旁,先是止住右臂的失血,並觸摸流到地面的血液,將其凝聚爲球狀。

血液一送回屍兵體內,蘿蘿妮亞接著咬住寄生體將其麻痹,再慢慢摘離屍兵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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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34 pm

亞德雷難以置信地看著,伸手觸摸屍兵的散亂長發並捧了起來,發現額頭上有條疤痕。

那道疤,亞德雷永遠忘不了,因爲那是自己小時候在萊那頭上劃下的。

「萊那……原來你、還活著嗎?」

亞德雷跪到地上。他一直想見萊那,一直想感謝他救了自己,想爲自己一個人逃跑的事向他道歉。

「不會吧,萊那……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這時,韓斯來到亞德雷身後,看了看亞德雷的模樣,隨即意會到是怎麽回事。

「你的同鄉,看起來還有救咪?」

亞德雷什麽也說不上,倒是蘿蘿妮亞回應了韓斯。

「……目前還不曉得。他的生命力已經流失殆盡……」

她緩緩摘除寄生體。所有紮進萊那體內的觸手與腳,如今已全部解下。

「萊那!你還活著嗎!是我啊!亞德雷啊!」

亞德雷想叫醒萊那,但蘿蘿妮亞的手隨後又貼上他的胸口施術。療程尚未結束。

「亞德雷,你先冷靜點呗,否則會幹擾到蘿蘿妮亞的。」

亞德雷這才回過神,默默等待蘿蘿妮亞的治療結束。他一心一意祈禱,希望自己唯一的好友一定要得救。

「泰格……」

這時,萊那開口了,但聲音沒多久就停住,只剩喉嚨傳出籲籲聲。他的嘴太過幹啞,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亞德,給他水。」

亞德雷點點頭,取出水壺倒給萊那喝。水壺沒多久就倒幹,萊那也似乎終于能說話了,張開嘴斷斷續續地說:

「聽我說……六花、勇者……泰格狃它……」

「萊那,是我!亞德雷啊!還認得嗎?」

亞德雷抱起他,但韓斯再次制止。

「先聽他說呗,重逢的事等之後再慶祝。」

韓斯說得沒錯,萊那是爲了傳遞泰格狃那王牌的一切才奮戰至今,現在得先聽他說完才行。

「造了……〈命運〉神殿。爲了奪取……持花聖者的力量……而造的、神殿。」

蘿蘿妮亞拼命施展治愈之術。由她的表情,亞德雷看出情況不樂觀,于是凝神傾聽萊那的一字一句。

「由持花聖者那兒……奪取力量……造出……聖具……黑之徒花。」

三人同時倒抽一口氣。他們追尋的黑之徒花,萊那竟然知道真相。但他們沒空問爲什麽,只能繼續聽萊那說下去。

「持花聖者……留下的力量……將會被……黑之徒花吸收……能打倒……魔神的……駕馭命運的力量……抵禦障毒的力量……一旦全部力量……被黑之徒花吸收……紋章將會消失……」

萊那嘴裏冒出血來,接著一口氣說:

「在所有力量遭吸收前,殺了黑之徒花。」

「殺?萊那,這話是什麽意思?」

亞德雷問道,但隨後就發現,萊那已經聽不見他的話了。

「六花……越接近……落淚鄉……黑之徒花……力量變強……在對付魔神前……得先殺了黑之徒花……對方一定……會接近六花……要是不接近……吸收不了紋章之力……」

萊那的身子漸漸失去力量,即使蘿蘿妮亞拼命治療,依然趕不上流失的速度。

亞德雷恨不得要他別再說話,但也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萊那透露的,是攸關世界命運的線索,他更是爲了將它告訴六花,才豁出性命奮鬥至今。

「黑之徒花是……」

萊那的聲音越來越小,如今耳朵得湊到他嘴邊才聽得見。

「黑之……徒花是……」

三人繼續聽著萊那的下文。下一秒,亞德雷面色慘白,蘿蘿妮亞與韓斯瞪大了眼,面面相。

「萊那,這是真的嗎?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亞德雷心跳澎湃,合不攏嘴,無法相信萊那剛剛的話。

他搖了搖萊那的身子,這時卻發現,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力氣。

「別死,你還不能死啊。萊那!醒醒!快睜開眼啊!」

蘿蘿妮亞咬牙繼續施術。但亞德雷知道,她已經竭盡所能。

他得把剛剛的話問個詳細,更得將萊那救活,得帶他回人類世界,帶他回故鄉去不可。

然而此刻的萊那面容安詳,就像是此生已了無牽挂。

「不要用、那樣的表情對我啊。萊那,我們走吧,一起回去吧,萊那。」

這不是真的!他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兩人好不容易重逢,竟然又要在此告別。

「這次換我教你劍術吧,現在的我,一定會強到把你嚇一跳。萊那……」

亞德雷聲聲呼喚。萊那睜著快阖上的眼,瞧著亞德雷的面容。

總算將黑之徒花的事告訴他們了。雖然沒能說完一切,但這樣應該也夠了吧。幹完這一切,充斥萊那心中的並非喜悅,而是總算能夠入眠的安詳。他就是如此疲憊,傷得如此沈重。

即將入睡之際,萊那在心中對亞德雷呼喚。

我就說吧,亞德雷,我才是真正的勇者。

我幫了六花勇者大忙,拯救他們免于全軍覆沒。這下六花勇者一定能打倒黑之徒花,安然抵達落淚鄉,擊敗魔神拯救世界。

這一切,可都是多虧有我呢。

除了我,還有誰能辦到這般豐功偉業?就算找遍世界,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帶著滿足感即將睡去的萊那,卻被不知誰抓著身子搖晃。萊那什麽也聽不見,但感覺到對方在似乎想表達什麽,于是慢慢睜開眼,瞧著那小子的模樣。

(……哈哈,這可真是逗了。)

萊那開了口。

「我說……你啊……長得跟我朋友真像。」

于是,萊那慢慢阖上眼。

「萊那……」

亞德雷一動也不動,抱著萊那不再動的身軀。蘿蘿妮亞的手悄然離開萊那的胸口,她已經無能爲力了。

亞德雷茫然瞧著萊那的屍體。

「原來,他是亞德的朋友嗎?」

亞德雷輕輕點頭。

「抱歉,亞德雷,我沒能救回他……」蘿蘿妮亞輕聲回應。

「想不到尋找黑之徒花真面目的途中,竟然聽到這麽不得了的消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下可大事不妙咧。」

韓斯說的,蘿蘿妮亞現在根本無心思考。沒能救活任何人的懊悔填滿心胸,她的眼角流下淚來。

她真希望救回屍兵,哪怕只有一人,也想讓亞德雷與自己故鄉的人們重逢。她奮戰至今,爲的並不是這樣的結局。

要是能趁早行動,更留意屍兵的身軀,也許就能救活這位萊那了。蘿蘿妮亞從不曾像今天這樣埋怨自己的愚笨。

抱歉,沒能將你救回來。她在心中不停向萊那道歉。

「蘿蘿妮亞,你幹什麽哭呢?」

被亞德雷一說,蘿蘿妮亞連忙擦掉眼淚。

「蘿蘿妮亞,你說對了。只有你是對的,我們不該舍棄屍兵。我太丟臉了,竟然連這種事都判斷錯誤。」

「亞德……」

「謝謝,這次真的是幸虧有你。」

這句話讓蘿蘿妮亞難過得垂下頭。她看得出亞德雷一直在強忍淚水。從今以後,亞德雷就真的是孤伶伶的一個人了。

這時,亞德雷忽然拔劍,並且對著萊那的屍體說:

「抱歉了,萊那,沒能救你回來。但我不會讓你的心血白費,所以接下來,你就陪我一起戰鬥吧。」

亞德雷將萊那的頭發割了一束,結起來並收進自己腰間袋裏。

「放心吧,蘿蘿妮亞,接下來的路有萊那陪伴,我不再寂寞了。」

亞德雷站起來,向蘿蘿妮亞與韓斯說道。

「走吧,先回去跟大家會合。」

「你想哭的話就哭一會兒哏,反正目前沒有凶魔接近。」

「……有空哭的話還不如戰鬥。爲了報答萊那的付出,我得打倒魔神拯救世界。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

亞德雷轉過身打算離去,但隨即停下腳步。

「不……我看還是稍等一下吧。」

亞德雷抱著附近一棵樹,臉貼到樹幹上,就這麽默默哭了起來。

看著那背影,蘿蘿妮亞心想,今後盡可能陪在他身邊,勉勵並支持他吧。自己雖然幫不了什麽,也許只是給他添麻煩,但蘿蘿妮亞還是立誓,要盡力而爲。

即使是地表最強,一個人也是活不下去的。

我會守護他,絕不再讓他哭第二次。

同一時刻,葛道夫在森林中奔跑,芙雷米就在他前方。他們的目的地,是蘿蘿妮亞之前前往的洞窟所在地。

其他夥伴穿越森林,朝〈命運〉神殿前進。而照當初計劃,所有人將會在途中會合。

亞德雷與蘿蘿妮亞很可能已經前往神殿,但芙雷米實在放心不下,因此決定前往尋找亞德雷。

「葛道夫,究竟是怎麽回事?」芙雷米頗有怨氣地瞧著他,「爲什麽放任蘿蘿妮亞單獨行動?爲什麽讓亞德雷身陷危險?」

葛道夫傷腦筋,不知該怎麽向她解釋。要是交代不清,難保芙雷米不會舉槍相向,甚至引爆娜榭塔妮亞膝上的炸彈。

「我會解釋,但我們先跟、亞德雷以及韓斯會合。」

芙雷米啧了聲,繼續趕路。

他先前看過自己肩上的紋章,六枚花瓣一片不缺。知道亞德雷與蘿蘿妮亞平安無事,葛道夫這才安下心,畢竟我方可不能在這裏失去同伴。

葛道夫等人來到洞窟,卻沒發現亞德雷他們的身影,只看到許多屍兵、以及兩頭凶魔的屍體。

「他們到底上哪兒去了。」芙雷米顯得不耐煩。

「看來應該是、錯過他們了。我們也到、會合地點去吧。」

直到剛才,此地由凶具九號負責防守,如今它一死,昏厥山地的凶魔也有了行動,恐怕隨後就會來到此地。他們得盡早與亞德雷等人會合並離開森林。

「不行,我要再找一會兒。」

芙雷米到附近找了一遍,但亞德雷與蘿蘿妮亞並沒留下訊息,因此判斷不出他們身在何方。

亞德雷哭完,三人將萊那的屍體放著,直接離開。他們現在連埋葬萊那的時間都沒有。

亞德雷發誓,等打倒魔神後,一定要來幫他造個墓,並祈禱他在那之前別被凶魔吃掉。

他反複拍打臉頰,將哀傷趕出心中。他接下來還得思考,知道黑之徒花真面目後,我方該如何行動。

他們快步朝森林深處走去。恰姆與摩菈應該已經穿越森林前往〈命運〉神殿,也得盡快與他們會合。

昏厥山地如今變得喧鬧。一發現凶具九號死去,凶魔紛紛聚集而來。即使打倒凶具九號,他們依然沒有喘息余地。戰鬥,還沒結束。

「亞德,娜榭塔妮亞小姐她……」

這時,蘿蘿妮亞開口了。

「怎麽?」

「娜榭塔妮亞小姐她爲何會陷害我呢?」

亞德雷于是思索,恢複冷靜的腦袋開始運轉。

「亞德,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呼喚凶魔的笛子,也沒打算要陷害你,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解釋,大家才會相信呢?」

「不用怕,有我在。」

亞德雷也曾懷疑過蘿蘿妮亞,但那疑慮已完全消失。她是爲了亞德雷而行動,而且自己也中了陷阱。

「不知道是誰把笛子塞給我的。要是能知道那是誰……」

蘿蘿妮亞邊走邊想。亞德雷瞧著身後不遠處的韓斯,見到他咧嘴一笑。

「要找犯人,不就在這兒嗎?」

「……咦?」

蘿蘿妮亞愣了愣並回過頭,看到韓斯正笑著揮手。亞德雷心想,這小子這次可真是搞了個大名堂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是韓斯先生做的?所以您是第七人嗎?……既然這樣,又爲什麽要救我呢?」

蘿蘿妮亞一陣混亂,下意識握起鞭子准備迎戰,但韓斯毫不在意地說:

「真不愧是地表最強的男人,這麽輕易就看穿我的完美計謀。」

「去你的,蘿蘿妮亞差點就被你給害死了。」

蘿蘿妮亞不知該如何是好,舉著鞭子進退不得。

「您能解釋一下嗎?」

「也好,不過我們先聽聽亞德雷的推理呗。」

亞德雷歎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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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34 pm

「你是想看蘿蘿妮亞的反應對吧?爲了孤立她,送她入險境,觀察她會采取什麽動作,所以才跟娜榭塔妮亞串謀。我說的有錯嗎?」

「對了一半,就給你打七十分呗。」韓斯笑著。

「那個……我還是不懂,能請您從頭解釋一次嗎?」

于是韓斯聳聳肩道出一切。

「很簡單,我一直都懷疑蘿蘿妮亞。不過除了摩菈之外的所有人我都懷疑,所以也不是特別針對你。」

「……咦?」

「蘿蘿妮亞,你跟目前最值得信賴的亞德雷、摩菈兩人走得很近,他們倆對你也不太提防。對第七人而言,這樣的立場非常方便。」

韓斯邊走邊繼續說:

「第七人不希望身分曝光,所以盡管有好幾次機會能殺我們,卻總是毫無動作。而第七人最害怕的,就是遭人懷疑。」

「這樣啊……」

「蘿蘿妮亞,你曾經救過我一命,之後也乖乖聽從亞德雷的命令行動,有時搞砸了什麽,但最後總是小事化無。不過,我一直覺得你的低調行事,只是不想惹嫌疑上身。」

蘿蘿妮亞聽得目瞪口呆。韓斯繼續又說:

「一聽到屍兵這玩意,我就猜出泰格狃想玩什麽花招。那家夥最擅長利用情感設下詭計誘騙我們。或者說,它搞不好根本就是對這類把戲情有獨鍾。」

設計摩菈,以及設計葛道夫時,泰格狃的確都用了相同手法:挾持對象的摯愛,逼對象聽令行事。摩菝那次利用的是她女兒,葛道夫那次則是利用了娜榭塔妮亞。

「雖然用這招得看對手是誰,不過確實是效果卓越。我自己偶而也會使用這招,所以對泰格狃打什麽算盤,再清楚不過了。」

韓斯嘻嘻笑著,亞德雷這才想起他可是刺客,是爲了金錢,即使殺人也不在乎的壞家夥。

「我心想這次中計的應該會是亞德雷,可能再加個蘿蘿妮亞。而亞德雷出乎意料沒中計,倒是蘿蘿妮亞被騙個正著。

于是我就想啦,蘿蘿妮亞可能真的上了敵人的當,但也搞不好是裝作上當,背後另有企圖。」

「您指的是?」

「比方說,你可以假裝掉入陷阱,身陷絕境,那麽其他夥伴勢必得去救你,而凶具九號就能趁機開溜,還能爲帶兵前來的泰格狃爭取時間。

而且你搞不好還能更主動,例如慫恿亞德雷一起去救屍兵,再設陷阱殺掉他,事後再裝得淚眼汪汪,說亞德雷是因你而死,願意以死謝罪之類的。不過這麽做要不引人起疑,手段可能得再高明些就是了。」

「這主意是哪時想出來的?」

「在小屋那時,蘿蘿妮亞跟公主起爭執的時候。」

竟然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就想得如此長遠!亞德雷不禁對韓斯腦袋之機敏感到詫異。

「在那當下我決定先下手爲強,跟公主一起合謀,由我先將笛子藏到蘿蘿妮亞身上,接著要是她嚷著要救屍兵,公主就揭發她,將她孤立在外。

如果蘿蘿妮亞真是第七人,將她孤立的同時也能多少限制她的行動,畢竟第七人最怕的就是遭人懷疑啦。」

「太過分了……」

「如果蘿蘿妮亞是假貨,這樣結果正合我意;如果不是,大不了事後公開真相。反正橫看豎看,那都不會是問題。」

「……爲何選擇娜榭塔妮亞?」

「我可不認爲摩菈能勝任這工作,再者其他家夥又都有可能是第七人。說來諷刺,這種時候最可靠的反而是公主和德茲。」

「……我想起來了。我們吵架後,韓斯先生的確跟娜榭塔妮亞小姐說了些什麽。」

「答對了,就是在那時商量計劃的。」韓斯笑了。

「後來,公主跟葛道夫提了這計劃,我則是吩咐德茲,要它在公主設計蘿蘿妮亞時什麽也別做。後來公主就順利地孤立了蘿蘿妮亞。」

「……那麽,笛子是哪兒弄來的呢?」

「那當然是公主的東西了。」

原來如此,是這麽回事啊。亞德雷恍然大悟。謎底一揭曉,還真是沒什麽大不了的設計。

「不瞞你們說,其實蘿蘿妮亞離開亞德雷你們之後的單獨行動,我一直喬裝成屍兵在遠處觀察。蘿蘿妮亞輕易中計,公主順利執行計劃,我都第一時間就曉得了。」

「…………」

「那時我就看出,蘿蘿妮亞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不高。如果她是第七人,不可能冒著被懷疑的風險單獨行動。只不過我還是繼續觀察,一直到她中了陷阱,即將喪命的前一刻。」

「這、這是爲什麽?我可是真的差點就要死了!」

「我想看清泰格狃是不是真的想殺蘿蘿妮亞。因爲泰格狃真正想殺的不會是第七人,如果泰格狃手下留情,那人是第七人的可能性就高了。」

亞德雷背脊一陣發寒。這是何其危險的賭局,要是稍有失手,蘿蘿妮亞將會枉死,韓斯也會背上見死不救的罪名,甚至因此被認定爲第七人。

「我一直拖到最後一刻,蘿蘿妮亞真以爲自己沒救了,才去救她。」

「就像之前對我用過的那一招?」

「沒錯。人死之前的表現是撒不了謊的。」

說著,韓斯笑了。那是一種令人寒澈心扉的笑容。

「落入陷阱,知道亞德雷救命不及,又不能使鞭子,蘿蘿妮亞那時真的絕望了。但一個自知絕不會被殺的第七人,是不可能裝得出那種表情的。」

蘿蘿妮亞似乎也回憶起當時,臉色一陣慘白。

「我殺過許多人,也看過不少高估自己、以爲不會被殺的家夥。我是絕不會看走眼的。我能夠肯定,蘿蘿妮亞並沒有身爲第七人的自覺。」

沒直接斷定她並非第七人,是因爲第七人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冒牌貨。

「雖然這次的行動沒有計劃,都是見機行事,倒也一帆風順。亞德雷,你說,我這人是不是挺有兩下子的?」

韓斯對著亞德雷笑,亞德雷倒是面露怒容。如果他來不及救蘿蘿妮亞,如果娜榭塔妮亞臨時叛變並殺了蘿蘿妮亞,或者第七人或凶具九號有什麽異常舉動,六花恐怕就得承受毀滅性的打擊。

這次的行動,風險未免太大。

「……怎咪,亞德雷,你生氣啦?」

韓斯忽然一臉鄭重其事地說:

「喵,亞德雷,你實在是有些天真過頭了。守護同伴雖然要緊,但光是那樣,可是沒辦法成事的。」

「可是,韓斯……」

「接下來可不見得都能找到確切證據,也許得面臨不得不割舍同伴的時刻。爲了那一刻的到來,我認爲我們得盡量搜集線索,哪怕只有一點都好。」

「即使陷同伴于危險?」

「那當然。這場戰役沒有安全的道路,也沒有確實的勝利,不是咪?」

亞德雷無從反駁。他根本料想不到,竟然會在此刻得知黑之徒花的真面目,也不能保證抵達〈命運〉神殿就能獲得有益資訊。韓斯說得沒錯,竭力搜集線索,也許不會是錯誤的選擇。

「倒是,這次竟然會在這意想不到的地方發現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韓斯指的,是萊那的那番話。亞德雷也想起了,最後那句令他難以置信的話。

「所以亞德雷,接著你打算怎麽辦?」

亞德雷煩惱了一會兒,隨後回答他:

「我們一樣前往〈命運〉神殿。黑之徒花的真面目還沒完全揭曉。我不願懷疑萊那,但他的線索也不見得就絕對正確。」

「要向大家說咪?」

亞德雷再次陷入沈默。

「……先別跟大家說,等時候到了,我就會公布。」

亞德雷自知,這是最拙劣的一步棋,但要是不這麽做,恰姆或葛道夫恐怕會殺了芙雷米。亞德雷實在無法做出,等于要她喪命的決定。

「喵嘻,你還真是一樣寵芙雷米呐。但這次的要求我可不接受,芙雷米要嘛得死,要嘛至少得限制行動。」

「再等一會兒吧,我想先看清芙雷米有何打算。」

「放任她自由,觀察她的反應?我可不認爲這是好主意。」

韓斯不肯接受,蘿蘿妮亞也猶豫不決。

這時,一旁奔來兩道人影,是芙雷米與葛道夫。

「總算找到了。你們到底上哪兒去了?」

「喔喔,抱歉抱歉。專程來找我們嗎?」

看著芙雷米,亞德雷自問,自己的舉手投足夠不夠冷靜,表情夠不夠自然。

「你們剛去做什麽?」

「去尋找拯救屍兵的方法,可惜最後沒有找到。蘿蘿妮亞落入敵人陷阱,韓斯救了她。」

芙雷米無言以對地看著亞德雷,隨後視線忿忿地轉向蘿蘿妮亞。

「對、對不起,芙雷米小姐,都是我不好。」

「喵嘻嘻,都是這家夥害的,芙雷米你不妨修理她一頓。」

她沒理睬韓斯的玩笑話,轉身面對亞德雷。

「你爲什麽,總是這樣……」

芙雷米生氣了。亞德雷從那表情,看出她對自己的操心,知道她真的很看重自己。

然而,他現在無法正視那張臉。

因爲萊那最後說出的話是:

『黑之徒花是呈現人類姿態的聖具,一個擁有白發,額頭長了一只角,眼神無比冰冷的少女。』

這是可信的資訊。即使亞德雷不願相信曾拯救亞德雷性命的她,與衆人一同奮戰至今的她,是爲了消滅六花而造的聖具,但吻合所有特征的,除了芙雷米沒有第二人。

「……怎麽了,亞德雷,你有什麽想辯解的嗎?」

注意到亞德雷的眼神,芙雷米于是問道。她知不知道自己遭懷疑?是尚未察覺,還是已經察覺,只是在故作從容?

亞德雷一一回想,從以前到現在,芙雷米的種種樣貌。

抱著狗,一臉疼惜的模樣;談到自己是由凶魔撫養長大時的模樣;談到自己遭舍棄時的心痛模樣;悲歎所有的愛盡是虛僞時的模樣;她說有了亞德雷,有了活下去的念頭時的模樣。

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但亞德雷又無法懷疑萊那的話。那可是唯一的摯友豁出性命送來的線索,他不能就這樣忽視。

「哪有什麽好辯解的。抱歉,是我不好。」

說著,亞德雷手繞到芙雷米肩上將她抱住。

「!」

芙雷米一時不曉得發生什麽事,但隨即慌亂地掰開亞德雷的身子。

「你做什麽?爲何突然這樣?」

看著目瞪口呆的芙雷米,亞德雷納悶地問了。

「我做了什麽奇怪的事嗎?」

「很怪。你是怎麽了,到底在想什麽?」

芙雷米滿面通紅。韓斯于是笑著說:

「喵嘻嘻嘻,你們可真熱情呀。不過要是可以,兩位還是等晚點兒再搞呗。」

「……韓斯說得沒錯,這一切等之後再說。」

亞德雷回憶著剛才抱住的那纖弱身軀。剛剛的擁抱,完全是出自下意識的舉動,他覺得要是錯過這次,以後也許再也沒機會抱她了。

「走吧。公主他們、已經前往〈命運〉神殿。韓斯,那件事、得請你向她解釋。」

「唔喵,我了解了。」

于是,韓斯跟葛道夫一奔而去,亞德雷等人也隨後跟上。直到現在,芙雷米的臉還是紅的。

一邊跑,亞德雷邊想,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了,等抵達〈命運〉神殿,完全辨清黑之徒花真面目後,再做出決定也不遲。

芙雷米真的是在欺騙我方?又或者根本不曉得自己是黑之徒花?除了芙雷米,還有其他長角的少女嗎?是否有什麽其他真相,是連萊那也不知道的?

要下決定,得先厘清真相;一旦下了決定,就絕不能再有所遲疑。

即使,那是多麽殘酷的決斷。

「九號大概就要被六花突破了吧。」

在魔哭領平原上前進的泰格狃悠哉地說道。凶具二號于是回答了他。

「除非六花跟德茲太蠢,否則應該早就如您所言。」

「也罷,以一個廢物利用的凶魔而言,它幹得已經算不錯了。嗯,我們就表揚它吧。」

集結了泰格狃陣營主力的重兵,正全速前往昏厥山地。要抵達目的地,還得花點時間。

「不知道黑之徒花是否平安?」

聽凶具二號這麽說,泰格狃怔怔瞧著它。

「莫非是有什麽威脅?」

「不,倒也沒有……」

「那就不要緊了。」

說完,泰格狃笑了。

六花向來都在泰格狃的盤算裏戰鬥,如今卻頭一次擺脫它的手掌心。而凶具二號,並沒察覺到此事。

泰格狃享受著暖陽,一派悠閑地朝昏厥山地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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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35 pm

第四卷 終章 昔日舊夢

魔神蘇醒約一個月前,在人稱斷耳平原的地區一隅,有間人類建造的小屋。這間僅存牆壁與屋頂的簡陋小屋裏,一頭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頭比人大得多的蟻型凶魔,腹部異常膨脹,胸部與腦袋很小,手腳也很纖細,恐怕得拖著肚子才能行動。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頭,長著類似人類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夢。就像人類一樣,凶魔也是會做夢的。

它夢到的,是十八年前。

鑿開洞窟而建成的房間裏,塞滿了各種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揮就會出聲的搖鼓,有顔色、質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間正中央的,則是一張床。

那是庶民一輩子也無法擁有的,柔軟又華奢的床鋪。一頭凶魔,就睡在那上頭。

「早啊,凶具六號,真是個神清氣爽的早晨。」

邊說邊進入洞窟的,是長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爲凶具六號的凶魔聞聲,拖著大肚子畢恭畢敬行了個禮。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體可好?」

「是,剛剛才睡著。」

凶具九號一說完,泰格狃頭伸進床裏。人類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頭,孩子也睜開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揮揮手,孩子也舉起雙手伸向它並笑了起來。

「看來這孩子對大人您,比對我還要更親呢。」

「啊哈哈,凶具六號,看來你付出的愛不夠啊。」

這時,泰格狃的部下帶了個東西進洞窟。原來那是一條小狗。

泰格狃將它拎起來給孩子看。她先是圓睜著雙眼,隨後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來。

「啊、呃、咦咦?」

「這孩子生性膽怯,突然這麽做會把她嚇著的。」

凶具六號前腳抱起孩子安撫,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則是一臉無辜地在附近走動。

在凶具六號的懷裏,孩子直盯著小狗瞧。

「看來這孩子並不討厭狗,應該馬上就能成爲好朋友了。」

凶具六號說完,泰格狃松了口氣並接著說:

「對了對了,我已經爲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來還有許多候選的名字,不過想來想去,還是頭一個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號嘟哝道。這名字真是充滿人味,不過聽起來倒也不差。

「然後我們總算查出她父親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諾利爾·史披德洛。」

「也就是說,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們花了這麽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問問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時實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邊安撫孩子……芙雷米,凶具六號垂下頭。

「也罷,總之名字就這麽決定了,否則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憐的。」

「好的,感謝您取的好名字,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來,她似乎什麽也不懂就是了。」說完,泰格狃笑了笑。

剛生下她時,凶具六號爲之戰栗,心想怎麽會有如此醜陋的孩子。盡管知道與人混血絕不可能生下美麗的凶魔,但這孩子也未免醜得太過分。

凶具六號當時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辦法疼愛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愛養育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擁有人類那名爲愛的感情,而就算擁有,也沒自信能疼愛這醜陋的孩子。

它認爲自己……不,認爲所有凶魔都不可能辦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號不停呼喚孩子。每呼喚一次,喜悅也自腹內湧現。它心想,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愛嗎?

如今的它,已不再擔憂。孩子的醜陋,並不是無法疼愛的理由。能疼愛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這樣的事實,改變了凶具六號。

它發誓,永遠不會舍棄這孩子。

凶具六號在狹小的小屋裏睜開眼。單調的房間裏,一條老狗正趴著睡覺。

「……喔喔,是時候喂點東西了。」

它嘀咕了聲,拿起附近的盤子以及小研杵,將抓到的老鼠屍體搗碎。見到遞過來的盤子,老狗于是吃了起來。

「孤單嗎?」

凶具六號輕聲問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見你吧。」

說著,它伸出前腳腳尖,搔了搔老狗的頭。

一馬上就能見到她了。等魔神蘇醒,那孩子就會回來的。」

老狗輕聲嗚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會保護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沒錯……它一定會保護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實是個溫柔善良的凶魔。」

一頭凶魔與一條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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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36 pm

第四卷 後記

各位好久不見,我是山形。

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樂在其中呢?

由戶流ケイ老師執筆的漫畫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網路漫畫《SD&GO!》上連載,若有興趣,願大家也能同樣樂在其中。

天氣還真是轉熱了。

我天生不怕熱,本來靠著電風扇就能順利渡過夏季,但最近卻出了些傷腦筋的事。

我住的大廈最近開始大規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無法開窗,晚上雖然很安靜,但與施工時段重疊的,卻是我的睡眠時段。

而在密閉的房間裏,賴以維生的電風扇是發揮不了效果的。

開窗會被吵得睡不著,關窗又會被悶得無法入睡,打開空調的話隔天又得面臨頭痛與喉嚨痛的困擾。

我無意責怪施工的人,畢竟只要關上窗戶就能舒適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強人所難。

所以,我無計可施了。

這下可該如何是好?

爲了排解壓力,我有時會自己一個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潤喉,一股勁地唱個不停,工作的辛勞也能暫時遺忘。

世上有些人很排斥一個人上卡拉OK,認爲那樣很丟臉,我覺得這是很吃虧的想法。我住的地區雖然還沒出現,但現在已經有單人卡拉OK的專門店了,希望它們今後能日益普及。

倒是我的聲音非常低沈,標准音程基本上是唱不上去的。

也許大家會說,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動畫歌、Vocaloid(如初音未來)之類的當紅歌曲,似乎每個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來總覺得有些怪異,不夠暢快。

因此我尋找適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卻都是昭和老歌。唱著排進點歌機裏的黑鴨四重唱《雪山贊歌》(一九六二年)、中島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題曲《爲誰而戰》(一九七九年),有時連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人。

爲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還在摸索當中。

最後是謝辭。

感謝負責插圖的宮城老師、責任編輯T先生、編輯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負責本書的相關人士,多謝各位幫忙,今後也請多指教。

最後,感謝各位讀者支持,我們下集再見。

山形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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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五 五月 06, 2016 9: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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