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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幽靈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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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Admin 周日 6月 15, 2014 9:21 pm

內容簡介:
  看樣子,少女睡著了。 黃昏的暮色映在窗簾上,使少女的房間染上一層柔和的暗淡色彩。母親稍微俯身去察看女兒的睡態。微微側頭,嘴唇半開,眼瞼像嬰孩似的緊閉。羽毛被子在胸瞠一帶緩和地上下著。母親也累了。三日來幾乎沒有合過眼。將近五十,而且患了神經痛,這樣通宵達旦的坐在女兒床邊的椅子上,並非容易的事。還得跟丈夫不時輪班看守,才能支撐得住。“沒事的。”母親喃喃地說給自己聽,正要站起身時,不料腰間閃過一陣激痛,差點失聲喊起來。她以不雅的姿態跪伏似的爬到門邊。再回頭望床上的女兒一眼,輕聲打開房門,出到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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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Admin 周日 6月 15, 2014 9:21 pm

序曲


看樣子,少女睡著了。

黃昏的暮色映在窗簾上,使少女的房間染上一層柔和的暗淡色彩。

母親稍微俯身去察看女兒的睡態。微微側頭,嘴唇半開,眼瞼像嬰孩似的緊閉。羽毛被子在胸瞠一帶緩和地上下著。

母親也累了。三日來幾乎沒有合過眼。

將近五十,而且患了神經痛,這樣通宵達旦的坐在女兒床邊的椅子上,並非容易的事。還得跟丈夫不時輪班看守,才能支撐得住。

“沒事的。”母親喃喃地說給自己聽,正要站起身時,不料腰間閃過一陣激痛,差點失聲喊起來。

她以不雅的姿態跪伏似的爬到門邊。再回頭望床上的女兒一眼,輕聲打開房門,出到走廊上。

母親舒了口氣,手指用力地壓住腰部。當然無補於事,然而總得敷衍過去。

丈夫多半在樓下的起居室,不然就是書房裏吧!

這是一幢又老又舊的房子,並不適合體弱多病的老人家居住。平日陽光不太能照進來,總是陰陰沈沈的。

同樣是洋式的大房子,若是最近新建的話,通常窗口比較寬大,為了讓光線進來而造個中庭,變得明亮光彩。

可是這幢房子已經有六十年歷史了。當然另有一番古雅風味.母親不是不喜歡。然而盡管外表好看,對於常年風濕骨痛的婦人而言,住起來非但不能解除病痛,反而……

她在走廊上慢吞吞地走著,從樓梯口往下窺視。果然見到起居室的門開著,燈光透了出來。

母親一邊下樓梯一邊嘆息。這房子實在太暗了,連白天也得開燈。

也許略嫌牽強附會——假如這房子更明亮一些的話,說不定那孩子會想開一些,不至於鉆牛角尖……

父親坐在沙發椅上,一動也不動,似乎邊呼吸也停止似的,令母親有剎那間的震驚。

“怎樣?”父親回過頭來。“淑惠呢?”

“睡著啦。”

“哦——哎,已經這麼晚啦。”

久米谷公司瞥一瞥裝飾櫃上的時鐘,訝然說道。

“太陽已經下山了。”他的妻子阿惠說。

“我沒留意到。抱歉,辛苦你了。很累吧!”

“已經不年輕嘍。”阿惠喃語。“你也疲倦了吧!”

“我沒什麼。”久米谷公司搖搖頭。“休息一下。待會讓我看守她。”

“必須預備膳食了。”

“吃不吃都無所謂。”久米谷公司站起來。“你去睡一會兒吧!連你也病倒就糟了。”

“我沒事的。”阿惠安靜地交疊雙手。“只要淑惠的精神好起來……”

久米谷似乎無法壓抑內心激動似的在室內走來走去。

“現在想起來還氣——我不會放過那個男人!”

“公司,事到如今——”

“我不會願諒他!”久米谷漲紅了臉。

“不要太激動了,對身體不好。”

久米谷公司今年五十七歲。滿頭白發,業已予人“老人”的印象。穿著褪色的開襟毛衣,站在暖爐前面的姿態,給人英國貴族的氣度。

阿惠也是。對一名四十九歲的婦人而言,她那頭白發予人垂垂老矣的感覺。

“如果再提那件事的話,只會使淑惠更痛苦。”阿惠說。

“我知道……我不會對她說什麼。可憐的孩子。”

“她不懂世故……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會被男人騙了。我們這樣養育她,多少也有責任。”

久米谷似乎想反駁妻子,然而馬上轉移視線,點點頭說。“也許是的。我和你都太過寵愛她了。”

淑惠是父親三十八、母親三十那年生的獨女。俗謂“噙在嘴裏怕化了,頂到頭上怕嚇著”,當然疼得不得了。

然而久米谷家已經沒落了。淑惠成長的階段,家裏資產失去,生活必須節儉才能維持下去,可說不幸得很。

“總之,必須守在淑惠身邊。相信她不會再做傻事了。”久米谷振奮一下精神。

“不過,幸好及時發現啦。”

淑惠服下安眠藥意圖自盡。幸好發現得早,平安無事了。可是久米谷夫婦自此變得極度神經質。

“杷這孩子養得這麼大了,想不到……哎,你去休息休息呀!”

回頭見到阿惠跟著來,久米谷禁不憐恤地說。

阿惠笑了。“你一直叫我休息,我得上去二樓才能躺下來嘛。”

“說的也是。”久米谷也笑了。

阿惠想,終於夫婦倆一同笑得出來了。什麼時候,淑惠也加進來,一家三口都歡笑呢?應該很快。那孩子不過十九歲而已。她會馬上重新站起來的……

久米谷夫婦上到二樓。

“晚上吃點面條好了。”久米谷一邊走向女兒的房間一邊說。“等淑惠好了以後,咱們三個一塊兒去吃頓豪華大餐——”

“好主意。”阿惠微笑。“不過,就怕你的身體消受不住。”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沒什麼,這年代的人都能長壽——”

打開門的當兒,久米谷的笑容僵住了。時間聲音、一切都消失於剎那。

淑惠……淑惠……

從天花板的照明器具吊鉤上,垂著一條繩子,淑惠的身體在緩緩搖晃。

“淑惠!”

阿惠的叫聲,終於把久米谷喚回現狀。

“救傷車!阿惠,快點!”

久米谷的嗓音提高。

扛了椅子過來,將淑惠的身體放下來,竟然相當費時。然而大概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

久米谷緊緊擁抱淑惠的身子,發出悲痛的叫聲。

“我叫了救傷車。”阿惠沖上前去。“公司!淑惠醒了沒有?”

久米谷放聲大哭。

阿惠踉蹌一步,癱坐在床上。她的手碰到什麼東西。

一張紙。拿起來看,上面是淑惠的潦草字體。

“原諒女兒不孝。我不再信任男人!我恨……”

阿惠把那張紙貼到胸前。

淑惠……她恨男人,以至尋死!空了的繩圈無風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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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銹的鑰匙


1

“現在,你幸福嗎?”

冷不防被人如此一問,到底誰能回答這個問題?

問的人和被問的人,假如是多年好友、夫婦或情侶之類的極其親密關系者,說出這個問題也許不足為奇。

假如問的人是精神科或神經科醫生,被問的是病人的話,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問的是陌生人,而且當事人正走在路上,突然其來的被人如此一問,恐怕十居其九答不上來吧!

特別是這一天的片山義太郎,處於非常“不幸福”的狀態。

話說回來,他也不是剛剛失戀。年近三十大關,一見到漂亮的女人就鬧貧血的老毛病始終改不了。既不常談戀愛,當然很少有失戀這回事。

身為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當然煩惱的事不會沒有,尤其是個稱不上優秀的刑警,加上見到血就鬧貧血的怪病,在刑警中堪稱異數……

今天的片山也不是心倩不好。

簡單地說,只是牙痛而已。

從早上一跳一跳地痛,過了中午已經痛得無法安心做事。課長一句“好好保重,”他就名正言顧地早退,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本來轉去看牙醫的,但是他沒事先預約,被拒絕了,只給了他止痛藥帶回家。

下次一發覺牙齒痛就該好好預約了。片山一邊走一邊想著時,冷不防地聽到那句話,

“現在,你幸福嗎?”

眼前倏然出現一個麥克風。當然麥克風不是自己跑出來的,而是有人把它伸到片山面前。

什麼玩意?片山大吃一驚。

留神一看,原來是個扛著電視攝影機之類的男人站在眼前,正在拍攝他。握住麥克風的是位小姐,臉上展露痙攣似的笑容,好像是某某電視臺的藝員。

見到片山吃驚的樣子,她說;

“現在是‘下午漫談’節目時間,我們向路人做問卷調查。題目是‘現代人的幸福度’,這是現場轉播。”

片山傻呼呼地哦了一聲。

“現在,你幸福嗎?”

又是那句話。片山不以為然地望望攝影機的鏡頭,問,“那個會出現在電視嗎?”

“是的。你長得很帥嘛!有點像男明星××先生。”

女藝員想說奉承話,舉出一個片山最討厭的演員名字。

“是嗎?”

片山原本是個害羞的人,而且很有同情心。通常不管對方如何強蠻,他都不會生氣,頂多回一句“我很忙”。

可是今天實在火氣很大。

“請你直截了當的說出答案,好嗎?”

對方的麥克風再度伸到他面前。

片山從內袋取出警察證,怒聲說道:

“我以違反道路交通法,以及侵犯人權的雙重罪名拘捕你!”

“難看死了!”

“喵!”

“福爾摩斯同意!”

“可不是嗎?”

“連你也跟她們一鼻孔出氣?”片山斜瞪石津一眼。

“我嚇一跳哪!下午在咖啡室喝茶歇一口氣,突然看到哥哥的臉當一聲跑出來!”晴美說。

“這副臉孔很丟人嗎?”

片山還在撅嘴生氣。

他在附近看過牙醫後,痛楚已經消除了,可是心情依然不佳。

“那個還是四十寸大電視喲!”晴美說個不休。

“難怪你大受沖擊了。”石津幫腔。

“什麼意思?”片山又瞪他一眼。“這可不是你來我家吃晚飯的理由吧!?”

“哥哥,你在瞎說什麼來著?”晴美輕輕碰他一下。“別忘了,人類要有互愛互助的精神。”

“晴美小姐說得一點也不錯。”

怎麼不見有人對我互愛互助了?片山獨自唏噓。

不過,晚飯還是吃了一大頓。

這是片山家一成不變的晚餐風景。三人加上一只三色貓,正在鬧哄哄地用餐。

“你不應該恐嚇電視臺的人。”晴美說。“石津,還要不要添飯?”

“呃……我……”

大塊頭的石津忸忸怩怩的模樣有點令人毛骨悚然。

“為何偷看我的臉色?”片山皺起眉頭。“想吃就吃好了。”

“那就再來一碗!”石津如釋重負,把碗遞給晴美。“但是……”

“少一點?”

“不,多一點。”

飯桌上經常出現諸如此類的歡樂場面,十分溫馨。

不需要多作介紹了。片山義太郎和妹妹晴美。以及對晴美一片癡心的大個子石津……

還有——咦,福爾摩斯呢?啊,在在在。

它已經填飽肚子了,走到角落的坐墊上,一股勁地舔著前肢進行貓式洗臉儀式。然後伸個大懶腰,打個哈欠,似乎稱心滿意地蜷起身體尋夢去了。

“電視臺的人一定嚇一大跳。”晴美一邊喝茶一邊說。

“搞不好發掘片山兄來了!”石津說。

“大器晚成的新秀?”晴美笑了。“也許適合演喜劇!”

“胡說八道!”片山苦笑不己。“那些家夥也真是的,不分青紅皂白就——”

玄關的門鐘朗朗響起。

“誰呢?-一來了,那一位?”

晴美走過去應門。

“對不起,打攪了。”男人的聲音。“我是電視臺的人。”

正在吞下一口茶的片山嗆住了。

“十分冒昧。”雖然年輕,頭發略少的男人走進來。“我是KSB電視的監制,小姓昌沼。”

“哦。”晴美接過對方的名片。“抱歉——現在屋裏有點淩亂。”

“對不起。其實,我是想見一見你先生。”

“嘎?”晴美愕然。“啊,你是指我哥哥?”

“你們是兄妹?我還以為你倆是夫妻……”

那叫昌沼的男人穿著時髦的西裝,搔搔頭說;“原來他有個妹妹……”

“怎麼啦?”晴美問。

“喔,失敬了。”

片山從屋裏跑出來。“有何貴幹?”然後一屁股坐在昌沼對面。“若是對今天的事有所不滿,不妨直接向課長投訴!”

“你一點兒也沒變耶!”昌沼說。

“什麼?”

“當然也不怎麼長高。”

片山嚇一跳,目不轉睛地盯著昌沼的臉。過了一會恍然說道:“難道你是……”

“想像一下我的頭上長滿頭發的情形吧!”

“昌沼!原來是你——太意外了。”

“你認識他?”晴美問片山。

“他是我中學時代的朋友。原來你在電視臺呀!”

“是啊。今天在電視上偶然看到你,嚇了一跳。記得令尊也是警界的人嘛。”

“托福啦。我不想幹的警探行業!”片山坦白地說。“這是舍妹妹晴美。還有——”

“多謝款待!”

裏頭傳來威風凜凜的聲音,當然他是——

“他是石津刑警。我的夥伴。”

喵一聲。

“哇!”昌沼跳起來。“嚇死我了!你的貓?”

“嗯。它叫福爾摩斯。怎麼?你怕貓?”

“也不是的……只是恰時出現,嚇了一跳而已。”

“怎樣恰時出現?”

“是這樣的。”昌沼坐直身體。似乎決定談什麼公事的姿勢,調整一下情緒。“我們正在進行一個節目策劃,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遇到一點小問題。今天我在電視臺的大堂裏構思,突然看到你的臉出現畫面上,我就想到了。”

“想到什麼?”

“我想請你幫忙做這次的節目。”

片山吃驚已。“餵!我是公務員喲!”

“我知道。我並不是叫你上電視。”

“那還用說!”片山苦笑。

“到底是什麼節目?”晴美一邊倒茶一邊間。“警察檔案?”

片山拼命向她打眼色不要多問,可是晴美視若無睹。

“不,不是那回事。而是幽靈事件。”

昌沼故意壓低聲音增加氣氮。

“幽靈事件?鬼故事嗎?”

“幽靈現象。”

“幽靈……”似乎在那兒聽過的名詞,片山問:“是不是屋裏的東西到處亂跑亂飛的那種現象?”

“對,就是那個。”昌沼點點頭。“我要策劃一個節目,請名藝人在鬧幽靈現象的房子裏度過一個晚上。”

片山不認為這樣的節目有什麼吸引之處。

“那又怎樣?有必要出動警察嗎?”

“總而言之,我希望你替我作證,證明那不是弄虛作假搞出的詭計,即不是假造出來的。”

“可是——”晴美好奇地說。“當然是假的吧!?”

“普通的節目制作。”昌沼點頭。“對於從事電視工作者而言,我覺得很遺憾。”

“那麼,這次是真東西?”

昌沼沈默地點一點頭。

“怎麼可能!”片山笑了。

“千真萬確!”昌沼認真地說。“當然我還沒見過。不過我所認識的名牌尋播,半夜臉青青地落荒而逃!”

“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晴美探前身體。

片山嘆了一口氣。晴美這小妮子就是喜歡稀奇古怪的事。

“詳細情形我不清楚。”昌沼轉向晴美說話。“總之,他是個可以若無其事的去到戰亂的中東采訪的男人,當天卻臉青青地顫抖著跑回來。我知道很不簡單。”

“那間屋子有什麼來頭?”

“一幢古老的大房了,陰森恐怖……本來是久米谷家的故居。”

“久米谷?”

“嗯。雖是名門貴族,但是沒落了。最後住著的是久米谷公司夫婦。他們有個很遲才生的獨生女,名叫淑惠,是個病美人——”

昌沼在紙上寫下她的名字。

“這位少女在十九歲那年,被男人欺騙了。”

“喲,好可憐。”大情大性的晴美馬上表示同情心。

“結果,男人只是玩弄她的感情,最終用冷酷的手法拋棄了她。她一度自殺,幸而發現得早,不至喪命。”

“然後呢?”

“她父母衣不解帶地日夜看護她,好不容易她才恢復一點精神……就在那時一時疏忽,少女投繯自盡了。遺書寫著,她不再信任男人什麼的。”

“我能了解的。”晴美點點頭。

“因人而異啦,男人也有很多種。”

傳來一個聲音打岔。石津從裏頭探出頭來參加意見。

“她的父母也灰心了。就在女兒的喪禮結束十天以後,連人帶車沖入海裏一同自盡。”

“啊……”

“大海洶湧,好像找不到他們的遺體……可說悲慘得很哪!”

“那麼現在那幢房子呢?”

“當然是空的。屋主好像是久米谷夫婦的遠房親戚。就在少女自殺的房間發生幽靈現象的樣子。”

“換作我也會死不瞑目!”晴美說。

“這樣的地方,即使免費我也不想住。”昌沼說。

“可是,真的有那種事嗎?”片山說。

“真有其事。世上無奇不有啊!”昌沼帶著調侃的語氣說。“電視界也是奇妙,大家喜歡超自然現象的故事,然而一旦正面提出討論時,卻都異口同聲的說是故弄玄虛。包括我自己也覺得很怪。”

“你準備在那幢房子做些什麼?”

“還不能做什麼。首先必須找個公平的第三者,不是電視臺的人,證明那不是我們舞弊作假的。”

“你要我做那個第三者?別開玩笑。我有工作在身!”

“讓我來做也可以。”晴美說。“我想見見那個可憐少女的鬼魂!”

“喵!”

“福爾摩斯也說好。”

“那麼讓我引路吧!”昌沼高興地說。

“拜托了。福爾摩斯,咱們一塊兒去!”

“喵!”

“哥哥也去吧!石津呢?”

石津猶豫不決。但是他的男性自尊不允許他在晴美面前顯示膽虛。於是大聲說道:“當當當然我去!”

算了吧!片山嘆息連連。

“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晴美說。“欺騙那位淑惠姑娘的男人是誰?”

“我們查過了。結果還是不知道。”昌沼說。

“真可惜。不然帶他一起去就有趣了。”

“我們這邊也有人有同樣的想法。”昌沼說。“可是久米谷一家平日不太跟人打交道。結果誰也不曉得那個負心漢是誰。”

片山聳聳肩。“總之,我因工作上的關系,必須取得上司批準才行。”

“我知道。你的上司是誰?”

“搜查一課的課長栗原警視!”

“栗原?”昌沼拿筆記下來。“你在搜查一課呀!原來你也非同小可啦!”

“別亂拍馬屁!”片山不吃這套。

“那麼,這個周末由我帶路吧!白天比較恰當。”

“恭候光臨!”晴美說。

“再見,片山!我們再聯絡!”

說完,昌沼揚揚手,走了出去。

“餵!可別把我牽連到其他怪事裏哦!”片山說。

“我只不過想示安慰一名受到橫蠻的男人欺侮而犧牲的女人罷了!”晴美說。

那麼因蠻橫的女人而犧牲的我呢?片山想這樣問,畢竟打住了。

福爾摩斯瞟他一眼,似乎有話要說,“喵”了一聲。

片山從它的叫聲聽出不祥的預感。

所謂的“幽靈現象,”不可能是真的吧……

2

不知過了第幾部列車?

路軌發出的轟然巨響逐浙遠去。今田公子好不容易壓抑住身體的顫抖,嘆了一口氣。

膽小鬼!懦夫!窩囊廢!

她不是下定決心尋死才來的。可是已經在這裏磨蹭了三十分鐘。三十分鐘?不,說不定已經一小時了。

一陣風吹過,身高的雜草沙沙作響。

不能回去了。出來時已經決定不想活著回去。

可是……列車風馳而來時,重甸甸的鐵塊發出轟鳴聲迎面壓過來,使她失去投身向前的勇氣。

那股淒厲的的風壓,足以把她的嬌小身軀吹起。

若是沖上前去,肯定被彈起數十米外,轉眼就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被彈起還好,萬一被卷入車輪底,恐怕身體四分五裂。那種痛縱然不必一秒鐘,也夠強烈的了。

公子害怕。她不想死。她知道自己不想死。只是被逼得走投無路,這才來到這裏。她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誰能保證?誰也沒向死過的人詢問過。

公子在沿著路軌的河堤上信步而行。

走來這裏的路上胡思亂想。想到自己喪禮的場面。掛上黑緞帶的照片。他們會用那一張照片?

她最喜歡出道一周年紀念時的照片。還好在遺書上先寫下來了。

電視臺的八卦記者大概都會蜂擁而至。活著時不屑多看她這個小歌星一眼。一旦自殺身亡,又會把她當作大明星看待了。

社長一定在表面上搖頭嘆息,稱贊她是個溫柔可愛的好女孩,其實在心中埋怨:“還沒回本哪!”

一切都無所謂了。她對凡事厭倦透了。

朋友?對,學校的朋友們,大概為她嚶嚶哭泣吧!

“公子是個溫柔的人——”

這個時候,不會有人說死人的壞話的。

公子一邊漫無邊際地想這想那,不知不覺的來到這裏。雖然從近距離看到了“死亡”,然而對公子這樣的小女孩而言,那個陰影實在太過龐大了。

她不願意回去。但是——如何是好?

公子想就這樣離開這個地方。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可以做售貨員,或是女侍應,一個月賺幾萬元,租個小小的公寓悄然過日子。她向往這樣的生活。

漂亮的衣裳。舞臺上的聚光燈。歌迷的歡呼聲。

兩年前的憧憬,現在失去一切意義,變得不值錢了。就像舊了的玩具,縱然發出同樣的聲音,放出同樣的光芒,已經不再吸引她的眼光。

一切都不需要了。

她停下腳步。

來了一部車。車燈在河堤上四處照耀;然後捉住公子的身影。

車子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公子!”

下車的是她的經理人柳澤。

“公子!等一等!”

柳澤奔上河堤。公子轉身就逃。她跑了幾步,不料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她不是不想逃。然而身體已經不聽使喚。

“公子!”柳澤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意外極了。你說什麼傻話呀?怎麼想尋死去了?”

公子只是啜泣。她沒氣力說什麼話。

“來,站起來一能走嗎?回去公寓再說。”

柳澤扶著公子走下河堤。

也許有幾分鐘之久,公子處於半昏厥狀態。當她醒覺過來時,已經躺在柳澤車子的後座裏。

車子在紅色訊號燈前停下來。柳澤回頭問:

“心裏好過些沒有?”

公子單手撐住坐墊坐起來。

“你就躺著吧!”

“不……”公子搖搖頭。“我很抱歉。”

“真是的。你幾歲?十八罷了!我也有過‘厭倦一切,不想活了’的念頭,那時已經三十啦。十八歲的女孩子,不應該把這句話當臺詞來念!”

柳澤說得很婉轉,而且幽默。在演員和偶像派歌手的經理人中,柳澤是相當特別的一個。

普通的經理人都是口齒伶俐,在小事上斤斤計較的人。柳澤卻是溫吞水性格的人,而且沈默寡言。

其他經理人拼命取悅他手下的歌星明星,然而柳澤很少稱贊公子。

可是,當公子疲倦不想說話時,柳澤會為她推掉一切應酬不打擾她。當她寂寞時,柳澤又會適時打電話跟她聊天。

胖墩墩的柳澤,臉上戴著眼鏡,予人好好先生的印象。公子見到他,情緒終於平復下來。

“我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公子說。

訊號燈轉綠。柳澤一邊開動車子一邊說:“那樣還不夠。你必須對那家夥死心。不然他只有傷害你。”

公子決定尋死以前,大概不會了解這番話的涵意。

她會喊說:“傷害就傷害吧!因為我喜歡他!”

接近過一次“死亡”後,公子的心境改變了。曾經那樣鉆牛角尖的事,好像做夢一樣。

“沒事了。”公子說。“我會忘掉他!”

“那就好啦。”柳澤用平日的語調淡淡地說。

“對你是好事。”他不住地重復。

公子流下眼淚——奇怪,想死的時候並沒有哭。

柳澤的說法令她覺得溫暖喜悅。並非因為他是經理人,而是一個,“人”的關懷使她覺得溫暖和喜悅……

車子進入公寓大廈的停車場。心情放松之故,公子有點迷迷糊糊的打盹。

就在此刻,車子突然緊急煞車停下來,公子一下子受沖擊而覺醒。

“怎麼啦?柳澤先生。”

“我見到社長的車。”

公子這才留意到,社長的大型外國車在停車場,霸道的超出車位規格線外。

“我的事被社長……”

“當然我沒說過。可是一接到你的古怪電話時,周圍還有幾個人。”

“真的?”公子膽怯了。“社長大概很生氣吧!”

“這個……鎮定些。現在沒事就好了。”

車子停在固定位置後,柳澤和公子一同走進大廈的大堂。

“等一下。我先看看情形。”

柳澤率先走進大堂四圍巡視一趟,然後催促公子一同搭電梯。

他怕八卦周刊或體育報的記者聞風而至。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公子又因不安而臉色蒼白。

對於不算大牌的小歌星而言,唱片公司老板乃是“絕對君王”。特別是公子所屬的公司老板大崎社長,乃是唱片界數一數二有影響力的人物。

一旦得罪了大崎,休想在唱片界撈下去。從此銷聲匿跡的藝人,連公子也認識好幾個。

在大崎手中,公子之輩的小歌星就像紙公仔一樣,隨便一捏就瓦解凈盡。

“你只要道歉就行了。”在電梯裏,柳澤堅定地說。“其他的事讓我來應付。”

公子點頭,一言不發。

“走吧!”走出電梯時,柳澤在她肩膀上輕拍一下。

玄關的門匙是打開的。大崎社長擁有這裏的鑰匙。

走進去時,公子發覺玄關裏有兩雙男鞋。社長不是單獨來的。他跟誰在一起?

“啊!社長!你來啦!”柳澤故意誇張吃驚的表情。“公子已經穩定下來了。只是太疲倦,一時想不開而已。她不會再做這種事的了。”

公子雙手合十,低頭致歉。“對不起,累你擔心。”

大崎的指間挾著雪茄煙,盤腿坐在沙發上。

他不像普通老板的類型。身材高瘦,平日戴著淺色眼鏡。而且一定穿三件一套的西裝亮相。

“社長一定也是那副打扮入浴的。”

柳澤曾經這樣開玩笑,惹得公子哈哈大笑。

公子不喜歡雪茄的味道。社長來過以後,她立刻開窗驅除味道。然而花一整天都消不去。

大崎註視公子一會。沒有表情的臉,僅僅“註視”而已。

“惹麻煩的家夥!”大崎用獨特的粗聲說。

“對不起!”公子再度道歉。

“我也太不留意了,萬分抱歉。”柳澤搔搔頭皮。“我知道迫口出手很快,卻沒好好看住她,是我不對。”

迫口吉郎,現年二十六歲的搖滾樂歌手。除了唱歌還演電視劇,總之什麼都做。這一兩年突然走紅,在女藝員中也很吃得開,包括公子對他也有傾慕之心……

半年前,公子和迫口吉郎在電視節目中一起拍檔。一旦被迫口看上,像公子之流根本不是對手。

“迫口是天皇巨星。”大崎說。“兩三年後不知怎樣,總之現在是他的天下。”

“他跟公子只是玩玩而已,不是認真的吧!”柳澤說。

“當然。不過,鬧出醜聞總是不好。他有不少擁煲是女子中學生哪。”

“公子不懂人情世故。是迫口不好。”

“不是誰好誰不好的問題。”大崎說。“就看誰是大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大崎把雪茄輕放在煙灰盅裏。“有人看到他們兩個從這裏出去。”

“直的嗎?”柳澤臉色一變。“我可沒留意到……”

“幸好是我認識的攝影記者。”大崎歪歪嘴巴笑一笑,“他用技巧掩飾了,使男方的臉看不清楚。”

“換句話說……”

“讀者看不出男的是迫口。公子的照片拍出來了,沒法子。他們知道公子住在這幢公寓裏。”

“不能壓住不發表嗎?”

“太花錢了。”大崎說。”“何況現在的公子需要靠醜聞賣名。”

公子繼續蒼白著臉,低頭不語。

“可是,那會使公子——”

“當然她會受到攻擊。她該有所領悟才對。這是工作範圍之內的事。”

“太可憐了。而且,受騙的是公子這邊——”

“柳澤先生。”公子拉住柳澤的手臂。“算了。我自己做的事,應該自己負責。”

“不錯。”大崎點點頭。“別忘了,你的娘家也向公司借了錢。”

“我知道。”

公子貸款為父母改建房子。那是大崎本身建議的,結果公子向公司借了一筆錢。

“可是社長,他們一定會問對手是誰。”柳澤說。

“我知道。所以要找替身。”

“替身?”

“是的。只要是同公司的人就沒問題了。我準備用工藤。”——

工藤安夫,同公司的男歌手。宣傳上說他只有二十一歲,其實在旁人眼中卻有二十七八了。

“工藤也答應了?”

“當然。那家夥最近沒有受歡迎的熱門歌曲,很快就會遭人遺忘。正是好機會。”

公子想起來了,玄關裏的另一雙男鞋。

“工藤是否來了這兒?”公子說。

“不錯。我答應了那位攝影記者,他不說出迫口的事,交換條件是讓他拍下工藤早上從這裏出去的鏡頭。

“那樣做太過分了!”柳澤不由探前身體。

“我已經決定了。”大崎轉向公子。“怎樣?”

被他這樣一問,公子壓根兒沒有搖頭的佘地。

“好的。”公子說。

“好吧!我要走了。”大畸站起來。“柳澤,關於那張照片登出來後的應對,你照以往的辦法去做。必要時開記者招待會,讓她哭訴也無妨。”

“知道了。”柳澤說。

柳澤的表情也僵硬起來。

大畸正要邁步離開,見柳澤不動,好奇地問;

“怎麼啦?你不回去?”

“我留在這裏。明天早上必須送工藤和公子出門吧!”

大畸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沒有聲音的獨特笑法。

“原來你有那種嗜好哇。”

“咦?”

“我是說,你是不是有偷看別人在床上調戲的嗜好。”

柳澤終於明白過來的樣子。

“社長……你真的想讓工藤跟公子睡?”

聲音有點顫抖。

“那有什麼法子?工藤必須接受沒有經歷過的事。公子也會明白的,對不對?”

“不是那個問題。”柳澤的語調愈來愈強硬。“因為公子也是人啊!”

大崎盯住柳澤。“你的話倒是相當堂皇哪!”

柳澤軟弱下來。無論怎祥,對方是老板。

“柳澤先生——算了。”公子捉住柳澤的腕臂。

公子已經領悟到是怎麼回事。當她知道那是工藤的鞋子時。

“社長。”公子說。“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事?”

“能不能請你把那支雪茄帶走?我不喜歡那味道。”

這是公子最大的抵抗。

大崎笑一笑。走回來拿起煙灰盅上的雪茄煙,銜在嘴裏。“——好自為之!”

大崎走出去以後,柳澤泄氣地垂下肩膀。

“柳澤先生……你回去吧!”

“可是……社長太過分了。”

“無可奈何啦。橫豎……橫豎……像迫口那樣的人也是……工藤大概也差不多。”

柳澤的手輕輕地碰一碰公子的臉。

“從明天起,忘掉一切,重新做人吧!”

“嗯。”公子點點頭。

她的臉上終於浮起一絲微笑。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微笑有點怪異。

柳澤似乎已經沒有氣力再說什麼的樣子,沈默地走了出去。公子鎖上玄關的門,扣上鏈子——

怎麼會演變到這種田地。

被迫口的甜言蜜語誘惑時,她以為是夢一般的幸福……

公子拖著沈重的腳步走向寢室。

房門關著。她遲疑著伸手拉旋鈕。何等悲哀,怎會落到如此悲慘的地步。自己一心向往的就是這樣的世界?

可惜已經遲了。她必須打開這道門。沒有選擇佘地。

公子好不容易吞下湧流的眼淚,伸出顫抖的手,慢慢轉動門鈕……

3

“那家夥怎麼搞的?”片山埋怨著。

“喵!”

“你肯定約的是下午三點鐘?”晴美問。

“不會錯。”

“不是半夜三點嗎?”

“怎會!他再三提醒過,不是晚上,是白天!”

“哥哥提議的吧!膽小鬼!”晴美嘲笑他。

秋高氣爽的一日。片山不值班,晴美也請了假。至於福爾摩斯——本來每天都是假期啦。

石津有工作不能來,於是只有片山家的二人一貓傻呼呼地站在私人鐵道的車站廣場前。當然不是為紅十字會的募捐運動。

他們約好KSB電視的監制昌沼在這裏磁頭。那幢鬼屋據說距離車站十分鐘路罷了,可是在電話中無論怎樣說明路繞,片山還是糊裏糊塗,只能約好在車站前面碰頭。

“這個市鎮很安靜哪!”晴美舉目仰望高空說道。

也許屬於文教地區的緣故,這一帶學校很多,車站前也井然有序,時髦的商店不少。道路寬,車輛不多。

平日之故,偶而看到稀稀落落回校的高中生或大學生。

“年輕真好。”晴美說。“我也有過這樣年輕的日子啊!”

“你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

“這話是什麼意思?”晴美斜睨片山一眼。

“喵!”

“福爾摩斯說你的洋子很難看,別來這一套!”

“好吧!今晚那餐不用吃了!?”

畢竟是糧食廳的分量較強。片山不敢再胡鬧。

突然覺得周圍吱吱喳喳的熱鬧起來。也許恰好遇到放學時間,一群穿學生服的女子高中生陸陸續續走過來。片山慌忙後退兩三步。因為她們要從他們站立的位置旁邊經過。

眾所周知,片山有女性恐懼癥。跟前一段時期比較,現在已經堅強多了,然而一隊女子軍團走過來時,那股魄力也足以使他產生貧血現象。

“哥哥,我想在這裏住下來。你說好不好?”

“什麼?住下來?”

“我要跟石津結婚了嘛。”

“什麼?”片山眼都瞪大了。“那家夥居然沒向我提過一句!這麼重大的事也隱瞞我——”

“等等等!稍安勿躁!”晴美苦笑。“開玩笑罷了!瞧!女學生都在看你哪!”

“是嗎?”片山松一口氣,“不過,凡事都得按部就班,知道嗎?假如真有其事的話……”

“目前的公寓住得有點膩了。怎樣?想不想搬到附近來住?”

“萬一多出一個房間什麼的,石津那家夥一定住進來!”

“怎麼會呢!”晴美噗嗤一笑。

“這麼好的居住環境,想必房租也貴得厲害。憑我這份探員的收入,恐怕住不起哪!”

“那就不如試試去租那幢鬼屋看看,一定很便宜!”

“以鬼為鄰是你所好嗎?”片山回她一句。“對了。說起來,昌沼那家夥……”

片山遊目四顧。就在這時,有位穿校服的女學生提著書包站到面前。

“請問……你有什麼苦惱嗎?”

“咦!”晴美嚇一跳。

“我在想,是否需要我的幫忙。”

“不是的。我們不是迷路,只是在這裏等人。”

“是嗎?”女學生微笑。“我是本周的‘親善委員’,請多多指教!”

“親善委員?”

“嗯。一星期內,我必須幫別人十次忙。”

“噢,你的學校做的事倒真有趣。”晴美也笑了。“那你達到十次的目的沒?”

“還沒有。本周‘歉收’。”對方促狹地笑一笑。“只做五次親善的事。”

“那可糟了。”

“不過,有時也幫了對方大忙。這種機會很少。”

女學生皺起眉頭。很可愛的少女。福爾摩斯頗感興趣地擡頭望著她。少女發現了。

“嘩!好可愛!我可以抱抱它嗎?”

“嗯。這也是一種親善。”

“哈,真的。”少女抱起福爾摩斯。“好溫暖!而且毛色美麗,看起來好聰明的樣子。”

“喵!”

“它說是的。”晴美說。“餵,哥哥!”

“什麼?”片山如夢初醒。

“不曉得這位同學知不知道那間房子的事?”

“在什麼地方?我從幼兒園開始在這裏讀書,這一帶的事大致上都知道。”少女說。

“好像是徒步十分鐘左右,現在沒有人住了。從前是一家姓久米谷的人的住家。”

“咦?久米谷的住家?哇!”

見到少女嚇得蹦蹦眺跳的模樣,片山深深為自己的年齡悲慟。

“那是鬼屋喲。你們知不知道?”

“知道。地點在哪兒?”

“就在學校後面。”

“能不能請你帶路?哥哥,去看看吧!已經過了四十分鐘,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可是……”

片山很想不如就這樣回去算了。他有莫名的不祥預感。

然而,在片山還沒陳述意見之前,少女已經搶先抱起福爾摩斯,並作自我介紹。

“我是中內亞季,亞洲的亞,季節的季。十七歲。”

“我是片山晴美,他是我哥哥義太郎。這貓名叫福爾摩斯。”

互相介紹完畢,她們已經開始邁步。

片山只好放棄念頭,跟在二人後面走。

“你們去那裏有什麼事?”中內亞季說。

“首先我要介紹,家兄的外表沒什麼,卻是警視廳的刑警——”

“嘩!了不起!”

中內亞季又跳起來。

片山見到福爾摩斯舒舒服服的躺在少女的肩膀上,不由嘆一口氣。

福爾摩斯閉起眼睛,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在說。這樣可以了,華生君!

“這就是我的學校。”中內亞季說。

隨著遠離車站,愈是綠意盎然。

中內亞季的學校位於寧靜的住宅街上,連片山也略有所聞的“貴族學校”。

仿如從大地的深處長出來的銀杏樹,像屋頂似的覆蓋在正門一帶,樹枝伸展到馬路上。

“美麗極了。”晴美欽佩地盛贊。

“它是學校的象征。”亞季說。“假如將這棵樹砍掉的活,傳說會發生不祥的事。”

“有人想把它砍掉麼?”

“曾經有一位什麼皇族要來我們學校。當時有個先來視察的人看到這棵樹,說是不方便汽車通過,下令砍掉。”

“真是蠻不講理。”

“校長先生也很為難,結果家長會有人反對,不然就阻止不讓所謂的大人物來參觀。”

“阻止了?”

“不。其實中型車可以通過的,很簡單的事。不過那種大人物很難侍候啦。說不定他身邊的人狐假虎威。”

“就是呀。”晴美點點頭。“光是拘泥於形式,太落伍了。包括結婚也是。”

“當前扯不上關系吧!”片山說。

“嘻!你們兩兄妹真好玩!”亞季噗嗤一聲笑起來。

“住在一起時,就稱不上好玩了。”片山認真地說。

“久米谷家的房子就在前面我們從那邊繞過去。”

中內亞季開步走。福爾摩斯依然很愜意地被她抱著。

“餵!福爾摩斯,莊重一點,自己下來走路吧!”

“沒關系啦。現在的公寓房子都不準養狗養貓,這樣比較好玩嘛。”

“喵!”福爾摩斯出聲示威,然後一頭靠在亞季肩上,就像在泡溫泉浴似的閉起眼睛。

“餵!中內同學!”後面傳來呼聲。

“啊,老師。”

校內恰好出來一個小胖子,臉孔很年輕,頭頂禿了不少,好像身手很敏捷。

“你在做什麼?放學途中不準遊戲哦。”

小胖子教師的請調十分開朗,不像在警告她。

“我是‘親善委員’哪!”亞季爭辯。

“我們迷路了,請她帶路而己。”晴美說。

“是嗎?那就——”那位老師說到一半,有點傻呼呼地望著晴美。

“他是教數學的向井老師。”亞季介紹。

“我是向井忠哉。”對方雙腳並立,鞠躬致敬。“三十二歲,未婚。”

很有趣的男人。

片山和晴美說出原委後,向井說:“太危險了!那幢房子沒一樣好。我不能讓可愛的學生接近那麼危險的地方。”

“我呀,一天到晚去的——啊,糟糕!”

亞季沖口而出,說完伸伸舌頭。

“我知道,你們白天躲在那邊偷吃零食。”

“老師,你怎知道?”

“當然知道!托你們的福,我和女朋友不能在那邊碰頭了!”

晴美笑起來。“那就一塊兒去鬼屋探險吧!?

“奉陪!”向井畢恭畢敬地說。

走了幾步,向井出其不意地問。“你們是兄妹,不是夫婦?”

“對呀。”

“真的?太好了;手足之情是最美麗的東西哪!”

“老師真是。”亞季吃吃地笑起來。她跟片山走在前面。“向井老師很容易愛上別人。對於可愛的女學生也會表示傾心。不過。他確實是教學認真的好老師。”

“那麼,他對晴美也有意思了?”

“一見鐘情。不過沒關系,他的愛情熱得快,冷得也快!”

幸好石津那家夥不在,片山想。不然身為刑警,在學校發生暴力事件就不妙了……

馬路恰好沿著學校的舊石墻繞一圈。

毫無裂縫的石墻往前伸展,卻不至使人產生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假如蹺起腳跟往內看,可以看到內部恰當地凹凸著。

圍墻的對面還保留用當部分的自然樹林,好些寬敞的大宅棲比而建。

“我做小學生時候,必須經過這條路去學校。”亞季說。“樹林鴉雀無聲,沒有街燈……大家都說危險。”

“可以想像得到。”

“現在變成高級住宅區了。”亞季像大人似的嘆息。“我得釣個有錢的金龜婿,才能住到這個地方來。”

走在二人後面的向井教師對晴美說著同樣的話。“幾年前這裏全是雜木林。憑我教書的薪水,一輩子也住不起。”

“亞季同學——你有進過久米谷的家嗎?”片山問。

“嘻嘻,”亞季笑了。“其實只到過庭院而已,沒有闖入屋子裏面。”

“那就沒什麼可怕了。”

“好玩嘛。”

“是麼?”片山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那幢房子……”

“當然知道。”亞季忙不疊地點點頭。“因為自殺而死的久米谷淑惠,本來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原來是這樣的呀。”

“當然我不是直接知道的。已經是五年前的事啦。那時我還是小學生……不過聽說鬧得很大,現在還常有人提起。”

“晤。”片山點點頭,沒有繼續深入追問下去。

說句真心話,他實在不想牽連到復雜的怪事上。

“前面轉彎就看到了。”亞季道。

沿著圍墻再轉個彎,正好是有正門的另一邊。

“有車。”片山說。“難道是……”

一部汽車向他們的方向駛來,踩了緊急煞車制停下,從窗口探出昌沼的臉。

“片山!對不起!”

“幸好這位同學為我們帶路。你有什麼急事是嗎?”

“就是啊!頭痛極了。”

昌沼唉聲嘆氣地下了車,眼睛停留在中內亞季身上。

“小姐——你幾歲?”

“嚇?”

“我問你的年齡。”

“十七。”

“你很可愛。想不想當演員?我是KBS的監制——”昌沼說道,馬上掃出名片遞給亞季。

就在這時,向井呱嗒呱嗒地跑上前來,滿臉漲紅地怒吼:“餵!不準隨便跟我的學生搭訕!”

亞季已經騰空躍起,大聲喊。“真的,好玩極了!”

4

“實在太浪費了!”男人說。“這麼大的土地閑著不用,只有傻瓜才會做。”

“我明白你的心情。”昌沼的表情苦巴巴的。“只有一個星期罷了。”

“一個星期!你試試將幾億元存進銀行看看。你想會有多少利息?”

“可是,一星期時間,不能在這裏建好一幢大廈吧!”

“遲一星期動工,就遲一星期竣工了。”對方劈裏啪啦地反擊。“遲一星期竣工,就遲一星期賣出去,也遲一星期收到錢,造成銀行利息的損失有多大?那筆錢,電視臺的人肯付給我嗎?”

昌沼也為難了,不積壓如何是好。

“那個人居心何在?”晴美悄悄對片山說。

片山聽到那番對話也煩躁起來。

假如那些對話是出自吝嗇的守財奴,他也不是不能了解。問題是說話的是二十三歲的青年,身穿一套白閃閃的西裝,站在金光閃閃的平治房車旁邊。

聽說他父親死了,這塊土地由他繼承。

今天第一次來這裏看地,已經決定改建為高級公寓大廈了。

“縱使要蓋公寓,也不會馬上動土吧?”昌沼說。

“明天就可以開始拆毀工程了。”男人說。“我手下有承包商!”

“請等一下。”數學老師向井挺身而出。

“怎麼樣?”男人不可一世地說。

“你知道這幢房子鬧鬼的事嗎?”

“你是指自殺少女鬼魂作怪的事?胡說八道。”青年笑了。“我老爸很迷信,他就是聽說鬧鬼,所以不敢動手。”

“你不相信?”

“那還用說。”

“我想還是不要的好。”向井認真地說。“這裏還是保留原樣,不要亂動的好。”

亞季悄悄告訴片山。“向井老師教過久米谷淑惠。”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

這幢房子的確陰氣重重。因為沒有人住的緣故,已經很荒蕪了。現在片山他們站在庭院裏,雖然也不算怎麼荒草萎婆,但是當他們從壞掉的大門走進去時,感覺只有房子外面有陽光。

“你在威脅我嗎?”青年斜睨向井。“我要報警。”

“算了算了。”昌沼進來調停。”他是學校老師,不會威脅你。”

“老師?教什麼?占蔔嗎?”

“數學。”向井神氣地說。

育年闡言大笑起來。“迷信的數學者師?真有趣。”

向井的表情嚴肅起來。“我不認為數學是凡事都講究合理才對。你該知道十除三永遠除不盡吧!”

青年冒火了。“當然。”

“數學也有‘除不盡’的事。就像十除三是三點三三三……永遠除不盡一樣。世上也有除不盡的事。”

“是嗎?”青年盤起胳膊。“好吧!就當這幢房子真有自殺少女的鬼魂存在,那又怎樣?她能用靈的力量阻擋推泥機麼?我從來不相信有靈魂這回事。”

“因為你沒進去看過。”

“那就進去看看吧!”青年聳聳肩,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我把鑰匙帶來了。”

“好的。”昌沼點點頭,“那就讓我們進去看一看吧!總之,我也有我的立揚。”

“歡迎之至——對了,我是這裏的地主添田和彥。我剛剛從父親手上繼承了七幢租賃大廈,以及其他十幢公寓樓宇等等產業。”

“討厭的家夥!”亞季低聲罵一句。

“喵!”

福爾摩斯叫了一聲。從亞季的腕臂滑溜溜的脫出,下到地面,然後小踏步走向房子方面。

“真的要去嗎?”片山無奈地喃語。

全體走進屋裏去了。

裏頭並非完全空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只是積滿塵埃;空氣也很潮濕的感覺。

“不像有鬼出來嘛。”添田巡視一趟。“況且那些東西白天要睡覺。”

“昌沼先生,你不是說,這幢房子是久米谷遠房親戚所有的嗎?”晴美問。

“這個人的父親把它買下來了。”昌沼說。

“哦?那他知道這是鬼屋也買?”

“我不是說了嗎?家父是迷信家。”添田說。“他認為擁有這樣的房子就會大富大費。”

“你說那位名導播獨自度過一晚的房間在哪兒?”晴美再問昌沼。

“二樓,少女的房間。”

“去看看吧!有趣得很。”添田挑撥地笑一笑。“餵!幽靈小姐!我們來了!”

話一說完,擺在亥關角落的大衣掛架,好像被風吹襲似響。砰一聲倒下來。

“哇!”眾人嚇得眺起來。

“幹嘛!傻瓜!”添田氣呼呼地。“原來就放不穩的。來。上樓去!”

一行人陸陸續續上樓梯。

“瞧!福爾摩斯……”晴美碰一碰片山的手臂。

片山也留意到了。福爾摩斯上樓梯的腳步出奇的謹慎,眼睛發光,體毛倒豎,顯得很累張。

“好像有東西。”片山輕聲說。

上到二樓,走廊幽暗。正面只有一個窗口,此外沒地方有光線進來。

“就是右邊的房間。”昌沼說。“當然我們不會對那位姑娘做壞事……”

“我喜歡可愛的姑娘。希望她出來讓我好好看一看。”添田故意輕桃地說。有點提心吊膽地打開房間。

片山有一瞬的害怕,慌忙閉起眼睛。他害怕的東西很多,包括怕鬼。

“喵!”福爾摩斯尖叫一聲。

片山緩緩張開眼睛……

“什麼鬼影都沒有嘛!”添田說。率先走了進去。

“她的父母大概保留女兒生前的模樣,沒有碰過房間的布置。”昌沼說。

確實是女孩子的香閨。明亮的墻紙,書架角落上有棉花公仔。書桌和椅子,還有睡床。

“她就是利用那盞燈的吊鉤投環自盡的。”昌沼說。

也許想起死去的少女的事,向井竟然抽鼻涕感傷。

福爾摩斯踏著謹慎的腳步走進室內,繞著墻璧轉了一圈。

“好像沒有東西出來嘛。”添田聳聳肩說。“難得我們來了,好歹也要出來打個招呼才是。”

“嘩!”中內亞季突然怪叫一聲,大家嚇了一跳。

“有人——有人摸我一下。”

“別嚇人啦。”添田生氣地說。“女孩子的歇斯底裏真是叫人受不了。”

“真的有什麼摸我一下嘛。”亞季蒼白地渾身發顫抖。

“添田先生,恕我直言。”向井說。“能不能不管這個房間的事?”

“笑話!”添田的臉泛起紅潮。“我偏要從今天開始住在這裏,看她靈不靈!”

“好好好。”昌沼拍拍他的肩膀。“這樣如何?今晚只要你平安無事的在這裏過夜,我就放棄。反過來說,假如你不能忍受而跑掉的話——就把這裏借給我們。”

“好。”添田點點頭。“但是不準使用詭計——”

“我們那有去安排什麼詭計?況且,假如這裏有詭計,一眼就看破了。”

“好啦。就讓我跟幽靈碰個面,一定很開心。”添田說。

片山望望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似乎不太關心他們的對話,瞪大眼睛在床邊看來看去。

“不會有事吧!”坐在昌沼的車上時,片山說。

“萬一有什麼,也是當事人的責任。”晴美冷冷地說。“他又不是小孩子。”

昌沼開車送他們去車站。片山在前座。晴美、福爾摩斯以及中內亞季坐在後座。

“可是我真的感覺到了。”亞季說。“就像一塊布擦過臉頰的樣子……但是什麼也看不見。”

“不可能有風。因為窗口並沒有打開。”晴美說。

“不過——”亞季欲言又止。

“怎麼啦?”晴美問。

亞季突然望向窗外。“縱使她的靈魂留在那裏,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想她真的很痛苦,被所愛的男人拋棄——”亞季的聲音有點哽咽。“我感覺到房間裏有東西。她的悲哀無處可放,所以……”

“啊,是的。”晴美點頭。因為她也經歷過痛苦的戀情。“被男人欺騙的話……跟哥哥失戀的感受完全不同啊!”

為何扯到我頭上來了!片山氣鼓鼓地盯著前方。

“餵,監制先生。”亞季喊開車的昌沼。

“我姓昌沼。什麼事?”

“假如你們在那邊收錄電視節目,我也要參加。”

“什麼?”

“我想在那裏過一晚。”

“可是……你的老師不是說過了嗎?學校禁止的。”

“我不在乎。最多受處罰。”亞季的語調很強硬。“我想接觸她更多!”

“瞄!”

“貓兒也贊成了嘛。”

昌沼笑一笑。“好吧!萬一學校有話說,就當作被我騙到而演出好了。”

“這個年頭時興受男人騙啊!”亞季誇張地說,引起哄堂大笑。

“假如實行的話,由什麼人演出?”晴美問。

“還沒確定。”昌沼說。“我想是迫口吉郎。”

“迫口吉郎?我不喜歡他。”亞季埋率地說。

“我也是。”昌沼也埋率地說。“老實說,他的評價不太好,可是有名氣。”

“除了他還有誰?”晴美再問。

“請個偶像派女歌星跟他拍檔。畢竟需要多一個呱呱叫來增加氣氛。”

“好像很可伶。”亞季說。

“可能是今田公子。”昌沼說。

“今田公子?”亞季想到什麼的樣子。“最近是不是跟什麼人鬧緋聞?”

“對。照片周刊登出來了。不久前的記者招待會上,可憐兮兮的。”

“她只是跟人家談戀愛罷了,怎麼遭如此批評?”片山提出單純的問題。

“我也不懂。只是一種習慣而已。”昌沼說。

“我看到電視了。她在記者招待會上哭得好可憐。”晴美說。

“餵,晴美,上班的時候怎麼偷看這些八卦節目?”

“也許哥哥不知道,通常做事的人有中午休息時間的喲。”

“這點我知道哇。”

“是嗎?我以為你忙得不知道有休息時間耶!”

“哈哈!”亞李笑得從座位彈跳起來。

福爾摩斯被彈到座位底下。

“啊,對不起!原諒我,可愛的福爾摩斯!”

亞季抱起它時,它已在翻白眼了。

片山搖頭嘆息不已。剛方還在為自殺的少女淌下同情之淚,一轉眼就嘻嘻哈哈的,演技真是自然。

“這麼說,演出者是迫口吉郎和今田公子……”

“暫定而已。其他都是外行人。”昌沼說。

“片山先生、晴美小姐、福爾摩斯和我,總共六個人——不,五人一貓。”亞季說。

“哎哎,我還不一定正式出場哪!是不是?”片山說。

“嗯——這個嘛……”昌沼含糊其詞。

“餵!你難道向我們課長——”

“我並沒有說什麼。只不過說是有這麼一個策劃,希望片山見幫忙。你的課長的確善解人意,他說:‘假如那家夥還能幫得上忙的話,請自由使用吧!’”

“課長真的這樣說……”

片山氣極了。雖然知道自己不是搜查一課的精幹密探,但也不至於可以“自由使用”吧!他又不是出租公司的貨品。

“糟糕!超過車站了。”昌沼說。

“送我回家!”片山用暴躁的聲音說。

“怎麼,這個時間打電活來?”

片山嘀嘀咕咕的爬起來,看看時鐘,淩晨五時。好夢正酣時被電話吵醒……

晴美睡得很熟,一動也不動。沒法子,片山只好爬起來接電話。

“餵!片山嗎?”

“是啊!”片山還在打哈欠。“哪一位?”

“昌沼呀。怎麼,已經睡啦?”

“什麼已經?五點鐘了。”

“抱歉,因為我通常早上六點鐘才睡覺。”

“替普通人的生活考慮一下嘛。有什麼事?”

“剛才警察打電活來了。”

“什麼?”

“關於昨晚在那幢房子過夜的添田的事。”

“那位年輕地主少爺?他怎麼啦?”

“死了。”

片山一時之間聽不明白。他用力摔摔頭,勉強張開眼睛問:“你說什麼?死了?”

“是的。”

“可是……為什麼?”

“交通意外。半夜一點多,他的平治車開到時速二百公裏以上。”

“為什麼開那麼快?”

“不知道。總之,他的車子跟大卡車相撞了。”

片山逐漸清醒過來。“即刻死亡?”

“不。送去醫院時還有呼吸。當時說起我的名字,所以警方跟我聯絡。”

片山點點頭。那個威風八面的添田,竟然……

“還有,他在臨死前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從那個房間逃出來的。’”

“那個房間?”

“總之他很恐懼,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怎會這樣……”片山搖搖頭。“畢竟有什麼東西跑出來了吧!”

“大概是的。我想他是個外表剛強其實膽小的家夥。想起來真不是味道!”

“說的也是。”片說。“不過即是交通意外也沒法子啦!不管他多害怕,卻不是謀殺案。”

“晤,說的也是……”昌沼的話含混起來。

“那麼,電視節目當然取消嘍。”

片山有如釋重負之感。

“那可不行。”昌沼說。

“什麼?”

“昨晚我跟電視臺的編劇部主任在一起時,接到警方的聯絡電話……主任問是怎麼回事,我說出事情經過,他很有興趣,表示非做不可。”

“那麼……真的要做?”

“對。當前之務是查出那幢房子和土地變成誰的產業。總之。非做不可。我也不能阻止了。”

“太過分了!”

“我知道。無論如何——”

“拜托。我當然跟你在一起。一切靠你了!”

“怎能自作主張!餵!餵!”

電話掛斷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添田害怕得逃出來的事……

難道真的有鬼魂出現?”

“怎麼啦?”

有人拍他的肩膀。片山嚇得嘩然大叫,坐倒在地。

“你在幹什麼?”晴美呆住了。

“這個時候不要出聲嘛。”

“不要大喊大叫——發生什麼事?”

片山哈哈聲喘氣,等驚悸感鎮壓下來後,說出電話內容。

“果然不錯。”晴美點點頭。“我認為事情沒那麼簡單。是他自己不好。”

“到底是怎麼回事?”片山完全清醒過來。“假如有人使用詭計恐嚇添田的話,即使不是有意,也是一種謀殺行為哪。”

“在這以前已經發主謀殺案了。”

“什麼?”

“久米谷淑惠之死,乃是不折不扣的謀殺案。”

“啊……是嗎?”

“還有她的父母也是。那個拋棄久米谷淑惠的男人,實際上殺了三個人。”

“可是法律不能制裁他呀。”

“我知道。因此,我想去那個房間看一看。”

“怎麼說?”

“如果她真的在那裏,說不定會告訴我,拋棄她的男人是誰。”

片山吃驚地望著晴羌。晴美則是一臉認真的表倩。

“總之,不管哥哥怎麼說都好,我決定在那個房間住一晚。晚安!”

晴美一邊伸懶腰,一邊走回棉被裏蒙頭大睡。

完全清醒過來的片山呆呆坐著,對福爾摩斯說。“她打什麼主意,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躺在坐墊上呼呼入睡,沒有理他。

片山嘔氣地仰面躺在電話旁,瞪著天花板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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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Admin 周日 6月 15, 2014 9:30 pm

第二章 失去的時候


1

做了一個好夢。

確實,好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好夢了。對手是十八和十九歲的女孩,左擁右抱,三個人在酒店的床上……

冒了一身汗,舒暢地呼呼入睡。就在這時——

“起來!

怒喝聲在耳邊爆發。宮田從床上滾落,腰部摔得厲害,禁不住呼呼呼痛……

“你在這裏幹嗎?這是我的床啊!”

宮田好不容易爬起來,揉揉眼睛,尖聲喊道。“迫口,幹什麼嘛?只是打個盹罷了!”

“呼嚕呼嚕打鼻鼾叫做打盹?快,滾出去!”

迫口吉郎脫掉時髦上衣。扔到椅背上。

“現在幾點了?”宮田甩甩煙霧迷浸的頭,終於站了起來。

“早上七點。”

“七點!饒了我吧!今早五點鐘才回來的。”

“誰叫你是我的經理人?沒法子啦。”迫口連襯衫也脫掉,裸露上身。“回去睡覺好了。”

“讓我在這兒睡一會吧!反正中午總得起身……”宮田發出可憐兮兮的哀求聲。

“不行!回去!”迫口冷冷地說。

“我去睡外面的沙發。”

“我說回去,聽到沒有?”

迫口揪住宮田的胸板,杷他推到寢室門外。宮田差點失足跌倒。

“餵,迫口,你這是幹嗎?”

突然發現眼前站著一個女人。宮田見過的臉孔。

“這個人是誰?”女人問。

“我的經理人。”迫口說。“別介意。他馬上就走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宮田聳聳肩。眼前的女人是電影電視上經常看到的女星。已經三十多了吧!不過即使從近距離看,依然美得使人心情激蕩。

“宮田,你回去吧!三點以前不要叫醒我。”

“知道了……”

宮田穿過客廳,走向玄關方面。

迫口在寢室對女人的談話聲傳了過來。

“他是我念書時期的朋友。求我很多次,沒法子,只好雇用他了。笨頭笨腦的……”

那個王八!

宮田走出玄關,鎖上門。

當然生氣,不過正是迫口說的,以前僅僅是朋友。現在迫口是大明星了,氣焰高漲,不再把他當人看待。

宮田無精打采地走向電梯。

宮田比迫口年長一歲,今年二十七,還是做“桃花夢”的時期。

一名五十多歲的清潔婦,正在電梯前面打掃。

“早安。”清清婦向他打招呼,宮田也懶得回禮。

走進電梯後,宮田按了一樓的鈕。迫口的單位是七樓。

電梯開始慢吞吞的降落。宮田從上衣口袋掏出記事簿,翻開今天的頁數。

晚上——“恐怖的體驗!錄影。”

又是騙小孩子的玄異節目。

算了。反正夜晚最精神,這種節目不需要排演,又沒什麼必須背誦的臺詞,迫口也會好心情的。

宮田想起上衣內袋裏還有一份節目策劃表,於是拿出來看。

電梯依然慢吞吞的繼續下降。

“鬼屋……真東西的魂力?不錯嘛。”

宮田笑一下,繼續讀下去。剎那間臉都青了。

“這是什麼?久米谷?”

電梯抵達一樓,門扉開了。

宮田發了一陣呆,動彈不得。門又關了。

宮田想按“7”字鈕,又遲疑了。

迫口跟女人鬼混時。若是受到幹擾,一定非常憤怒。可是不說的話……怎麼辦?

電梯喀一聲,開始上升。上面有人按鈕了。

怎麼辦?關乎迫口的事。萬一惹他發怒,搞不好向社長告狀,炒自己魷魚!

宮田握著文件,在上升的電梯裏幹著急,心裏七上八落的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當”了一聲。原來電梯過了七樓,再往上升,跑到頂樓“R”去了。

“什麼人在屋頂上按鈕?”

電梯搖晃一下,停下來。門扉嘎啦一聲打開。

“謀殺?”片山說,並沒有發驚奇。

當然嘍。搜查一課本來就是處理兇殺案的組別。

“晤。”栗原警視望望記錄簿。“好像是迫口吉郎的經理人。被人謀殺了。很適合你的命案。”

片山拿著記錄簿,正要走出搜查一課的房間時,驀地停下腳步。

迫口吉郎,不就是昌沼要做的那個鬼節目,請他主持的那個家夥嗎?

迫口吉郎的經理人被殺?地主添田剛剛車禍死亡,馬上輪到迫口吉郎的經理人……

當然也可能是巧合。一個是意外死,一個是謀殺,完全是兩回事。

然而總是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站在這裏總不是辦法。當然嘍,搜查一課的人進進出出的次數太多,於是片山伸手關門——

就在這時,一名刑警比他更快一步,從裏面奪門而出……

“怎麼?夫婦吵架了?”

南田驗屍宮一見到片山就說。

“我還獨身未娶,那來夫婦吵架?”

片山很不高興。他的額頭被門打到,腫了一塊,貼上醒眼的膠布。樣子難看,傷口又痛,還被人說他站在門口不對,要他道歉……

自己的運氣怎麼老是這麼壞?

“你跟晴美小姐不像兄妹,倒像夫婦多一點嘛!”

“南田!請你不要說些引起人家誤解的話好不好?”片山說。“我只是跌了一跤,現在還覺得頭暈。”

“一定是被女孩子打了一頓!”

看來全世界的人都看死自己會吃女孩子的虧!“這幢公寓大廈頂高的。”片山望望大堂周圍。“建築堂皇得很哪!”

“憑你的薪水,當然買不起!”南田說。

“片山兄!”傳來一個喜悅的聲音。

不用看,一定是他。

石津從樓梯方向走過來。

“果然是片山兄!我就知道會在這裏遇到你。”

“彼此彼此。”

“晴美小姐呢?”

“在公司裏。別忘了,她是普通的打工女郎喲。”

“我知道……我以為她跟你在一起嘛。”石津顯得十分失望。

“算了算了,開工吧!——餵,現場在第幾樓?”

“沒有。”

“什麼?沒有?”

“因為是在電梯裏,所以不能說是幾樓。”

“早點說啦!”

片山悻悻然地走向電梯。石津和南田跟在後面。

“聽說被幹掉的是迫口吉郎的經理人?”

“是啊。叫宮田。”

“餵,石津,趕快站到這家夥的後面去。”南田說。

“是!”石津依言站在片山後面。片山往開著門的電梯裏面望去……一陣踉蹌,被石津一把捉住。

“瞧!我叫你站在他後面,沒錯吧!”南田說。

“好可怕……”片山蒼白著臉喃喃地說。

電梯裏面就像打翻一罐紅漆似的,鮮血四濺,地面幾乎被血遮蓋了。

右邊的角落上,一名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垂頭倒在那裏。當然西裝和襯衫也染了血,分辨不出原本的色素了。

“利刃致命?”片山移開視線問南田。

“詳細情形現在不清楚。”南田還是平日悠閑的語調。“觸目所見則是多種原因。”

“多種?”

“頸骨折斷了。大概這是死因。其他還有被毆打的跡象。此外,再用利刃——”

“太過分了。一定是很恨他的家夥幹的所為。”

“這方事,就得勞煩老兄去調查了。

“即刻死亡?”

“晤,幾乎是即刻死吧。”

想當然矣。可是,為何選擇在狹窄的電梯裏行兇?

“餵,石津。宮田那家夥是住在這裏的嗎?”“

“好像不是。”石津說。“他的口袋裏放著這個。”

一封信。上面有血跡,當然也是證物之一。

“地址、電話……晤,距離這裏相當遠哪!”

“看來是的。”

“那他為了什麼事來這裏……”

“他來找我。”一個聲音說。

片山看到一個不像普通上班族的人站在大堂裏。打扮時髦。似乎在那兒見過的臉孔。

“他去找你?”

“對呀。我住在七樓。”

“哦……這麼說,報警的是你了?”

“不,不是我。我聽到巡邏車的警笛聲很吵耳,出來看,這才知道的。我以為他早就回去了。”

“原來這樣一這個人去找你有什麼事?”

“他是我的經理人呀。”

“啊一-那麼你是迫口吉郎?”

對片山則言,他只是說出理所當然的話。可是對迫口而言,居然有人不認識自己,這可不是太愉快的事,甚至十分沖擊。於是他賭氣地歪起嘴巴。

片山從迫口口中問出他“送”宮田出門口(他沒說是“趕”他走)的時刻,記錄下來。

“其後你做了什麼?”

“我?睡覺嘍。這種職業很累人的。”

“應該是的。”

“我可以回去了不?再不睡一會的話,今晚就無法做事了。”

“請便。有必要時再拜訪你。”

“就這麼辦吧!”迫口一邊打呵欠,一邊嘟嘟嚷嚷地說。“哎,必須走樓梯上七樓,累死啦!”

“呆瓜。”石津說。“自己的經理人死了,竟然無動於衷。”

“可不是嗎?”片山聳聳肩。“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為何故意從七樓走下這裏來?”

“怎麼說?”

“這是謀殺案哦。站在他的立場,應該盡量避免跟這種事扯上關系才對。”

“原來如此。”

“起碼為這種事出現在新聞媒介的話,總會減低形象的。而他特地跟我們打招呼。為什麼?”

“也許他怕不出聲的話反而受嫌疑吧!

因為他認識死者……”

“只要留在房內,推說什麼都不知道不就行了?”

“說的也是。”

“在我們提出訊問之前,他先主動說一切。意味著有所隱瞞的事。大概為了轉移我們的註意。”

“不愧是名偵探。”石津佩服地說。“不愧是晴美小姐的哥哥。”

“這種拍馬屁的方式也有?”

“嗯哼!”

“誰發現的?”

“大廈的管理員。九點鐘來到,見到現場大吃一驚,嚇得昏了。”

不是沒有道理。片山轉向南田。

“被殺時間是什麼時候?”

“剛才迫口說是七點鐘時,那男的離開。多半是那個時候吧!從血跡的幹燥程度來看。”

“哦。迫口可能為某件事跟宮田起爭執……”

不過,在自己的公寓裏殺人總是有點奇妙。當然也有可能一時怒上心頭……

片山再翻閱宮田的記事簿。找到今天的預定欄。

恐怖的靈異現象……今晚的工作表。

添田。然後是宮田。

畢竟他們的死,跟久米谷家有所關連……

“片山先生。”一名箐官過來。“巡邏車上有你的聯絡電話。”

“好的。”

片山出到外面,拿起巡邏車的無線通話機。

“片山嗎?對不起,打攪你工作。”

“昌沼呀。餵,迫口吉郎的經理人——”

“我知道。迫口吉郎的事務所跟我聯絡了,嚇了一跳。”

“這裏是迫口的公寓。我剛拜見到他了。”

“是嗎?總之今晚要錄影了。片山,你一定要來!”

片山並非想出鏡。可是為了偵查這次的命案,他必須到那間鬼屋調查一趟。

“好吧!不過,電視攝影機照到時,我要不要動?”

“動一點啦。我想最好盡量保持原狀。”

“我想現在過去看看。你有鑰匙嗎?”

“拿到了。那就在那邊碰頭吧!”

“好,一小時後見!”

片山嘆一口氣,陷入沈思。

當然這是搜查一課義不容辭的分內工作。但是只有片山自己和石津非去不可。可是……

片山遲疑片刻,回到大堂,打電話到晴美的工作地點。

2

約人碰面時,幹萬不要隨便答應“在那邊見”。

片山花了五十分鐘時間抵達久米谷家的大房子前面,看到大門開著,有點疑惑。

難道昌沼已經先到了?

片山本來想在門口等一會。他通知了晴美,晴美會帶福爾摩斯一塊兒趕來。只有石津還在迫口的公寓附近查訪錄口供。

片山當然不是不想見到石津和晴美。倒是石津每次都用狐疑的眼神看自己……

假如晴美先到,見到昌沼的話,一定先進去了。

大門吱吱作響。是不是有風的關系?

從門外可以望見玄關。

玄關的門是打開的。

這裏沒有鑰匙的活,應該開不了門,畢竟他們先進去了。

片山走進屋裏。

“餵!晴美——昌沼!”

喊了幾聲,沒有回應。

第一次進來時,覺得有點可怕,今天卻沒什麼。為什麼?片山也答不上來。總覺得這幢房子裏面可感覺到有人“打呼嚕”的呼吸聲。

是不是在二樓?聽到咯噠咯噠的聲音。果然是在那個房間裏。

王八蛋!至少回應一聲嘛。

片山走上樓梯。

久米谷淑惠的房間門是關著的。也許因此聽不見他的叫喊聲。

片山正想開門進去時——驀然感覺到裏面傳來人的聲音。

不。他只知道那是“聲音”,完全聽不清楚在講什麼。

女聲。是不是晴美?好像在吱吱喳喳地說什麼似的

片山在禮貌上咚咚咚敲了幾下。聲音立刻停止。

“我進來啦。”

片山正想伸手拉門鈕時,旋鈕轉動,門打開了。

“你倒來得快——”

片山隨說隨走進去。遊目四顧房內情形——

沒有人在。

怎麼可能。片山的手叉在腰承。

“餵!不準嚇人哦。晴美,福爾摩斯——昌沼,出來吧!你們躲在什麼地方了?”

真是童心未泯,二十幾歲人還像小孩子一樣!

片山打開衣櫃窺望,趴到地面查看床底下。

可是——沒有。真的沒有人在。

怎麼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

話又說回來。剛才是誰為他開門?門鈕的確轉動了,應該有人在房內開門才是。

若是有人開的門,這麼短的時間躲到那兒去了?

難道真的是……?

片山臉都白了。慌忙轉身就跑。突然想到了,松一口氣。

“對!一定是這樣。”

這個房間大概是有秘密的出入口之類的通道。他們從那頭跑到隔璧房間去了。一定是的。片山一個人自圓其說,點頭不已。

“隨你們搞花樣吧!”

片山咕噥一句,伸手拉門鈕,準備離開房間。

總覺得有人在身邊的感覺,不由回轉身來。可是,當然誰都不在。

慎重起見,片山再一次巡視室內。門的對面有窗,窗邊有床,床上並排著棉花布公仔。透明架子,以及洋服衣櫃。

門的這邊墻璧有書桌,還有高及腰的梳妝臺。鏡子是半圓形的,相當大。至於其他,包括書架、一張扶椅,以及塑膠和鋼制的紅色大衣掛架。房間中央鋪著厚身的地毯,可以坐也可以躺下。

多半是保留久米谷淑惠死時的原狀吧。雖然積了塵,卻予人剛剛還有人在的印象。

當然現在沒有人在。不可能有人在。

片山聳聳肩,自言自語了幾句。

就在這時,傳來喀噠一聲。

好像是大衣掛架動了一下。怎麼會是它?

沒有什麼特別的大衣掛架。鋼管伸直,此外是掛帽子之類的塑膠掛,下面附著基座而已,一點也不特別。

對。僅僅往上浮在空中而已。

浮在空中?

片山甩甩頭,揉揉眼睛。但是不管怎麼看,那個大衣掛架的確離地十公分左右,浮了起來。

“怎麼可能!”片山喃喃自語。

這句話有如訊號似的,大衣掛架往他倒下來,直擊他的腦袋。發出錚一聲巨響。

“哎呀!”

片山跌個四腳朝天。到底怎麼回事?

他爬起來時,發現眼前有什麼東西。

一只布熊公仔。就在他眼前三十公分處浮動。

那只布熊向片山的臉直撲過來。

“嘩!”

片山慘叫一聲,低下頭去,總處算避開它的攻擊。

咯噠一聲,書桌前面的有輪椅子向他走了過來。

片山來不及閃避,被一股勁力推得彈跳起來。他的身體不偏不倚地跌進扶椅裏。正想松一口氣時,扶椅往前摔例,

將片山結結實實地拋在地毯上。

片山覺得天旋地轉。好不容易爬起來時,又有什麼東西撞上來。

“痛死我啦!”

一本書。接著另一本,兩本,三本一書架上的書被一只無形的手一本又一本地拿出來,浮到半空,然後向他迎面飛來。

片山的頭、肩膀、腰……一一被書本打個正著。

“停!痛死了!餵,夠了!”

片山抱頭鼠竄,沖到門邊。

假如門不打開的話,自己大概會死在這裏吧!

這麼一想,房間竟然自動打開。

片山滾落走廓上。房門又以淒厲的力道關起來。

走廓一片寂靜。

片山癱坐在走廊上,發了一陣子呆,慢慢按摩自己的頭、肩膀和腰背……

“不是做夢嗎?”他不由喃語。

那是真實發生的事。白天怎麼會做夢?

片山瞪大眼睛眺望那道緊閉的門。

終於回過神來,站起身來。

“做什麼刑警?竟然被鬼打了一頓,開玩笑!”

等晴美來了,一起回家蒙頭大睡算了!

自己沒有做過壞事,對得起天地良心,為何遭遇如此不幸?冤鬼要報復的話,也該找對對象呀!

片山一邊下樓梯一邊喃喃咕噥。

“你被男人騙了,恨就恨好了,何必拿我這樣老實的男人出氣?真是不明事理的幽靈!”

片山突然在樓梯途中停下來。

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只是有痛的感覺而已,怎麼沒有十分懼怕發抖?大概多少受到晴美影響吧!一年到晚著到血淋淋的兇殺案,知道世上不可理喻的事情多得是……況且,他本來就不是固執的合理主義者。

片山也是很現實的人。縱使覺得“那件事不合理”,一旦事情發生在眼前,他只好承認是事實了。

再想深一層,他又覺得那件事沒有什麼可怕了。

“唉,想想她也很可憐。”

片山一邊喃語,一邊下完樓梯,走向玄關。

被男人拋棄了,少女自己吊頸死了,連父母也悲哀得自殺了——當然她會憎恨全世界的男人啦。

她不知道片山是怎樣的男人,總之也是“男人”,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恨到底。

“不要多管閑事的好。反正吃力不討好!”

對。最正確的答案是跟晴美一塊兒直接回家。再也不管他人閑事……

“不是嗎?搜查一課可不處理妖魔鬼怪的事!”

那麼由誰處理?片山也不懂。

片山又回到那個房間前面。他假咳一聲,咚咚咚地敲了幾下門。

門開了。片山窺望一下,發現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好一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嗯哼……對不起,我有幾句話想說一說……”

片山走進房間裏面。

恰好這個時候,晴美和福爾摩斯坐著昌沼的車子來到房子前面。

“咦,大門開著。難道膽小的哥哥先進去了?”

“喵!”

“奇怪。沒有鑰匙應該進不去的。”

昌沼走進前庭,發現玄關的門開了一條縫。

“哥哥一定是先進去了。”

“啃!”。

福爾摩斯似乎很慌張地叫了一聲,沖了進去。晴美嚇了一跳。

“等一下!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沖上樓梯去了。晴美和昌沼氣咻咻地追趕在後。

“福爾摩斯!怎麼突然跑得這樣快?”

晴美氣籲籲地上到二樓。冷不妨那個房間的門膨一聲打開,片山以猛烈的速度滾了出來。

“哥哥!”晴美睜大眼睛。

門又緊緊關上。

片山的領帶歪了,頭發好像遇到臺風似的亂七八糟,不住哈哈聲喘氣。

“發生什麼事?”晴美跑過來。

“不……只是有點歇斯底裏。”片山嘆息。“她用各種東西擲我!”

“誰?”晴美怒目盯著片山。“哥哥,難道你把中內亞季叫來這裏,向我做了什麼不規矩的事?”

“開玩笑!”片山光火了。“你以為我做得出來嗎?”

“我想你不會……那麼,到底誰在裏面?”

“不就是她嘍。”

“她?她是誰?”

“哎,讓我來對付她。”片山站起來。“我沒想到幽靈也會有歇斯底裏癥!”

“哥哥。”晴美睜大眼睛。“你見到那個女孩?”

“見到?她是看不見的呀。”

“真的?”昌沼的神色很激動。“怎——怎樣的情形?真的有——有——”他的舌頭糾結了。

“總之,再等一下。我想再跟她談判一次!”

“談判?哥哥——”

“只要我開心見誠地說,她也會跟我說話的。”

“喵。”

“福爾摩斯也贊成。你們在這裏等一下吧!”

片山甩甩頭,這回門也不敲,冗自開門進去了。門在後面自動關起來。

“他不要緊吧!”晴美坐立不安。“假如石津在就好了。”

裏頭傳來砰砰碰碰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相撞或摔倒。

“哥哥!”

晴美沖到門前,福爾摩斯迅速轉到她前面,尖聲喵喵叫個不停。

“安靜下來了。”昌沼說。

“哥哥,你沒事吧!”

福爾摩斯好像處之泰然,大概沒什麼事吧!

哥哥不可能變成“幽靈”跑出來吧……

起碼讓他結過婚才死。阿門!

晴美剛剛為片山祈禱完畢,房門颯一聲打開了。

“哇!”晴美眺起來。

“怕什麼?”片山一臉呆相。“可以進來了。好像安靜下來啦。”

“哥哥——你有沒有腳?”

“當然有!”片山笑了。

昌沼註視片山一會,搖搖頭說:“你比以前改變了些。我想你很了不起,真的。”

進到房間,晴美東張西望地看了一遍。

“她在那兒?”

“我怎知道?不過肯定她在。”

“你幫我問問看,可不可以?”昌沼說。

“問什麼?”

“我們今晚想在這裏拍電視節目的事……”

“自己問吧!”片山說。“不過,她的答案可能是飛一件東西來打你。”

“噢!”昌沼趕快抱住腦袋。

福爾摩斯很感興趣地在室內走來走去,突然想到什麼,走到書桌前,颯然跳上桌面。

“幹什麼?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伸出前肢,輕叩最上面的抽屜。

“隨便觸摸她的東西,她會發怒的哦。”晴美說。

“喵。”

“你想做什麼——對不起,恕我無禮。”

晴美戰戰兢兢地拉開抽屜,發現裏面擺著原子筆和鉛筆等丈具。

“你要——把這個——拿出來?”

“喵。”

晴美拿出一支鉛筆,福爾摩斯還在繼續催促似的叫個不停。

“怎麼?寫東西?把筆芯按出來?”

“喵。”

“紙張吧!”片山說。“那裏有沒有什麼空的記錄簿之類?”

“好像有做筆記用的簿子——這個可以嗎?”

晴美翻開空白的頁數,放在桌面上,再把弄出筆芯的鉛筆擺在一邊。

福爾摩斯的眼睛在房間裏看來看去,似乎終於松一口氣的樣子,又像在屏息註視什麼。

“看!”晴美揚聲喊起來。

當著三人面前,那支鉛筆輕飄飄地浮到空中。就如被一條看不見的線操縱似的,很自然地滑動起來。

“了不起!”昌沼震聲說道。“假如現在有電視錄攝機的活……”

她在寫字!”晴美屏住呼吸凝視。

起初兩三個字有點生硬的感覺,不過很快就變成女孩子的渾圓字體。

“你們——是誰?”上面這樣寫。

在場的三個人,包括福爾摩斯一時之間誰也無法開口說話。

當然嘍。任何人看到眼前的光景都出不了聲。

一冊書從書架飛來,碰一聲敲在片山頭上。

“好痛啊!”

“她一定是叫我們快點回答。”

“這個幽靈倒是急性子。”

“餵,我們絕對不是壞人哦。”片山說。

“什麼意思?”簿子上寫道。

“他是片山義太郎,警視廳的刑警。我是他妹妹晴美。知道嗎?”

碰——

“不要用書敲我的頭嘛。”

“這位是昌沼先生。他是電視臺的監制。”

“喵。”

“啊,這是三色貓福爾摩斯,我們家養的貓。你是——久米谷淑惠小姐?”

碰——片山氣得盤起胳膊。

“嗯哼!”昌沼幹咳一聲。“其實我們是有求而來的。我們想在這裏拍電視。因此——如果——”

昌沼語無倫次地說明節目的宗旨,不過拼命強調得似乎比實際更有崇高的意義。

“怎樣?能不能跟我們合作?”

那支鉛筆暫時沒有活動。

片山對昌沼說;“我看還是取消的好。”

“為什麼?”

“假如她在節目裏真的指揮物體飛來飛去,恐怕會引起大騷動。”

“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她會怎樣?這裏將會湧來一批新聞界和參觀的人。她不是展示品,而是一個受傷害的女孩。我反對你把她利用來做生意。”

“確實如此。”昌沼搔搔頭皮。“光是做這個節目就會後患無窮。”

“可不是嗎?放棄了嗎?另外去找一間更像鬼屋的房子,在那裏吱裏叭啦的鬧一場不就行了?”

“哥哥!她又寫東西了。”晴美碰碰片山。

“喵。”

看一下,記錄簿上寫的是:“這個房間要上電視?”

“是啊。叫了幾位藝員一起來——”

噠噠噠,鉛筆又動了。

“那就打掃一下吧!”

片山嚇得直眨眼睛。“怎麼,你好虛榮啊!”

話一說完,又一冊書飛過來,“碰”在他頭上。

“喵!”福爾摩斯愉快地“笑”了。

3

“我真的不知道啊!”柳澤說。“不然的話——”

“算了。”今田公子搖搖頭。“知道又怎樣?我們根本不能做什麼。”

柳澤嘆息。“到底社長在想什麼?”

“這個我知道。社長在想能不能賺錢呀。”公子笑一笑,這樣回答。

柳澤看看腕表。“現在四點。七點左右我來接你。”

“好的。”

“睡一下比較好。待會見!”

柳澤離開後,公子鎖上門。有點頭痛,她疲倦地閉起眼睛。這星期以來,她每天只睡三四小時。

突然接到的夜間工作通告。

本來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的,可是大崎社長臨時委排工作給她。

公子脫掉拘束的緊身裙,松一口氣。

拉緊窗簾,穿著藝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和工藤的緋聞在周刊上騷動起來後,再也不敢拉開家裏的窗簾了。她怕隨時有相機瞄準她。

究竟為何向往這些?燦爛的生活?能夠站在頂尖地位的,其實只有極少數人。像公子這樣的小歌星,若不時常在電視上露露臉,很快就會被觀眾遺忘掉,因此唯有不住地接工作……

公子出神地望著天花板。正要合眼時,不期然地出現一張男人的臉。

“嘩!”公子從沙發掉下來,嚇得魂飛魄散。

“是我喲!”

“工藤!嚇死我啦。”公子撫胸坐在地上。

“對不起。我不想嚇你的。你不要緊吧!”

“嗯。幾時來的?”

“一小時以前。我在等你回家,不料睡著了。”

工藤安夫是公子的“公式”情人。

“瞧我穿得這樣,羞死人了。”公子紅著臉,跑進寢室去了。

披上晨褸出來時,工藤已經為她泡好紅茶。

“謝謝你。有沒有工作?”

“做完了。我沒你那麼忙。”工藤笑著說。

公子覺得奇異得很。自從社長“宣布”工藤是她的男友,把她們兩個單獨留在屋裏那天起,公子第一次跟工藤有機會慢慢交談。然後發現工藤的為人十分溫柔體貼,跟外表完全不一樣。

那一晚,工藤並沒有碰公子的身體。

在記者招待會上,工藤也盡量庇護公子,自己扮演壞人的角色。

很諷刺的,公子開始對這個捏造出來的情人產生好感。

“今天可以休息了吧!”工藤說。“我想讓你嘗嘗我的烹飪技巧。”

“好高興。可是……”

“又有工作?真的?這樣你會病倒啊!”

“沒法子,社長的命令。”

“不管什麼社長……你需要休息呀。”

“不很辛苦的工作,況且七點左右才出去。”

“可以睡一下了?那就睡吧!”

“不,我不怎麼想睡,就這樣休息一下,想睡才睡。”

“你可以不必在意我。”

“好的。”公子慢慢啜著紅茶。

紅茶的味道很好。實際上,這是工藤的專長。據說他的烹飪技術十分不錯。

“我真的很想成為廚師。”工藤曾經這樣向公子泄露內心秘密。

“這個時間有什麼工作?電視現場轉播節目?”

“錄影。不過不在攝影棚。好像很好趣似的。”

公子把發生靈異現象的鬼屋故事告訴他。其實公子也是剛剛才聽柳澤說起而已。

“那是弄虛作假騙人的玩意吧!”

“也許是的。不過,你不覺得很適合我嗎?那是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少女自殺的房間。”

“你有壞嗜好。”工藤嘆息。“不是你一個人吧!”

“嗯。迫口吉郎一起出鏡。”

工藤目瞪口呆地盯著公子。“真的嗎?”

“是啊。”

“這種節目……你不需要出鏡!”工藤漲紅著臉怒聲說道。“你就推說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

“那是不行的。”

“不管那麼多。你也是人。被人如此愚弄的話——”

“工藤,鎮定一點。”

公子也很迷惑。她第一次看到工藤如此激動。

“對了。”工藤似乎想到什麼。“就趁現在跑到別的地方去。”

“什麼?”

“我們兩個去約會不是很好嗎?反正電視和周刊都登出來了。誰也不會覺得奇怪的。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回來就行了。”

“怎麼可以……”公子啞然。

“有什麼關系?讓柳澤和社長緊張一下好了。你也是明星啊!偶而耍耍花槍有何不可?”

公子垂下眼簾。工藤急忙解釋。

“我說過夜,不是叫你跟我睡在一起。我會隔壁拿不同的房間——”

“工藤。”公子的手搭在他的腕上。“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想到以後的問題……今晚我還是工作的好。”

工藤還想說什麼,最後嘆一口氣。

“是的。那個社長,不曉得會怎樣對付你啊!”

“謝謝你的擔心。”

公子俯過身去,輕輕吻了一下工藤。

“那麼——我跟你一塊兒去。”工藤說。

“你也去?”

“我不是去出鏡。不至於搞到天亮吧!我等你工作做完,送你回來。”

公子微笑。“好吧!那就拜托了。”

工藤起身伸個懶腰。“想不想睡?”

“對。有點困了。”

“那就睡一會吧!我回去一下,七點再來。”

“好。”

“再見。記得鎖起門來比較好。”

工藤回去以後,公子鎖了門,走回寢室去。

她被工藤的溫柔所感,心情放松之佘,突然睡意襲來。

於是脫掉晨褸,用薄毯子裏住身體,爬上床去,很快就睡著了。

距離七點還有兩個半小時,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然後……呼吸很辛苦。公子拼命喘息。

為什麼?為何這麼辛苦?就像沒有了空氣一樣……身體不能夠動。麻痹的感覺。

突然嚇得張開眼睛。一張臉就近在眼前。

“你醒啦?”

“迫口!”

“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叫醒你嘛。”

公子發覺迫口壓在自己身上,頓時花容失色。

“反正今晚總是要在一起。”迫口嬉皮笑臉地說。“他不是七點要來接你嗎?這段時間享受一下有何不好?”

“放開我!”

公子拼命掙紮,可是拗不過迫口的氣力。

“你不是對我還有依戀麼?別假正經啦。”

“放開我!——你這個——”

“乖乖就範吧!這裏的鑰匙是你的社長親自交給我的哪!”

“什麼?”

“他說隨我喜歡,幾時都可以來。”

“撒謊!”

“你也要做得好看一點。今晚你不是跟我一起出鏡嗎?——知道怎樣做吧!”迫口又壓過來。公子全身乏力……算了。一切無所謂了。不管發生任何事,她都不在乎了……

“你在幹嗎?”

片山聽到聲音,擡起頭來。那是令人懷念的上司栗原警視的臉。

“課長!有什麼事?”片山站起來。不意嘆息。“唉!一旦做起不習慣的事,的確累人啊!”

栗原見到眼前意想不到的光景,沒有生氣的余地。

當然,他知道片山來到久米谷宅,乃是為了偵查迫口的經理人宮田的命案。可是從來沒有想到,片山為何脫掉西裝上衣。卷起襯衫袖子,跪在房間的地板上用毛巾擦地。

“哎,腰好痛。休息一下吧!課長,晴美在樓下的廚房裏泡紅花,還到附近買了蛋糕。這些全是電視臺的人出錢的。”

“是嗎?那真不錯。”

“請你先去樓下喝杯茶吧!”

“嗯哼。”栗原稍微打量四周。“這是喝茶的房間嗎?”

咚一聲,一只毛公仔從架上掉下來。

“她忍不住笑出來了。”

片山撿起公仔,放回架上。

“誰?”

“當然是幽靈小姐嘍。”

“呃……”栗原帶著做夢的心情,在片山的催促下,走出久米谷淑惠的房間。

“那宗案子進展如何?”

“很順利呀。”

“是麼?找到兇手的眉目啦?”

“那可沒有。”

“有沒有發現什麼有力的線索?”

“目前尚沒。”

“有目擊者?”

“沒有。”

栗原一邊下樓梯,一邊楞楞地間。“那麼,在現場附近的查訪工作有沒有進行?”

“那是石津在做的工作。我在這裏,石津在現場,我們分工合作,這樣比較有效率。”

片山的解釋好像使栗原明白過來了,他點點頭,走向一樓的廚房。

“對不起!讓開讓開!危險!不要撞上來!”

隨著亂糟糟的喊聲,幾條大漢開始搬動一些沈重的器械地進來。

“那是電視機的器材。”片山說。“只是拍一點點東西而已,竟然這麼勞師動眾的。”

“不管做什麼事,做起來總是不輕松。”

栗原擺出哲學家的神情說。

“這個讓我來!”一名大塊頭的男人抱起一個重甸甸的三腳架。“搬去什麼地方?”

栗原瞪大眼睛。“他不是石津嗎?”

“不錯,是他。”片山點點頭。“大概生活太艱苦,須要做點兼職……”

走到廚房,赫然是開茶會的模樣。

“嘩,片山先生!”

飛身沖過來的是中內亞季。她一把捉住片山的手,硬是拉他坐下。

“你坐這兒。我的隔鄰!”

栗原見狀,生氣地間:“我的位子在哪兒。”

“這裏空著。”接腔的是個男人。“我是向井,在她的學校教數學。”

片山坐在可愛女生的隔鄰,栗原坐在數學老師隔鄰,這點令栗原有些不滿。但也並不算太難看,因此改換念頭,在向進聽鄰座坐下來。

“大致上清掃完畢了。”片山說。

“是麼?她一定很高興。”晴美說。

“太好了!我覺得緊張刺激極了。”中內亞季興奮地握緊拳頭,貼到胸前。

“不曉得她記不記得我?”向井擔心地說。“從前我給她打分並不太高……”

“她若記仇的話,也許用書狠狠敲老師的頭哩!”

“這個倒無所謂。”

晴美一邊拿紅茶和蛋糕和栗原一邊說:“問題是看電視的人相不相信這些故事。”。

“什麼故事?”栗原不明白。

“我想過了,應該沒問題。”昌沼說。“這可不是站在我的立場發言。實際如此,假如你們看電視,看到靈異現象,主待人說真東西,你們相不相信?”

靜默片刻,亞季說:“我一定說是詭計。”

“可不是嗎?”向井同意。“不過,如果眼前看到事實,而且事先知道那個房間有過悲慘的憾事發生,說不定會相信。”

“相信什麼?”栗原插嘴。

“事實上,今天的剪接技巧很發達,攝影詭計多端。假如專家事後看到錄影,一定無法判斷孰真孰假。”昌沼說。“何況,不管藝員們如何哇然怪叫,他們也說是演戲。”

“我也會呱呱大叫。”亞季緊張地說。

栗原覺得只有他一個人被忽視,繃著臉把半塊蛋糕一下子塞進喉嚨,噎得眼睛翻白。

片山發覺福爾摩斯從廚房走出去,然後回頭望望片山。

好像在表示“跟我來”。

“晴美,你把原委告訴課長吧!”片山站起來。“我上去看看情形。”

“好的。替我問侯她!”

“片山的她在二樓嗎?”栗原意外地問。

“那邊擺一支燈。墻璧上面。對了。固定的那裏。”

三名男士在淑惠的房同裏一邊決定相機位置,一邊安裝燈光布置,忙碌地跑來跑去。

石津站在走廊上觀望。

“咦,你在幹嗎?”片山走出來,問石津。

“片山兄,我本來想幫幫忙的,又怕礙手礙腳。”

說的也是。石津的塊頭實在太大了。

“你在公寓附近的查訪有什麼收獲?”

“沒有收獲。那一帶的人個個都愛睡覺。”

“是麼?反正迫口今晚會來,到時再問他吧!迫口的鄰居呢?”

“鄰居是個老人家。我問他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他怎麼說?”

“事發前後,他好像聽到迫口和宮田吵過架。”

“真的?那不是很有趣?”

“好像是為了女人。”

“女人?當然是迫口的女人了。”

“他說多半是有女人來訪,迫口把宮田趕出去了。”

片山猜中了。那時迫口在大堂裏主動跟片山打招呼,半是為了送女人回去。

迫口知道宮田被殺,想到警察一定會來,恐怕被人看到有女人在不方便,於是偷偷送女的離開公寓。並且想到自己主動打招呼的話,警察就不會進他的房間……

“喵!”福爾摩斯在片山的腳下嗚叫。

先前一直沒發覺福爾摩斯的存在,怕貓的石津嚇得跳起來。哇一聲,發出震耳巨響,石津跌個四腳朝天。

“你沒事吧?”

“嗯……我擔心地板有事。”石津埋怨地說。

“晴美在廚房為你預備了紅茶蛋桂。你去吧!”

愁眉苦臉的石津頓是臉色一亮。“片山兄真不夠朋友,怎麼現在才說?”

說完,呱噠呱噠地沖鋒而去。

“幸福的家夥!”

“喵。”福爾摩斯贊同。

片山和福爾摩斯踏進淑惠的房同時,電視臺工作人員正在進行攝影機位置的最後檢查。

片山走到書桌旁邊,盡量不妨礙他們。就在這時,傳來咯得咯得聲,放眼一看,但見桌上的鉛筆在動。

“剛才是不是地震?”

片山忍住笑意。當然,工作人員一直沒留意到鉛筆在動的事。

“好了。這樣OK了。”

他們揮著汗走出房同。

“怎樣?清潔情形滿不滿意?”片山說。

鉛筆動了。“非賞滿意!”

“我要讓晴美看一看!”

“你是個有趣的人!”

“是嗎?”

“你不會對我凡事拘泥。真好。你妹妹也是——她是不是你妹妹?”

“是啊!”

“好極了。”

片山直眨眼。“為什麼?”

“沒什麼。”

福爾摩斯走到記錄簿旁邊蹲下來。

“能不能問你一件事?”鉛筆又寫道。

“什麼事?”

“我爸媽的事。我死後,他們一定受到打擊的。不知道他們怎樣了?”

片山大吃一驚。原來她不曉得雙親已追隨其後自殺了。

假如她只知道這個房間的事,當然無從知悉。片山遲疑著,不知應不應該馬上告訴她。

望望福爾摩斯,後者愛理不理地瞄著他。

這家夥真薄情啊!奴輩是貓,理當通靈,抒情中請向她一一陳明才對!

突然“碰”一聲,又有一冊書敲他的頭。

“嘩!難以置信!”一個尖叫聲。“書本真的浮起來啦!”

沖進來大喊大叫的,自然又是中內亞季。

“她是誰?”鉛筆寫道。

當前她似乎轉移汪意了,片山如釋重負。

4

“什麼?結婚?”柳澤不由扭頭去看鄰座的工藤安夫。

“危險!看前面!”

“啊……”柳澤的註意力慌忙回到前方。“不要嚇人嘛!請不驚人死不休?”

“我說的是真心話。”工藤說。“我們是不是到得太早了,約好七點的吧!”

柳澤駕駛的車子,在完全暗下來的馬路上行走。

“馬路比我想像中空得多。”柳澤說。“不過,公子血壓低,不能馬上叫醒她。所以早一點到比較好。”

“讓她多睡一會不好嗎?”

柳澤飛快地瞥他一眼。“我知道。其實我比你更想讓她好好休息。”

“應該是的。”工藤點點頭。

“可是,你說想跟她結婚,是真的嗎?”

“嗯。”

“她才十八歲啊!”

“年齡不是問題。”工藤說。“當她繃起臉不說話時,你說她三十歲也不奇怪。”

“可是,她一心想做大明星的夢。”

“不可能的。”工藤搖搖頭。“我想不可能。她會像消耗品一樣,用完就被人丟掉。”

“這是她本人說的?”

“怎麼說得出口?”工藤盯著前方。“柳澤先生,你想她會成為大明星嗎?”

柳澤一時答不上來。頓了一下才說:“我想她不會。”

“可不是嗎?她是好女孩,而且認真,似乎缺少某些條件成為明星。”

“社長是否這樣想則是另外一回事。”

“社長?”

“他在公子身上投資不少。”

“但是不能隨意擺布公子啊!公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談這些了。假如你跟她結婚的話……怎樣?你會叫她引退吧!”

“當然。”

“你養得起她嗎?你比她更沒有號召力哦!”

“我知道。”工藤笑了。“我也引退不幹。”

“引退?”

“柳澤先生,你也知道的,其實我已經二十六了。我總不能緊緊捉住一條沒有希望的路不放。”

“你想做什麼?白領職員?”

“廚師。”

“什麼?”

“我家從祖父那一代開始經營餐館。”

“我不曉得耶。”

“是啊。因為我是離家出走的。那時太年輕了。我對搖滾樂有憧憬,向往做歌星……”

“我知道你很聰明,有才華……你決定了?”

工藤有些靦腆地笑一笑。“假如我告訴家父的話,他會很高興。他說過,只要我回家,縱使帶個八十歲的媳婦做老婆也無所謂。”

“你父親真開通。”柳澤也笑了。“那不是很好嗎?我也贊成。”

“謝謝你。”

前面看到公子的公寓大廈了。

“你得想想如何應付,可別惹社長發怒哦。”

“我會的。”工藤點點頭。“在這之前,先要得到公子說OK才行!”

“說的也是。”柳澤杷車子開進停車場。“怎樣?你在這裏等她嗎?”

“我跟你一起上去。”工藤一邊打開車門一邊說。

撳公子寓所門鐘的是工藤。

“也許不會馬上醒來。必須接兩三次。”柳澤說。

“不——你看。她起來了。

玄關的另一邊傳來響聲。傳來開鎖的聲音。

“嗨,原來你已經醒了——”

工藤的話說到一半就打住了。

“你來接她?辛苦啦。”

開門的是迫口。穿著牛仔湃,上身是赤裸的。

“進來吧!她要花點時間準備的。”

迫口說著,吸著香煙轉身進去裏面。

血色從工藤的臉上退去。柳澤捉住他的腕臂,低聲說:

“鎮定。小不忍則亂大謀。”

工藤甩脫柳澤的手,走進屋內。迫口好像去了浴室。

寢室門虛掩著。工藤輕輕開房門。

公子虛脫躺在床上,見到工藤,捉起棉浴巾擋在胸前,竭聲喊道:

“請你出去!”

工藤沈默地關上房門。

柳澤跑過來說:“必須準備出門了。”

“再等五分鐘。”工藤按住柳澤的手。

“五分鐘?”

“我要殺了那家夥,五分鐘夠了。”

“工藤,不要亂來!”

工藤深深嘆一口氣。“我知道。殺他太便宜他了。”

“是啊。不值得為那種人坐監牢。”

“誰要坐監牢?”迫口打著哈欠走回來。“餵,快點準備吧!我的經理人死掉了,諸多不便。監制在那邊等著哪!”

迫口的身體往沙發一沈,雙腳伸到桌面上。

工藤慢慢走過去,站到他面前。

“找我有事?”迫口泰然地擡眼問。

“告訴你。我要親眼目送你進監牢!”

“哦。那真多謝啦!”迫口笑道。

工藤快步走了出去。玄關的門發出巨響之後關閉。

“餵,別急嘛。我有的是時間!”迫口說。

柳澤嘆息,敲敲寢室的門。

“請進!”

意外地傳來公子清晰而堅定的聲音。

柳澤進去,但見公子站在鏡前穿衣服。

“麻煩你替我拉好後面的拉鏈!”

柳澤信言而做,顫抖著手。

“到了那邊再弄頭發可以吧!”公子說。

“嗯,沒問題。”

柳澤看到鏡中的公子宛如陌生人。就像看到一副假面具,令他悚然心驚。

難道——難道她又有輕生之念?

“謝謝。”公子說。

走出寢室,公子對沙發上躺著的迫口,用清晰的語調說:“累你久等了。走吧!不然遲啦!”

“晤。”迫口將煙蒂揉熄在煙灰盅裏。

公子催促柳澤一聲,徑自走出玄關……

“必須準備妥當了。”昌沼走過來說。“裏面的情形怎樣?”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站在久米谷淑惠的房門外。

“好像談得不亦樂乎,無法結束似的。”片山說。“我怕進去打擾的話,會有書本飛來打我!”

“何不敲門看看?”晴美說。

“對。萬一有書飛過來,躲開就是了。”

片山揚手正要敲門時,房門應聲而開。

“咦,你想揍我?”出現的是中內亞季。

“不是。我正想敲門罷了——你們談完啦?”

“目前好像不行。不過我想喘一口氣。”

向井噙著眼淚走出來,感動地說:

“我是第一次經歷如此美好的回憶。”

“你們談了什麼?”

“談學校的教師啦、以前的朋友的事……總之談也談不完。”

“她一定很開心吧!”

“她叫片山先生進去哪。”亞季說。

“叫我?”

片山恐怕又有書本飛來打自己,提心吊膽地窺探一下。

“喵。”福爾摩斯在桌面上喊。

“她在叫你呀。”亞季說。

“招財貓——什麼事?”

桌上的詞簿已經寫了好幾十頁。從它的厚度,可以看出她五年來的孤獨。

“最新的一頁寫著。知不知道我爸媽的事?”

片山嘆一口氣。看來無法佯裝不知了。

“很遺憾……兩位都去世了。”

停頓一會,鉛筆又動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

也許因為父母完全沒有出現過,所以猜到的。但是一定沒想到他們是自殺吧……

片山想,目前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謝謝你。”

“什麼?”

“我跟教師和那位女同學可以談話,都是托你的福。”

“沒有的事。因為大家都沒忘記你呀!”

停了一會,她又寫道:“假如我知道,我就不死了——”

不錯。不然她的靈魂就不至於逗留在此久久不散了。

“也許勾起你不愉快的回憶——拋棄你的男人是誰?”

“你們不知道?”

“結果沒有人知道耶!”

“是嗎?他很狡猾,竟然躲起來了。我想他一定使許多女孩子為他傷心哭泣。”

“也許是的。不過,我們不能杷他捉起來啊。”

“餵,片山。”片山輕輕敲一下福爾摩斯的頭。“來,咱們出去吧——什麼?”

鉛筆忙碌地走動。“片山先生,你要留在這裏!。

“我怕幹擾他們工作。等他們準備好,我再來好了。”

話一說完,最重的英語辭典從書架上飛來,碰碰聲真擊片山的頭部。

“痛啊!住手!好好好,我留在這裏。”

那本辭典停在半空,就停在片山頭頂上。然後嗖一聲回到書架上。昌沼噗嗤地笑出來。

“有什麼好笑?”

“看來,她愛上片山啦!”

話沒說完,昌沼腳下的地毯倏地一滑,昌沼仰後裁個筋鬥。

“哈哈,好看極了!”片山還治其人之身。

“女孩子都很小心眼!”昌沼搖搖頭站起來。

“她又在寫東西了。”

“哪些藝人會來?”

“啊,是歌手迫口吉郎,還有偶像派藝員今田公子。”

“我不認識他們。”

“是嗎?對了,因為他們兩個都是最近兩年才紅起來的……早知如此,我就邀請活躍了五年以上的藝人來了。”昌沼說。

“沒關系。看新臉孔也很開心。我應該做些什麼?”

“對不起。不需要勉強。”

“好吧!只是無聊而已。”

“大致上從晚上十點開始轉動鏡頭。不過,出演的人原則上說是過了午夜十二點,這裏發生靈異現象。”

“也許我睡著啦。”

“你也要睡覺?”片山大奇。

“我又不能聽收音機的深夜節目,不是很無聊嗎?”

“說的也是。”

“好吧!今晚許多人會來,我不睡了。”

“拜托。”昌沼說。“一到十二點……請你逐件逐件的移動這裏的物體,知道嗎?”

“一點點就夠了?”

“做得大誇張的話,怕會嚇跑大家。只要讓人覺得好像是騙人的把戲就行了。”

“好吧!”

“起初一點一點慢慢托之後讓書本浮起來,飲料倒出來,或者將那杯子拿起來。可以做成是什麼人碰倒杯子裏的水。”

“不要看我。”片山對昌沼說。“你叫電視臺的人做好了。”

昌沼不理他。“不過,拜托你別弄到人受傷或被火灼傷。”

“真失禮。我可不是那樣粗魯的。”

“是嗎?”片山想說。慌忙噤口。他怕書本迎頭飛來,自己又要挨打!

“需要椅子。”昌沼巡望一下房間。“迫口吉郎、今田公子、片山和晴美……中內亞季坐在中間。”

“那麼多椅子,容納得下嗎?”片山問。

“不可能哪。還有攝影機。那麼,讓今田公子坐扶椅,迫口坐讀書椅好了。其他人坐地毯或坐床吧——有沒有意見?”

“嗯,好的。”

“好,那就把飲料擺在地毯上吧!”昌沼說著,看看腕表。“快九點鐘啦。”

“片山兄!”

石津突然大聲呼喊,嚇得片山差點跳起來。

“怎樣?”

“九點鐘了。”石津把片山握拉到走廊外。

“你有事?九點鐘有約會嗎?”

“不是的。”石津大驚小怪地。“還沒吃晚餐哪!”

“喵!”福爾摩斯跟來了,發出驚訝的叫聲。

當然它也沒吃飯,正在抗議……

“哥哥。”晴美走上樓梯。“演出者好像到了。”

咖啡杯掉在地上,碎了。發出駭人巨響。

“當心一點!你在看什麼地方?”迫口吉郎怒喝。

被他責備的亞季不甘示弱,反駁道:“是你自己心不在焉罷了!”

“什麼——”

“迫口先生。”今田公子說。“我想錯的是你。”

迫口氣忿不平地瞪著公子。

這是久米谷家的飯廳。

正式演出之前,大家正在吃著昌沼預備的意大利燒餅和三文治。餓慌了石津也在廚房找到食物填肚皮了。

福爾摩斯則在飯廳的角落上用餐。

中內亞季負責泡咖啡。她正想把杯子擺在迫口面前,不料迫口突然轉身,杯子“恍”一聲掉在地上。

“迫口先生,你從剛才開始就不對勁。”公子慢條斯理地說。“好像坐立不安似的——沈著下來如何?”

迫口用淩厲的眼神瞪著公子。公子一點也不在意,咬了一口燒餅說:“趁熱吃,味道真好。”

柳澤睜大眼睛看著公子。到底她怎麼啦?

迫口發現公子根本不理他,只好放棄,沈下臉繼續進食。

“待會再收拾好了。”晴美對亞季說。“我們去廚房吃點東西。”

“好。”

亞季向迫口做個鬼臉,跑進廚房去了。

“剛才肚子嘰裏咕嚕叫。”石津十分開心地說。“聽不清楚是什麼聲音。”

“好誇張。”晴美笑了。

“我對迫口吉郎沒有好感。”亞季鼓著腮幫子說。“對了,片山先生呢?”

“沒關系。他在二樓,我拿上去給他了。”晴美說。

“糟糕。”亞季說。“像片山先生這樣年輕的男人,跟她孤男寡女在一起,萬一有什麼差錯如何是好?”

晴美噗嗤一聲笑起來。亞季真是有趣!

“對不起。”柳澤走進來。“我來拿迫口的咖啡。”

“叫他自己來拿吧!”亞季說。

“來,這是他的。”晴美把杯子遞給柳澤。

“謝謝。”

“你不是今田公子的經理人嗎?很辛苦吧!”

“沒法子啦。今早迫口的經理人被殺了,今晚我不得不辛苦一下。”

“他經常這樣大火氣的嗎?”

“說起來也很怪。”梆澤側側頭。“來這裏的路上,他還蠻好心情的。一個人東拉西扯的說個不停。可是一到這裏,他就突然沈默不語,脾氣暴躁……不曉得什麼原因。”

柳澤走出房後,晴美說。

“好奇怪。難道迫口通靈?”

“他?不可能。”亞季輕蔑地說。“他太遲鈍,只是心情煩躁而已。”

晴美耿耿於懷。不管怎樣大牌的明星,到了工作場合,通常都會很圓滑的待人處物。

然而迫口的樣子不僅神經質,甚至有點膽怯似的。

為什麼?

晴美的內心湧起“預感”之類的奇異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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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Admin 周日 6月 15, 2014 9:31 pm

第三章 殺意的風


1

“澤田守。”

看到記事簿上出現這個名字,片山不由停下吃三文治的手。

接著,那支鉛筆以驚人的姿勢激烈的搖動,似乎要把那個名字從紙上削去。啪一聲,筆芯折斷了。

“澤田守……是不是把你拋棄的男人?”

噎一聲,鉛筆倒在桌上。

也許她不想提,甚至不願意回憶往事。

當然,片山聽說了那個名字,卻不能做什麼。男人和女人的故事,總有不能與外人道的的因由……

過了一會,鉛筆又慢慢浮動起來。

“片山先生,你有愛人嗎?”

“愛人?做我這份工的人很難哪。況且還有那麼一個霸道的妹妹。″

“你不怕她聽到會生氣?”

“不會生氣的。不過她會揍我一頓。”

好像她笑了。片山仿佛感覺到房內起了一陣風。

在這裏待了一段時間後,片山可以感受到“空氣”的存在。

“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你是——獨生女吧!?

“是的。一個人倒不覺得寂寞。但是假如我有姐妹的話,也許情形會不大相同。”

“對……誰也不知道的事。”

“片山先生,你喜歡怎樣的女孩子?”

女孩子?大體上都難以對付,包括幽靈!

片山苦笑一下,說:“從第一眼就合得來的類型……噢,已經是時間了。我得吃快一點!”

片山一邊分辨味道或冷熱!

“對不起,我這樣狼吞虎咽的吃東西。”片山說。

靜默片望。片山有點擔心自己說了多余的話。

當然,對方是幽靈,照理不會發怒才對。

“我的確是在父母的悉心照顧下長大的。”她寫道。“受男人欺騙的事,我以為只有小說裏才會發生,從不相信現實中有這種事。我以為世界上不可能有那種人。只要真誠相待,一定得到相同的回報……我真傻,居然受騙了,甚至自己殺死自己。我也知道這樣子做不會使那男的痛苦,只會使父母傷心。當然我是悲哀而死的,我不想在朋友面前出現。因為我和澤田守的事,學校的人全都知道,雖然不曉得他是誰。別告訴我,這樣早談戀愛不好,可是我反抗了,一意孤行,甘心追隨他。好羞恥啊!”

“不要這樣說。”片山平靜地說。“假如你懂得太多,沒有夢想,恐怕到了六十歲也不會談戀愛了。你如此相信人一點也沒有錯。不是你傻瓜,只是那個男人不好,是他不對。可惜現在你再回頭也活不成了……”

很靜。然後鉛筆無聲無息地動了。

“假如我不是幽靈——我會擁抱你,吻你一下。”

片山頓時臉都青了。畢竟對方是幽靈啊!

傳來叩門聲。剛才那張寫滿字句的紙颯然飄起,然後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捏小,逐漸銷毀殆盡……

片山如釋重負,站起來,打開房門。

“我想應該開始了……可以嗎?”昌沼問。

“啊,讓我收拾一下食物。”片山慌忙杷三文治的碟子和咖啡杯拿出來。

“這是我親手做的曲奇餅!”亞季捧著一個盛了餅幹的大盤子出現。“片山先生,請享用!”

“瞳,手藝不錯嘛。”

“我一個也不請那個家夥吃!”亞季說。

“那家夥?”

“迫口吉郎嘍。一提到他就生氣!”

“餵餵,節目中請不要吵架。”昌沼說。“我可以去叫他來了吧!”

“等一下。片山走向書桌。他覺得留著久米谷淑惠寫的筆記不太好。

可是,筆記簿已經幹幹凈凈了。剛才寫的東西全都被她收進抽屜裏的樣子。

“哥哥。”晴美走過來。“你坐那兒?”

“哪兒都可以。坐在地毯上面也行。”

“哥哥個子太大,礙手礙腳的。不如征求她的竟見,讓你坐在床上好了。”

“無所謂,哪兒都行。”

反正自己坐哪兒都礙手礙腳的啦,片山想。

“我坐在片山先生旁邊!”

亞季飛奔過來,一把捉住片山的腕臂不放。

“拜托拜托。電視攝影機照到時,請你放手吧!”

“好。”亞季點點頭。“交換條件是吻你一下。”

“饒了我吧!”片山仰天嘆息。

“我可以叫他們進來了嗎?”柳澤探臉進來。

這個房間突然鬧哄哄地騷動起來。

“那位老師呢?”片山問。

“你說向井老師?他回去了。”亞季回答。“他說必須回家預備明天的教材——老師是難得認真的人哪!”

“好像別的老師不認真似的。”片山笑道。

“剛才的發言必須守秘哦!”亞季說。“不然送你一個吻!?

“哇!”

二人在客廳裏,等候柳澤的通知。

二人一直保持沈默,隔離坐在沙發上。情形有點怪異。

今田公子窺探了迫口的臉色,發覺他坐立不安。

好幾小時以前,公子在寓所裏被他用暴力侵犯之後,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

迫口不知何故,變得神經過敏。

還有另一個等候出鏡的對了,是福爾摩斯。

它躺在可以看見二人的位置,睜大眼睛守侯。

“哈哈……”迫口裝模作樣地笑道。“你相信嗎?幽靈啦、復仇啦、鬼上身之類的。”

公子根本不看他一眼。

“我可不信咧!假如真有鬼魂作怪這回事,首先第一個遭殃的一定是我,對不對?”

縱使迫口笑臉以待,公子依然坐著不動,雙手放在膝上,視線往下底垂。

“唉。”迫口大嘆一口氣。“怎不說話嘛!你可以生氣。可是你需要我呀。只要乖乖聽我的話,我一定設法捧紅你。就像今晚的節目吧,是我向電視臺提議跟你一起搭檔的。你知不知道?瞧你鼓氣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

迫口說著,擡眼望望天花板,伸個大懶腰。

“到底需要多少時間準備嘛?幽靈也不耐煩啦!”

“——騙子!”公子說。

迫口似乎不明白公子說什麼,東張西望地看了一會。然後問,“剛才你說了什麼?”

“我說騙子。”公子第一次轉臉直視迫口。

“你說我?”

“除了你還有誰?”

迫口的表情陰險起來。

“怎可以說得那麼難聽?”

“我只是說出事實,因為你是騙子!”

“我騙了誰?”

“今晚的工作就是了。我知道,你跑去找社長,表示你不一定會出鏡。”公子抿緊嘴唇,笑一笑。“擺架子,自以為了不起!你以為強來,女人就得跟你走?”

“哼!”迫口站起來。“隨你胡說,小心後果!”

“我才不在乎!”

“是麼?好,只要向外公布你是我的女人,周刊雜誌一定很高興。休想還有地方讓你混下去!”

“我已經有情人了。叫做工藤。知不知道?實際上,這件事爆了出來,困擾的是你那,不是嗎?”

“什麼?”

“為何對外捏造消息說我的男友是工藤?只要知道是你公司施壓力,是你用下流的手段道成的,恐怕會成為轟動的話題吧!”

“好家夥!”

迫口向公子走過去。就在這時,福爾摩斯從椅子上倏地縱身躍下,猛速撲向迫口,迫口大吃一驚,停下腳步。

福爾摩斯彎起背部、齜牙咧嘴,盯住迫口。

“這只貓幹嘛!餵,跑開別幹擾我!”

迫口伸出手來。福爾摩斯用前肢拂開他的手。迫口慌忙縮手。

假如福爾摩斯伸出爪的話,肯定抓傷迫口。

“這家夥……”

福爾摩斯驀地張牙舞爪蹲在地上。迫口退後兩三步。

就在同時,客廳的門開,柳澤出現了。

“拜托了,可以上去啦!”

“好好給我記住!”迫口扔下一句悻悻然走了出去。

“哎,房間是在——”柳澤的話還沒說完,迫口已經走上去了。

“發生什麼事?”柳澤進來間。

“沒什麼。”公子搖搖頭。“他神魂不定罷了!一定是膽小鬼!”

“已經開始了。”

“我馬上去。”

“在二樓哦。”

“我知道。”公子點點頭。

柳澤出去後,公子對福爾摩斯說,“謝謝你。”

福爾摩斯放松身體的緊張,溫柔地對公子喵了聲。

“你是一頭好花貓。”公子輕輕撫摸福爾摩斯的頭。“不像人類這樣每天帶著虛榮心和仇恨生活多好……”

公子抱起福爾摩斯,臉龐靠近它柔軟的體毛,嘆一口氣說。“我要工作了。”

公子站起來的同時,看到客廳門口出現一位不速之客,不由睜大眼睛。

“工藤!我怎會在這裏?”

“公子!”

工藤走進來,毫不遲疑地向公子直挺挺地走過來。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視她。

公子感覺到工藤是從遙遠的地方走來似的。身體動彈不得。

工藤緊緊擁抱公子。公子覺得一陣虛脫,癱瘓在他的臂彎裏。然後用力把他推開。“工藤——”

“我愛你。不是演戲的臺詞。真心話。我從未在戲集裏念過這句臺詞。”

“工藤……”

“你必須停止這份工作。再不立刻停止的話,你就永遠脫不了身了!”工藤的手緊緊搭在公子的肩膀上。“我也停止不幹了。咱們兩個從頭來過!”

“工藤!”公子一把抱住工藤,突然離開,喊著說,“已經遲了!”然後奔出客廳。

福爾摩斯跟在她後面走了出去。

剩下工藤一個人,一直凝視公子留下的空間,兩掌緊握,然後走出客廳。

“來了!”昌沼站在房門說。“迫口君來啦。今田公子呢?”

“趕過來啦。”柳澤說。“迫口坐哪兒?”

“坐那張扶椅吧!”迫口走進房間來。

當時,片山和亞季並肩坐在床邊。迫口進來的瞬間,片山驀地嚇了一跳,覺得空氣“好冷”。

“有風進來嗎?”亞季說。

“不,不是風。”片山說。

“可是,好像覺得冷颼颼的。”

“晤,確實如此。”

為什麼?氣溫仿佛突然下降許多似的。

片山發覺整個空間漲滿緊張感。到底為什麼?

“攝影機對著我吧!”迫口在扶椅上坐下來,盤起二條腿。“從前面斜斜的角度照過來。這是最受女孩子歡迎的姿態。”

亞季哧之以鼻。“不可一世!”

“晴美小姐,對不起,請你坐地毯……對了,小貓咪怎麼啦?”昌沼說。

“各位久等了。”

公子走進來。福爾摩斯跟在後面。

“公子,你坐那張椅子。”

“我坐地毯。”公子說。“我不忍心坐那位可憐少女坐過的椅子。”

“好吧,隨你喜歡。”

“這樣全體到會了吧!”晴美說。

“還可以加多一個嗎?”一個聲音說。

“老師!”亞季瞪大眼睛。

“畢竟耿耿於懷。”向井走進來。“我坐哪兒都無所謂。”

“聽說你是自殺少女的老師。你很適合出現在這裏。”昌沼說。

向井道謝一聲,有點拘束地坐在地毯上。

“攝錄過程已經開始啦。”昌沼說。“我會在走廊外面看電視監視器。先請迫口君擔任司儀說點話吧!”

“我沒接到這個通告。”迫口說。“只是請我坐在這兒罷了。不是嗎?”

“真的嗎?”亞季低聲說。

“那就糟了。總之,必須有人擔任司儀——”昌沼說。

“我來做。”公子說。

“你?沒問題嗎?”

“這是女孩子的房間,畢竟適合女孩子主持。況且,我想還是讓女孩子來說明這個房間的由來比較恰當。”

“是嗎?那就拜托了。”

“她是可憐的少女。”公子巡視室內一趟,說道。“她被男人騙了,自殺而死。她的父母也追隨其後一同自盡了,不是嗎?”

片山覺得室內的空氣好像顫抖了一下。剛才應該先說出來的……

“拜托了。”昌沼說。“錄影工作過後才整理,隧機應變吧!——燈光!”

燈亮了。不太寬敞的房同立刻變得燈光燦爛。

“我出去了,請多多指教!”昌沼說。

“晴美小姐,鎮定些!”石津探頭進來說。

福爾摩斯“喵”了一聲表示答覆,大家都笑了。

房間關起來後,攝影機上面的紅燈亮了。

片山驀地覺得,那道門可能再也打不開了。

2

無論任何人,總有產生“預感”的時候。

不論是“直覺”、“第六感”或“臆測”,各種各樣的預感都是於無意識的推理和經驗而生的東西。

“對。我不是帶著不純的動機來的。”栗原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

栗原困惑了很久。他不是“迷路”了,而是苦惱,不曉得應該回去,抑或留下來。

作為搜查一課課長,理性告訴他,“應該早點回去工作,不然麻煩了。”

但另一方面,頂感告訴他,“應該留在這裏,也許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

結果呢?“好啦,偶爾歇一口氣也是應該的。”

於是,栗原就在久米谷家留了下來。

栗原打個哈欠站起來。說實在的,他在一樓的小房間裏打盹睡了一覺。

“怎麼?已經這麼晚啦?”

栗原看看腕表,嚇了一眺。十點半了。他們說好十點開始正式演出,現在已經開始了吧!

輕手輕腳地打開小房間的門。其實不需要這樣做,但一想到樓上正在錄影中,他就不敢發出聲音來了。

來到樓梯口,聽到那個叫昌沼的電視臺人員的聲音。

“很好,公子。這樣很好。能不能訪問一下老師?”

栗原不曉得昌沼在走廊上搖監視器收看和指示工作,一頭霧水地搔搔頭。“他們在搞什麼玩意?”

“那些曲奇餅很好吃。”

石津的聲音。立刻聽出是他。

換句話說,今田公子正在收錄中。

“沒法子。只好等到結束再說。”栗原聳聳肩。

不為什麼。因為栗原是今田公子的擁煲。

當然,這件事不能在片山面前提起。在他後面也不敢提。

不過,法律上沒有明文規定搜查一課的探長不能喜歡偶像派藝人。有一次,栗原偶而在周刊書頁上看到今田公子的照片,第一眼只是覺得她很可愛,內心卻悄悄地想,這位少女跟其他偶像歌手不太一樣。

他覺得今田公子的臉含有某種落寞的成分,使這個有人生經驗的中年男人心裏產生難受的感覺,心有戚戚焉。

“對。我不是為了請她簽名才留下來的。只是為了偵查上的必要留在這裏,順便請她簽名而已。”

栗原這樣自圓其說。可是,還沒請她簽名哪。

“看!片山兄又在偷吃餅幹!?”石津大聲地說。

他的聲音會不會從電視上傳出去?

這家夥破壞了警察的形象!

可是,栗原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咕嚕叫起來。

正式演出前,大家都在吃點心時,栗原卻躲在小房間睡覺,沒吃東西。他曾吩咐留給他的,可吩咐的對象是石津,看來多半不可能有吃剩的了。

錄影工作可能持續到半夜。還有沒有可吃的呢?

栗原穿過飯廳,走向廚房。

“噢,三文治!”

肚子又響了。其實很想先來一杯咖啡。沒法子,暫且吃點三文治忍耐一下。

栗原開始吃了。不稍一會,盤子裏的三文治被他吃得一幹二凈。

現在上去看看錄影過程好了

栗原走出廚房。就在此刻,傳來咯噠一聲,好像有人在廚房裏的跡象。

怎麼可能!栗原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從他站著的位置看不見廚房,但是門開著,可以聽見談活聲。

“——沒人在嗎?”

“沒問題。全都在二樓。”

兩個人在對話,一男一女。

從廚房有個出到庭院的出入口。他們大概是從那裏進來的。可是他們是誰呢?難道是小偷?不可能。

栗原覺得二人的談話有點鬼祟,於是悄悄跑到門邊去偷聽。

“準備好了嗎?”

“嗯,好了。”

好像年紀相當大了。走動時發出哢察哢察的聲響。

“用那一個?”女聲問。

“那個都行。牢靠的就可以了。”

“每一把都很利。”

“要尖的。那把不是很好嗎?”

頓了一會,女方又說話了。

“也許不殺死那個人更好。”

栗原嚇了一跳。殺人?

“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男人平靜地說。“何況,那男的也是所謂的串謀人,對不對?”

“嗯。他時常來找淑惠出去。”

“他認得我們的臉,所以不得不那樣做。”

“我卻是慌了……他一定什麼也沒留意到。”

“我們不能冒險。”男人說。“重要關頭從現在開始。振作些!”

“那就用這把菜刀吧!”

栗原緊張了。他們是殺死官田的兇手!

縱然是身經百戰的搜查一課長,殺人犯就在眼前,親手逮捕兇手歸案的事,依然很少有。

當然不能放過!

栗原作個深呼吸,準備出去……不料有人從後面打他的後腦。

堂堂搜查課長,就這樣精彩地失去知覺了。

“你相信靈魂?”迫口又問。“我可信不來。”

“是嗎?”公子瞪大眼眸。“不過,假如這個房間,在你眼前真的發生靈異現象呢?”

“噢,我一定認為是作弊捏造出來的。”迫口露出“事務用的笑臉”說。

片山冷眼旁觀,衷心欽佩他們兩個畢竟是吃這行飯的。

起初二人看起來不太和睦,一旦攝影機移動時,他們就像老朋友似的親切交談起來。

公子恢復司儀的臉孔,對著攝影機說:“各位觀眾,今天我們邀請到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先生列席。攝影機請照耶邊。”

走廊外的昌沼使用遙控器,把鏡頭轉向片山。

“哇!”片山睜大眼睛。“我該怎辦?”

“哥哥!”晴美嘆息。“你又不是妖怪!”

“妖怪又怎麼?”片山撅起嘴巴。

“沒有人愛看你鼓腮生氣的臉。還是好好擺出刑警的冷模樣盯住鏡頭吧!”

“可是……這是電視哦。不光有聲音,還有畫面。”

“那還用說!”

“喵!”福爾摩斯冷冷地叫了一聲。

“叫我的看鏡頭……鏡頭上面又不有人臉——”

“已經不能挽救了。”晴美嘆息連連。“假如用這集錄影帶拿給相親對手看,肯定全部拒絕你。”

“我不會拒絕。”亞季說。“片山先生,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傻裏傻氣的地方!”

說完,亞季在片山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片山,這個鏡頭拍下來了!”昌沼在門外怒吼。

通常片山被女孩子一吻,早就臉青口唇白了。現在對著鏡頭被人一吻,反而得到相反的逆療法。

“好,死就死吧!”片山在床邊坐直身體。“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片山!”

說完,對著鏡頭低頭致意。

“我是他的女朋友!”亞季靈巧的探出頭來。

“片山先生——你相信靈異現象嗎?”公子問。

“嗯……這個……是的……畢竟……”

“鎮定些!”晴美踩他一腳。

片山痛得跳起來,幹咳一聲。“嗯……我想那是心境的問題。”

“怎麼說呢?”

“呃——學問的事我不懂。從科學觀點看來,也許那是不可能的事。實際上,假設幽靈是被人殺害的——我是說假設——目前的刑法即不能懲罰他,也不能替他戴上手鑄。”

片山不是說笑,亞季和公子卻愉快地笑起來。

“換言之,幽靈的‘人格’不被承認,不過——”片山逐漸沒有意識到鏡頭的存在,開始流暢地表示意見。“誰也不能斷言幽靈不存在。因為沒有人死過又活回來。”

“不錯。”公子點點頭。

“因此我是這樣想的。作為一群活著的人,誰也無法作出結論,到底幽靈存不存在。我想就當它是存在的,如何?”

“你認為當它存在比較恰當?”

“受虐待和欺侮的人死後變成幽靈,留在自己身邊,不是好事嗎?假如真有靈異現象,也許實際是一種報復行動。”

“這樣想起來怪恐怖的。”

“報復是可怕的,對人親切也是不正當的。我也不太清楚,就跟刑罰重的話,犯罪的人數會減少的道理。問題在於不要有傷害他人的意念。這個……有時像說夢話。”片山難為情地說。

“不,非常好的意見。”公子說。“你說是不是?迫口先生。”

攝影機轉向迫口。片山不由舒一口氣。

迫口對著鏡頭,有點挑釁似的擡起眼睛。很明顯的表情有所改變。

“我想現實不會那麼樂觀。”迫口說。“就譬如這個房間的少女,不是受男人欺騙而死的嗎?那麼她何不變鬼跑去找那個男人?在這裏扮神弄鬼,怎能傷害那男的?”

“迫口先生,你是說受騙的人錯了?”公子問。

“我可沒那麼說。”迫口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她可能時常打瞌睡——”

就在那時,地毯上面盛餅幹的盤子劈啪一聲裂為兩半。

“哇!”亞季從床上跳起來。

“盤子破了,誰也沒有碰過它。”公子說。

攝影機往下照。晴美說,“就是這個。在我面前突然破掉了。”

“嚇人得很。”公子拍拍胸口。“迫口先生,如何?”

“溫度的關系罷了。”迫口說。“一大堆人擠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而且亮了聚光燈,這才破裂的。”

亞季對片山說。“真是這樣嗎?”

“我想不是。”片山低聲說。“有點不對勁。”

“什麼東西不對勁?”

“這個房間,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空氣緊繃繃的。”

福爾摩斯一直坐著,看著片山。

片山追視福爾摩斯的眼睛,發現它在註視迫口。

“不過,發生得恰是時候。”迫口笑著說,不過顯然的神經質了。

為什麼?片山沈思。晴美好像也有同感。

“假如真有靈異現象,現在已經是好時機了。”公子說,“雖然可怕,卻很有趣。”

片山看到福爾摩斯慢慢站起來。

片山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現在輪到久米谷淑惠的後輩同學發言。你是中內亞季同學吧!亞季同學,你直接認識她嗎?”

被公子如此一問,一直興奮地等候正式出鏡的亞季馬上緊張地說:“我是中內亞季,今年十七歲——”

“等一下。”片山打岔。

“怎麼?我的頭發亂了?”

“我想請教迫口吉郎先生一件事。”

“什麼事?”迫口親切地說。

“迫口吉郎是不是你的藝名?”

“嗯——是的。”

“你的原名是什麼?”

迫口的臉色僵硬起來。“為何問這個?”

“可以告訴我嗎?”

“幹嘛問這個?根本扯不上關系!”迫口吃驚地說,然後掩飾似的笑一下。“你想做姓名判斷?”

“我知道。”公子說。“他的原名是澤田守。”

果然如此。當迫口進來時,大家突然感覺到空氣變冷,表示她的心“溫度”下降了。

欺騙自己,逼父母走到死亡地步的男人送上門來了……

“多余的話不準說。”迫口對公子怒聲喝道。

“為何如此發怒?”

“這件事——跟我的原名有什麼關系?”

迫口好不容易壓抑自己內心的憤怒似的,冷靜地問。

片山嘆一口氣,對走廊外面的昌沼說:“聽見沒有?昌沼,這個節目不行,停止了吧!”

“片山先生!”亞季嚇了一跳。“好不容易輪到我出鏡了呀!”

“不是好玩的。因為久米谷淑惠自殺的原因,就是迫口本人。”

一時之間,誰也不能開口。就如錄影機按了停止的畫面,所有人都動彈不得。好像連呼吸也停止了。

迫口臉色蒼白,拼命忍不住垂下眼睛。公子睜大眼睛盯住他。

片山發現,公子的眼神不是普通藝人的眼神。

啪一聲,裝紅茶的杯子破了。

“哇!”亞季縮成一團。

一個接一個,所有茶杯陸續破裂。不僅裂開而已,甚且碎片飛散,支離破碎。

“媽的!”迫口站起來怒吼。“這是什麼玩意?如果你變了鬼,出來給我瞧瞧!”

這時,走廊外面傳來石津的叫聲。

“片山兄,不好了!”

片山對福爾摩斯說,“有事發生了!出去吧!”

“等一等!”晴美也站起來。

“片山先生!”亞季慌忙跟在後面。

且讓時光倒流一下,看看石津到底為什麼事騷亂……

3

石津跟著昌沼一夥人在走廊上,一同眺望電視監視器,監視器的畫面很小,看起來並不過癮。

石津的肚子填飽了,一直蹲著也很疲倦,於是站起來伸懶腰,舒一口氣,然後慢步走下樓梯。

一時拿不定主意上那兒去。既然沒有特別要事,終歸身不由主往廚房方向走去。

雖然不想吃東西,不過有東西吃的話,自然來者不拒!

走進飯廳往廚房去時,聽到汽車聲。

誰來了?石津側耳傾聽。傳來玄關的開門聲。

誰會來這裏?不可能是其他幽靈坐車來湊熱鬧吧!

石津窺探一下玄關,聽見有人比他早。一步走向玄關去。

“你不是工藤嗎?”站在玄關的男人說。“你應該沒有參加這個節目才對。”

“社長,你來得正好。我有活跟你說。”

來者是“社長”。至於工藤,石津在電視上見過他。不知道擔任什麼角色,總之出過鏡。

“還在收錄中嗎?”那位社長進到屋裏說。

“嗯。”

“在那兒?”

“二樓,那邊是客廳。”

“晤。我到客廳休息一下。”

社長自大地說了一句,誰到客廳去了。工藤也隨後跟進。

石津悄悄跑近客廳的門邊,傾耳斡聽。他本無意站著偷聽,只是完全不曉得工藤為何在這裏出現,居心可疑而已。

石津有時也會顯露刑警本色的。

“什麼?你不幹了?”社長說。

“是的。”工藤堅定地說。

“晤,反正你也沒有什麼表現,不幹也無所謂,但是你向公司借的錢必須結算了才能走。”

“我向父親說了。他答應替我還債。”工藤說。

“那就隨便你吧!”

“我把公子也帶走。”

靜默一會,社長笑起來。瞧不起人的嘲笑,普通有風度的人絕對不會這樣笑法。

“怎麼?你和公子之間——”

“我知道這樣做將會引起新聞界的渲染。”工藤打斷社長的話。“不過,我本來就很喜歡公子,出於真心,不是逢場作戲。”

“廢話連篇。你以為公子會跟你走嗎?”

“這件事且讓公子作決定好了。”

“你應該知道,那家夥——”

“你說迫口?那還不是金錢問題?”

“雙方都是。”

“你指投資?應該回本了。聽說她向公司貸款。說穿了,公司用錢綁住她的自由。假如你要她還,我會請父親幫忙。他一定肯做點什麼。為了娶她做我的新娘。”

社長呆住了。“你好像一無所知。你知道嗎?迫口和公子是——”

“我想我知道的。”工藤的聲音含有怒氣。“為何迫口會有她公寓的鑰匙?”

“當然是我交給他的嘍。”社長說。“為了捧紅公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貼上像迫口那樣的大牌。”

“大牌?聽了就倒胃。做出那種下流行為的家夥,你以為他會紅多久?算了,這件事與他無關。總之,請你向迫口要回鑰匙。不然我向他拿去。”

“不要胡說八道了!他絕對不會放過公子的。”

“待我辭職不幹,你們就無法綁住她了。”

工藤毫不畏懼地說。因為是他主動請辭的,他不怕被開除。

“開玩笑!”

社長似乎真的動怒了。聽出他話裏的激動,石津不由得頭進去窺望。

社長一拳狠揍工藤的臉。啪一聲,工藤一陣踉蹌,倒在沙發上。

乍看之下,那位社長跟普通公司的社長完全不一樣。就像黑道人物,有點厚顏無恥。

“懂嗎?像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休想恐嚇我!”

石津想,必須出面了。因為看情形他們將大打出手,作為刑警,當然有義務阻止流血事件發生。

就在這時,客廳裏面的另一道門打開,有人飛身跑出來,喊說:“住手!”

“危險!不能動刀!”工藤喊住。

石津看到跑出來的是年紀相當大的男人,恐怕六十開外了,手裏握住一把發光的利刀,不由大吃一驚。

那個社長捉住工藤。沖出來的男人撲向工藤……

也許時機不對吧!假如工藤不挺身而出的話,恐怕持刀的男人已經直接向社長刺下去了。

“這家夥幹嘛?”社長還有時間這樣喊。

可是,工藤剛剛避開男人的攻擊,踉蹌幾步,對方的刀尖又朝意想不到的方向揮過來。正好那是社長閃身避開的方向。

“啊!”

社長後退幾步,按著肩膀呻吟,然後仰頭倒在地上。

他的肩膀淌出血來。石津好不容易移動身體,沖出來說:“住手!我是警察!”

刺傷社長的男人想不到事情進展到這種田地,不由啞然呆住,工藤把那男人推向門邊,喊道:“快逃!”

“等一等!”

石津沖上前去。工藤一個箭步擋在他前面。

“讓開!”

二人頓時扭成一團。畢竟石津受過訓練,牛高馬大,力大無窮。眨眼之間,工藤的身體被他拋到沙發對面去。

在那期間,待刀的男人消失在門後了。

石津正想開門,發現門被反鎖了。

石津遲疑不定。其實破門而出也無不可,然而這裏有個受傷的人,總不能置之不理。

石津轉向受傷的社長身後,問:“傷到那兒?”

社長呻吟著說:“快點叫醫生來!”

於是石津從客廳沖出去,一邊上樓梯一邊喊:

“片山兄,不好了!”

片山、福爾摩斯和晴美出到房門外面時,石津氣喘籲籲地奔上前說。

“樓下一有人被刺傷了。”

“誰?誰被刺傷?”

“不清楚,好像是社長。”

“社長?誰刺傷他?”

“不知道。”

“喵!”福爾摩斯叫一聲,沖了出去。

說話不如行動。晴美也想到了,追在福爾摩斯背後。片山慌忙追上去。

“片山兄!救傷車是不是打一一○?”石津在後面邊喊邊跑。

“片山先生,等我!”亞季尖叫著趕在後面。

“社長?難道是我們公司的社長?”柳澤在旁喃喃自語,然後,他也慌張地趕下樓去。

這樣,一大夥人噔噔噔地踩著樓梯沖鋒而下。

“畜生!”大崎社長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按著肩膀怒吼,“在那道門後面哪!”

“片山對晴美說,“看看他的傷勢。”然後轉向石津。“兇手呢?”又對亞季說:“你去打一一九!”

“是!”亞季沖向電話機,雀躍地說。“我就一直渴望有一天打一一○或一一九看看!太妙了!”

“餵,石津,這道門能不能拆開?”

“相當堅固哪!不是不能,你不怕別人要我們賠償損失麼?”

“喵!”福爾摩斯聲,從客廳走了出去。

“說不定兇手從對面繞過來。石津,你來對付這道門,好好加油!”

晴美用手帕綁住大崎的肩膀傷口。“雖然流了血,好像傷得並不太嚴重。”

“工藤那家夥到哪兒去了?”大崎怒喊。

“社長,你沒事吧?”柳澤走過來,聞之睜大眼睛。“工藤來了嗎?”

“他也是串謀人,作弄我!”大崎漲紅了臉。“對了,柳澤,你不是在收錄節目中嗎?”

“是的——可是發生意想不到的局面。”

“什麼?公子呢?她沒好好做節目嗎——

片山跟在福爾摩斯背後,出到走廊。福爾摩斯踏著不疾不徐的腳步在前面……突然停下來,在一道門喵了一聲。

“怎麼?兇手在裏面?”

“喵!”

“可是對方有刀,必須謹慎應對——”

“喵!”

“好吧!我開門就是。”片山搭著門的旋鈕。“萬一被人砍死,是你的錯,我要變鬼找你算帳哦!”

“喵!”

片山一下子打開房門。

裏面沒有持刀的兇惡犯。片山見到的是意料不到的人物。

“探長!”

栗原的手腳被人綁在小房門的椅子上,嘴巴被東西堵住,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

片山問了等於白問,這種狀態根本無法回答。

片山急忙拿掉栗原的堵嘴之物。栗原頓時舒一口氣。

“探長!到底怎麼啦?”

“待會再說。先替我松綁子吧!”

“說的也是。”片山七手八腳地解開繩子。“這是怎麼搞的嘛?你路過這裏?不是?等一下……”

“餵,解開了沒有?”栗原不安地問。

“嗯,很簡單嘛。啊,綁的結子在這兒!”

福爾摩斯擺出一副“吾不欲觀之矣”的臉孔,扭過一邊。

“算了!”栗原泄氣地說。“我不應該拜托你。找個手腳靈活的人過來吧!”

“不,探長,這麼一點小事我可以做得來……現在只是運氣不好罷了!”

正在這時,晴美探頭進來。“你在幹嘛?啊,栗原先生!”

“好極了!謂美小姐,請你替我解開這個好嗎?”

“好的。哥哥!你為什麼綁住栗原先生?”

“不是我綁的!”

“等一下。”晴美說著,不稍一會就替栗原解開手腳的繩子。

“謝謝你。”栗原揮揮手腳的筋骨。“我以為要這樣被綁一個晚上哪!”

“早知道用刀子切斷繩子。”片山說。

“恐怕你連我的手腳也切掉!呃,外面在吵什麼?”

“對了!福爾摩斯,我們必須去捉兇手!”

片山慌忙沖出房間。

“什麼?”片山大吃一驚。“探長,這是真的嗎?”

栗原氣鼓鼓地。“我為什麼撒謊?”

“不,我沒說你撒謊。是不是真的——”

“栗原先生。”晴美說。“你說那對夫婦是久米谷淑惠雙親?”

“不錯。”栗原點點頭。“殺死迫口吉郎的經理人的就他們。”

客廳裏在座的人全都鴉雀無聲。

“那麼,他們還沒死了。”亞季說。

“晤。確實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體。”片山點點頭。“他們查到欺騙女兒的男人就是澤田守,後來改了迫口吉郎做藝人,成為明星……”

“迫口的經理人宮田一直是他的老朋友。他們以為被宮田認出險孔,於是殺了他。”栗原說。“可是,他們逃到那兒去了呢?”

久米谷夫婦的蹤影遍尋不獲。

“迫口的事會不會成為新聞?”大崎說。

“我想無法避免了。”柳澤說。

“好。迫口的名望也到此為止。我要另外推銷新人了。”

聽了大崎的發言,每個人都呆住了,可是無話可說。

“社長,救傷車來了。”柳澤說。

“晤。你留在這裏,不必跟我去。”

“可是——”

“看住工藤,可別讓他帶走公子,知道嗎?”

“是……”

大崎快步走了出去。受傷的人自己走去坐救傷車,也算奇聞吧!

“探長,你怎會在這兒?我以為你早就回去了。”

被片山如此一問,栗原馬上說:“大概是第六感吧!我總覺得好像有事發生似的。對了,必須通緝那對夫婦。他們大概逃不了多遠。”

“知道了。”

“還有必要向那個叫工藤的男人問話。”

片山正想過去打電話時,一個聲音說:“我在這裏。”

工藤安夫仁立客廳的門口。

“餵,工藤,你跟社長吵架了?”柳澤說。

“是的。使他受傷的也是我。”工藤說。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觀。

“大崎是……”

“我不曉得他受傷,不過是我做的。”

片山想,工藤在維護別人。他可以了解工藤的心情。自殺少女的雙親想向迫死女兒的迫口報復,這種心情的確值得同情。可是,這件事跟犯罪又是兩碼子事。

“還有,擊暈你的也是我。對不起!”工藤轉向栗原說。

“是嗎?幸好只是起了一個瘤……”栗原摸著後腦苦笑。

“工藤先生,你知道那兩位去了什麼地方嗎?”片山問。

“我不知道。請你不要拘捕他們。”

“那可不行。”

“他們逃走了。請你們暫且等候一段時間。”

“抱歉——”片山拿起話簡,接著噴了一聲。

“我剛剛把電話線切斷了。”工藤說。

片山嘆一口氣。

“那對夫婦的目的應該是殺澤田守——不,迫口吧!”晴美說。

“不錯。”片山點頭;“迫口呢?”

“還在樓上的房間。”柳澤說。

就在這時,傳來呱喀呱喀沖下樓梯的腳步聲。

“片山!片山!快來!”

“是昌沼——怎樣啦?”片山沖上去。

“不好了。迫口在房間裏——”

廳裏的每一位陸續飛身而出。帶頭的是福爾摩斯。

“快點上來吧!不得了啦!”晶沼慌張失揩地喊。

“到底發生什麼事?”

今田公子呆呆地站在那個房間前面。向井老師握住門的旋鈕,滿臉通紅。

“他們出來後,只剩下迫口一個人留在房裏。”昌沼說。

“冷不防地房門砰一聲關起來,怎麼開也開不開。”

昌沼指示電視的監視器給大家看。

畫面很小,細微的地方看不清楚,但是可以看到房間亂成一團。

“這是怎麼回事?”晴美嚇了一跳。

“又來了!”向井喊著說。

迫口好像被什麼推到房門的角落,背向鏡頭,抱住頭蜷縮成一團。他的周圍全是散亂的畫。

又有什麼飛向迫口。杯子。接著是碟子飛過去打中他。

臺燈、小盒子、書本,一件又一件的朝他摔過去。

“從剛才開始就這樣折磨他的。”昌沼說。

“想辦法打開房門啊!”

“門太堅硬了,行不通。”向井說。

“石津,開門!敲破也無防!”片山命令說。

“這是什麼玩意?”栗原眼都大了。“誰在丟東西?”

“是她。”片山說。

“一個女子,怎能丟出那麼多東西?”

“這具幽靈現象喲。”

“幽靈……真的嗎?”

“一看就懂了。”昌沼說。“房間裏只有迫口一個人罷了。”

那時候,石津取代向井設法開門。

“怎麼樣?”

“動不了。只能拆掉鎖頭——”

“對了,拆鎖。沒法子啦,拿點什麼道具來吧!”

“擔心死了。”昌沼看著監視器的畫面說。

“擔心什麼?”

“迫口一直蹲在那裏不動。剛才還跑來跑去躲避攻擊的。”

“不能拖時間了。餵,石津!”

“有個煙灰盅。”石津捧著一個有腳座的煙灰盅跑回來,好像很重。

“好,就用這個,總可以把門敲開吧!”

石津握住煙灰盅的腳部,就像拿球棒似的氣勢。然後大喝一聲,揮動煙灰盥直擊門的旋鈕。旋鈕應聲飛起。

“再來一次!”片山喊。

石津再度揮動煙灰盅,槌了一次又一次。房門終於搖動了。

“差不多了。”石津撩掉頭上的汗。“我來也!”

石津的身體往門撞過去。砰一聲,傳來什麼東西破裂的巨響,房門開了。

眾人一起蜂擁向淑惠的房間。

4

“真不得了!”首先出聲的是栗原。

其他人啞口無言,一動也不動。

石津終於站穩腳步。剛才房門打開後,他被大家推撞而滾了進來。

“太厲害了。你說是不是,晴美小姐?”

“真厲害……”晴美見到室內的情景,不禁啞然。

“我的肩膀痛死了。舊房子的結構果然堅硬無比……”

石津抱怨地說。

“是不是打過臺風?”

栗原的話不無道理。書架上的書本一本也不留,全都扔出來了。書架本身也倒了下來。書桌上的東西全都沒有了。

臺燈被拋到地上。還有書桌的抽屜、衣櫥的抽屜,一件不留地飛了出去,裏頭的東西傾倒一空。

椅子推倒了。梳妝臺的鏡子蹭到床上。所有毛公仔類散亂在地,扶椅完全翻過來,四腳朝天。

只有門邊的大衣架好端端地豎立在那裏。

總之,原本就不是太大的房間,加上物品飛散,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就在那時,片山等一幫人劈裏啪啦擁了進來。

大家都被眼前瘋狂的光景嚇得目瞪口呆。

“對了!”片山回過神來。“迫口沒事吧!”

“對對對。”柳澤慌張撥開書本,走向蹲在墻角的迫口。

“被這麼各式各樣的東西打中,不會沒有事了。”栗原說。“需要另外一部救傷車吧!”

“我也覺得肩膀很痛……”石津顧慮地說,可是誰也不在意他的話。

“餵,迫口君你沒事吧!已經平靜下來啦。”

柳澤拼命搖動迫口的肩膀,沒有反應。

“會不會暈倒了?”亞季說。“真是窩囊廢!”

“欺騙女人時就神氣啦!”晴美好像也不同情他。

當然片山也不太同情迫口。不管當時他多麼年輕不懂事,拋棄女人總不是好事。何況剛才可以看出,他和今田公子之間也不是普通朋友關系。

“嘩!”柳澤驚呼一聲。

“怎麼啦?”片山問。

柳澤慢吞吞地站起來,帶著奇異的表情。“好奇怪……這個……”

柳澤舉起右手給大家看。黏黏的東西。

“是不是血?”片山睜大眼睛。“他受到重傷?”

也許是杯子碟子的碎片割傷了他。

“你不行。”栗原沈著不來。“石津,你去看看。”

“我的肩膀好痛。”石津喃喃咕咕地說著,一邊跨著地上堆積的雜物走過去。

“把他擡到這邊來。”栗原說。

“他好重啊!”石津的手伸到迫口腋下,一把把他拖起來。“振作一點——好了!”

石津抱起迫口的身體,往片山他們的方向轉過來。

“哇!”亞季第一個發出短促的驚叫聲。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把刀深深的刺在迫口的腹部上。

鮮血染紅他的襯衫……

“怎麼樣?”

石津從後面抱著迫口,看不見他腹上的刀子。

“不得了。”栗原喃喃地說。“總之搬來這裏。”

石津依言將迫口的身體搬過來。

“放在那兒?”

“床上——”栗原說到一半,亞季打斷了他。

“這裏不行——”亞季厲聲說道。“這是她的床,不能讓他躺下來!”

“那就擡去走廓外面吧!”

誰都可以看得出,迫口已經活不成了。

當他躺在走廊時,栗原確認他已死亡。

“怎麼會這樣!”昌沼俯視迫口的屍體,似乎不能置信。

“片山!通知驗屍官來一趟吧!”栗原說。

“知道!”

可是,電話線已被工藤切斷了。沒法子只好出去外面找電話。這附近應該有公共電話吧!

“對了。社長的車子在外面。他的車上有電話。”柳澤說。

“太好了。”片山喃喃地說。

晴美不見福爾摩斯,四處張望。發現它沒有進房看室內的情形,一直註視沒有映像的監視器畫面。

“怎麼啦?”晴美上前問。

福爾摩斯木無表情地擡頭看她一眼。

“對不起。”昌沼走過來。“讓我收拾一下。這個東西太妨礙了。”

福爾摩斯一直盯著昌沼把機器拉開一邊的動作。

三十分鐘後,久米谷家更是喧囂不安。除了不會開口的迫口以外——

“幽靈殺人?”栗原終於開腔。“太驚人了!我高興得掉眼淚啦。”

“可是探長……”

“肯定只有迫口一個人留在房裏嗎?”

“是的。”昌沼點頭。

全體集合在客廳裏。片山、晴美、福爾摩斯、柳澤、昌沼、工藤、中內亞季、向井……

只有今田公子覺得不舒服,躺在隔璧的小房間。

“那個時候,公子和向井老師出到走廊了。”昌沼說。

“當時工藤、柳澤和大崎社長在樓下。”晴美說。

“我也是。”亞季舉起手來。

“對不起,我忘了。”晴美說。

“換句話說,那時確實只有迫口一個人留在房裏,是嗎?”栗原在全體的臉上看來看去。

“應該是的。”片山點點頭。

“一個人留在房裏的當兒,肯定他是活的嗎?”

“當然。”昌沼說。“房門砰地關上時,我也嚇了一跳,迫口也很害怕,拼命吵著叫人開門。”

“原來如此。”

“然後我就開了電視監視器,看到室內的情形。”

“只要重看錄影帶,說不定有所發現。”栗原說。

“很抱歉。”昌沼搖搖頭。“攝影機雖然開著,可是沒有轉動錄影帶。”

“沒有開動錄影帶?”

“嗯。我沒想到演變到這種田地。”

“說的也是。”片山點頭附和。

“那麼,沒有拍到我了。”栗原喃喃地說了一句,假咳一聲。“可是,怎麼回事?被殺的是紅牌小生,兇手卻是幽靈?勢必轟動嘍!”

片山若有所思。

這時房門打開,驗屍宮南田出現。

“怎樣?”栗原問。

“幾乎即刻死亡。”南田說。“好像在那兒見過的險孔。”

“他是迫口吉郎。”晴美說。

“真的?怪不得……我家千金是他的影迷——”想了一下,又說。“可惜不能請他簽名留念啦。”

南田的出現,總是帶來一股從容不迫的氣氛。

“對了,簽名。”栗願有感而發。

“探長!什麼簽名?”

“沒有,沒什麼。”栗原慌忙搖頭含糊過去。

“應該怎樣發表消息?”

“問題在這裏。”栗原嘆息。“你懂嗎?縱然真是發生幽靈現象,飛刀刺死迫口吉郎,我們可不能這樣發布出去。”

“卻是事實哦。”晴美說。

“長官會怎麼想?他一定以為我們發神經了。頭痛死啦。當前之務只有發布說兇手在搜索中。”

“哦?幽靈?”南田很有興趣。“我喜歡這種故事。”

“兇手一定是人。”栗原強調。“必須循著這條線進行搜查工作。”

“首先必須查出那把刀原本是否在房間裏。”片山說。

“還得確定上面有沒有指紋。”

“幽靈有怎樣的指紋?有趣極了。”南田說。

“應該有我的指紋在上面。”一個聲音說。

“公子!”工藤站起來。“已經好起來了?”

“對不起,害各位擔心了。”

公子走進客廳,臉色依然蒼白。

“請坐。”栗原非常緊張地讓公子坐下。“你是指那把刀的事?”

“是的。那是我的刀。”公子點點頭說。

“你的刀,難道——你帶著刀在身上?”

“不是經常帶刀,只有今天而已。”

“今天為什麼帶刀?”

公子遲疑了。工藤搶著說。“讓我來解釋。”

“算了。”公子制止他。“因為我想殺了迫口。”

眾人看來看去。

“我來解釋事情內幕。”工藤再說一次。

於是,他把公子如何被迫口玩弄,以致公子意圖自殺,為了隱藏這件醜聞,制造工藤是“假情人”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這是真的。”柳澤點頭作證。

然後工藤再提起自己真心想跟公子結婚,以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些全都是真的嗎?”栗原問。

公子沈默地點點頭。

“好狠心的男人。”晴美說。“殺掉也無妨——雖然不能這樣說……”

“有什麼關系?死也不足惜。”亞季憤然說。

“因此你帶著刀子,準備殺了他?”

“是的。我藏起來了。”

“藏在——”

“我坐在地毯上時,怕被人看到,藏到床墊底下。”公子說。“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正在困惑著不知怎麼辦才好……”

“後來石津大喊大叫,大家都跑出去了,你也跟著出去——那把刀就放在原處?”栗原問。

“是的。”公子點點頭。“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下子忘了刀子的事。然後……”

“然後房門突然關上了。”昌沼說。

“原來這樣。”

“那不是她幹的。我們親眼看著。”

“晤……”片山也困惑不已。

事情太奇妙了。可是大家親眼看到電視監視器,毋庸置疑。

栗原露出為難的神色沈思不語。盤起胳膊,雙唇緊抿。

在場的每個人都看著他,等他發言。

福爾摩斯出其不意地穿過客廳中央,輕盈地跳上桌面。

所有眼睛都投射在福爾摩斯身上。

片山也在註視福爾摩斯的舉動,以為它“有話要說”。

福爾摩斯在眾目睽睽下,慢吞吞地坐在桌子中央,打個大大的哈欠,前肢往內一彎,閉起雙眼。

眾人見狀,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沈重的緊張感消除後,大家面面相覷。

“好吧!”栗原站起來。“總之,今晚大家可以撤退了。不過,我想明天還會逐個逐個的向各位請教。”

柳澤輕輕拍一拍公子的肩膀。“回去休息吧!這件命案報導出來後,你又有得忙了。”

“嗯。”公子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向你請教。”栗原喊住她。

公子的表情僵硬了,反問,“什麼事?”

“其實我是你的擁蓬。能否請你替我簽名?”栗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聽到栗原的話,亞季大笑起來。公子也微微一笑,回答說:

“好,我很願意。”

片山苦笑不已。然而突然地把視線轉向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的眼睛微開,仿佛在說。“這件事還沒結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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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Admin 周日 6月 15, 2014 9:31 pm

第四章 摻淚的文字


1

“晴美小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晴美轉過身去,但見中內亞季從後面走過來。

“瞳,今天認不出是你來啦!”晴美說。

這裏是N會堂的大堂,年輕少男少女鬧哄哄地跑來跑去。身穿亮麗的橙色洋裝的亞季混在其間,乍看之下出色得宛如明星般。

“這是我親自挑選的!”亞季轉了個身給晴美看。

“好漂亮。今天不去上課?”

“從學校回來了。我在路途上換衣服的。”

“那就好。我以為你這副裝扮上學哪!”晴美笑道。

“其實違反校規的。”亞季說。“必須先回家去再出來。可是我怕趕不及開演嘛。”

今天六點鐘,在N會堂開演的是“今田公子——幾時再見演唱會”。

“萬一被人識穿了豈不糟糕?”“

“沒問題。我有擋箭牌!”

亞季伸手指向擺煙灰盅的地點。向井老師正在那裏抽煙。晴美向他揮揮手,向井慌忙揉熄香煙抵頭致意。

“跟老師在一起就夠力了。”

“可不是嗎?”

“我也有一張擋箭牌。瞧!”

晴美指示的方向,看到的是“鬼偵探”栗原探長,正在熱心地翻閱節目表。

“確實如此。”

“萬一需要輔導,他一定好好照顧你。”

“晴美小姐——”亞季的話沒說完,傳來一個很有威勢的聲音。

“久等啦!”石津兩手捧著三文治盒子和咖啡,興沖沖地走來。

“謝謝,石津。早知道多買一份給亞季同學。”

“我肚子餓了!”亞季也老實不客氣。

石津遲疑一下,說:“我把自己這一分給你。反正還有兩份……”

“咱們到那邊坐下來吧!”

在晴美的催促下,三人在大堂一角找到空的椅子坐下,

亞季立刻大口吃起三文治來。

“片山先生今天來不來?”亞季邊吃邊問。

“應該來的。不過好像突然接到緊急差事——”

“那真掃興。”石津接腔道。其實他求之不得,吃得更開心……

迫口吉郎被殺半個月後。

當然周刊電視等還在為這件事繼續騷動,然而年輕的一代容易貪新厭舊,對新事物敏感,逐漸對迫口事件不太熱心談論了。

兇手依然不明。片山也為搜索的事忙昏了頭。

久米谷淑惠的雙親在被通緝中,仍末發現行蹤。

有關迫口和自殺少女的故事,新聞界也在發掘中,然而為了避免說死人的壞話,並沒有過分提及他們的故事。

某個周刊也曾報導過,那幢房子發生幽靈現象,然而卻沒有跟兇殺案聯系在一起。一也許超自然的事情可以作為有趣的故事品種,一旦牽引涉到現實的殺人事情,總是覺得那是“荒誕不經”的故事。

公子呢?她和工藤的婚事發布出來後,決定退出藝壇,於是舉辦“幾時再見演唱會”。

大崎也是生意人。迫口死了,他看出公子以後不會比現在更受歡迎,於是很爽快地認可她和工藤的關系。

這麼一來,大崎不想見到工藤因傷害罪名被逮捕,加上自己傷得不重,反而改變口供說是自己不小心刺傷自己,維護工藤的名譽。並且顯示通情達理的一面,祝福地說。“希望你成為一流的廚師!”

接著策劃公子的“再見演唱會,”想以公子引退的名義大撈一筆,只花了十天準備功夫,決定在全國十個地方舉辦巡回演唱會。加上另外錄了兩張大碟,以及出售演唱會的現場錄音帶,實行唯利作戰。

“啊,原來你們在這兒。”

公子的經理人柳澤老遠走過來打招呼。

“開演前一定很忙吧!”晴美笑盈盈地說。

“公子叫我來看看你們是不是來了。還有一點時間,請到後臺參觀一下好嗎?”

“好哇!”亞季又跳起來歡呼。

“我得去通知另外一個人。”晴美站起來說。

“謝謝你的大海報。”栗原難為情地說。“可惜……半路殺出一件無聊的工作,我得離開了。”

“那真遺憾。”公子穿著舞臺用的可愛衣裳說。

處身在後臺,加上華麗的眼裝打扮,今天的今田公子跟那天大不一樣,宛如另外一個人般燦爛奪目。

“嗨,各位好。”工藤走了過來。

“是你。”栗原先看到他。

工藤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因為那天擊暈栗原的是他。

“不用擔心。我是著名的鐵頭。”栗原笑道。“對不起,我要先告辭了。好好加油!”。

栗原從後臺出去以後,公子說。

“片山先生和小貓咪沒來嗎?”

“他帶福爾摩斯去辦事了。”晴美說。

“他的工作排得密密麻麻是嗎?好辛苦。”亞季說。

“沒法子。不過已是最後的了——”晴美望望工藤。

“這個需要照顧的小倔子不在,我可寂寞啦。”柳澤說。

“好過分!”公子笑了。

“喲,大家都到齊啦。”昌沼出現在後臺。

“我哥哥來不了。”晴美說。

“片山兄?那真遺憾。”昌沼說,看到亞季。“是你,畢竟你應該做藝人!”

“嘩!”亞季又歡呼跳躍起來。

栗原出到大堂,帶著為難的表情走向公眾電話。

大堂裏喧嚷吵鬧,栗原皺皺眉頭,放十元輔幣進去。

“我是栗原。晤,大家到齊了。”然後四處張望一下。

“片山,做好來哦。”

栗原掛斷電話,走到大堂一角,靠著墻壁。

開演的鈴聲響起。大堂的人潮陸陸續續地魚貫進入會堂內。

觀眾打著拍子一邊鼓掌一邊喊。“公子!公子!安可!”

第三首重唱曲結束,公子帶著滿臉汗水深深鞠躬。

不知是汗抑或眼淚。好像連公子本身也分不清。

“再見!謝謝大家長期的捧場,謝謝!”

公了一邊喊一邊用力揮手,銀幕徐徐降落。

終於,場內的燈光亮起,觀眾開始離座。

“太好了!我覺得自己年輕了十歲。”向井說。

“老師!你這副裝扮可不太年輕哪!”亞季開他玩笑。

“回去吧!”晴美站起來。“要不要轉去後臺?”

“去去去。”亞季說。

看樣子,她對昌沼的握議相當感興趣。換言之,去到後臺,可以體驗“做藝人”的滋味。

“中內同學!”向井說。“你做藝人倒無所謂,也得好好應付學校功課哦。”

“遵命!”

晴美帶頭走向前面,他們穿過熙來攘往的大堂,走向後臺。

“咦!”晴美突然停下腳步。

“晴美小蛆,怎麼啦?”石津問。

跟音樂不太有緣的石津,演唱會期間幾乎都在睡覺,現在精神奕奕得很。

“剛才是不是福爾摩斯的聲音?”

“福爾摩斯?”石津搔搔頭。“它說了什麼?”

“算了。也許是心理作用。”晴美搖搖頭”

晴美等人繼續走向後臺。

“精彩板了。”昌沼迎著香汗淋漓的公子說。

“謝謝。”公子的臉因激情和熱情而漲紅了。“我是第一次如此專心致誌的投入演唱。”

“太好了。”工藤上前擁抱公子,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不行,好好親一親嘛!”公子抗議。

“餵餵!”柳澤笑道。“不要當眾肉麻啦!”

“的確太美妙了。”公子嘆息。“不如不引退吧!”

“那我們的婚事怎辦?”工藤睜大眼睛。

“開玩笑而已。”公子吻他一下。“我想已經結束了,感覺十分充實。也許有一群歌迷會記住這次的演出……”

柳澤點點頭。“一定記得的。”

這時,亞季他們浩浩蕩蕩的擁了進來。

“很精彩,恭喜你。”亞季用力握住公子的手。

“謝謝。說不定不久以後,你也會站在舞臺上。”公子說。

“我保證。”昌沼說。

其他歌迷和藝能記者蜂擁而至,後臺頓時混亂起來。

“不能幹擾她。咱們走吧!”晴美對亞季說。

“嗯。那麼再見了,公子小姐。”

“她還要巡回演出。”柳澤說。“全部結束之後,咱們原班人馬再聚一聚吧!?

“這個想法不錯。”亞季說。“我該穿什麼好呢?”

晴美和石津先走出後臺,在甬道上等候。

“喵!”

“啊?福爾摩斯!”

晴美嚇了一跳。原來福爾摩斯就坐在不遠的地方。

“果然你來了。哥哥呢?”

正好片山走向甬道這邊。

“哥哥!幾時來的?有沒有看到一部分的演出節目?”晴美興致勃勃地間。

驀地晴美的臉色僵硬起來。片山後面站著兩個男人,一看就知是便衣刑警。在隱蔽處也看到栗原的影子。

“哥哥!”

“大家都在嗎?”片山沈重地說。

“嗯,怎麼啦?”

片山飛快地瞥一眼福爾摩斯,從口袋掏出一樣東西。

“逮捕令。”

晴美屏住呼吸。“誰的逮捕令?”

在片山回答以前,柳澤從後臺走出來了。見到片山,笑臉迎上來。

“片山先生,原來你在這兒。請你進去看看公子吧!”

“柳澤先生,來得恰好。”

“什麼?”

“你的逮捕令下來了。請你跟我們走。”

柳澤呆呆地望著片山。

晴美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趨上前說。“哥哥,不可能的……你認為迫口是柳澤先生殺的?”

“只有柳澤先生辦得到。”片山的聲音像是擠出來的,“那時,迫口暈了過去。柳澤過去把他抱起來時,發現公子的刀。當時他背向我們,假裝搖醒他,其實用刀刺死迫口。”

“怎麼可能!”晴美愕然。

柳澤的臉色蒼白,卻用堅決的表情看著片山,點點頭說。“好,我跟你去。”

“拜托了。我想不需要手銬吧!”片山說。

“我想起來了。”柳澤解釋。“經理人突然不見了,公子一定很困擾。我想跟她說一聲。”

“有工藤君在呀。讓他向她解釋好了。”

“說的也是。”柳澤笑一笑。“也許工藤才是最恰當的經理人!”

“我們走吧!”

“好的。”柳澤落落大方地開步走。

片山跟在柳澤背後,兩名探員在途中夾著柳澤走。

晴美呆呆地目送他們。驀地發現福爾摩斯依然坐著不動。不由喊道:“怎麼回事?這事可真?”

“好玩極了。”亞季跟向井一起走出來,發現福爾摩斯。

“咦。小貓咪。”然後看到片山的影。“片山先生!呃,他不是片山先生麼?”

“嗯……”晴美說不出話來。

“怎麼不等我一下嘛!”亞季撅嘴生氣。

“中內,他是大人呀。”向井驚訝地說。

“我也是大人!”亞季駁嘴。

“可是——你是什麼意思?”

“嗯嗯,什麼意思呢?”亞季促狹地笑。

“對不起。柳澤先生去了哪兒?”工藤探頭出來。

“我想他不會馬上回來丁。”晴美說。“請你取代他做事吧。”

“什麼?”工藤不解地眨眨眼睛。“怎麼回事?”

“因為——”

“瞄!”福爾摩斯叫了一聲,仿佛在制止晴美發言。

晴美望望它那素來木無表情的臉。嘆息不已……

“你是來真的?”晴美問。

“不要再說了。”片山嘆一口氣。“我心裏也不好過的。”

“早就該這樣說的。”晴美氣忿地說。“我看錯人了。沒想到栗原是那樣的人。”

回到寓所好久了,片山和晴美之間的氣氛十分惡劣。

不,也許,只有晴美單方面心情惡劣。

“福爾摩斯也是的!”晴美亂發脾氣。“為何不拉住栗原?”

“喵!”福爾摩斯好像在說,我也很氣。

“我也不是不明白警方的立場,可是……”

“可不是嗎?探長總不能說,兇手是個幽靈呀。”

“雖然如此……柳澤沒有必要殺了迫口呀!”

“那就不懂了。”片山在榻榻米上面躺下來。

“你太推卸責任了。”

“可是,當時的場合,確實只有柳澤有機會殺迫口。”

“那是人的情形。可是那個房間是特殊的。”

“我知道。”

晴美搖頭。“毫無動機的亂逮捕人,太沒道理了。”

“晤。”片山翻過身去。“大概因證據不足而無罪釋放的。”

“我知道呀!傻瓜!”晴美瞄著天花板。“你們只為了維持面子罷了。”

“這也是理由之一。”

聽了片山的話,晴美回過頭來。“其他還有什麼理由?”

片山慢慢坐起來。“你認為呢?”

“什麼事?”

“你想,殺死迫口的真是她嗎?”

“你指久米谷淑惠?當然嘍。你認為不是?”

“我不知道。”

“可是,我們親眼看到那個電視畫面的……”

“咦……”

“假設迫口是在那之前被殺的話……不可能。因為當時迫口抱著頭,東西打中他時,他還舉起手去擋,肯定當時還活著。”

“是嗎?”

“你有什麼覺得不妥?”

“我不知道。就是覺得有點什麼不妥。”

晴美聳聳肩。“你真莫名其妙。”

就在此刻,電視突然扭開了。上映歌唱節目,震耳的搖滾樂傳揚出來。嚇得晴美跳起來。

“怎麼回事?發生幽靈現象嗎?”

“不是。”片山說。“餵,福爾摩斯,不要調皮了。”

不知何時,福爾摩斯把電視的搖控器擺在面前,伸出前肢去按掣。

“嚇死人啦。”晴美拍拍胸口。“福爾摩斯幾時變成搖滾樂的歌迷?”

“喵!”福爾摩斯繼續用前肢去按波道的鈕。

“哎哎,不是遊戲的時候。快快熄掉!”晴美說。

“喵!”

“等一等。”片山站起來。“遙控器……可能是這樣。”

“什麼?”

“迫口也許真是被人殺死的。”片山說。“我要去久米谷家一趟。”

“現在?”

“晤。你去不去?”

“怎麼不去?”晴美邊走邊說。“等我一下。我馬上好。”

望見晴美走進房裏,片山說。“女人怎麼如此率直?”然後對福爾摩斯說:“大概只有晴美這麼可愛……”

“喵!?”福爾摩斯的叫聲如平日般嘹亮……

2

這種事也真少有。亞季自己告訴自己。

即是跟蹤別人的時候。

亞季覺得稀有的是,通常為了調查學生的行動,老師跟蹤學生的事不是沒有。相反的學生跟蹤老師,卻是不常聽到的事。

“老師去那幢房子。”亞季喃喃自語。“我應該換件沈穩的衣服來才對……”

亞季穿的依然是去後臺看公子時的亮色洋裝,不適宜跟蹤人的衣裳——

當時在後臺時聽到柳澤被捕,所有人都楞住了。

公子差點失神,工藤慌忙扶住她。

開朗的氣氛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一到明天,恐怕新聞界知道了,馬上蜂擁而至。於是工藤立刻把公子帶到不引人註意的地方去了。

亞季和向井也離開後臺回家去。

向井先叫計程車送亞季回家,路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亞季說:

“能不能先轉去學校?我想起學校還有點事。我下後你再搭這部計程車回家吧!”

“是!”當時亞季一口答應。

亞季總覺得向井老師的樣子有些古怪。說實在的,向井的個性是想到什麼就在臉上表現出來的類型。

計程車在學校前面停下,向井一個人下車,向亞季揮揮手。“明天見。”然後走近校門方向。

“上哪兒去?”司機問。

亞季毫不遲疑地說。“到前面一百米的地方讓我下車。”

司機露出好奇的表情。不過,向井已經多付了一筆車資,於是很高興地讓她下車。

亞季悄悄走回學校,果然發現向並沒有進去學校裏面,而是在外面的馬路走著。於是現在亞季在後面跟蹤他。

來到久米谷家前面時,亞季訝然一驚。

屋裏亮了燈。有人在裏面!

向井好像沒有特別意外的樣子,從大門走了進去。

一定有什麼蹊蹺。老師藏著什麼秘密……

亞季當然不會就此罷休回頭走。

大門虛掩著,亞季不聲不響地走了進去。踏前庭,暗想總不能從玄關進去。有無其它入口呢?

想了一下,記起廚房還有一道門。

在黑暗中靜悄悄地走動時,亞季覺得很有趣。

被石子絆了一下,差點喊痛,慌忙捂嘴巴,在枯樹下蹲下來。

好不容易循路走到廚房後門前面。

擡頭一看,大呼不妙。廚房亮著燈,顯然有人在。

怎辦?亞季遲疑一下,站起來。立刻聽到後面咯噠一聲,什麼東西倒下來了。

亞季嚇得跳起來。

廚房傳來響聲。有人出來了!

亞季呆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突然被人捉住手臂,還沒有得及呼吸,嘴巴已經被人捂住,拖到幽暗的草叢去了。

死定了!亞季想。不要殺了像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吧!

“安靜!”耳邊有聲音說。“是我啊!”

“片山先生!”

“噓!”

廚房的後門打開。出現一個人影。

“什麼人?”

向井老師的聲昔。

“喵!”遠遠傳來的貓叫聲。

“沒事。野貓罷了。”向井對著廚房裏頭說。

門又關了。亞季呼一口氣。

“嚇死我啦。”亞季說。

“我也被你嚇死了。”片山說。“你在這裏幹嗎?”

“彼此彼此。”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哦。”

“晴美小姐也來了?那麼剛才那只貓——”

“當然是福爾摩斯了。”

“真的嗎?”亞季不解地側側頭。“叫聲好像不太一樣。”

“因為福爾摩斯是偵探貓呀!”片山說。“它使用別種的音色。”

“喵!”亞季欽佩地睜大眠睛。“我是跟蹤向井老師的。”

“是嗎?完全一樣。”

“你說誰?”晴美說。

片山漠視她的質問,顧左右而言他。

好幾個人在客廳裏。可惜不能偷看到是些什麼人。

“他們在幹什麼?”亞季看著廚房方向問。

“我想他們在商量。”

“商量什麼?”

“商量應該怎麼辦——因為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柳澤會被警方逮捕。”

“我也嚇了一跳。片山先生,真是柳澤殺了迫口嗎?”

片山看著亞季。“你想呢?”

“我認為——不可能。可是,假如是‘人’殺死迫口的話。只有他做得到。”

“那可不一定。”片山說。

“騙人!”亞季大吃一驚。

“真的。假如我的想法不錯,廚房裏的人應該包括的你的老師和電視臺的昌沼。”

“昌沼先生也在?”亞季想了一下。“好,我去看看。”

“什麼?”

片山呆了,根本來不及阻止,亞季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地急急走到後門前面,用手咯咯敲門了。

“誰?”向井的聲音。

“老師的愛徒。”亞季清晰地回答。

片山潛身在暗處,嘆一口氣。傻女孩……

“中內同學!你——”

門開了,向井驚訝得很。

“我跟蹤老師來的。你在幹什麼?——嘩,昌沼先生。工藤先生也在呀!”

亞季窺望室內,故意大聲喊出幾個人的名字。

“等等——進去再說。真拿你沒法子。″

向井開門讓亞季進去,門又關上。

“她不會有事吧!”晴美說。

“嗯,他不像那種會危害小妮子的人。”

“怎麼辦?”

“我想來個現場驗證。”片山輕輕敲一下福爾摩斯的頭。

“找找看,那裏有路可以上到二樓。”

“喵!”福爾摩斯叫一聲,表示放心,然後快步行走。

“它想從哪兒進去?”

“不知道,總之跟去看看。也許還有隱蔽的出入口。”

“可是——”晴美欲言又止。

“怎樣?”

“沒什麼,橫豎馬上就分曉了!”

“餵!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片山為難地說。

晴美忍住笑聲。“我就知道可能是這一招。”

“可是……福爾摩斯,你是貓,我是人喲,替我設身地想一下好不好?”

“喃!”福爾摩斯好像是說,不想來的話不要勉強。

福爾摩斯就在頭頂上。換言之,它在一棵樹上。

那是一棵堅實的大樹,枝椏也很祖大。起碼可以讓片山一個人爬上去。

“問題是怎樣爬到上面去。

“那我先上了,”晴美率先爬樹。

小學生時代,在“特技”一欄裏,晴美寫的是“爬樹”,嚇得老師瞪大眼睛。可見她的技術了得。

晴美很快就爬到福爾摩斯坐著的枝椏根部。

“哥哥,快點!”

片山的弱點很多。除了怕血和女人之外,還有懼高癥。

“我先進去啦!”

“知道了。”片山嘆息。“我只是不想死在這裏……”

奸不容易攀上粗樹下,問題在枝椏部分。

福爾摩斯從樹枝輕輕一跳,一把抱住久米谷淑惠的房間窗口。

窗口竟然輕溜溜地打開。

“她替我們開窗了,好極了。”晴美說。

“什麼?”

“她在註視我們那!”

“這有什麼好的!”

晴美雙手勾在枝椏上,兩腳搭著窗口。呼一聲就滾到窗子下面的睡床上。

“輕而易舉。哥哥,上來吧!”

片山跨著粗樹枝,戰戰兢兢地往前進。樹枝變得愈來愈細,他的兩手捉住枝椏……

“哇!”

片山一下子失去平衡,翻個筋鬥,好不容易緊緊捉住樹枝。只有右手而已。

“不行了!”

另一支手放松的話,縱然不死,也會折斷一支腳!

樹枝比外表脆弱得多,發出嘎啦嘎啦的破裂聲。

完了,快要墜落地面了——片山正在這樣想時,突然被一支無形的網托住似的,一下子把他擡起來,轉眼就使他從窗口滾了進去。

“我怎麼啦?”片山甩甩頭。

“她助你一臂之力。”晴美說。“好驚人的氣力。”

“確實……我覺得身體輕飄飄地浮起來了。”

見過幽靈現象的人不是沒有,像這樣“被拋”的經驗肯定稀罕。

“喵!”福爾摩斯叫了。

“哥哥,你看!”

片山終於發現了,迫口被殺時的驚人場面,跟今天看到的情景同樣驚人,卻是相反的。

這個房間一度亂成那個樣子,現在竟然收拾得幹幹凈凈,恢復原來的井然有序。

書桌上又擺著筆記簿和鉛筆。

“這些——全是你收拾的嗎?”片山問。

鉛筆敏捷地移動。“是啊。”然後又寫道。“為什麼從窗口爬進來?”

“哦……有點苦衷。”片山說。“不過,剛才你救了我的命。你的力量可以達到外面麼?”

“因為窗口打開了……那是界限了。”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

“你想做什麼?逮捕我嗎?”淑惠寫道。

“不,我又不能替你扣手銬。”片山說。“況且,我想沒有這個必要。”

“怎麼說呢?”

“柳澤先生被逮捕了。”

房間的空氣震抖了,仿佛受到沖擊。

“為什麼?我是——”

“我知道,柳澤不是兇手。”片山說。

“那為什麼逮捕他?”

“喵!”福爾摩斯叫了一聲,看著房門。

“對了。現在昌沼、向井、工藤等人在廚房聚集,應該是商量柳澤被捕該怎辦。”

“即是說……”晴美打岔。

“可以猜想得到這班人一定會聚集。即是表示迫口吉是如何被殺的答案。”

“迫口——不,澤田守是我殺的。”淑惠寫道。

“我認為不是。”

“哥哥,當時我們在電視的監視器上看到的呀!——”

“看到什麼?抱著頭蹲在墻角的迫口,東西打中時,他舉起手去擋,始終沒有擡起臉來。”片山說。

“意味著什麼?”

“出現在電視畫面上的不是迫口本人。”

“那麼是誰?”

“工藤。”

“可是工藤分明跟我們在一起——”晴美說到一半,恍然大悟。“我懂了。監視器放的是錄影帶重播。”

“不錯。昌沼告訴亞季錄音帶沒轉動,但若他也有份的話,當然會撒謊。”

“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迫口是在那之前被殺的。”片山說。“記得嗎?當大家知道迫口就是澤田守,即是逼死久米谷淑惠的人時,全體都像凍僵似的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石津上來呼喊你。”

“我們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留下來的是迫口、今田公子和向井。”

“昌沼也在外面。”

“當然了。今田公子被迫口玩弄,後來決定跟工藤在一起,卻再度遭受迫口侵犯。然而公子得悉迫口就是逼死久米谷淑惠和她雙親的人。當她怒火中燒時,房裏只剩下她和迫口兩個——那時向井大概也到走廓了。”

“那麼……難道是公子幹的?”

“應該是的。”片山點點頭。“公子刺了迫口一刀,然後搖搖晃晃的出到走廓。恰好這時我們從客廳奔上來,工藤、向井、昌沼三個人發現被公子刺倒的迫口……”

“工藤當然維護公子了。”

“向井老師曾經教過久米谷淑惠,可想而知很疼她。至於昌沼……”片山說到這裏,走到門邊,一下子打開房門說:“進來吧,昌沼。”

3

昌沼微笑著搖搖頭。

“片山,你跟從前的確不同了。了不起的家夥!”

向井和工藤也站在走廊上。

“你聽到我們的談話?”

“嗯。透過監視器。”

“什麼?”

“我裝了窺聽器。順手而已。”

“原來這樣。”

片山催促昌沼進到房裏,間:“你認識淑惠?”

“是的。”昌沼說。“我曾遊說她做藝人。”

“原來如此。”

“我在路上遇見她的,可是她拿不定主意。她的父母大加反對,一直不答應。不久——發生了那件事。”

“你早就知道久米谷夫婦沒死?”

“有一天,他們突然來電視臺找我。老了很多,起初認不出他們是誰。”

“那時澤田守——”

“不是那回事。他們夫婦在死亡線上掙紮良久,終於定了下來。他們表示:自己已經跟死掉一樣。能夠活下來,是神的憐憫,上天要天罰那個逼死淑惠的男人。他們沒他可以信賴的朋友,想到了我,因此來找我。”

“他說得不錯。”走廊上響起一個聲音。

一對年邁夫婦,在亞季的陪伴下出現。

向井幹咳一聲。“我把他們窩藏在學校裏。這是我一人的責任,別人毫不知情。”

“老師!了不起!我對你重新估價!”

亞季一把抱住向井,在他的臉蛋上吻了一下。

“餵餵,你幹什麼……”向井滿臉通紅。

“後來,我幫他們尋找那個對象人物。”昌沼說。“花了不少時間,終於探聽到‘澤田守’的名字。仿佛似曾聽過的名字。”

“後來知道那是迫口吉郎的原名。”

“嗯。”

“然後你就策劃了那個節目?”

“不錯。看到迫口的反應,就知道他是當事人。”

“可是,他的經理人宮田……”晴美說。

“那人等於是澤田的黨羽。”久米谷惠說。“他時常奉命來叫淑惠出去。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卻認得他的臉。”

“我也是。”昌沼說。“我沒想到迫口的經理人是他相識多年的老朋友。”

“換句話說,今田公子刺死迫口時,留在這裏的全是認為迫口該受懲罰的同黨。”片山說。

“當然。”工藤說。“他是罪有應得的。不應該判公子的罪。”

“於是我們緊急開會商量。我們希望設法做成不是公子做的。”

片山對昌沼說。“想出這個主意的多半是你吧!”

“嗯嚀。”

“工藤急忙脫掉迫口的上衣穿上。幸好他的背部沒有沾到血。他弄亂頭發,盡量做到跟迫口相似。然後走進房間,將迫口的屍體移到鏡頭照不到的地方,工藤自己則蹲在墻角,盡量避開不讓鏡頭照到他的臉。”向井說。

“我在外面看著監視器,使用遙控器操縱鏡頭,拍攝工藤被各種物體打中——”昌沼一一道來。

“若想殺他,為何把房間搞得亂糟糟?只要用刀刺他不就夠了嗎?”片山說。

“那是我們做成兇手是在房裏而上演的戲。”

“不是幽靈現象?”晴美說。

“不,我和昌沼在房裏撿到什麼就丟什麼。”向井說。

“我設定了鏡頭位置,讓錄影帶任意轉動。然後跟向井兩個從角落上丟東西打工藤。”昌沼說。

“大概很痛吧!好可憐。”亞季說。

“當然痛啦。”工藤苦笑。“不過,最辛苦的是事後當著大家面前還要假裝不痛的樣子。”

“接著將迫口的屍體搬回剛才工藤所在的位置,替他穿回上衣。工藤馬上下樓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時,昌沼把房間上鎖,將錄影帶退回來,開始重播。然後大喊不得了,叫我們上去……”片山明白過來。

“向井老師拼命開門也打不開,原來是演戲?”亞季說。

“當然,門鎖了,確實打不開的。”

“老師的演技不錯嘛。”

“然後讓我們看到重播的錄影片段,認為房裏正在發生幽靈現象。否則不能轉移我們懷疑公子是兇手的疑心,不單光是口頭證詞不夠。”

沈默一段時候。

“不是她幹的。”工藤說。“是我。”

“工藤君——”

“假如逮捕公子的話,請逮捕我。”

“那可辦不到。”片山嘆息。

“為何逮捕柳澤先生?”昌沼說。

“這樣的話,我認為你們一定會集合起來商量。”

“哦。”昌沼苦笑。“我們全是直性子的人。”

“刑警先生。”久米谷公司挺身而出。“我們殺了宮田,澤田當然也是我們殺的。不能讓那位年輕姑娘負罪。能不能當澤田是我們殺的?”

“是的。”阿惠說。“反正我們沒有將來了,再頂多一條罪名也不算什麼。?

片山困擾了。對於老夫婦的心情,他個人很了解。然而作為刑警,他總不能答應……

“等一等。”一個聲音說。

“公子!”工藤睜大眼睛。“你怎會來這裏——”

“我跟蹤你來的。”今田公子蒼白著臉走過來。“各位謝謝你們對我的好意。可是,我自己犯的罪,不能要別人償還。”

“公子,你——”

“工藤。”公子握住工藤的手。“你不必等我從監獄裏出來了。找個理想對象結婚吧!?

“胡說!”工藤怒喝。“如果這樣的話,我也做點什麼,跟你一起坐監牢。”

“總統萬歲!”亞季鼓掌。

不管任何場面,只要亞季在,怎樣也文藝不起來。

“哥哥!”晴美碰一碰片山。“她又寫東西了。”

片山過去看看書桌上的筆記簿,上面寫著。

“放過她!”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殺人畢竟是罪——”

“求求你!”

“我辦不到啊!”

頓了一會,出現潦草的字體。“你不識好歹!”

片山來不及問“這話怎麼說”,他的身體已經飛越前面的扶椅,結結實實地撞到墻壁上。

即刻天旋地轉,身體痛得快要四分五裂似的。

“哥哥!”

“危險,不要過來!”片山喊。

屋內的大衣掛架驀地浮起,以驚人的速度旋轉。片山急忙趴在地上,掛架的先端猛然撞到墻上,金光四濺。

“你——鎮定些!”

片山正想爬起來,掛架的發光金屬尖端像槍頭似的對準他飛過來。

“危險!”晴美喊。

說時遲那時快,掛架突然停止攻擊。

福爾摩斯站在片山面前。

“福爾摩斯,跑開!”片山說。

可是福爾摩斯沒有躲開。好像沒有發現大衣掛架的尖端就頂在胸前,一直坐著不動

不知持續了幾秒鐘?一只看不見的手松開掛架,噔一聲就掉在地上。

片山嘆一口氣站起來。

“哥哥,你沒事吧?”

“嗯……福爾摩斯,不要多管閑事!”

“怎麼啦?它助你一臂之力了呀!”

“被一只貓幫忙救命,人類無地自容啦!”

“喵!”福爾摩斯不以為然地叫了一聲。

室內的空氣頓得緩和下來。

片山摩挲著腰部說,“老實說,剛才所說的話毫無證據,工藤君演出的錄影片段當然洗掉了吧!因此,我也不能逮捕任何人。柳澤先生多半也因證據不足被釋放。其後的事,由你們自己做決定好了。”

說到這裏,片山催促晴美。“咱們走吧!”

走出久米谷家後,晴美問:“這樣可以嗎?”

“無可奈何呀。假如大家噤口不語的話,只好不了了之。”片山回頭望一望亮燈的房子。“不過,我想不會如此了事。福爾摩斯,你認為呢?”

福爾摩斯不答他,僅僅沈默地閉起眼睛。仿佛在說,我不明白你們人類是怎樣想的。

“有沒有計程車?”

片山邊走邊看。一部車子開過來,在他旁邊停下。

“好極了。終於趕上啦。”昌沼探頭出來說。

“怎樣?”

“我送你們回公寓呀。”

“可以嗎?”

“起嗎可以將功贖罪吧!?

“說的也是。”片山打開車門。“這就把一切一筆勾銷?好會精打細算的家夥!”

笑聲響徹夜空。片山鉆進後座車廂時,車上已有一名“乘客”。

“嗯嗯,見到我高不高興?”亞季說。

“向井先生托我送她回家的。”昌沼說。

“可以靠近一點嘛。”

亞季把片山拉近自己身邊。片山臉部綠了。

坐在前座的福爾摩斯愉快地喵了一聲。

片山打開房門,往內張望一下。

不行不行,這樣鬼鬼祟祟的,反而叫她輕視了”

“對不起,打攪啦……”片山走進久米行淑惠的房間,“我想你大概在生我的氣……不需要回答。我只想來報告幾件事而已。”

房間一片寧靜。

白晝的溫熙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殺人事件仿如做夢一般!

不真實。

“首先是令尊令堂的事。”片山說。“我請探長特別關照了。命案終歸是命案,不過不至於太過痛苦就是了。”

片山站在書桌前。

“至於今田公子,全國巡回演出的演唱會結束後,她就自首了。她的情形受到人情考慮,不會判重罪的。還有,在自首的前一天,她和工藤君註冊結婚了。當然他會等她。”

片山一邊留意桌上的白紙一邊說,“我有一件事想問你……算了,你大概不想回答。假如今田公子不殺他的話,你也會親自殺掉澤田守吧!”

片山聳聳肩。“假如你有在聽,請你想一想如何——再見了,祝福你——這樣說雖然有點奇怪……”

走到門邊時,有聲音響起。片山轉過身來。

筆記簿上的鉛筆在動。片山走過去看。

“片山先生,我沒生你的氣。”

“真的嗎?”

“幽靈和人不一樣,不會說謊。”

片山笑一笑。

“當然我恨澤田,現在還恨他。不過……我想我不會殺他。”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想,澤田一定不會一直是那樣負情的人。總有一天,也許是幾年後,或幾十年後,他有萬分之一,億分之一……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我不能剝奪這個可能性。”

“是嗎?我也這麼想。”片山微笑著說。

“我在思考自己的事之後才這樣想的。我死了,傷心的不光是我的父母和朋友。而我自己——完全切斷了自己以後的可能性,現在後悔莫及啊!”

“是的。”片山垂下眼簾。“我能不能——幫你做點什麼?”

“沒有——什麼也沒有。”字體有些顫抖和潦草。“只是偶而想念我,好嗎?”

“當然。”

“我想……我們就此——”

“我——好想活下去。活著,可以碰一碰你。好想碰一碰你的手。”停了一下。“我——喜歡你。”

“謝謝你。”

片山輕輕用手指撫摸一下筆記簿的紙面。

然後,她寫的字泅了。就像雨點打下來般,點點滴滴的文字泅了。

片山用手指貼一貼,濕的。

她的眼淚一幽靈的眼淚。

宛若證明她在生時的熱情似的,是溫熱的。

片山離開那房子時,鼻子抽搐不已。

福爾摩斯坐在路邊瞟著他。片山假咳一聲。

“嗯,我可沒哭。只是感冒罷了。真的哦!”

福爾摩斯喵了一聲,表示“大概是吧”,然後輕快地往前邁步。

片山走在後面,驀然回首。

久米谷家的房子寂靜無聲,沒有人的動靜,然而彌漫著股溫暖的氣氛,使人感覺十分溫馨。

“餵,等我!”

發現福爾摩斯走得老遠了,片山慌忙追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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