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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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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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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諾之旅小說簡介:
一片綠海之中,延伸出一道茶色的線。 這是一條簡單用土砌成的路,向西邊筆直地延伸出去。路的兩邊是沒膝高的草地,像是風向的指示標一樣,隨風緩緩波動。遠處也好近處也好,看不到一棵樹。 路的正中飛馳著一臺Motorado(註:一種摩托車,特指不能飛行的類型)。機車的後備箱上綁著一只汙漬斑斑的皮包。 Motorado轟鳴著引擎,以及高的速度奔馳著,時不時地還左右打兩下晃。每當此時,騎手就匆忙轉舵,傾斜身體,調整方向。 騎手的身形不大,穿著黑色的夾克,腰間系著寬大的皮帶。皮帶前面掛著幾個儲物袋,後面掛著手持型Pathada(註:Pathada是槍械,這裏指手槍)的槍套。裏面裝著一支自動式Pathada,槍把朝上。 騎手的右腿的槍套裏裝著另一支左輪式的手持Pathada。為了防止掉落,槍套的帶子用槍機揶住了。 騎手的帽子像飛行帽似的,只有前面有帽沿兒,兩邊帶著防寒用的耳罩。帽垂兒用風鏡的帶子扣住,多出來的部分被風吹得啪噠帕達地直響,帽子倒是因此而不會被風的壓力吹跑。 風鏡下是一張年輕的臉。大大的眼睛,俊俏而精悍的面龐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神色。 Motorado向騎手說道。 「真是的,搞不清奇諾你到底在考慮些什麽。有吃的就吃不就得了。」 被稱為奇諾的騎手答道。 「難得才發現了城鎮,隨身帶的幹糧可不能動。」 他們行進的路的前方,隱隱約約能看到一處城鎮的外墻。 「況且後備幹糧是為到最後而準備的。」 霎時,前輪由於地面坑窪不平而失去平衡,Motorado又搖擺起來。奇諾慌忙調整方向。 「哇!」 「對不起,艾魯麥斯。」 奇諾將速度一點點放慢,被稱為艾魯麥斯的機車嘟囔著。 「真是的,那個國家裏可不見得有食物呦,要是一個人也沒有,你準備怎麽辦?」 「說的也是,到時候……」 「到時候?」 「再說唄。」 到了外墻跟前,奇諾停住了艾魯麥斯。高高的城墻前是護城河和吊橋。 奇諾的目光落到了橋跟前的一所小小的建築物上,他正想從艾魯麥斯上下來時,艾魯麥斯搖晃起來,奇諾註意到自己還沒有放下機車的支架,但他無力將艾魯麥斯支起,於是就勢向左放倒了。 「啊,你幹什麽呢!奇諾,你小子把我就這麽倒放著嗎,嗨!快把我立起來,立起來!」 躺在地上的艾魯麥斯歇斯底裏地叫著。奇諾想把它一下子立起,但立到一半兒不動了。 「怎麽的啦?」艾魯麥斯問。奇諾的聲音低得像蚊子。 「肚子餓得使不上力氣……」 「所以叫你吃午飯的嘛……聽好,奇諾,早跟你說過好幾遍了,Motorado的駕駛本身就是一項運動。就算不像騎自行車那樣,單是駕駛也要消耗相當大的能量的。過不多久就在不自覺當中就使不上力氣了,而且腦筋也不靈活起來。這樣一來,平時能反應得過來的突發情況也反應不過來。很容易由於簡單的錯誤發生事故……哎?奇諾,你有沒有在聽啊?」 建築物裏一個人也沒有。 只有一臺像自動販賣機似的機器擺在哪裏。在奇諾進來的同時,機器啟動了。它向奇諾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後,很快地開出了入國許可證。吊橋放下來了。 「真夠快的呀。」看到奇諾回來,已經被支起的艾魯麥斯說。 「有點兒怪。」奇諾跨上艾魯麥斯,開動了引擎。 「有什麽怪的?」 「裏面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機器。」奇諾開動艾魯麥斯,開始過橋。 「要是進了城,總不至於也見不到一個人吧……」艾魯麥斯調侃地說。 而事實上確實如此。 「吃了嗎?」 「吃了。」奇諾邊滿足地答著,邊朝停在建築物前的艾魯麥斯走來。 「有什麽人嗎?」 「一個也沒。」奇諾簡短地說著,跨上艾魯麥斯,然後朝周圍環顧了一遍。 一條寬闊的柏油大道,兩邊有不少平房。奇諾剛出來的建築物門前掛著[餐館]的牌子。 大道兩邊還有步行林蔭道,路燈和樹木有規則地排列著。前方不遠處有個十字路口,還有紅綠燈。路向前一直延伸出去,路的盡頭是森林,除了一片綠色什麽也看不到了。 回頭看是剛才經過的城墻,左右兩邊有些什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單是從這兒看,這個城鎮就大得出奇,而且還相當的平坦。 「誰也沒有還能做得出飯菜嗎?」 「啊,都是機器做的,好好吃啊。」 「邪門的地方。」 自剛才奇諾和艾魯麥斯進來的時候,城裏就一個人也沒有。城鎮很是漂亮,道路也修整得很好。但人影卻哪裏也見不到。 這時一輛汽車駛來,在奇諾和艾魯麥斯面前停住了。車門開了,出來的不是人,而是機器。在宣讀了表示入國歡迎的致辭後,將城鎮地圖遞給了奇諾。奇諾一接過來,機器又關上車門,乘車離去了。奇諾首先查了查吃飯的地方在哪兒。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家餐館,奇諾進去看了看,果然還是一個人也沒有。但盡管如此,寬敞的店內卻一塵不染。 出來迎接奇諾的是一部搭載了電腦,還安裝了兩只胳膊的輪椅似的機器,由它接受顧客的點菜。 奇諾點的是和意大利面很相似的面食,不知用什麽肉做的肉排,以及有著從未曾見過顏色的水果。過了一會兒,由機器把菜端來了,奇諾用完餐,向機器結了帳。 價格便宜得不得了。 然後,在機器的陪送下奇諾出了店。 奇諾憑借附近的指示牌,找到了給艾魯麥斯補充燃料的地方,驅車向那裏趕去。這裏還是看不到任何人。路上看到行駛的汽車就追過去,但也只是無人的清掃車而已。在無人加油站,奇諾給艾魯麥斯做了補給。和先前的價格一樣便宜。 接下來要找旅館了。到了一看,還是誰也沒有。 奢華的飯店從裏到外掃除得格外幹凈。大廳的大理石閃閃發光。前臺裏坐著的是機器,所有的工作都做得幹凈利索。價格還是很便宜。 奇諾推著艾魯麥斯進了房間。奇諾從沒見過如此豪華的房間。他向負責接待的機器幾次三番地確認,諸如住這個房間是否真的可以,檔次有沒有搞錯,對方知不知道自己不是什麽有錢人,結賬時要是索求巨額費用是絕對付不起的之類的問題。 「窮酸相兒。」艾魯麥斯嘀咕道。 奇諾隨便地在寬敞的浴室沖了淋浴,更換了內衣和外衣。剛想自己清洗衣物時,註意到飯店有洗衣服務,就叫了這項服務。還是由機器來取的衣服,在告知明早就能洗好後就走了。 奇諾和艾魯麥斯將得來的地圖在地毯上展開到最大。 現在所處的飯店在地圖上位於離城鎮入口處很近的[東門·商店街]一帶。鎮子呈圓形,十分寬廣。剛才奇諾他們所走過的不過是鎮子的一角而已。 在鎮子的中心部,有一處標有[中樞?政治區]的圓形區域,這裏被塗成了淺紅色。在南邊有處用藍色標出的很大的一個湖。還有一個塗成茶色的[工廠研究所]的區域,位於城鎮的最北端。 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塗成了淺綠色的[居住區],占了城鎮面積的一半以上。 「這不是有人住著嗎。」 「造了這麽多的機器,還都好好運作著。一定有什麽人在。至少不會像先前一樣,只剩下最後一個人。」 「那為什麽誰也看不到呢?」 「是呀,能想到的原因嘛……比如因為宗教什麽的不可以外出啦,放假啦,剛好是午睡時間啦等等,或許只是不在這一帶住罷了。」 「那這麽說的話……在居住區?」 「有可能。」 「好吧,奇諾,咱們去看看吧!」艾魯麥斯興奮地大聲說,但奇諾卻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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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04 pm

小說名稱:奇諾之旅

本卷名稱:第一卷

序章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而美麗。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 Therefore it is.—

序在叢林中·b—Lost in the Forest·b—

接著,黑暗出現了。

一丁點兒光亮也沒有。

月亮星星也看不見。

只有和緩的風掠過樹梢的聲音,像是在點綴這黑暗似的傳過來。

「是呀……這理由有些牽強……」冷不防傳來了人聲。像是個少年的聲音,顯得稍微嗓門兒有些高。

「牽強?怎麼說?」另外一個聲音催促般地問。是個更年少的男孩子的聲音。

很短的一陣靜寂過後,最開始的那個聲音靜靜地談了起來。那語氣就像是面朝著無人的方向,說給自己聽一樣。

「我呀,認為自己有時是個不可理喻,愚蠢矮小的家夥,是個醜陋不堪的人。但為什麼這麼想並不清楚,只是時常這麼想,時常又只能這麼想……但每逢此時,其他的東西,比如說世界呀,別人的生活方式等等,都覺得是那麼美,那麼的了不起,覺得可愛得不得了……我想我是為了更深入地了解這些,才出門旅行的。」

稍微停頓了一下,聲音接著說。

「我想只要我還在旅途之中,很多艱難和悲傷的事也會在各個目的地等著我」

「是嗎?」

「但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想中止旅行。旅行很有意思,就算是有必要去殺人,我也會繼續下去的。況且……」

「況且?」

「想中止的話,隨時都可以,所以我要繼續下去。」最開始的那個聲音堅決地說,接著又問道

「你能理解嗎?」

「老實說,我不是太明白。」另一個聲音答道。

「那沒有關系」

「是嗎?」

「我自己也許也不太明白,也許我也在迷惑之中,也或許我是為了搞明白才繼續旅行下去的。」

「這樣啊。」

「行了,我要睡了。明天還有好一段路要趕呢。……晚安,艾魯麥斯。」

「晚安,奇諾。」

黑暗中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很快沈寂下來。

第一話 心痛之國

第一話心痛之國—ISeeYou—

一片綠海之中,延伸出一道茶色的線。

這是一條簡單用土砌成的路,向西邊筆直地延伸出去。路的兩邊是沒膝高的草地,像是風向的指示標一樣,隨風緩緩波動。遠處也好近處也好,看不到一棵樹。

路的正中飛馳著一臺Motorado(註:一種摩托車,特指不能飛行的類型)。機車的後備箱上綁著一只汙漬斑斑的皮包。

Motorado轟鳴著引擎,以及高的速度奔馳著,時不時地還左右打兩下晃。每當此時,騎手就匆忙轉舵,傾斜身體,調整方向。

騎手的身形不大,穿著黑色的夾克,腰間系著寬大的皮帶。皮帶前面掛著幾個儲物袋,後面掛著手持型Pathada(註:Pathada是槍械,這裏指手槍)的槍套。裏面裝著一支自動式Pathada,槍把朝上。

騎手的右腿的槍套裏裝著另一支左輪式的手持Pathada。為了防止掉落,槍套的帶子用槍機揶住了。

騎手的帽子像飛行帽似的,只有前面有帽沿兒,兩邊帶著防寒用的耳罩。帽垂兒用風鏡的帶子扣住,多出來的部分被風吹得啪噠帕達地直響,帽子倒是因此而不會被風的壓力吹跑。

風鏡下是一張年輕的臉。大大的眼睛,俊俏而精悍的面龐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神色。

Motorado向騎手說道。

「真是的,搞不清奇諾你到底在考慮些什麼。有吃的就吃不就得了。」

被稱為奇諾的騎手答道。

「難得才發現了城鎮,隨身帶的幹糧可不能動。」

他們行進的路的前方,隱隱約約能看到一處城鎮的外墻。

「況且後備幹糧是為到最後而準備的。」

霎時,前輪由於地面坑窪不平而失去平衡,Motorado又搖擺起來。奇諾慌忙調整方向。

「哇!」

「對不起,艾魯麥斯。」

奇諾將速度一點點放慢,被稱為艾魯麥斯的機車嘟囔著。

「真是的,那個國家裏可不見得有食物呦,要是一個人也沒有,你準備怎麼辦?」

「說的也是,到時候……」

「到時候?」

「再說唄。」

到了外墻跟前,奇諾停住了艾魯麥斯。高高的城墻前是護城河和吊橋。

奇諾的目光落到了橋跟前的一所小小的建築物上,他正想從艾魯麥斯上下來時,艾魯麥斯搖晃起來,奇諾註意到自己還沒有放下機車的支架,但他無力將艾魯麥斯支起,於是就勢向左放倒了。

「啊,你幹什麼呢!奇諾,你小子把我就這麼倒放著嗎,嗨!快把我立起來,立起來!」

躺在地上的艾魯麥斯歇斯底裏地叫著。奇諾想把它一下子立起,但立到一半兒不動了。

「怎麼的啦?」艾魯麥斯問。奇諾的聲音低得像蚊子。

「肚子餓得使不上力氣……」

「所以叫你吃午飯的嘛……聽好,奇諾,早跟你說過好幾遍了,Motorado的駕駛本身就是一項運動。就算不像騎自行車那樣,單是駕駛也要消耗相當大的能量的。過不多久就在不自覺當中就使不上力氣了,而且腦筋也不靈活起來。這樣一來,平時能反應得過來的突發情況也反應不過來。很容易由於簡單的錯誤發生事故……哎?奇諾,你有沒有在聽啊?」

建築物裏一個人也沒有。

只有一臺像自動販賣機似的機器擺在哪裏。在奇諾進來的同時,機器啟動了。它向奇諾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後,很快地開出了入國許可證。吊橋放下來了。

「真夠快的呀。」看到奇諾回來,已經被支起的艾魯麥斯說。

「有點兒怪。」奇諾跨上艾魯麥斯,開動了引擎。

「有什麼怪的?」

「裏面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機器。」奇諾開動艾魯麥斯,開始過橋。

「要是進了城,總不至於也見不到一個人吧……」艾魯麥斯調侃地說。

而事實上確實如此。

「吃了嗎?」

「吃了。」奇諾邊滿足地答著,邊朝停在建築物前的艾魯麥斯走來。

「有什麼人嗎?」

「一個也沒。」奇諾簡短地說著,跨上艾魯麥斯,然後朝周圍環顧了一遍。

一條寬闊的柏油大道,兩邊有不少平房。奇諾剛出來的建築物門前掛著[餐館]的牌子。

大道兩邊還有步行林蔭道,路燈和樹木有規則地排列著。前方不遠處有個十字路口,還有紅綠燈。路向前一直延伸出去,路的盡頭是森林,除了一片綠色什麼也看不到了。

回頭看是剛才經過的城墻,左右兩邊有些什麼,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單是從這兒看,這個城鎮就大得出奇,而且還相當的平坦。

「誰也沒有還能做得出飯菜嗎?」

「啊,都是機器做的,好好吃啊。」

「邪門的地方。」

自剛才奇諾和艾魯麥斯進來的時候,城裏就一個人也沒有。城鎮很是漂亮,道路也修整得很好。但人影卻哪裏也見不到。

這時一輛汽車駛來,在奇諾和艾魯麥斯面前停住了。車門開了,出來的不是人,而是機器。在宣讀了表示入國歡迎的致辭後,將城鎮地圖遞給了奇諾。奇諾一接過來,機器又關上車門,乘車離去了。奇諾首先查了查吃飯的地方在哪兒。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家餐館,奇諾進去看了看,果然還是一個人也沒有。但盡管如此,寬敞的店內卻一塵不染。

出來迎接奇諾的是一部搭載了電腦,還安裝了兩只胳膊的輪椅似的機器,由它接受顧客的點菜。

奇諾點的是和意大利面很相似的面食,不知用什麼肉做的肉排,以及有著從未曾見過顏色的水果。過了一會兒,由機器把菜端來了,奇諾用完餐,向機器結了帳。

價格便宜得不得了。

然後,在機器的陪送下奇諾出了店。

奇諾憑借附近的指示牌,找到了給艾魯麥斯補充燃料的地方,驅車向那裏趕去。這裏還是看不到任何人。路上看到行駛的汽車就追過去,但也只是無人的清掃車而已。在無人加油站,奇諾給艾魯麥斯做了補給。和先前的價格一樣便宜。

接下來要找旅館了。到了一看,還是誰也沒有。

奢華的飯店從裏到外掃除得格外幹凈。大廳的大理石閃閃發光。前臺裏坐著的是機器,所有的工作都做得幹凈利索。價格還是很便宜。

奇諾推著艾魯麥斯進了房間。奇諾從沒見過如此豪華的房間。他向負責接待的機器幾次三番地確認,諸如住這個房間是否真的可以,檔次有沒有搞錯,對方知不知道自己不是什麼有錢人,結賬時要是索求巨額費用是絕對付不起的之類的問題。

「窮酸相兒。」艾魯麥斯嘀咕道。

奇諾隨便地在寬敞的浴室沖了淋浴,更換了內衣和外衣。剛想自己清洗衣物時,註意到飯店有洗衣服務,就叫了這項服務。還是由機器來取的衣服,在告知明早就能洗好後就走了。

奇諾和艾魯麥斯將得來的地圖在地毯上展開到最大。

現在所處的飯店在地圖上位於離城鎮入口處很近的[東門·商店街]一帶。鎮子呈圓形,十分寬廣。剛才奇諾他們所走過的不過是鎮子的一角而已。

在鎮子的中心部,有一處標有[中樞?政治區]的圓形區域,這裏被塗成了淺紅色。在南邊有處用藍色標出的很大的一個湖。還有一個塗成茶色的[工廠研究所]的區域,位於城鎮的最北端。

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塗成了淺綠色的[居住區],占了城鎮面積的一半以上。

「這不是有人住著嗎。」

「造了這麼多的機器,還都好好運作著。一定有什麼人在。至少不會像先前一樣,只剩下最後一個人。」

「那為什麼誰也看不到呢?」

「是呀,能想到的原因嘛……比如因為宗教什麼的不可以外出啦,放假啦,剛好是午睡時間啦等等,或許只是不在這一帶住罷了。」

「那這麼說的話……在居住區?」

「有可能。」

「好吧,奇諾,咱們去看看吧!」艾魯麥斯興奮地大聲說,但奇諾卻搖了搖頭。

「不,今天不行。現在去的話,在日落之前該回不來了。就算是在城裏,走夜路也不方便。況且……」

「況且?」

「好困,我要睡覺了」

「啊?平時這個時間離睡覺還早啊」

艾魯麥斯這麼說著的時候,奇諾從槍套裏拔出Pathada,和夾克一起拿在手裏,搖搖晃晃地朝床鋪走去。

「你說得沒錯……艾魯麥斯,可我只要一見到漂亮的床就不由自主地想躺下,同時也犯起困來」

說完,奇諾把夾克掛在寬大的床幫上,將Pathada壓在枕頭下,然後就一頭紮在柔軟的被子上。「好幸福啊……」奇諾小聲說完就沈入了夢鄉。

「沒出息。」艾魯麥斯嘀咕道。

次日早晨,隨著黎明的出現,奇諾起了床。

房間的物品籃裏放著昨天委托清洗的衣物,洗得就跟新的一樣。

奇諾開始維護起兩支Pathada來。

在後腰別著的自動式的那把,奇諾叫它[森中人]。這是一支槍身細長的Pathada,使用的是22LR彈。子彈的破壞力雖不大,槍身長而重量適中,命中精度較高。

奇諾從[森中人]的彈倉裏取出子彈,再重新填裝到別的彈倉裏。

另一支掛在腿上的Pathada,通稱[加農],是支單手制動式的左輪。

所謂單手制動式就是指,每擊出一發,就要用手扳一下槍機。而只需要扣扳機就可以直接射擊的稱為雙擊。

[加農]不使用帶彈殼的子彈。火藥和彈頭直接裝在彈倉裏。因此再裝彈的時候,就必須用手來一一填裝火藥,彈頭和雷管。雷管指的是用來裝火藥的小管子,接在彈倉的後面,由槍機擊打而引火。

奇諾把[加農]的彈倉換了一個空的,做了好幾次的拔槍射擊練習。然後去沖了淋浴。

奇諾來到飯店大堂旁邊的餐廳,這裏給他一個人預備了豐盛的宴席。

機器準備了平底鍋,問奇諾想吃什麼樣的菜肉蛋卷。

奇諾還是先仔細確認了餐費是否包在住宿費裏,然後吃了足足有一天的量後,回到了房間。由於吃得太多,只得休息一陣兒。

等太陽升起得差不多的時候,奇諾敲醒了艾魯麥斯。奇諾將行李都裝上艾魯麥斯後,退了房。然後邊看地圖,邊向[居住區]駛去。

[居住區]幾乎就是森林。粗壯的樹木枝葉繁茂,還有幾條小溪在流淌。小鳥的叫聲彼此呼應,濕潤適中的空氣格外得清爽。

奇諾和艾魯麥斯行駛在未曾經過鋪裝的路面上。

一路上不時有人家出現。建築樣式完全相同,都是寬敞的平房,就像是為了隱蔽而建在森林裏似的。房子與房子間離得相當遠。

奇諾和艾魯麥斯以為會遇見什麼人,就在森林裏的這條路上跑了好一陣,但誰也沒遇上。

奇諾試著把艾魯麥斯停在能看見房屋的位置上。老房子一般都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但在這裏感覺不到。就像和在別的國家見到的房子一樣,能感到一股有人居住的溫馨。

看了一會兒,不見有人的影子。覺得在邊兒上再看也沒用,奇諾發動了艾魯麥斯。

結果還是一個人也沒發現,奇諾就來到了城鎮的中心[中樞·政治區]裏。

高樓大廈取代了森林,經過鋪裝的道路寬闊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一個人影也瞧不見。追趕行駛中的汽車,結果還是無人的清掃車。

奇諾和艾魯麥斯進入了一棟大廈。坐電梯來到了最高層,這裏有可以俯瞰周圍的展望臺。

奇諾和艾魯麥斯從窗明幾凈又無人的展望臺朝四下看去,遠處的城墻依稀可見,像地圖所標出的那樣,周圍蔓延開來的是一片綠色。

相鄰的樓裏也看不到人。只能瞥見各種形狀的機器在賣力地做著掃除。

奇諾從行李裏取出狙擊用的望遠鏡,邊調節鏡頭的倍率,邊觀察林中的房子。

「我可真是不敢恭維這裏啊。」艾魯麥斯嘀咕道。

過了一會兒,「看到了,有人。」奇諾邊看邊說。

「真的?真的嗎?」艾魯麥斯大聲問。

「沒錯,在房前有一個人。是個很普通的男人,好像在做什麼運動。……稍微離開一點的另一家有個中年的女人,在院子裏……那是在幹什麼呀……啊,進到房子裏去了。別的房子裏也有亮著燈的窗戶。」

奇諾停止觀察,把望遠鏡收回行李裏。

「我說了這裏有人吧。」

「嗯。剛才還是那種氛圍呢。但為什麼一個人也沒見到呢?」

聽了艾魯麥斯的疑問,奇諾坐到了展望臺的長椅上。

「我也不清楚。最初我以為是因為我們這些旅行者讓他們感到新鮮又害怕。但是……」

「但是?」

「如果是這樣的話,關系好的鄰裏之間應該彼此來往,應該過的很快樂。在這個國家,彼此完全沒有來往的跡象,也沒有外出的人。就好像所有人都鎖在家裏一樣。」

奇諾再一次朝窗外望去。整潔有致的街道,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居住區。整個城鎮的規劃是迄今為止所見過得最好的一個。

「到底是因為什麼呢?」奇諾小聲說。

奇諾和艾魯麥斯來到了[工廠·研究所]區域,參觀了全自動控制的工廠。誠懇熱切進行說明的向導還是機器。

奇諾向機器詢問了為何這個國家看不到一個人,但並沒有得到答復。

傍晚,天色變暗以前,奇諾和艾魯麥斯回到了昨晚留宿的飯店。雖找了其他的飯店也都還行,但因為早飯好吃,根據奇諾的要求,他們又特意橫跨了街區,返回到東門來了。

路上,一個人也沒見到。

次日晨,奇諾早餐還是吃得很撐。

給艾魯麥斯補充了燃料,購買了隨身的幹糧,奇諾沿市中心徑直全速朝著西邊駛去,準備從正西邊的門出城。

艾魯麥斯的引擎聲在清晨的森林中回響。奇諾不想在居住區制造噪音,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好盡量不掛檔地慢慢行駛。

林中有處平緩的山崗,奇諾駛到崗頂熄了引擎。沿著坡道就勢徐徐滑下。

奇諾每見到一處人家,就偷偷瞟一眼看有沒有人在。但誰也看不到。下了坡,艾魯麥斯隨著慣性走了一段,停住了。

奇諾正想發動引擎,這時,哢嚓哢嚓地傳來了有人幹活兒的聲音。奇諾向周圍張望了一下。

離開道路一點的地方,生長著如同在自家院子裏精心修剪過的草。旁邊有一個男人蹲在那裏,在擺弄著一個小巧的機器。

男人一心集中在機器的修理上,並沒有註意到奇諾和艾魯麥斯。艾魯麥斯小聲嘀咕道。

「喔,這還是在這麼近看到的第一個人。」那語氣就像是發現了什麼珍禽異獸一樣。

奇諾推著艾魯麥斯,悄悄地走過去,然後向那個男人打了招呼。

「早上好。」

「嗚哇!」男人驚得跳了起來,回頭看見了奇諾和艾魯麥斯。男人30歲左右,戴一副黑邊眼鏡。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見到幽靈什麼一樣,一臉的驚愕。男人說話了。

「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男人完全語無倫次。

「沒事吧?不好意思,嚇到你。」奇諾說。

「你你,什什什什什什麼人……。什什什什麼時時時時時時……」男人的語言支離破碎,根本不知他在說些什麼。

艾魯麥斯說道「奇諾,是不是語言不通啊?他是在做自我介紹吧。他叫『什什麼時』吧?」

「這怎麼可能呢……」

「你你你你們……」男人總算又說了點別的。艾魯麥斯一驚「哎呀?他會說話啊?」

「你,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麼嗎?」男人指著奇諾和艾魯麥斯,突然嚷起來。

「啊?」艾魯麥斯就勢應了一句。奇諾歪了歪頭。

如此一來,男人從混亂狀態中快速恢復過來。表情也和緩起來,然後又變得高興起來,接著像為了確認似的,大聲問。

「你們倆,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不知道,只知道你在說什麼。」奇諾冷靜地說。

男人聽了以後,興奮不已,緊接著又欣喜若狂地問。

「沒錯,我也『聽』不到你們在想什麼!……啊,太好了!太好了!你們是旅行者吧?是吧?是吧?一,一,一起喝茶怎麼樣!難,難道你們要走了麼?我求你們了!」

「出發時間再延後一些倒是沒什麼……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們為什麼這個國家的人都不到外邊來嗎?」

面對奇諾的提問,男人深深地點著頭,跑過來大聲說。

「行行行,我全告訴你們!」

順著林中的小路走一會兒,就是這個男人的家。

奇諾和艾魯麥斯被讓進了明亮寬敞的房子裏。屋內有氣派的木質桌椅。在呈彎曲狀大大的窗戶對面,是經過精心拾掇過的林中庭院。生長著好多鮮花和像藥草一樣的植物。

房間裏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別人呆過的跡象。

奇諾脫了外套,坐在椅子上。艾魯麥斯被支在了一邊。

「來,快請。」男人把馬克杯放到桌上。

「是用從庭院裏采摘的草做的茶。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這種茶在這個國家裏很受歡迎。」

奇諾聞了聞茶香。「這味道怪有意思的,叫什麼茶呀?」

「叫『毒多美』」

聽到這裏,艾魯麥斯不由得叫起來。

「毒?那裏面有毒?奇諾,別喝!」

奇諾雖沒有像艾魯麥斯一樣說什麼失禮的話,但也沒有立刻就喝。奇諾觀察了一會兒馬克杯,然後向男人確認道。

「是有毒的茶嗎?第一次喝的人沒關系吧?」

男人開心地笑著說,「你們可真的是旅行者呀,啊,對不起,我笑你們了。我沒有戲耍你們。『毒多美』並不是說有毒的意思,是祛毒,消毒的意思。……哈哈哈,是呀,一般人要是聽到毒什麼茶的話也難免會覺得別扭。而且……怎麼說……呢……」

最後的話還沒說完,他的表情說著說著就由笑臉變為無表情的臉,最終又變為了一副哭喪臉,且大聲地哭出了聲來。

奇諾和艾魯麥斯還沒搞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著他哭。

他邊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還時不時地抽搭兩下鼻子,慢慢說道。

「能和別人……像這麼交談……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10年前,不,可能還要久……」

過了一會兒,奇諾說。「能請你談談嗎?」

男人摘下眼鏡,擦拭眼淚,又擤了鼻子,不住地點頭。

「啊,當然,當然可以,我現在就跟你解釋,這個國家的人彼此互不見面的原因。」

男人最後擦了把淚水,又戴上了眼鏡,看著奇諾,緩緩舒了一口氣,然後講起來。

「是呀……簡單的說,這裏是可以理解別人痛苦的國家,所以彼此不讓見面……不……是不允許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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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06 pm

「能理解別人的痛苦,是嗎?」

「什麽意思呀?」

男人稍微喝了口茶。

「將來要做一個能理解別人痛苦的人。你們以前沒有被父母這樣說過嗎?這樣一來,就不會做讓對方討厭的事,傷害對方的事了。要是能知道別人的想法,那是多麽方便又了不起的事啊……你們沒有這麽想過嗎?」

「有啊!當然有!到這裏之前,奇諾他就胡來……」讓男人一問,艾魯麥斯搶著答道,完全不給奇諾發言的機會。

「不好意思呀,艾魯麥斯。」奇諾為了掩蓋掉艾魯麥斯的發言,用淡淡地語氣說著。

「這個國家的人們就認真地想過。自古在這個國家就是由機器來做所有的工作,人類進行享樂。這兒一直是個食物充沛,富饒而安全的國家。於是人們有了閑暇時間,就挑戰起各種動腦的事情來。人們發表新的公式,不懈地進行科學探索,進行文學,音樂創作什麽的。後來,一個研究人腦的醫學小組有了個劃時代的發現……。那就是,對人腦未曾使用過的地方加以開發,人類就可以彼此直接傳遞思想。」

「直接傳遞思想?」奇諾露出詫異的神色。

艾魯麥斯也問「那是怎麽一回事呀?」

男人接著說道。

「比方說我在頭腦裏想到『你好』,這樣呢,就可以向周圍的人打招呼了。而且不止是這麽簡單的事,當我悲傷的時候,悲傷的心情也會直接傳達給對方。別的人理解到我的痛苦,會安慰我,幫我一起想解決的辦法。連嬰兒的難受和高興,做母親的也能感受得到。用俗話說,就是心靈感應。」

「原來如此。」

「是這麽回事啊。」

奇諾和艾魯麥斯不約而同地點頭。

「這個國家的人都稱贊這個偉大的發現。這樣,人們可以從心底相互表達意思,相互了解。從前那些理不清頭緒的,詞不達意的交流都可以通過這種最古老的方式得以實現!大家都這麽相信。於是為了給所有人都賜予這種能力,人們很輕易地就找到了開發腦的方法,並完成了這種藥。這一切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然後,全體國民都喝下去了。」

「所有人嗎?」艾魯麥斯直白地問道。

「所有人。大家都想高人一頭,都想進化,不想被落下。而且在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確實進化了……」

「那後來怎麽樣了呢?」奇諾不覺探出了身。男人露出略顯悲傷的表情,淡淡地說道。

「現在我要說的都是我個人的經歷……我喝了藥,第二天早上一醒來,腦袋裏就響起『明白嗎?明白嗎?』的聲音。房間裏沒有任何人。我很害怕。遠處的人的聲音真的傳到我頭腦裏來了。當然,倒並不是有一句什麽人說的『明白嗎』傳到我頭腦中來,而更像是自己在想『明白嗎』。我就想『我明白呀』,立刻又有了『我也明白,太厲害了』的想法。接著,又傳來了『我就在門口』的想法。我慌慌張張出去一看,是我那時的戀人。心靈感應的能力得到了驗證。我和她高興得不得了,一次又一次地互相傳遞著『我愛你』的念頭。現在回想起來我都想笑。」

講到這裏,男人停頓了一下,呼了一口氣。

「我那時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們從此開始一起生活,就這樣過了幾天。後來……有一天,我看到她給藥草澆水,水澆得太多了。於是就想,『怎麽搞的?不是曾經提醒過她嗎?到底要說幾遍才能長記性啊。』就在我剛想對她說『你弄錯了』的時候,還沒等我開口,她就瞪著我。頭腦裏直接傳來了她的回答。『什麽呀,說什麽要說幾遍才能長記性,你當我是白癡啊。』」

「……」

「沒錯,我的思想傳遞給她了,盡管我並不想這樣。她突然的回答令我不知所措,就想『這是幹嘛呀,有必要為這點兒小事就發這麽大脾氣嗎?』這一來,她又有話傳來了,『這點兒小事?你說這點兒小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事,原來對你就成了一點兒小事!』」

男人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那是一種自嘲似的笑容。

「後來,我們經常用心靈感應吵架。其實她對我的學歷和頭腦,一直抱有自卑感。我和她交往多年,一直沒有察覺……當然更不知道她一直認為我應該早就註意到這些。『我再也無法和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冷血動物在一起了!』她扔給了我這個念頭就走了。我只是茫然地呆呆站在那裏……夠可笑的故事吧。因為彼此能夠將內心想的直接傳達給對方,才使得兩人的關系惡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我們算是以笑話結束,還算是不錯的……。與此同時,在某個地方,有個人遭遇了事故快要死了,那人臨死前所想的,傳達給那些慌張奔來的人們,讓他們都發了瘋。在另一個地方,以前一直合作無間的兩名政治家,實際上都準備在什麽時候就出賣對方,結果這個想法暴露了,他們在議會互相殘殺起來。最後也沒有分出勝負,兩人都覺得疼就住手了。在學校,由於大家互相教授答案,考試根本無法實施。啊,說起來還有就因為靠近年輕女性,而被起訴強奸未遂和猥褻罪的可憐蟲。」

「……」

「類似於這樣的事到處都發生過。在一周裏,整個國家陷入了恐慌狀態。」

「至此,我們才意識到知道自己和他人想法的恐怖。別人的想法,完全變成了透明狀態,這哪裏是什麽進化,咳,能註意到這一點也許能稱之為進化吧……不,也許只是單純的進步。『能理解他人的痛苦就能關愛他人,彼此也將更互相尊敬友愛。』這真是彌天大謊。自己並不感覺痛苦時,卻感知到別人的痛苦,這根本就是一無是處的事,而且事主的痛苦也消除不了……解決這個混亂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遠離他人。彼此間隔數十米遠,既不必擔心遠處的聲音傳過來,也不必顧慮自己的思想傳過去了。」

「原來如此,是因為這樣啊。」艾魯麥斯從心底感嘆道。

「就是這樣。這個國家的所有人都真正患上了純粹的對人恐怖癥。但後來好在由於機器的發展程度已經相當發達,在這裏生活單靠機器就足夠了。所以大家就在森林裏偏僻的房子裏過日子,直至今日。在只屬於自己的空間裏,獨自享樂……。這個國家已經近十年沒有小孩出生了。所以,不久這裏就會滅亡的吧。但那是我死後的事了,現在擔心也無濟於事。」

男人站起來,按下了身後一部機器的按鈕。音樂聲響了起來。這是一支電子長笛演奏的舒緩的曲子。

奇諾聽了一會兒說。

「真是首好聽的曲子啊。」

聽了這個,男人微微笑了笑。

「這是我最喜歡的曲子。十幾年前在這個國家很流行。聽到它,我總會很感動,每逢此時我就想,『別人聽這首曲子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我這樣感動呢?』很久以前和戀人一起聽過,她也說這曲子很好聽,而實際上她又是怎麽想的呢?就像現在,奇諾,你又是在怎麽想的呢……但我並不想知道答案。」

說到這兒,男人把眼閉上了。

過了一會兒,曲子結束了。

「好吧,奇諾,也許對於Pathada的段位持有者的你來說是多余的話,路上小心。」男人站在房子的車庫前說。奇諾戴上帽子,扣好風鏡,艾魯麥斯啟動了引擎,嘈雜的排氣聲不絕於耳。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註意的。」

「艾魯麥斯也一樣哦。」

「謝謝。」

「能和你們交談,我太高興了。真是相見恨晚……但有什麽法子呢。」男人說著,微笑著聳聳肩。

「謝謝你的茶,很好喝。」奇諾說完,跨上了艾魯麥斯,前傾身體,收起了艾魯麥斯的支架,掛好了檔,準備啟動了。

正在這時,「啊!那個!稍微等等可以嗎,我還有件事想說。」男人慌張地說。奇諾熄了艾魯麥斯的火,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男人朝奇諾和艾魯麥斯跨了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氣說。

「那!那個!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啊?這裏很安全的,除了見不到人以外,是個很好的地方。能夠安安心心地做自己喜歡的事。艾魯麥斯,你怎麽樣啊?你們把這個城鎮作為旅行的一個據點也行。另外,那個,如果奇諾你不介意的話,和我……」

奇諾好一陣子只是註視著這個冷不防說出這麽一堆的男人。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還要旅行。」

「這,這樣啊……不,沒什麽,說了古怪的話,是我不好,那個……」他的臉通紅,語無倫次地說著。

奇諾默默地發動了艾魯麥斯的引擎。

奇諾看著男人的臉,剛好和擡起頭的男人的目光相對,奇諾微微一笑。

男人先是一驚,然後也害羞似的微笑起來。

男人輕輕搖了搖右手。

奇諾微笑著朝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向前方,開動了艾魯麥斯。

目送著艾魯麥斯遠去,男人想著什麽。

出了城,奇諾和艾魯麥斯行駛在的草原之路上。偏西的日頭,漸漸映入奇諾的視野。

「奇諾,最後你和那個人對視來的吧。」艾魯麥斯突然問。

「嗯?啊。」

「恩恩愛愛,哦?」

「啊?什麽呀?」面對艾魯麥斯的捉弄,奇諾無可奈何地說。

「我剛才在邊兒上看,還真以為你要和那個人結婚呢。」艾魯麥斯這次認真地說。

奇諾笑著,「這怎麽可能呢」

「那就好。」艾魯麥斯說完,沈默了好一會兒,接著又小聲念叨著。

「即便如此,居然迷戀上了奇諾,還真是個古怪的家夥。」

Motorado在草原上行駛著。

過了一會兒,好像猛然想到了什麽,奇諾說。

「我老覺得那個人最後看我時,好像在對我說『不要死』。」

「是嗎?然後呢?」

「於是,我就回答他『謝謝』。」

奇諾說著,噗哧笑出聲來。

「這樣啊,那也不知真正傳達給他沒有啊。」艾魯麥斯問。

奇諾微微一笑,淡淡地答道,「誰知道呢。」

第二話 少數服從多數之國

第二話少數服從多數之國—Ourselfish—

草木織成的地毯一望無垠地延伸著。綠色的大地緩緩地隨風打著波浪,一股又一股地向地平線那邊擴展開來又消失在那裏。

高高的天空一片碧藍,星星點點地飄著眩目而又鮮艷的流雲。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的天空中翻滾著積雨雲,像白色的神殿般地聳立著。知了猛烈的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在這片草原上只有一條路。

這是一條土地隱隱約約,很難辨認出來的狹長的路。順著路徑直走下去,就好像為了避開樹木一樣,不時有急轉彎出現。路一直延伸向西邊。

一臺MOTORADO在這條路上奔馳著,並以極高的速度駛過每一個急轉彎。進入直道以後,MOTORADO更加大了速度,後輪揚起一片塵土。

MOTORADO的騎手穿著黑領的長坎肩,為了讓風能吹進來,領口開得很大。腰間系著寬大的皮帶,背後掛著PATHADA的槍套。一支細長的手持型PATHADA,槍把朝上地裝在裏面。右腿上還能看到別著另一支。

坎肩下穿的是白色的襯衫,為了不讓從兩肩露出的袖口兜風,有幾處用背帶扣住了。

騎手留著黑色的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細長而精悍的臉上戴著已經顏色有些剝落的銀色風鏡,眼睛直視著前方。

接近了又一處急轉彎,騎手放慢了速度,將MOTORADO向一邊壓低,後輪只打了一點滑,十分平穩地駛過了這個彎。

MOTORADO沒有後座,擋泥板上的架子成了後備箱。一只大大的皮包和一件團起來的茶色大衣綁在上面。最上面的是夾克的兩只袖子,也就是騎手現在穿著的坎肩的兩只袖子,牢牢的,隨意地綁在那裏。在後備箱下面,後輪兩邊還安著裝行李的箱子。

MOTORADO就像在草原上滑行一般奔馳著。

騎手輕輕揚起下巴,左手離開離合器,敲了兩回MOTORADO的油箱,又指了指前方。

「能看見嘍。」騎手向MOTORADO說。

「好不容易啊。」MOTORADO答道。

在他們行駛的前方,環繞城鎮的白色城墻依稀可見。

騎手加大了油門。

「有人嗎?」MOTORADO的騎手大聲地問。風鏡已經摘下掛在了脖子上。騎手梳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但看起來還是很蓬亂。

在騎手面前高高的城墻下有一個拱形門,但本應該緊閉的厚厚的城門完全大開著。透過昏暗的門洞向裏望去,能微微瞥見石頭造的房子。平時本應有持PATHADA的衛兵把守的警衛室也沒有人在的跡象。

騎手就那麽等了一會兒,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好像沒人哪,奇諾。」由支架支起的MOTORADO說著,「好奇怪啊。」

被稱為奇諾的騎手又大聲詢問了一次。

只有緩緩的風聲傳過來。

「沒人答話。」MOTORADO簡短地說,「我們幹脆進去算了,反正門也開著。」

「那可不太好,艾魯麥斯。你也知道,不經許可就進入別人的家裏,被射殺是沒理可講的,對吧?」

「是嗎?」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小聲嘀咕著「可要是沒人的話是不會挨槍子兒的,況且……」

「……況且?」奇諾用期待的目光朝艾魯麥斯轉過臉來。

「能殺奇諾的人我還沒見過呢。就算有人要從背後打黑槍,你也能將他撂倒。這點我可以保證。」

「……啊哈哈,謝謝誇獎。」奇諾苦笑著,輕輕敲了敲裝在右腰槍套裏的左輪式手持PATHADA。

「沒辦法,也不能一直在這裏等,咱們就進去討擾一下吧。」

「就這麽辦,意見一致。」

「但有一點,不可以反擊,萬一情況不妙就逃。」

「隨你便吧。」

奇諾推著艾魯麥斯進了門洞。

「奇諾,去中心地帶一定有人,這樣一來,獲得入國和滯留許可就沒問題了。」艾魯麥斯說著俏皮話。

過了門洞,奇諾和艾魯麥斯向城鎮裏走去。

「咱們這是在城裏開營火晚會啊。」奇諾邊向篝火裏添著柴火,邊略帶自嘲地說。周圍一片漆黑,只有被雲霧遮住的星空偶爾探出頭來。

「至少這不是奇諾你的錯。」卸下行李的艾魯麥斯停在一旁,鍍金的部件映著篝火搖曳的影子。

「那就是艾魯麥斯你的責任嘍?」奇諾打趣道。

「當然也不是,是這個國家的人的責任。規劃得如此之好的國家裏,居然沒人住,對這些建築物也很失禮啊,嗯,是無禮。」艾魯麥斯憤慨地說。

奇諾和艾魯麥斯落腳的地方,在一個很大的十字路口的正中央。道路由石頭鋪墊,寬到足可以並排通過好幾輛車,整潔地向四方延伸著。路旁的石頭建築物密密麻麻地排列著。都是些樣式相同的,有些歷史性的,氣派的四層建築。但窗口都不見有燈光。

奇諾和艾魯麥斯在城裏轉悠了半天,結果也沒有發現一個人。這裏就連最近有人居住過的跡象也沒有。

後來查看這些廢屋覺得累了,奇諾他們就來到了這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地方歇腳。剛好有一處石頭鋪成的地方緩緩地凹陷了下去。奇諾就從附近曾經經過修整的,像是林蔭樹的枯樹上收集樹枝,在這裏點燃了篝火。

「這裏難道是鬼城…嗎?」奇諾掰著像粘土似的隨身幹糧邊嘟囔著,然後將幹糧丟進嘴裏,一點也看不出好吃的樣子。

「明天怎麽辦?」艾魯麥斯問草草吃完飯的奇諾。

「還有沒去過的地方,到那裏去找找看。」

「可能還是一無所獲哦。」

「哈,那也無所謂了。」奇諾簡短地答著,從皮包裏拽出了毛毯,留下艾魯麥斯和冉冉的篝火在大路上,獨自走到角落裏的一所建築物的檐下,將毛毯在道路上展開,坐下,然後小聲嘟囔起來。

「真想有張柔軟的床和雪白的床單啊……」

「別感傷了。明天早上起來連熱水澡也沒有。」

「……真沒轍啊。」奇諾拔出右腿的PATHADA。這是支被奇諾稱為「加農」的單手制動式左輪。奇諾握著它,摑緊了毛毯躺下了。

「這就睡了嗎?」

「啊,也沒什麽事可做。剩下的就拜托你了。晚安,艾魯麥斯。」奇諾說完就發出了均勻的熟睡聲。

鬼城的夜是寂靜的。

偶爾從道路正中能聽到「真無聊啊!」小聲嘀咕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

奇諾在黎明時分起了床,周圍一片暮靄。

奇諾稍微運動了一下,做了PATHADA的維護和訓練之後,吃了和昨天一樣內容的早飯。

等太陽露出頭,晨霧完全消失的時候,奇諾敲醒了艾魯麥斯。

奇諾將篝火收拾幹凈後,裝好了所有的行李,離開了這裏。

奇諾他們逛了半天昨天沒到過的地方,但還是一個人影也沒看見,也沒有人居住的跡象。

到了中午,找得有些疲憊的奇諾和艾魯麥斯來到了一個相當大的公園。

在寬廣的綠地上,鋪著一條白色的石徑。這裏寬得就算駕駛MOTORADO行駛一陣也到不了對面。

由於最近沒人加以修整,樹木和雜草叢生,池塘裏的水已經幹涸,花壇裏的花也都雕謝了。

奇諾他們往公園深處駛去,看到了一處白色的建築物。

「哇,這可真不得了,一定花了不少時間和金錢才造起來的,真氣派。」艾魯麥斯邊感嘆邊極力稱贊著。

奇諾和艾魯麥斯來到了白色大理石建築的正面。這所建築大得,奇諾從這裏一眼都看不全。建築的制造極其奢華,從這頭到那頭,從上之下都施以了美麗的裝飾。

「這裏原來是不是王宮什麽的啊。」奇諾用襯衫的袖子輕輕擦了擦額角,小聲嘀咕道。太陽已經升到老高了,陽光十分耀眼。

「有可能,而且是很有錢的國王住過的地方,是什麽時候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這裏君主制結束後就成了公園了嗎……要是有個教歷史的向導就好了。」奇諾多少有些諷刺似地說。

艾魯麥斯也附和道,「就是,我老想聽了。」

奇諾推著艾魯麥斯到建築物裏面查看。

由數十塊彩色玻璃裝點起來的大廳,比普通家庭大得多的浴室,一眼望不到頭的走廊等等,內部裝修的豪華一點不亞於外部。

但到處都是塵土皚皚。

奇諾和艾魯麥斯大致結束了參觀,就來到了建築的後面。這裏是涼臺,剛好可以縱觀寬大的後院。

「真不錯。」艾魯麥斯看著展現在眼前的景色,念叨著。奇諾什麽也沒說,從涼臺上探出身,好像看到了什麽。

是墳墓。

在後院雜草的綠色之中,有個簡單用土堆起,立著一塊薄木板的墳。

墳墓在一眼望不到邊的後院裏排列著。有幾千,幾萬個吧,反正是數也數不過來。

後院原本是宮廷貴族的狩獵場,還是市民的休憩場所,已經沒有文字可以來說明了。但現在有的,只是這個巨大的墳場。

奇諾長長地,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遙望了好一會兒。

夏日慢慢地向西邊落了下去,天空靜靜地開始失去明亮。在建築物影子下的光亮迅速地消失,就像沈入地下一樣。

艾魯麥斯嘟囔著,

「奇諾,這裏的人該不會都死絕了吧?」

「……」

「活下來的人也都不知去了哪裏,這是個被遺棄的國家。」

「……也許是吧,但為什麽呢?」

「不知道。」

奇諾回頭看看艾魯麥斯,靠在了涼臺的扶手上。

「在這裏呆下去也無濟於事,咱們到下一個國家去吧。」

奇諾輕輕搖了搖頭,

「不,我們今晚住在這裏,明天早晨再出發。還沒過三天呢。」

艾魯麥斯很是詫異地問,

「又是這樣,到底在一個國家逗留三天有什麽意義嗎?」

奇諾微微一笑。

「很久以前遇過的一位旅行者這麽說的……說這樣才剛好。」

「有這種事嗎。」艾魯麥斯興味索然地嘀咕著。

奇諾靠著扶手轉過頭來,又一次看著墳場。

奇諾他們在公園入口處的小屋裏迎來了第三天的早上。

奇諾照舊在黎明時分起了床。做了PATHADA的維護和訓練,用濕毛巾擦拭了身體,吃了早飯。然後整理好行李後,就敲醒了艾魯麥斯。

奇諾在襯衫上套上坎肩,系緊了皮帶,又再一次確認了槍套裏的PATHADA。

奇諾向西門出發了。

鬼城的早晨和其他城鎮一樣的寧靜。

奇諾任艾魯麥斯的引擎聲在建築物間回響,以超出交通規定的速度行駛著。

就在能看到城墻的時候,奇諾註意到門前停著一臺農用拖拉機。

拖拉機後面的背鬥裏堆著有小山高的蔬菜和水果。在駕駛席上,一個被帽子擋住臉的男人坐在那裏。男人大約30歲左右,穿著沾著汙泥的工作服。

「奇諾,有人!這個國家裏有人!」艾魯麥斯興奮地說。

奇諾他們接近了拖拉機。男人還在睡覺,聽到了艾魯麥斯引擎的噪音皺了皺眉,輕輕晃了晃頭,睜開了眼。他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奇諾。

奇諾關掉艾魯麥斯的引擎,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

「吵醒你真不好意思……早上好。」

「您好。」

奇諾和艾魯麥斯一同打了招呼。

「喔,這可太令人驚訝了……」男人睜圓了眼睛,睡意一掃而空。

「啊!難不成,你們是旅行者把?……稍等一下!」

男人從拖拉機上跳下,打著趔趄跑到奇諾跟前。

「哎呀,你好!我是住在這個國家的人,唯一的人。歡迎到我國來!你來得太好了,見到你我很高興。」

面對遲到兩天的熱烈歡迎,奇諾的表情顯得有些復雜。

艾魯麥斯問道。

「這個國家只有大叔一個人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呀?」

男人被這麽一問,用有些欣喜,有些悲傷,又有些要哭出來的表情問奇諾和艾魯麥斯,「你們馬上就要走了嗎?還有時間嗎?」

「今天之內的話,什麽時候出發都行。」

於是男人十分迫切地說,「這,這樣的話!我一定要向你們講講這個國家都發生過什麽!你們願意聽嗎?拜托!拜托了!」

奇諾看了艾魯麥斯一眼,又朝男人轉過頭來,微笑著說,「嗯,我們很想聽。」

在西門前的廣場的一角,有個建築物的一層原本是咖啡店,椅子和桌子堆放在這裏。男人打開屋檐的遮陽傘,將桌椅拽到下面,輕輕撣了撣椅子,給奇諾讓座。艾魯麥斯在奇諾的旁邊由支架支著。

男人用胳臂肘拄著桌子,交叉在面前。

「從哪兒開始說好呢……還是先從君主制和革命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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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23 pm

「果然這裏有過國王。」

面對奇諾的提問,男人點點頭。

「沒錯。在10年以前。」

「然後革命爆發了。和預想的差不多呀,奇諾。」

「你們似乎去了中央公園,看見那個了吧。」男人微微沈著臉說。

「是的,我們擅自就去了。」艾魯麥斯帶有諷刺意味地回答。

「那沒有關系,這樣我也不必多說廢話了。」

「那是這個國家的人們的墳墓嗎?」

男人不住地點頭,

「對……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是因為流行病,還是別的什麽?「奇諾問道。

男人做出悲傷的表情,說道,

「不,不是。因病而死的只有一個人……聽我慢慢跟你說。」

「這個國家自建國以來一直推行君主制。國王一個人把國家和人民都當作自己的私有財產加以支配。在幾十個國王當中,實施賢明的政治,獲得國民愛戴的君主雖然也有,但大部分都是昏君……特別是14年前當上國王的那個是最差勁的。也許是因為當皇太子的時間太長的緣故,他一當政就一意孤行,違抗的人都被殺了。盡管當時由於莊稼欠收,國家處於財政艱難的狀況,他也不管這些,只知道吃喝玩樂。欠收持續了3年,幾乎所有人都在挨餓。當然,他才不在乎這些呢。想必『饑餓』這個詞他一定不知道。」

「沒有面包就吃蛋糕唄。」艾魯麥斯打著岔,男人笑了笑。

「你懂得真多啊。」

艾魯麥斯短短說了句「多謝誇獎。」

「11年前,忍受不了生活的艱難,向國王上書請求降低稅率的農民全都被殺了。我們的憤怒到達了頂點。國王的暴力已經變得肆無忌憚。要改變這個狀況,就必須要推翻國王,推翻君主制。革命的籌劃活動正式開始進行。當時我還在研究生院學習文學。家境雖然還算比較富裕,但我很理解窮人們的痛苦。於是在計劃的初期階段我就參入了進去。」

「哦,哦。」

「如果被發現的話會怎麽樣?」

聽了奇諾的提問,男人的臉陰沈下來。

「當然是死刑。我的同伴已經有好幾個人被捕,處以了極刑。知道這個國家傳統的處死方式嗎?將犯人的手腳綁上倒掛起來,在街上讓頭先落地,活活摔死。而且在這裏是要株連九族的。在十字路口的公開行刑,我就看過了好幾回。先是同伴們的家屬被處死,按照雙親,配偶,兒女的次序……被捕的同伴在人群中看到其他的同伴,在行刑時就拒絕戴遮眼布,在落下的一瞬間我看到他們好像在訴說著什麽,然後只見頭蓋骨摔得粉碎,或是摔斷了脖子。……這,我看見了好幾次。」

「……」

「10年前的春天,我們終於起義了。我們先襲擊了警備隊的武器庫,當然是為了拿到大量的PATHADA和彈藥。在此以前,一般民眾是不被允許持有武器的。要說是理所應當也算是吧,因為昏庸的當權者害怕民眾武裝起來。總之,我們成功地從各地的武器庫獲得了PATHADA,還有投誠我們的警備隊員。於是我們就一鼓作氣沖入王宮去抓國王,但我們就此收手了。」

男人說到這兒,微微一笑。

「收手了?為什麽?因為要下雨了?」艾魯麥斯驚奇地問。

「……這可和晾衣服不一樣,艾魯麥斯。」奇諾無可奈何地說,然後對男人說道,

「是不是因為沒這個必要了?比方說國王出逃什麽的?」

男人豎起食指,高興地笑著,

「答對了。就是這樣。」

「你怎麽知道的?奇諾。」

「因為那所建築一點損壞都沒有啊。」

艾魯麥斯恍然大悟。

「國王和家屬,不,應該說是和財產一起藏在卡車的背鬥裏,準備逃往國外。很快就被發現了。哈哈哈,也難怪,誰看見往卡車背鬥裏埋放蔬菜和寶石的人都會覺得可疑啊。就這樣,革命幾乎沒付出什麽犧牲就取得了勝利。」

「這太了不起了。那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呢?」艾魯麥斯催促般地問道。

「後來做為我們新的生活方式,做為國家的運作手段,我們決定自己統治自己,建立一個至今沒有的政治體系。不是由特定的一部分人,而是由大家決定,大家執行的政治。我們發誓『不再有為一個人而存在的國家,國家是大家的。』當誰有了一個主意後就向大家宣傳,然後調查有多少人表示贊同,如果多數人贊成,就采用這個主意。最初進行決議的是,被捕的國王如何處置的問題。」

「怎麽辦了呢?」奇諾問道。

男人瞇縫著眼睛說。

「根據投票的結果,98%的人多數贊同,於是決定處國王死刑。不光國王,還有親信和家屬也一起。」

「果然是這樣。」艾魯麥斯輕聲道。

「國王一家被吊了起來,摔死了。至此恐怖和絕望的時代總算該結束了……接下來可就忙了,大家一起決定了各種事。首先是憲法,第一條是,國家是大家的,國家的運營以少數服從多數為宗旨。然後是征稅制,警察,國防,法律及處罰條例。在決議學校制度時很有意思。能夠決定對擔負未來的孩子們實施什麽樣的教育制度,啊,太有意思了……」

男人閉上了眼。然後不住地輕輕點著頭,又睜開眼看著奇諾。

奇諾將身子探出一些。

「後來怎麽樣了?」

男人打開水筒,喝了幾口,喘了一口氣。

「在一段時間裏,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但後來有一天,有人突然口出狂言,他的主張是這樣的,『一切都要直接投票顯然太耽誤工夫,不如投票選舉出一個領袖,給這個人以權限,將國家運營交給他幾年怎麽樣?』」

「這個主張通過了嗎?」

「怎麽可能!只能說他是精神錯亂。這樣一來,選出來的領袖要是胡來怎麽辦?給予一個人權力,他要是為所欲為,誰能制止得了?說出這種話的家夥們是想在這個國家再造出一個絕對存在的國王來,在他的庇護下,過只屬於自己的特別的生活。多麽膚淺的想法。當然多數表決沒有通過。」

「原來如此。」

「但我們認定,持有如此危險想法自身,就對國家的未來構成威脅,就將這些家夥全部推上了法庭。」

奇諾瞥了一眼艾魯麥斯,向男人問道。

「後來怎樣了呢?」

「多數表決贊成他們有罪。」

「於是呢?」艾魯麥斯問。

「死刑。全部是死刑。」

「……就像剛才說到的株連九族那樣……?」

「啊,沒錯。這對叛國的人來說正合適。」男人輕描淡寫地說著。但很快表情又變得孤寂起來,接著說,

「但遺憾的是,反抗國家的人並未就此消聲滅跡。後來有人提議廢除死刑制度。這可不得了。死刑一旦廢止,就只能讓國家反叛者他們活著。說這種話的人本身就是叛國者。於是這些家夥經投票被處以了死刑。再後來又有人反對我們的新稅收政策,抱怨自己的稅率太高,而且還揚言交不起就可以不交。不服從多數表決的決議,還怨聲載道。對於這種只考慮自己的傲慢的態度,我們當然是不會允許的。這些家夥也被處以死刑了。」

「……」

「要管理一個國家也真不容易啊。」艾魯麥斯說。

男人輕輕豎起食指,

「是呀,但不認真可不行,要是在什麽地方出了差錯,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就晚了。」

「後來呢?」奇諾問。

「嗯。我們努力想建立一個良好的國家。……但是,總是有反抗國家的人出現。有時就連和大家有著一致積極想法的人也反對我們,要把國家往錯誤的方向指引。我的心像以前看同伴被處決時一樣痛。但我必須要做的事是不可以跟從個人的感情行事的。這點是肯定的。」

「於是,墳地就顯得不夠用了?」

「很遺憾,事實就是這樣。但所幸的是,原來的王宮成了中央公園,就決定使用本已經定為規劃為農田的後院。反對的人被處以了死刑。」

「至此執行了多少回死刑了?」

聽了奇諾的提問,男人想了想。

「想不起來了。從君主制開始時就……」

「不,從新政府開始有多少?「

「啊,13064回。」男人立刻答道。

「最後的一次,是怎樣投票表決的?」

「最後那次,剛好是一年以前。那時在這個國家裏,我和我的愛妻,還有另一個人。是我一個孤身一人的老朋友,我們本想三人合力來支撐這個國家。但有一天,我的朋友說他要離開這個國家。我們苦勸了他好幾回試著讓他不要走。但他邪惡的意誌已定,對於拋棄祖國,舍棄義務而去的人我們是無法容忍的。投票的結果,二對一處以他死刑。」

「夫人還健在嗎?」

男人慢慢搖了搖頭,

「不,已經不在了。……大約半年前病死了。是感冒。我也不是醫生,對此束手無策……啊……媽的……真他XX的……」男人無聲地哭了起來。

「謝謝你給我們講了這麽多,我已經很清楚了。」奇諾向趴在桌上嗚咽的男人說著,輕輕低下了頭。然後,回過頭來,「艾魯麥斯,我們該走了。」

說著,奇諾從椅子上坐起身起來。男人擡起了頭。

「這個國家現在只剩下我。我很寂寞。」

「……」

「但為了成就義舉,有時人是要受苦的。生活在這個國家的人必須要正視這些困難。」

然後男人擦了擦臉,向奇諾和艾魯麥斯提議道。

「我請求你們做這裏的公民,咱們一起來重建這個國家。怎麽樣?」

奇諾和艾魯麥斯幾乎同時回答道。

「我不願意。」「我討厭哪。」

男人一下子露出了感到意外又有些悲傷的表情。

「是,是嗎。你們『兩個人』都這麽說就沒有辦法了……那,那這樣吧。」

男人考慮了一會兒問道。

「你們在這裏呆上一年之後,肯定會覺得離不開這裏的。怎麽樣?」

「這不可能。」「我也同意奇諾說的。」

「你們只要在這裏再住一周,這裏有的東西隨便你們使用。」

「謝謝你的好意。」「不需要。」

「就,就只住三天,咱們可以一起享用豐盛的美食,好嗎?】

「嗯……不,不必了。」「趁你還沒改變主意,咱們快走吧。」

「你們要是能在這裏住下來,把我當奴隸使喚也沒關系。」

「請免了吧。」「我們沒這種興趣。」

嗵!

奇諾拍了拍艾魯麥斯的油箱,揮了揮手。

「我們該出發了。對你的邀請我很遺憾不能茍同,但還是很謝謝你給我們講了這麽多。」

奇諾輕輕點了一下頭。

「再只呆一天!能不能就呆一天啊。這樣我也能再向你們說明這個國家的美妙之處。求你們了……」

「這可不行啊。我們已經在這裏呆了三天了。」

奇諾說完這些,向艾魯麥斯回過身來。

「盡管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們一直是這樣。不好意思啦,大叔。」

男人再次露出了要哭出來的表情,想要說些什麽,但幹張了張嘴,沒說出來。

「咱們走吧。」

就在奇諾要跨上艾魯麥斯的時候,男人將手伸進自己的皮包裏,取出了一支手持型PATHADA。可以從中間折開的槍身處排列著彈倉,這是支16連發的左輪。

男人取出了槍,但也僅僅是取出來而已。他沒有將它指向奇諾的背後,更沒有將食指和中指搭在厚厚的扳機上。

「這次你要用這個來威脅我們嗎?」

奇諾沒有轉身,只是回頭看著男人,用淡淡的語氣問,右手悄悄地向右腿的槍套摸去。

男人雙手捧著自己的PATHADA看了一陣,然後不住地搖頭,苦悶地說。

「不行不行不行!這麽做的話,我就和那個愚蠢的國王和他的走狗沒什麽兩樣了。用暴力來推行自己的想法是錯的!是錯的!這是愚蠢的想法!是行不通的!……所有一切應該由多數人來選擇。我們用投票知道了這一點,才選擇了綜合大家意見的這條和平的道路。這才是人們應該走的路,也是不會再犯致命錯誤的唯一的道路!你們說是吧?」

男人無力地放下了PATHADA,他把槍身掰開,裏面並沒有裝一發子彈。

奇諾轉過身來,微微地笑了笑,然後說。

「問我們嗎?如果我和艾魯麥斯說『那是錯的,你是錯的。』你怎麽辦?」

男人吃了一驚,PATHADA哢嚓一聲掉在地上。與此同時,男人的臉變得蒼白,牙齒咯吱咯吱地震顫起來。

隔了一會兒,他就像是把內心深處的勇氣都使出來一樣,竭盡全力地喊道。

「滾,快滾!你,你們這些人給我滾到別處去!從這個國家裏滾出去!消失!不要再來啦!」

「我們會這麽做的。」「正合我意。」

奇諾跨上艾魯麥斯,發動了引擎。

嘈雜的引擎聲響起來。

「開溜嘍!」奇諾輕聲說著,開動了艾魯麥斯。

在臨離去時,艾魯麥斯悄悄地嘟囔了一句。

「再見了,大王閣下。」

男人並沒有聽到。

男人看著MOTORADO遠去,直至看不到為止。右手緊緊握著那只已經上好子彈的PATHADA。

男人叫嚷道。

「你們這些家夥!要是再回來我一定會開槍的!非宰了你們不可!」

男人一直盯著MOTORADO消失的方向。

旅行者並沒有回來。

MOTORADO在草原的路上行駛了一陣,然後停了下來。奇諾摘下了風鏡,眼前的路分成了兩股。

奇諾離開艾魯麥斯,用圓規測定方向。一條路是朝西南西的,一條路是朝西北西的。從大草原的對面只能看得到地平線。

「往哪邊走啊?」艾魯麥斯問。奇諾看著自己做的只標著交通要道的地圖,有些不可思議地輕聲說。

「怪啊,應該只有一條路啊。」

「這是誰說的?」

「老早以前見過的商人。還記得嗎?就是牽著袋鼠和熊貓的那個。」奇諾說完,艾魯麥斯用調侃的語氣說。

「哈哈,你被騙了吧。你真是老好人。」

「不,到目前為止路都沒錯,從剛才的那個國家沿著向西的路走,有個水的顏色是紫色的湖,再往下走應該可以到達一個很大的國家。這兩條路肯定有一條是對的。」說完,奇諾又朝道路看了一眼。

「是右邊吧,路挺寬的。」「是左邊吧,路上的土很硬。」奇諾和艾魯麥斯同時說。

「……」「……」然後雙方都沈默了一會兒。

奇諾發話了。

「明白了,走左邊看看吧。」

「哎?」

「怎麽了?『哎』什麽?」

艾魯麥斯直截了當地說。

「奇諾這麽爽快就決定走哪條路可太少見了。平時可是一直要苦惱到肚子餓為止啊。今天是刮的哪門子風啊。」

奇諾嗯了一聲,小聲念叨起來。

「與其在這裏浪費食物,不如先走一走試試,況且天又這麽熱,艾魯麥斯你也認為還是跑起來好吧。」

「話是這麽說……要是走錯了怎麽辦?」艾魯麥斯不安地說。奇諾看著遠方。

「是呀,如果走一會兒看不到湖,或者中途道路改變方向的話,咱們就直接返回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遇到人,再打聽看看嘛。」

「原來如此,什麽事都要嘗試啊,我贊成這個主意,就這麽辦吧。」艾魯麥斯說完,輕聲嘟囔了一句,「既然這樣,那咱們出發了。」

奇諾收起了地圖和圓規,跨上艾魯麥斯,戴好了風鏡。

奇諾開動了艾魯麥斯,然後拐進了右邊的路。

「啊?啊!奇諾!你騙我!」艾魯麥斯叫嚷起來。

「是你自己不好好聽別人講話,我可沒騙你。要嘗試的話,走哪邊不都一樣嗎,我說錯了嗎?」

「太滑頭了!那幹嘛非得走右邊不可呀!」

奇諾沒有理會艾魯麥斯的合理抗議,打開了離合器。

第三話 鐵軌上的三個人

第三話鐵軌上的三個人—OntheRails—

這裏是巨木叢生的森林。

樹幹粗得足有雙人床那麽寬的參天大樹,像神殿的柱子一樣,無規則地到處聳立著。

擡頭看只能看到一片綠色。樹的枝葉距地面有二十多米高,將天空遮擋得密不透風。由於缺乏日照,地面上幾乎沒有長草。只有黝黑而濕潤的泥土到處都是。這裏是一處由黑色和綠色構成,大自然做出的不自然的空間。

「我不太喜歡在森林裏行駛,知道為什麽嗎?艾魯麥斯?」一個站在巨木旁邊約十五,六歲的短頭發的人說。

瘦瘦的身上穿著黑色的夾克,系著黑色的皮帶。皮帶雖很寬,但他的腰身卻很細。右腿和後腰掛著槍套,裏面裝著手持型PATHADA。

在他旁邊支著一臺MOTORADO,後座的部分成了行李架,綁著一只有些臟的皮包。引擎並沒有關掉,後輪空轉著。

「是因為毛毛蟲嗎?奇諾。」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答道。

「才不是呢。……當然,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啦,實際上是因為在森林裏很容易搞錯前進的方向。本想向西走,不知不覺就變成向南走了。看不到太陽也不好受啊。」被稱為奇諾的人這麽說著,將一頂帶著小小帽沿和耳罩的帽子戴在頭上。

「前進的方向,是嗎?」

「沒錯,艾魯麥斯。我們往正北走的話,就能走出這片巨大的叢林,然後走上大路,理論上講應該是這樣。」

「應該是這樣?嗯?」

奇諾從胸前的口袋裏取出圓規,走到艾魯麥斯邊上,確定正北的方向。

「咱們走吧。」奇諾回頭看了看,確認沒有東西落下,同時也確認了一下綁在艾魯麥斯上的行李及捆在上面的大衣不會掉落。

然後奇諾戴好手套,跨上了艾魯麥斯,將身體前傾,收起了支架。同時打開離合器,稍微行駛了一下確認剎車的靈敏程度,最後戴上了風鏡。

奇諾開動了艾魯麥斯。

不一會兒又停下來了。

奇諾從艾魯麥斯上下來,走到旁邊,用圓規確認方位。

然後飛身騎上艾魯麥斯,走了一段路,停住,走到旁邊,確認方位。奇諾就這樣重復了好幾次。

「啊啊,真麻煩。」奇諾邊嘟囔著,邊一絲不茍地做著確認工作。

「辛苦你了。」

在奇諾做完第108回方位確認,再次駕駛起來後,在黑綠相間的行進前方,開始混雜出一道白線。很快白線自上下寬闊起來,成了一條明亮的光帶。

奇諾放慢了速度,等眼睛逐漸習慣了明亮的時候,MOTORADO駛過了最後一棵樹,並最終駛出了森林。

在森林北面的盡頭並沒有路。

奇諾的面前只有一片郁郁蔥蔥,枝葉繁茂的,很普通的熱帶雨林。

「沒路啊,方向搞錯了吧?」艾魯麥斯嘟囔起來。

「沒有……至少大體上是沒錯,快看。」奇諾催促艾魯麥斯向下看。

在茂盛的雜草間能隱約看到一條紅褐色的線。不遠處還有另一條與之平行排列著。

「是鐵路!有路了!」

「說的好。」奇諾腳一蹭地,慢慢將艾魯麥斯的車頭掉了過來。

「告訴我路的人說過,『乘MOTORADO應該可以到得了,半路上能見到一條很寬的道。』,他指的應該就是這條鐵路了。也許是有人為了走出這片雨林而利用這條路吧。」

「原來是這樣,但有火車來嗎?」

「草長得這麽茂盛,鐵軌也銹跡不堪了,我想這條鐵路是不再用了。……」

奇諾將艾魯麥斯駛進兩鐵軌之間,朝向西邊。仔細一看,雜草沿著鐵路生長,就像雨林中的一條綠色的路。

「這樣挺好,至少不用擔心搞錯前進的方向了。奇諾。」

奇諾點點頭,開動了艾魯麥斯。為了防止鐵軌和前輪碰撞,奇諾行駛得很小心,速度也無法提得太高。

車輪軋著瘋長的雜草,奇諾和艾魯麥斯奔馳著。

在太陽升到最高的時候,他們遇到了第一個人。

最先註意到的是艾魯麥斯。

在剛剛過了雨林中一處平緩的彎道時,艾魯麥斯說道。

「好像有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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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Empty 回復: 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24 pm

奇諾看到了在直道最前方的人影,將速度放慢下來。

奇諾他們慢慢靠近過去,是一個男人,正蹲在地上做著什麽。他一下子擡起頭來。在他身後,停著一臺車輪和火車車輪一樣的二輪拖車,背鬥裏裝滿了行李。

奇諾在男人跟前停下了艾魯麥斯,關了引擎,從車上下來。

「您好。」奇諾打過招呼後,男人站了起來。

這是一個個頭不高的老人,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皺紋,還有一雙小小的灰色眼睛。

老人的頭發已近乎斑白,留得很長,胡子拉碴的。他戴著一頂黑色的小帽子,身著的襯衫和褲子也是黑的,已經破爛不堪,到處打著補丁,但能看得出原本是做工很好的衣服。

「啊,是旅行者呀。」老人只說了這麽一句。

奇諾還想向老人說些別的,但突然註意到了什麽。

「啊!」奇諾由於過於驚訝,不禁大叫起來。艾魯麥斯幾乎同時註意到,但什麽也沒說出來。

老人回過身,跟奇諾和艾魯麥斯看著同一個東西,然後慢慢回過頭,對看著自己的年輕人無所謂地輕聲說道。

「啊,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

奇諾先是看了老人一下,然後又看了一下,囁聲說道。

「不可相信……」

在奇諾和艾魯麥斯眼前的是鐵軌。不僅如此,剛才那麽繁茂的雜草在這邊一根也沒有。精心鋪墊的鵝卵石,幾乎近於等間距排列的枕木盡在眼前。

而且,兩根鐵軌就像剛剛從工廠送來的一樣鋥亮。映著陽光,奇諾所見之處,鐵軌的正面和側面都閃著鮮亮的黑色的光。

「見笑了,我那臺二輪拖車不太中用了,不好意思,旅行者,能不能把MOTORADO從鐵道裏挪出來呀?」

「哎?啊,好的,當然可以。」

奇諾慌張地說著。然後再次來到蹲著的老人身邊,輕輕低下頭詢問道。

「嗯,我有事想問問您……可以嗎?」

「什麽事呀?只要我知道的話。」

「那個,這全部……連除草帶打磨鐵軌,全都是您一個人做的嗎?」奇諾指著身後的鐵路說。

「啊,這是我的工作啊。」老人滿不在乎地說。

「是,工作嗎?」

「啊,沒錯。我一直都在做。」老人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拔著腳旁的草。

奇諾看了看二輪拖車,車上裝的好像都是老人的生活用品。奇諾又看了一眼艾魯麥斯,問了一個想必是他也要問的問題。

「一直,是多久啊?」

「50多年了吧。」老人隨口答道。

「50年?」艾魯麥斯大聲地反問。

「正確的時間我也記不太清了,差不多是這麽久吧,我一直是數著冬天算的……」

「……50年間,您一直在打磨鐵軌嗎?」奇諾問。

「啊?啊。我是18歲進的鐵路公司,那時有條現在還沒有使用的線路,但不知什麽時候也許就要用,我就被任命去盡力打磨這條鐵路。因為我還沒有被命令停下來,於是就這麽一直幹到現在。」

「您沒回過一次家嗎?」

「啊,我那個時候已經有了妻子兒女。我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養活他們呀,現在怎麽樣了呢?我的工資應該還開著,我想他們生活不成問題。」

「……」

奇諾和艾魯麥斯只是站在那裏,什麽也說不出來。

「旅行者,你這是要去哪裏呀?」老人隨口問道。

在閃閃發光的兩條鐵軌之間,MOTORADO行駛著。

奇諾和艾魯麥斯從日出開始就一直在趕路。奇諾只有在見到小溪時才稍事休息,捧一把水喝。

鐵路在熱帶雨林裏緩緩起伏著向前延伸。灰色鵝卵石鋪成的道路指引著奇諾和艾魯麥斯前進的方向。

「真得謝謝昨天的那個老爺爺。」艾魯麥斯重復著今天不知說過幾回的話。多虧了有除過雜草,打磨得可以映照出天空的鐵軌,駕駛起來比昨天要方便多了。奇諾和艾魯麥斯邊感受著枕木有規則的震動,邊繼續行駛著。

等到奇諾覺得肚餓的時候,他們遇到了第二個人。

最開始註意到的是奇諾。

剛拐過一個相當急的彎路,奇諾突然捏了捏剎車。艾魯麥斯也很快註意到,鐵道上停著一臺二輪拖車,旁邊有一個男人。

男人吃驚地轉過身來,將手裏拿的一根長長的棒子似的東西立在二輪拖車上,張開手示意他們站住。

奇諾在男人跟前停住艾魯麥斯,關掉引擎,從車上下來。

「您好。」奇諾輕輕打著招呼。

「啊,你好,旅行者。」這是一個老人。個子比奇諾高很多,瘦得幹巴巴的。只有嘴邊留著一縷胡須。已經謝光的頭頂上歪扣著一頂帽子。

和昨天的那位老人很像,他穿的也是一身的黑色,而且也是到處打著補丁。

奇諾剛想和老人說些什麽,這時艾魯麥斯註意到了什麽。

「奇諾!你快看鐵軌!」艾魯麥斯叫了起來。

鐵軌?奇諾很是詫異,稍微欠了欠身。只見在二輪拖車的對面,閃亮的鐵軌被撬得東倒西歪,枕木也不見了,只有鵝卵石鋪成的路還一直向雨林前方延伸著。

「鐵路不見了……」

「啊,都是我掀掉的。」聽了奇諾的嘀咕,老人答道。然後對楞在那裏的奇諾說。

「不好意思,我的二輪拖車讓不開道,拜托你從鐵路上下來好嗎?」說完,就把那根一端有些彎曲的長長的鐵棒拿在手裏。繞到了滿載著行李的二輪拖車後面。

奇諾連忙打開艾魯麥斯的引擎,下了鐵道,也繞到二輪拖車的後面。

老人將鐵棒插到一側鐵軌的下面,然後往棒上一使勁,「嘿呦!」

鐵軌被撬了起來,滾落到了鵝卵石鋪成的隆起的一旁。

奇諾仔細看了看,後面的路兩邊也躺著被掀倒的鐵軌,沾滿了雨林的紅色泥土,早已不見了光彩。老人又掀掉了另一邊的鐵軌。

「我有事想問問您……」奇諾問。老人轉過身來。

「您為什麽要掀掉鐵軌呀?」

「這是我的工作。我一個人一直在幹著,當然還有去除掉枕木。」

「我有些不祥的預感。」艾魯麥斯將聲音壓低到只有奇諾才能聽到。

「一直……是有多長呀?」

「過了已經有50年了吧,我也記不清了。」

「……」

「我是16歲進的鐵路公司。因為不使用的線路就不需要了,上頭命令我拆除這條線路,這是我接的第一份工作,所以工作很賣力,現在我還沒有被命令停下來。」

「您沒有回過家嗎?」艾魯麥斯問。

「啊,我有5個弟弟,為了養活他們我才出來掙錢,哪有時間休息啊。」

「原來是這樣……」奇諾這麽說著,然後隨口說道。

「鐵軌這麽長時間沒用,倒還很幹凈啊。」

老人說。

「啊,一直都是這麽幹凈,真是不可思議啊,但這樣一來,我掀起來也更方便了。」

「……」奇諾和艾魯麥斯站在那裏什麽也說不出來。

「旅行者,你這是要去哪裏呀?」老人靜靜地問道。

MOTORADO在灰色的鵝卵石路上奔馳著。

奇諾和艾魯麥斯從日出開始就一直在趕路,幾乎沒有停下來歇腳。

道路在熱帶雨林中近乎於筆直地延伸著。路兩邊躺著掀翻的鐵軌和挖出來的枕木。用來固定鐵軌的螺母堆成了小山,每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處。

「路可真不好走……」奇諾說著今天不知說了幾回的話。

輪胎和沒有枕木的石子路的貼地性很差,有彎道時稍稍傾斜一下就要打滑。奇諾沒有加大速度,全神貫註地握著機車的把。

就當艾魯麥斯準備提議休息一下的時候,他們與第三個人相遇了。

這次是奇諾和艾魯麥斯同時註意到的。

筆直的鵝卵石路那邊出現了人影。

奇諾立刻收了油門,艾魯麥斯什麽也沒說。

慢慢靠近過去,一個男人正坐在石子路上休息。他看到了奇諾和艾魯麥斯,使勁地揮著手。

奇諾在男人跟前停住艾魯麥斯,關掉引擎下了車。

「您好。」

「哦!旅行者。」男人站起來回答道。

雖是個老人卻十分強壯。上半身**,胳膊和肩上的肌肉隆起。要不是看到他臉上深深的皺紋,說他是個正當年的中年人一點也不為過。跟昨天和前天的老人一樣,他穿著黑色的褲子,褲腳破破爛爛的。

奇諾剛想和老人說些什麽,一下子和艾魯麥斯幾乎同時註意到了什麽。

「有鐵路了……」「有鐵路了……」兩人同時輕聲說道。

在老人身後不遠處,有一臺二輪拖車。再往後,就是鐵路,一直消失在雨林深處。

老人扛起旁邊放著的一把巨錘,精神飽滿地說道。

「哦,都是我做的。」

「您是在修鐵路嗎?」

「是呀,為了跑火車嘛。鋪上枕木,墊上鐵軌,再用螺母固定。」

「您一個人幹的?」艾魯麥斯問。

「說什麽話,這要還習慣不了怎麽工作呀。材料這裏都有,瞧這個,還有這個,這個。」老人指著兩邊倒著的枕木,鐵軌和螺母。

「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艾魯麥斯小聲嘟囔著。

奇諾問道。

「是工作,對嗎?」

「當然了,一直都是。」老人笑著回答。

「一直……是……」

「……掐指算來有50年了吧?我算數不太拿手。」

「……」

「我大概是從15歲起吧,在鐵路公司就的職。後來上頭說,原來拆掉的鐵路也許還要重新使用,就委派我來修理。我還沒有被命令停下來哩。」

「您似乎好像還沒回過家鄉吧?」奇諾就像在確認一樣詢問道。

「對,沒錯。家裏的雙親都有病,無法工作。我就必須掙出三個人的工錢才行啊。」

「原來是這樣……」奇諾說完,艾魯麥斯插口說道。

「您工作可要加油啊。」

「哦,謝謝啦。」

奇諾無言地發動了艾魯麥斯的引擎。

「旅行者,你這是要去哪裏呀?」老人微笑著詢問道。

第四話 角鬥場 (上)

第四話角鬥場(上)—Avengers—

森林和河流交界的地方有一條路。

繁茂的森林被一股清流一分為二。承擔堤壩作用而填起來的土就那麽順勢成了一條道路。路位於離水面很高,比森林的地面略微高些的位置。

道路上的泥土相當堅硬,被壓得十分平坦,道路的幅度也很寬。似乎平時就有很多車輛來往。

但現在這條路上,只有一臺MOTORADO正以急速飛馳著。

在MOTORADO的騎手背後,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下露出了炫目的臉,騎手的影子朝行進的方向被拉得很長。

騎手的身形很瘦,所以影子也是又細又長的。他穿著茶色的外套,由於衣服的下擺很長,多余的部分被纏在了雙腿上,頭上戴著帽沿不大的帽子。帽子有些像飛行帽,又有些像是軍隊制服的帽子。為了防止被風吹跑,騎手用耳罩的帶子在腭下打了個結。臉上還戴著一幅銀色鏡框,但有些地方顏色已有些剝落的風鏡。

森林早晨濕潤的空氣,敲打在騎手瘦小而精悍的臉上。

「這路可真不錯!但要註意,你超速啦!」MOTORADO向騎手喊道。

「說什麽呢!艾魯麥斯,你是不是突然變老啦?」騎手喊著答道,油門一點也沒松,檔也一直掛在最高位。MOTORADO的引擎聲就像是減震器掉了一樣的嘈雜,振動也猛烈得令人懷疑是不是哪裏出了毛病。

MOTORADO沒有後座,只有個行李架。上面綁著一個大大的皮包和一塊團起來的毛毯。兩邊安著用來裝行李的箱子。看起來是相當有分量的重裝備。行李架也好,箱子也好,都在疾速的飛馳中顛簸著。一個被網兜兜住的銀色的小茶杯也隨著顛簸亂舞。

道路微微地,緩緩地隆起一塊。騎手一點沒有減速,一下子沖了上去,MOTORADO的輪子飛離了地面。

這個鐵塊騰空而起,在空中行進了數米後,啪嚓一聲著了地。

「哎呀!」

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慘叫起來。騎手這才總算收了油門,將速度放慢到剛才的一半左右後,意猶未盡地說。

「呀,艾魯麥斯,沒事吧?」

艾魯麥斯憤慨地答道。

「怎麽會沒事呢?奇諾!我剛才都差點以為底盤折了呢!」

被稱為奇諾的騎手降了一個檔後漫不經心地說。

「沒關系,折不了的。哇,剛才的速度足有一百公裏以上了,好久沒這麽跑過了。帶這麽多行李還能跑這麽快,你應該感到驕傲,艾魯麥斯。」

「知道嗎,奇諾。作為MOTORADO的常識,最高速度指的就是『如果跑起來就會壞掉的速度。』」艾魯麥斯冷靜地反駁說。

奇諾稍微收斂了興奮之情,用沈穩的語氣說道。

「是我不好,艾魯麥斯。」然後用手在油箱上輕輕拍了兩下。

「你在著什麽急呀?」

「只是偶爾應該發揮出自己的真正實力,不這樣的話,不知不覺水平就會退步了。」

「啊,是嘛。」艾魯麥斯一點兒也沒有有同感的樣子,像背臺詞似的說。

奇諾顯得很高興。

「對了,馬上就要到下一個國家了。」

「奇諾說的『馬上』可不能信。」艾魯麥斯這麽嘟囔著,奇諾用左手指了指前方。

「瞧,那個。」

奇諾指的方向有個很流暢的下坡,在那後面顯現出了城墻。那是一處淺淺的盆地,在深藏青色的森林中,灰色的城墻包裹著城鎮。城裏的建築淩亂地聳立著,在城鎮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橢圓形的建築。

「很早以前我就想拜訪此地。」奇諾出神地說。

艾魯麥斯卻對眼前奇諾如此向往的國家不屑一顧。

「我只想到那裏找個陰涼,濕度又適中的地方休息一下。」

「你說什麽?」披著外套的奇諾大聲反問著。

把手城門的年輕士兵說。

「說幾遍也是一樣,你既然已經進入了本國,就自動獲得參加的資格。這是規定。」

奇諾驚呆地說。

「那就是要命令我參加比賽嗎?」

「沒錯。小子,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來這兒嗎?」士兵顯然在愚弄奇諾。

奇諾露骨地做出憤怒的表情,用強硬的語氣說道。

「請別叫我小子,我叫奇諾。」

「隨便你叫什麽吧。總之你參賽已定。而且要是不出場的話,知道會怎麽樣嗎?」士兵壞笑著問。

「我怎麽可能知道。」

士兵美滋滋地說。

「想必你也不知道。告訴你吧,臨陣脫逃的膽小鬼,要作為奴隸在這裏生活一輩子。」

「這是為什麽?」

「不告訴你是規定了嗎。是這個國家的規矩,一旦違抗就是死刑。」

奇諾和艾魯麥斯好容易到了城門,辦理了入國手續。等一切停當之後,看門的士兵說道,「你是第24號。」面對一點也摸不著頭腦的奇諾,士兵不耐煩地說明起來。

在這個國家,每三個月就有一次爭奪市民權的比賽。想住在這裏的人就要在角鬥場中進行格鬥,最後勝出的一個人可以成為新市民。

比賽為期三天。今天是第一天,進行第一,第二戰。明天進行第三,第四戰。在第三天的正午進行最終決戰。可以自由使用任何武器,只是不可以觀看他人的比賽。

只有在一方求饒,另一方接受的時候才算投降成立。除此以外,最先動彈不了的一方算輸。在一般情況下,動彈不了指的就是被殺掉。如果在比賽中逃跑,就會被視為臨陣脫逃者,一經發現,將處以死刑。

幾乎所有的居民都會蜂擁到角鬥場觀看比賽,當然國王也會出現在專用席上。觀賽的人,不論是誰,在比賽進行中挨了流彈,受了傷,甚至死了都是活該。

最後勝出的人,將由國王親自頒發代表市民權的獎章,還可以給這個國家加定一條新的規定。只要不和現有的規定相矛盾,隨便什麽都行。看起來好像市民可以直接參與國家的運營,實際上只是一種單純的獎賞,至今為止,幾乎所有的優勝者加定的都是「從今往後,我必須有屬於自己的住房」之類滿足私欲的規定。

而今天,就是比賽申請的最後一天。今天進了城的人,不論是誰,都將自動獲得參賽資格。

「你打算怎麽辦吧,是參加,還是直接送你去奴隸住的宿舍?奇諾君,要是當奴隸你可是頭一號啊。」士兵說著。不知什麽時候,其他閑著沒事的士兵也聚集過來,臉上都浮現著惡毒的笑容,好像在故意賣弄一樣,把手中的PATHADA擺弄得哢嚓哢嚓直響。

「這項活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奇諾沒有理會這些,問最開始遇見的那個士兵。

「大概7年以前吧。這可不是什麽活動,你把榮耀的市民權當成什麽了。」

「榮耀的市民權?」奇諾瞥了士兵一眼。

「我曾聽說這是個綠色環繞,森林的自然環境十分富饒的國家。住在這裏的人們也都是謙虛,樸素的。」

別的士兵從後面插話進來。「哎,哎,現在也是啊,別擅自篡改歷史好不好。在這裏不勞動也能衣食無憂,這裏是人間的伊甸園,不過對你來說倒有些白費。」

奇諾用沈穩的語氣問在場的所有士兵。

「七年前這裏發生了什麽?」

年輕士兵回頭看看同伴,聳聳肩,歪了歪頭表示無可奈何。一個中年的士兵說著,「我就特別關照你,給你講講吧。」,從人群裏走出來。

「是因為換了國王。七年前,現在即位的這位偉大的國王,殺了原來的那位無趣的國王。從此,這個國家變得生氣勃勃起來。想住在這裏的家夥們排山倒海一般地來了,但不能把這些遊手好閑的家夥都納為市民。於是我們就讓他們在角鬥場中格鬥,來取悅我們。最強的那個人,我們就賞他當這裏的市民,其余的人就都去死好了。」

說完,他把臉靠近奇諾。「這麽講,你懂了吧?小子。」

奇諾無動於衷。「我很清楚了。還有一個問題。」

那個士兵顯出很無聊的樣子,「你還要問什麽呀。」很粗暴地問道。

「至今為止,參賽的所有人都是認可了互相殘殺而來的嗎?還是像我這樣不明真相的過路人?」

聽了這話,士兵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然後嘻嘻哈哈地大笑起來。一個人說道。

「嘿嘿,很少有像你這樣的傻瓜來的,我們什麽也沒說,讓他們入了國,再命令他們去參賽。這些家夥在一開始的比賽裏就死得很慘。他們以為哭著向對方告饒,對方就會爽快地予以承認呢。之前有對趕馬車路過的夫婦闖到這裏,算他們運氣好,第一戰兩人都勝出了。第二戰時,妻子求饒雖得了救,丈夫卻死得很慘。那真是傑作!」

他的話說到最後,完全是為了引其他士兵發笑,讓他們聯想起還有這麽有趣的事情似的。士兵們笑做了一團,誰也沒註意到奇諾已經瞇起了雙眸。

艾魯麥斯被告知此次比賽和MOTORADO沒有關系,從一開始就保持沈默。艾魯麥斯很清楚,奇諾很少這麽憤怒,他猜得出奇諾接下來會說什麽。

「請帶路吧。」

「果然。」艾魯麥斯自言自語。

正笑得不可開交的一個士兵問。「啊?你說什麽?」

他吃驚地看到奇諾正用冷得像冰一般的表情盯著他們。

「我說我想請你們給我帶路。」奇諾盯著士兵淡淡地說。

士兵們止住了笑聲,看著奇諾。沈默了一會兒後,一個士兵用嘲弄的口氣問奇諾。

「餵,小子,你真準備參賽嗎?以為自己能贏嗎?你有武器嗎?該不會是想用那漂亮臉蛋去迷惑對手吧?有這種興趣的選手可是很罕見的哦。」

聽了這話,士兵們正準備笑起來的時候。一陣轟鳴響起。掛在墻上的六個頭盔都彈飛了起來。屋子裏蕩漾起一股白煙。

士兵們好一陣子沒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麽。直到頭盔落到地上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音時,才註意到奇諾右手拿著手持型PATHADA。這是支奇諾稱為[加農]的六連發左輪。

「這個怎麽樣?」奇諾說著,將打空子彈的[加農]慢慢收回到右腿的槍套裏。

「你這個混蛋,敢耍我們!」士兵們總算回過了神,最初和奇諾相遇的那個年輕士兵想過來揪奇諾。一下子,他的額前頂住了一把PATHADA。奇諾左手拔出一把使用22LR彈,槍身細長的單發自動式PATHADA。

奇諾對身體和表情僵硬的年輕士兵和呆立在一旁的其他士兵,慢慢地說道。

「我要參加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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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24 pm

「这可太不像话了。」过了城门,艾鲁麦斯先开了口。

进入奇诺和艾鲁麦斯视野的,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这里并不是垃圾处理厂,城里到处是垃圾,建筑物和街道也脏乱不堪。一眼就能看出很久没有好好加以修正过。有几个住民脏兮兮地躺在路边。也许因为是清晨没人出来活动,城里静悄悄的。几条肥得不成样子的野狗在垃圾里翻找着残羹剩饭。整条街散发着臭气。

「真是有什么样的城镇就有什么样的人哪,奇诺,不对,我说反了。」艾鲁麦斯丝毫没有在意领路的士兵,直言道。奇诺默默地推着艾鲁麦斯,跟在士兵后面。

在肮脏的街道里走了一会儿,到了角斗场。就是那个从远处看到的椭圆形建筑。观众席的看台很高,但到处都有残缺不齐的地方,连看台里侧的铁棒都能看到。在最上层有的座席已经都能够摇动,可见修建得十分简易。

「也不知是谁建的,这建筑可真不怎么样,样式也是低级趣味。」艾鲁麦斯还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奇诺他们被领到了角斗场地下,这里被告知是参赛者的宿舍。说是宿舍,实际上比牢房强不了多少。里面有张破破烂烂,弹簧已经蹦出来的床,床的上方开了个小小的窗户。到底是随资源丰富的国家,这里还有洗面池和抽水马桶。这是个阴凉,湿度又适中的地方。

「真是个不怎么样的国家。」等领路的士兵走了,艾鲁麦斯对奇诺说。奇诺脱了外套团成一团,他里面穿着黑色夹克,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

皮带上挂着几个储物袋。右腿上吊着[加农]的枪套,后腰别着另一把,奇诺称为[森中人]的PATHADA的枪套。[森中人]的枪把朝上放在里面。

「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曾经是个不管什么样的旅行者都想来拜访的很好的国家。」奇诺坐在床上,边用左手拔出[森中人]边淡淡地说。他把弹夹取出,打开安全装置,拉动绷簧,从弹仓里取出一发子弹。

「用这种方式来取乐,看来是个和从前的国王很不一样的人当了权啊。」

「也许是吧。」

奇诺从艾鲁麦斯上卸下行李,拿出了五个[森中人]的空弹夹,分别填好了子弹。

「你准备动真格的吗?奇诺。」

「什么呀?」奇诺拔出了[加农],拨开一个锁定装置,将枪管连带前半部分整个儿取了下来。

「当然是比赛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们没必要在这个鬼地方耽误时间。在初战的时候,适当教训一下对手就行了,等对方要告饶时,咱们也认输。这样就能跟这里说拜拜了。」

「啊,这手我也想过。」奇诺拔出了[加农]的弹仓,从储物袋里取出两个没有装弹的弹仓,一边将其中一个装到[加农]上,边说。

「但这只是作为最后的手段。」

「那你还是准备正经参赛了?」

「啊,总之能走到哪步算哪步吧。况且要是三天内就能完事的话,我准备奉陪到底。」

奇诺在弹仓的六个孔里,用注射器一样的器具注入了粘糊糊的绿色的液体火药。然后塞进了毛毡的碎料,填上了子弹。

奇诺将[加农]的前半部还原回去,把枪管下部的一个棒状物向下弯,另一根与之相连起联动作用的短棒,根据杠杆原理,往最下面的弹仓里推入子弹。

奇诺将短棒维持在不至于将子弹推得太紧的程度。然后照此装填了两个弹仓。短棒尖端涂了厚厚的一层润滑油。这是为了防止开枪时,火花飞溅到旁边的弹仓去。

这次奇诺在弹仓后部,枪机击打的部位盖上了一个小小的套子。这个称为雷管,经敲击产生火花来引燃液体火药的。这并不需要一个一个手工填装,首先在装在罐子里的雷管里放入细长的专用容器里,然后让容器的前端贴在弹仓的后部就行了。

艾鲁麦斯对正在认真准备PATHADA的奇诺说。

「看来又是老样子,一旦决定就决不轻易罢休,喔?」

奇诺咔嚓咔嚓地操作着[加农],对PATHADA的状况加以确认。尔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说道。

「偶尔也应该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不这样的话,不知不觉水平就会退步了。」

艾鲁麦斯听了,答道,「啊,是嘛。」就像背台词一样。

「那就是国王陛下吧。」身着夹克的奇诺边向角斗场中央走去,边观察着坐在观众席正中的那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像是贵宾席的包厢里,穿着华贵的衣服,头戴王冠。

王冠显得十分朴素,也因此营造出一种威严,但和国王花哨的衣服却并不匹配。

在国王两边,有穿着同样鲜艳衣服的年轻女子侍奉。贵宾席前立着玻璃,反射着阳光。

「那这些人就是荣誉市民了。」奇诺慢慢转着头。不问男女老少,看台上挤满了为即将上演的杀人一幕而激动不已的观众,场内回响着一片嘈杂的欢呼声。

奇诺刚刚被点到了编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艾鲁麦斯说,「反正观赛也没什么意思,我就不去了,别把对手置于死地就行了。」于是就选择舒服地在房间里休息。

在角斗场中央有块椭圆形的场地,零星散落着一些毁坏的交通工具和建筑物的瓦砾。只有在中央直径为20米左右的圆形空间里很干净,比赛双方就互站在这个圆形空间两端开始比赛。

奇诺在往预定位置移动的过程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

对面出现了一名肌肉发达的壮汉。他上半身**,头剃得锃亮,手持一条很粗的锁链,在锁链一端连着一个和小孩子身高差不多的巨大的铁球。壮汉来到自己的位置,拽了好一会儿铁链,才将铁球拽到自己脚下,然后他看着奇诺,用一点不低于欢呼声的音量说。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第一个对手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吗?」

「没错,在比赛前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你为什么来这儿?」

面对奇诺的提问,壮汉「啊?」了一声。

「我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有毛病啊,我当然是为把你们这些家伙都打个稀巴烂,好成为市民呀。」壮汉不耐烦地说。奇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个,你不准备投降吗?」

「你说什么?」

「现在投降的话,我保证你可以不受任何伤害地离开。」

壮汉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一把抓起铁链,提起铁球,在头顶上开始旋转起来。开始很慢,接着越来越快,铁球在壮汉的头上呼呼地带着风声。

奇诺耸耸肩,然后右手轻轻拍了拍[加农]。

观众们很快静了下来。

叭————!

无力的喇叭声响起,宣告比赛开始。

「去死吧——————!」与此同时壮汉喊道,全身的肌肉隆起。铁球直冲着奇诺,却没有飞过来。铁球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画着漂亮的抛物线,将一辆焦黑的汽车砸得稀烂。

「……」壮汉一时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了看手里的铁链,把原本连着铁球的一端拉过来一看,那一头完全断了开来。

「那个……」壮汉嗫声看着奇诺,奇诺右手擎着冒着烟的[加农]。壮汉总算缓过了神来,指着锁链头问奇诺。

「你开的枪?」

奇诺答道。

「我开的枪。」

壮汉又指着落在远处的铁球说。

「所以它飞到那儿去了?」

「是呀,还不准备投降吗?」奇诺问。

「小人失礼了,我投降。」壮汉立刻说道。

「喔呀,呜嘻嘻,这么个小崽子当我的对手吗?呜嘻嘻。」在夕阳下,和奇诺对峙的第二个对手说着和初战时的壮汉差不多一样的话,当然,不包括他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笑声。这次的对手是个高个子,干瘦干瘦的年轻男子,紫色的头发像鸡冠一样立着。

男子手里并没有拿武器,穿着紧绷绷的一身黑衣服,在腹部附着着很多小铁片。

铁片有手背那么长,宽度不大,在正中略微有一点弯曲,密密麻麻地贴在他身上,好像鳞片,又好像铠甲一样。

奇诺没有看对手,倒是望着那铁片好半天。

男子将铁片取下一块,向旁边投去。铁片旋转着飞了出去,突然一个急转弯又返了回来。男子将左腕绕到身后又将手伸了出去,在他的左胳臂和左脚尖之间,像鼯鼠滑翔时用的膜一样,张开一块很宽大的布。

男子交叉双脚,优雅地向右挪了一步,返回来的铁片就像是被吸引一样落到布上,他用左手拍了拍右肩,隔着布用右手拍了拍腹部。等男子的手挪开的时候,铁片又重新贴附在腹部。

「呜嘻嘻,看到了吗?这是我自制的飞镖,会自己回来。」

奇诺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你投降吧,我接受。」

「这我可不愿意。还是你趁早投降吧,但你只要没死,我可是不会承认的哦,呜嘻嘻嘻嘻。」男人笑着答道。两手做出按在腹部的姿势,身体少许前倾,抬着头盯着奇诺。

叭————!

喇叭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男子抓下腹部的铁片,朝奇诺丢了过来。然后一反手,接连不断地投了过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手的动作。

奇诺朝右侧边跑边躲,铁片贴着肋下,以极高的速度旋转着飞了过去。男子继续投掷着,这次他瞄准的是奇诺的右侧。奇诺又朝左边移动步伐,全都躲闪了过去。

男子并没有把铁片一下子都扔出去,他留了一半左右粘在腹部,边前后晃着腰,边用怪异的声音喊道。

「呜嗥!刚才投出去那些飞回来的同时,我把剩下的这些也投出去!前后同时夹击,我看你怎么躲过去!」

奇诺轻轻扭了扭头,看见铁片在空中开始打着回旋。

「死去吧!」男子叫嚷着,同时把剩下的铁片投了出去。

铁片朝着奇诺直飞过来。

奇诺轻摇了摇头,扑通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噢哎?」男子发出了怪声。

「铁片既然一定会回到你那里,那也就一定不会打到地上来。」奇诺自言自语道。

咻!咻!咻————!两边来的铁片在奇诺头顶上几乎同时呼啸而过,

男子将回来的铁片收回到布上和奇诺趴在地上扣动[加农]的扳机几乎也是同时。

一声轰鸣,白烟腾起的同时,奇诺被后坐力弹得抬了抬右腕。

子弹正击中男子胸口留下的唯一一块铁片上,这股冲击力传到了他的腹部。

「嘎咳!」男子就发出这么一声,眼睛和嘴巴大大地张着,一时僵硬在那里,而后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地晃悠起来。奇诺看着有节奏摇摆着的男子,朝他的右腿处开了一枪。

男子中弹的同时身子一震,腿上流着血倒在了地上。

铁片擦着他的头飞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显得昏暗起来。奇诺点燃了蜡烛。

奇诺把[加农]和[森中人]放在床上,脱了夹克,将[加农]分解开来,装入新的弹仓。

「啊,嗯。是奇诺呀,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在熟睡的艾鲁麦斯睡眼惺忪地问。

奇诺边组装着[加农]边说。

「刚回来。今晚要住在这里了。」

「果然是这样,那我就接着睡了。」艾鲁麦斯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奇诺就起了床。

房间虽依旧昏暗,但随着日出也渐渐明亮起来。

奇诺清理了昨天用过的[加农]的弹仓,重新装填了子弹。

奇诺吃了随身干粮权当早饭,为了放松全身的肌肉,简单地做了些运动,然后摆弄了一会儿[森中人]做训练,又摆弄了一会儿[加农]。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士兵来叫了。

艾鲁麦斯一直都没醒。

「……」

今天的第一个对手打量了奇诺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这是位个子不高,身体强壮的半大老头。茶色的胡须和头发长得都分不出界限来,脸上堆满了皱纹。

他身上缠了一条脏兮兮的,肥肥大大的袍子,背后还背着什么。袍子胀得很鼓,手里不知为何还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把闪着金光的长号。其他的就一无所有了。

那感觉就像背着全副家当,在街头演奏维生的流浪者。

奇诺看了男人一会儿,然后大声说。

「我希望您还是投降的好。」

「……」

男人没答话,无言地轻轻摆了摆右手。

奇诺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加农]的枪把。

叭————!

喇叭声响起的同时,男人以迅猛的姿势端起了长号,指向了奇诺。

奇诺也在喇叭声后拔出了[加农],开了枪。

子弹打到了长号的头部,强制性地使之向右偏了过去。霎时,从本应发出声音的圆孔中,喷射出一股像果冻状的紫色液体。这股液体在空中空中划着弧线的时候,一下子燃烧起来。

空中出现了一道火焰的拱形门。

这道弧线很快沿着长号的顶端消失了,落在对面的地面上,燃起了一片火海。

「原来是火焰喷射器。」奇诺说着,从后腰拔出了[森中人],打开了保险装置,瞄准了男人的头,又稍稍错开一些,扣动了扳机。

炒豆似的炸裂声响了起来。PATHADA的绷簧以猛烈的速度往复着,吐出弹壳,压入子弹。

子弹擦着男人的脸呼啸而过的同时,男人已经将长号瞄向了对手,也就是奇诺。男人满是皱纹的眼角露出凶光,全身使上了劲。

但在接下来的一瞬间里,大煞风景地响起了噗哧哧——的声音。一股紫色喷泉从男人右肩喷薄而出。

「?」被喷出的液体染得一身紫的男人愣住了。奇诺右手持着[加农],左手持着[森中人],向男人说道。

「我打中了你藏在肩下的管子,虽然裂孔不大,但施加压力就会爆裂。这次该投降了吧?」

「……」男人看了自己身上几眼,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拒绝。」

「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奇诺用[森中人]指着他说。男人不为所动,盯着奇诺说。

「杀了我。」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杀了我。」

奇诺刚想说什么,观众席上有人喊了一句。

「要了他的命!杀了他!」

尔后,观众们一个接一个地喊起来。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了那家伙!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快动手啊!杀!杀!

奇诺慢慢地转着头和身子,看着发狂一般,兴高采烈地叫喊的观众。然后举起[加农]朝天空放了一枪。轰鸣声响起,看台上霎时恢复了安静。

奇诺看了看贵宾席上的国王。

国王依旧衣着光鲜地坐在那里,奸笑着看着奇诺。奇诺和他目光相对,盯着他优雅地微笑了一下。

男人说话了。

「你还等什么?快开枪打我啊。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胜者生,败者死。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也杀了几百人了,这场比赛我输了,所以我要死,姑娘,活下来的人是你。」

奇诺苦笑道。

「请别叫我『姑娘』,怪叫人难为情的。我叫奇诺。」

「奇诺吗?很好的名字,作为下阴曹地府的见面礼,我记住了。」

「不必客气。」奇诺说着,快步朝男人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将[加农]顶在他脑门上,拇指拉下了枪机。

咔嚓。

「请你投降吧。」

「我不。」

「那就没办法了。」奇诺扣动了扳机。

枪机由于拇指的压力慢慢地恢复了原位,男人诧异地抬头,看到奇诺正朝他微笑。

刹那间,奇诺掉转[加农],将长长的枪管握在手里。枪把向右横伸出去,一反手照着男人的太阳穴砸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男人一声没吭就失去知觉倒在了右边。

「这么可爱的孩子是我的对手吗?其他人都干什么去了?」第二个对手,也就是准决赛的对手站在奇诺面前说着。

是个将金色长发扎在头后的年轻女性,高挑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穿着军服似的衬衫和裤子,还套着一件带着很多储物袋的背心,腿上还挂着一个较有深度的储物袋,有些细长码放的东西盘着搁在里面。

一把PATHADA握在她左手里。这是一支木质枪托的拉拴式步枪,每击出一发,就要手动进行跳壳和装弹。

除了能微微看到一点在扳机前的固定弹匣外,整个枪体成流线型,就像根棒子的剪影一样。

「他们一定是太大意了。」

「啊哈哈,也许是吧,我也经常使这一手呢。」

奇诺问道。

「你是为了当市民吗?」

「我吗?没错,知道为什么吗?」

奇诺摇摇头,女人喘着粗气说道。

「在我来这里之前,在森林边上看到了一个可爱得不得了的男孩子!我是为了一定要把他搞到手才来的呦!」

奇诺脸上露出了惊呆的表情。

「这就是女人的本性吧,你明白吗?」

「……不。」

「啊,是嘛?」

奇诺用复杂的表情询问道。

「……我想你可能会拒绝,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不准备投降吗?」

「这可是我正要说的话。」女人回答地很干脆。

「又是白说……」奇诺嘟囔着,右手拍了拍[加农]。

女人拉开了PATHADA的枪栓,从胸前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条带子,上面别着5发弹壳狭长的子弹,然后将带子嵌在枪上,将子弹一口气推进了枪膛,取下带子,拉好枪栓,装弹的准备完毕。

叭————!

喇叭声响起的同时,二人像脱兔般朝身后的废铁构成的掩体奔去,然后飞身跃到后面隐藏起来。女人立刻靠在掩体后猫下腰,咝地呼了口气,端好了PATHADA。

女人急速地吸着气,然后轻轻地呼出来,朝着奇诺藏身的掩体的中心部开了枪。

尖锐的枪声响起,女人由于后坐力微微仰了仰身。奇诺从掩体里飞身向另一处移动。子弹将奇诺刚才藏身的铁板打得像蜂窝一样,当然也打穿了奇诺呆过的那块空间。

女人看到了蹿出掩体的奇诺。

「有两下子啊。」女人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拉着枪栓。啪嚓!空弹壳飞出,新的子弹填装上来。

「是穿甲弹啊。」奇诺轻声说着,左手拔出了[森中人],打开了保险装置。慎重而迅速地迂回到掩体较多的女人的右侧。

当奇诺从铁板下慢慢露出头时,他看到了女人的金发一闪。奇诺朝邻近的一处掩体,石造的城墙的一部分那边蹿过去。在他趴下的同时,啪钩!传来子弹穿过石头的声音。

啪钩!啪钩!啪钩!

女人恨不能将障碍物和奇诺一起打个透心凉,连开了三枪。石块被打得直摇。

奇诺趴在地上,看到了旁边滚落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女人端着PATHADA,取出新的子弹带,装填弹药。正准备再次瞄准射击时,忽然头部一阵剧痛。

「好疼!」女人抬起头,看到正飞过来的石头,慌慌张张地进行躲避,石头打到了肩上。石块接连不断地落了过来。女人不得已跳到斜对面的一处掩体里,弓下身来。

她把左手捂在额头上,金发下面流出了血。

「该死的!」女人气得也顾不上别的,持枪从掩体外露出头来,一眼看到了正在瞄准自己的奇诺,气急败坏地扣动了扳机。

奇诺并没有开枪,只是端着枪躲避着。在离女人三个掩体左右远的一处,由废弃的建筑器材和废桌椅,窗框门板堆成的小山后藏了起来。

汗水和血水在女人额前流成了一条河。女人用手帕擦拭了一下。

奇诺大声地问。

「能听到我讲话吗?还是不准备投降吗?」

「开什么玩笑!你别小瞧了女人!」

「在这么近的距离,用那支PATHADA可很不利呦。」

「……」女人的回答只有这些。

奇诺靠在一扇铁门板的后面蹲下,呼——地吐了一口气,左手紧握了握[森中人]。奇诺的额头出现了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奇诺轻声道。

「看来不开杀戒,想取胜还不太容易啊,师父。」

与此同时,女人按拆除的顺序,将枪栓从PATHADA上卸了下来,然后从腰后带软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圆筒形的部件,装到枪栓所在位置上,使之完全和枪身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原来就是那样似的。最后从腿部的储物袋里取出了细长的弹匣,女人嘴角向上翘了翘。

奇诺从掩体的左下方偷偷观察了一下前方。看到了女人藏身的废铁堆成的小山。举枪朝堆在最上面的一块废铁射击。镗的一声,废铁连带着其他的铁片向里面滚落下去。

女人抱着PATHADA蹿了出来,开了一枪。奇诺等女人打了一枪后正想跃出来时,觉得枪声和刚才的不一样,枪声很短促,啪的一声,子弹落地时发出轻轻的啪唏声。奇诺吃了一惊,慌忙停住身。

还没过3秒,子弹没有间断地扫了过来,打得奇诺身边的泥土直翻着土花。

「怎,怎么回事?」奇诺翻身滚到掩体右端,慢慢露头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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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24 pm

他看到女人躲在有兩個掩體遠的地方,她持的PATHADA上,朝右面斜伸出一個剛才還沒有的細長的彈夾。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奇諾壓低頭嘟囔道。剛才還是必須每打一發就要手動進行裝填的PATHADA,不知何時變為了可以連發數十槍的自動式了。

等她射擊的時候,自己以連射快速接近,不給對方以裝彈的時間來降伏對方。這個作戰方案在奇諾頭腦裏一閃。

「行不通。」奇諾嘀咕道。這時,子彈如狂風暴雨般向掩體右邊掃來,廢鐵被打得直飛。奇諾退到了掩體正中。女人卸下還剩著幾發的彈夾,裝入新彈夾。將PATHADA架在腰間,堂堂正正露出了頭,慢慢朝奇諾藏身的瓦礫跟前走過來。

「你表現得不錯,現在讓大姐姐來結束這場比賽吧,我不會開槍的,你出來吧。投降的話我會接受的。」女人說。

「真的嗎?」掩體後傳來奇諾的回答。女人瞄準了掩體的右端,又小心翼翼地留意著另一面,朝右邊緩緩走過來。

剎那間,女人突然邊開著槍,邊沖鋒似的繞到掩體對面來。槍聲,彈殼落地聲,鐵板碎裂聲響成了一片。

子彈橫掃了掩體對面一遍,但並沒有奇諾的影子。倒是一扇門板斜立在那裏,有幾發子彈打到門板上,彈到了一邊。

女人一時判斷奇諾可能逃到了掩體對面,就停止了射擊,正想要回頭的時候。

「?」她註意到從門板側面伸出了一只握著PATHADA的手。另一邊斜著露出了半個人臉。一只大大的眼睛正看著她。

「你騙人嘍。」奇諾樂呵呵地說。女人臉上浮現出驚愕的表情。

炸裂聲響了起來。[森中人]的三發子彈貫穿了女人的右肩。PATHADA從女人手裏落到地上。

奇諾持槍指著女人,從門板後站了出來。

女人一瞬間笑了一下,然後搖著頭說。

「沒有辦法,我投降了。」

「謝謝。」奇諾說完,女人頭和肩汩汩地流著血問道。

「你看起來也蠻可愛的嘛,待會兒想不想和大姐姐做些有意思的事呀?」

第四話 角鬥場 (下)

第四話角鬥場(下)—Avengers—

奇諾回到了房間。依然熟睡的艾魯麥斯被吵醒了。

奇諾抱著一個看起來有些沈的紙袋。

「你回來了,奇諾,你平安回來就好。那是什麽呀?比賽輸了得的參加獎?」

奇諾將紙袋小心地放到床上。

「不是,是明天需要的東西。」

「嗨呀。」

奇諾從紙袋裏取出一個裝著綠色液體的瓶子,這是[加農]射擊時使用的液體火藥,又拿出一個小小的紙盒,裏面裝的是點四四口徑的子彈。彈頭很鈍,就像火山口一樣,中央凹陷下去一塊,這是達姆彈的一種。

奇諾從行李裏取出一個小型爐子,加了幾塊固體燃料後,點燃起來。接下來洗了洗平時喝茶時用的杯子,註入了液體火藥,放到了火上。

「奇諾,你在幹嘛呀?」

謹慎操作著的奇諾沒有回頭看艾魯麥斯,答道。

「在煮液體火藥。」

「這不是在玩火嗎?好危險的。幹什麽用呀?」

奇諾等杯中的液體火藥變得黏稠起來時,將杯子從火上撤下,補足液體火藥,然後再放到火上。

「這樣一來,液體火藥的濃度就會增加,爆發力也會增強,子彈的初速度也將隨之提高。」

奇諾一邊輕輕攪拌一邊蒸煮著,直煮到液體火藥變成糖漿似的。然後在洗面池裏蓄滿水,將杯子底部浸在水裏冷卻。液體火藥的黏度和顏色又加深了,就像堅硬的深綠色顏料。

奇諾這一次把子彈拿在手裏。達姆彈比起貫穿力而言,更註重的是破壞力。因此在擊中目標時,彈頭成擴散狀粉碎開來。彈頭有個窟窿,邊緣磨得很薄。

奇諾取出一發子彈,小心地在彈頭的窟窿裏填入煮好的液體火藥,只留出一點空隙作為點火口,剩余的空間都填滿了液體火藥。

奇諾取出一只雷管,塞到窟窿的中央。

接著又取出了泥(4聲)子,這是在艾魯麥斯的零件欠缺,修補螺絲帽和螺母時用的,這種泥子一旦凝固後相當有硬度。

奇諾把泥子A和B適量進行了混合。然後慢慢地塗抹到剛才裝好的雷管的頂部。

中央凹陷的彈頭呈漂亮的圓錐形,像個小火山似的。奇諾用小刀深深地在彈頭刻了個十字形。抹上的泥子幹得很快。

「完成了!「奇諾捏起手工做的子彈,高興得像個孩子。

艾魯麥斯還在熟睡。

來到這個國家第三天的清晨,奇諾在黎明時分起了床。

奇諾將[森中人]分解開來,進行了維護,重新裝好了子彈,然後照舊做了訓練。

適當地吃了些早飯後,奇諾拜托了看守的衛兵拿來有關這個國家歷史,法律的資料。

「給你。」

奇諾認真地查閱起士兵拿來的書來。

那是發生在距今七年前的事。

施行嚴謹的政治而被人民愛戴的前任國王,被自己的兒子,也就是現任國王暗殺了,而且是用相當殘忍的手段。

現任國王似乎早就對管教自己很嚴厲的父親十分厭惡,後來終於常年的積怨爆發了出來。他把反對自己的人全部進行了肅清。當時王室的人幾乎都慘遭殺害。連現任國王自己的兄弟姐妹和叔父叔母也都包括在內。

盡管他沒有殺自己的妻子,但她悲憤過度,自殺了。兩個孩子也被放逐到國外,去向不明。有人說他們被殺了,也有傳聞說他們至今還被囚禁在地下的牢房裏。

王子成了國王,於是在這個自然資源富饒的國度裏,制定出為所欲為的條例,開始過起自甘墮落的生活。還鼓勵一貫勤奮樸素的國民也這麽做。

民眾一開始還有抵觸,但漸漸地也習慣了只知享樂的生活,很快現任國王成了受人尊敬的人物。直至今日。

艾魯麥斯醒來的時候,已是將近正午了,奇諾被叫去參加最後的比賽。

奇諾在[加農]上裝好一個空彈倉,在一個裝彈孔裏塞進了煮好的液體火藥,足足硬塞了有平時一倍的量,然後沒放毛氈的碎料,就直接填入了子彈,也就是昨晚做的那發子彈。

奇諾使用的是點四四口徑的空彈殼,按著那粒子彈的邊兒塞進了彈倉。

然後奇諾在彈倉反面的孔裏塞進了一些毛氈碎料,用短棒往裏捅了捅。

最後奇諾只在裝了子彈的裝彈孔上安裝了雷管。

「這樣就行了。」奇諾微笑著說。

說著,像要開一槍似的轉了轉彈倉,然後將[加農]收回了槍套裏。

接下來,奇諾把所有的行李裝上艾魯麥斯,牢牢地固定住,披上了外套說,

「行了,咱們走吧,我也希望艾魯麥斯在一旁觀戰啊。」說著,撤掉了艾魯麥斯的支架,推著他出了屋。

「為什麽?」

「比賽一結束,我們就要離開這個沒有淋浴的國家了。」奇諾高興地說。

在一片熱烈歡呼聲中,奇諾走向角鬥場的中央。外套掛在艾魯麥斯身上,他在賽場出入口看著奇諾的背影。在他上邊就有觀眾的看臺。還能看到在看臺正中,靠在座位上品著酒的國王。

奇諾來到賽場中央,決戰的對手也從對面出來了。在緩緩往中央走的時候,奇諾仔細觀察了自己的對手。

這是一個約20歲左右的青年,個子高高的,身條勻稱。頭發和奇諾一樣烏黑。穿著藍色的牛仔褲,和一件肩部和肘部打著補丁的綠色毛衣。

奇諾和這個男子目光相對。他的表情和以往的對戰者完全不一樣。看不出有臨戰的樣子,顯得十分沈穩,甚至讓人覺得他正在溫柔地微笑,就像登上絞刑架的殉教者一樣。

他的武器只有一把掛在腰間的刀,刀鞘就那麽直接插在皮帶上。

「打攪一下,大叔。」艾魯麥斯向旁邊站的一位中年士兵搭訕。

「幹什麽?」

「那個掛刀的,看起來挺面善的大哥是決賽選手嗎?」

「啊,沒錯。他可是一點兒也沒受傷就連勝到現在的。看就知道,他可不是蓋的,你的搭檔雖然也有兩下子,但這次說不定有些玄了。」

艾魯麥斯並沒有顯出很吃驚的樣子。

「哎——。」

「怎麽?就『哎』這麽一聲嗎……你不擔心你的搭檔嗎?」士兵不禁問道。

「擔心?要擔心的話奇諾怎麽可能變強呢。」

「真是個冷漠的家夥。」

「應該沒有問題。……不過奇諾好像在盤算其他什麽不善的事,這一點倒是有些令人擔心哪。」

「啊?」此時,士兵並沒有弄清艾魯麥斯在說什麽。

「鄙人叫希茲。」持刀男子和奇諾相對,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他說話很客氣,口齒清楚。

「我叫奇諾。」奇諾回答道。

「奇諾君嗎?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麽事呢?」

「現在投降的話,我會予以承認的。」希茲說著奇諾至今已說了四遍的話。

奇諾顯得有些吃驚,問道。

「希茲,你是想成為市民嗎?」

「啊……想啊。」

「在這麽個**的國家?」

這次希茲吃驚地看了奇諾好一會兒。他的目光銳利,但並不是在盯著奇諾。

「這可讓我有些驚訝啊,你清楚這一切,還參加了這場鬧劇似的比賽嗎?而且還勝出進了決賽……你難道不是為了當市民嗎?」

「是的。那你本人又是怎樣呢?」

希茲從奇諾身上移開目光,一瞬間好像思考著什麽。然後看著奇諾的眼睛,慢慢地說。

「我成為市民後,有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所以我希望你投降。」

「我雖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我拒絕。」奇諾說得很幹脆。

「為什麽?既然你不想成為市民為什麽還要戰鬥下去?」希茲用不可理解的表情問。

「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想在這裏戰鬥,僅此而已。」奇諾說著,輕輕拍了拍右腿的[加農]。

希茲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朝自己出場的方向瞥了一眼。左手拇指無聲地推開了刀鞘的繃簧,右手握住刀把,拔出了刀來。

銀色的刀身露了出來,希茲雙手握住刀把。

叭————!

喇叭聲響起來了。

奇諾慢慢拔出了[森中人],打開了保險裝置,瞄準了希茲,但並沒有開槍。

希茲站在那裏,將刀架在腰間,刀身略微傾斜一點。剛才的那股溫柔勁兒蕩然無存。他和刀就像合為了一體一樣,散發著一種緊張感。

希茲向奇諾逼近一步,又逼近一步。

奇諾的[森中人]開火了。子彈從希茲頭旁邊較遠的地方擦過。希茲毫不在意地又向前逼近一步。

奇諾又貼著希茲的頭開了一槍。希茲沒動,等子彈掠過後又向前一步。

奇諾輕輕嘆了口氣,這次瞄準了希茲的右肩。霎時,希茲的刀身刷的一晃,和奇諾瞄準的地方對齊了。

「!」奇諾心裏一驚,扣動了扳機。子彈打到了希茲的刀上,斜著彈到後面去了。

「厲害。」奇諾如旁觀者一般感嘆道,又瞄準希茲的手腳開了數槍。

希茲迅速而自然地舞動刀身,子彈都斜著打到刀上,彈開了,然後希茲又邁近了一步。

「看到了嗎,MOTORADO。這就是就是那家夥了不得的地方。」中年士兵像給希茲加油似的對艾魯麥斯說。

「哈——。用刀來擋子彈,確實厲害。他知道對手什麽時候開槍嗎?」

「恐怕他是觀察對手瞄準的位置,眼睛及手指的動作。之前的兩戰他也是這樣擊倒了兩個使PATHADA的。」

「好厲害呀。世界美麗不美麗不知道,但真夠大的。」艾魯麥斯驚訝地說。

士兵做出很博學的樣子。

「這就是所謂的『忠言逆耳的人』。」

「說得還挺有詩意的,大叔。」聽了艾魯麥斯的嘲弄,中年士兵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然後說道。

「但不知為什麽,他一個人也沒殺過。」

「哎?」

「他一直都沒有殺過,只是毫不留情地讓對手受了點傷而已。說起來你的搭檔也是這樣啊。開了槍但不殺人。兩個人都是不開殺戒就來到決賽的,這可是前所未聞喔。到底他們在想些什麽呀?」士兵用有些感慨,又有些不可理喻的語氣說著。

「是呀,他們在想些什麽呀……」艾魯麥斯輕聲說道。又傳來了幾聲槍響。

奇諾開了八槍,一發也沒打中希茲。奇諾換下還剩兩發的[森中人]的彈夾,重新裝入一個十發的彈夾。

希茲站在奇諾跟前。

「不投降嗎?」希茲把刀橫在腰前,用冷靜的語氣問。

「我拒絕。」奇諾瞄著希茲的刀回答道。他並不是故意瞄準刀身的,因為奇諾無論瞄準希茲哪裏,希茲總是會把刀移向那裏。

奇諾手腕一擡,開了一槍。

霎那間,希茲以矯健的步伐躍了過來,一下子拉近了和奇諾的距離。

希茲右手持刀,以猛烈的速度自左下至右上,以排山倒海之勢劈了上來。刀刃正砍在[森中人]的槍管上,將[森中人]從奇諾左手彈飛。

奇諾連忙伸出左手去搶希茲揚起的刀把。希茲無聲地將刀刃一轉,轉到刀背這一面,這一次雙手持刀,自上而下朝奇諾的左肩砍下來。

奇諾在[森中人]脫手的瞬間,輕輕收了收左腳,將手在頭上交叉,向希茲靠近一步。

哢!

奇諾將交叉的雙手高舉,用肘部擋住了希茲的刀背。一時火花迸濺。

「怎麽回事?」希茲說著的同時,奇諾用左腕擋著刀,回身形躥到希茲左側,就著勢頭,用右手掌底部猛擊希茲的太陽穴。

希茲受了奇諾這一架,身體向右邊倒,右手的刀對著奇諾的側腹就是一刀。這一下並沒多大的攻擊力,奇諾將左腕向外一晃,擋住了。刀和臂膀相碰發出了金屬聲。

希茲退後兩步,很快調整好架勢,將刀擎在腰間。

奇諾保持左腳在後的姿勢,彎了彎腰也擺好架勢。然後很快將身體舒展一下,抖了抖發麻的雙臂。

奇諾的夾克被劃破了,能窺見到裏面有金屬一樣的東西,夾克的兩條袖子裏有什麽東西。

「你好強啊,還真知道不少招數,太讓我驚訝了。」希茲背過刀來,刀刃朝著奇諾。

「但我還是希望你差不多就投降的好。」希茲擎著刀,紋絲不動地說。

奇諾站在那裏,自然地垂下雙臂,答道。

「我拒絕。」

「我要是成為了市民,加定條例讓你也成為市民怎麽樣?」

「謝謝,我並不想當市民。」

「啊,是嗎,但再頑抗的話,就是死路一條了。」希茲盯著奇諾慢條斯理地說。

與此相反,奇諾略帶調侃地答道。

「其實……我到這個國家至今還沒殺過一個人哩。」

希茲皺皺眉。

「喔……那又怎樣?」

「所以嘛。」奇諾露出笑臉,挺高興地說。

「最後我想殺一個人,而且還要殺得精彩些。」

「……」希茲什麽也沒有回答,只是用哀傷的眼神看著奇諾。

奇諾也看著希茲。那目光就像是好容易等來了想見的人一樣,顯得很高興。

希茲微微動了一下,邊縮短著和奇諾的距離邊將刀擎在了胸前。奇諾微笑了一下,右手向[加農]伸去,將槍拔了出來。

接下來的一瞬間裏,兩人都不動了。

就在希茲的刀快要落下來的時候,奇諾的[加農]頂在了他身上。

只要PATHADA的槍機扳上,然後輕輕叩動扳機,自己的下顎上就會開一個大大的洞。希茲很清楚這一點。他輕聲嘆道。

「好快……」

「這比你看對手的PATHADA往哪裏瞄準要簡單得多,只要靜下心來就知道你要往哪裏落刀,剩下的只要比你拔槍快就行了。」

「……」

「你太自信自己一定能贏了,這也許是你的不謹慎吧,比賽是為了娛樂,不是為了殺戮。」

奇諾直盯著希茲,說教般地講著。希茲的臉顯得很無力,他先是看了奇諾一眼,而後恢復了沈穩的表情。

希茲將刀架在胸前說。

「……我輸了。你想我怎麽做?希望我投降?還是讓我死?」

「都不是。」奇諾答完,表情隨之一變。希茲註意到,奇諾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但眼角並沒露出笑意。

奇諾用左手把[加農]槍管下的短棒落下,在押入子彈的同時向手邊一折。最下面的彈倉裏塞著毛氈的碎料,為了壓得更瓷實些,左手把短棒向手邊折過來。

同時右手像往反方向推似的牟上了勁,雙手交叉使力,平穩地舉好了[加農]。

「你……要做什麽?」希茲這麽問的時候,從觀眾席上傳來「幹掉他!殺了他!」的叫聲。很快,叫聲大合唱似的連成了一片。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奇諾表情絲毫沒變,舉槍對著希茲,然後稍稍向左移動了一下。希茲也自然地向右邊偏了偏頭。

「你還等什麽……要殺就快動手……」

奇諾把[加農]對著希茲的喉嚨處,身上使上勁,瞟了希茲一眼,像跟小孩子玩猜謎似的問。

「什麽人坐在你背後?」

「什麽?哎?啊!你……你該不會……」

奇諾大喊一聲。「喝啊!」

「!」希茲膝蓋一彎,奇諾扣動了[加農]的扳機。

槍機敲擊在雷管上,引著了爆發力被提升到最大的液體火藥,產生的燃燒氣體將子彈推出。沖出槍膛的子彈從希茲的腕下穿過,噴出的氣體成了一道白色的沖擊波,直撞向希茲的腦門。希茲被這股沖擊力掀翻在地。

奇諾也由於後坐力,覺得雙肩生疼,他朝子彈飛去的方向望去。

子彈和奇諾預想的一樣,直飛向看臺正中的貴賓席。裹著泥子的彈頭打在了不怎麽厚的玻璃上,貫穿了過去。玻璃被打得粉碎,碎片像瀑布一樣四處迸濺。

彈頭受到撞擊,沿著十字形的刀口碎成了四塊飛散開來。剩下的部分仍舊向前飛行,直飛到那個坐在中央的座位上,戴著王冠的男人的嘴裏,打進了他的上顎。

子彈鉆透了皮膚,打碎了骨頭,破壞了皮肉,直打進頭裏。

彈頭的邊緣被刮得變了形,撞擊傳遞到雷管,雷管制造了一個小小的火種,子彈裏的液體火藥被引燃了。

國王的頭爆了開來。

臉部的碎肉迸散到前面,七零八落的頭蓋骨和由耳朵,腦子構成的細胞的混合物從頭部兩側濺得到處都是。帶著頭發的頭皮像被掀起來一樣和王冠一起滾落到後面。

坐在鄰近的人的禮服上,迸濺的都是血,腦子的碎片和毛發之類的東西,散發著異樣的氣味。

國王從下顎以上都消失得一幹二凈,剩下的下顎的牙齒和舌頭看得一清二楚。

被沖擊的力量撞翻,正往地上倒的希茲眼瞧著隨著玻璃被擊碎,國王的腦袋登時大了一號,接著火紅的球體包圍了整個貴賓席,自己的後腦和背部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一片紅霧散開的時候,除了奇諾,希茲比誰都最先意識到國王被奇諾的槍彈打死了。

「這幹得叫什麽事……」希茲輕聲道,頭部劇烈的疼痛讓他覺得一陣眩暈,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對於那些隨著奇諾的槍聲停止喊叫的觀眾來說,要了解發生了什麽事需要花點時間。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聽到他們從貴賓席發出的驚叫,還能看到有人嘔吐著跑了出來。

很快,國王死了的消息像接力遊戲一樣在觀眾間傳了開來。

在這期間,奇諾把槍架哢嚓哢嚓直響的[加農]收回槍套,撿起[森中人],確認沒有損壞後收回槍套裏。

觀眾們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嘰嘰喳喳地亂成一團。

奇諾環視了看臺一周,舉起雙手大聲說。

「各位!很遺憾國王中了流彈不幸身亡!對此我表示沈痛的哀悼!同時,我贏得了比賽!我已經成為了這裏的市民!我作為勝利者發布一條新的規定!國不能一日無君!因此我想決定誰來做新的國王!從現在起,請在座的各位在此一決勝負!最後勝出的那個人就是新的國王!不肯戰鬥的人在離開這個國家時將被剝奪市民權!這就是新的規定!」

整個角鬥場一下子鴉雀無聲,但這也只是一瞬。

奇諾向艾魯麥斯呆的出入口走去,半路上,踢了倒在地上的希茲的肩膀一腳。

「……好疼啊」

「不好意思。我這就走了,想當市民的話,悉聽尊便。」

此時的角鬥場被怒吼和慘叫所包圍,到處能聽到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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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25 pm

奇諾回到艾魯麥斯身邊。

「歡迎回來。我就猜到你想要做什麽。」

在艾魯麥斯旁邊的中年士兵向奇諾說。

「你,你好強啊。咱們結成一組,怎,怎麽樣?你來當國王,我做大臣!」

奇諾披上外套,興味索然地說。

「謝謝你的好意,我要走了。」

「餵,大叔,要是還要命的話,還是趁早從這裏離開微妙哦。」

奇諾打開艾魯麥斯的引擎,頓時轟鳴聲在鋼筋混凝土的墻壁上回響。

士兵還想再說些什麽。

「再見了,大叔。」艾魯麥斯搶先說道,奇諾把車開動起來,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希茲慢慢地一步一步往觀眾席上邊登去,表情空虛。

周圍是一片亂鬥,確切地說是單方面執行著死刑。希茲並沒有在意這些,只是楞頭走著。這時,「這位大哥身手不凡哪,我想讓你跟我一夥!怎麽樣啊!」有個男人向希茲搭話。希茲頭也不回,沒搭理他。

「餵,趁現在動手!」男人一聲令下,各持斧子和鐵管的兩名手下從左右兩邊向希茲襲來。

希茲面向右邊無聲地拔出了刀。從左肩下刺中了後面沖過來的人,反手一刀,將正面撲過來的人的臉縱劈成兩半。

希茲沒有理會逃跑的人,右手持著刀接著往看臺上走,不一會兒腳下踩到了被擊碎的玻璃碴子。

希茲邁步進了貴賓席,腦子的碎片被踩得噗哧噗哧直響。

希茲看著坐在椅子上,個頭矮了很多的國王。

無力地垂著的舌頭,就像是在向希茲做著鬼臉。

希茲微微笑了一下,緩緩地呼了口氣,然後輕聲說道。

「好久不見了。」

奇諾和艾魯麥斯走在林中的路上。

來到了一個湖旁,奇諾停住了艾魯麥斯。

「好美啊。」艾魯麥斯看著平靜的湖面說。水面上映著藍藍的天空和艷綠的森林。奇諾向湖裏投了塊小石子,撲通一聲,水面泛起了小小的波紋,然後很快消失了。

「奇諾。」

「什麽事,艾魯麥斯。」

艾魯麥斯沒有馬上回答,周圍小鳥的鳴叫聲將二人包圍起來。

然後艾魯麥斯慢慢地說。

「以前,是老早已以前的時候……咱們遇見過一對乘馬車的夫婦,對吧?」

「……啊。」奇諾又投了一塊石子。

「的確,那時他們說過在西面繁茂的森林裏有一個很好的國家,他們要去那裏。」

「……他們說過。」

「後來咱們又在什麽地方見到了那位太太,只有她一個人。」

「……啊。」

「我要是沒記錯,那位太太曾微笑著對你說過,『那真是一個很好的國家,奇諾你也應該去看看才對』,是吧?」

「……啊,沒錯。」奇諾捏起一塊小小的石頭,使勁扔了出去。

啪嗵一聲,湖面泛起不規則的波紋,映照得整個世界都像扭曲了一般晃動起來。

奇諾看著湖中的倒影。

沒過多久,湖面恢復了平靜,像一面平穩的鏡子。

「嗨。」奇諾撣了撣屁股,站起身來。

奇諾看了湖面一眼,水面映照出一個黑發蓬亂,略顯消瘦的面龐。

正當奇諾要跨上艾魯麥斯的時候,引擎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

「是一臺SHIENOUSU越野車。」艾魯麥斯憑借引擎聲判斷出了來車的型號。

一臺車身不高的沙漠用越野車一下子從森林裏躥了出來,在奇諾和艾魯麥斯面前停下。開車的是希茲。在助手席上,還坐著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的狗。這是一只眼睛大大,長著一副笑臉似的可愛的狗。

「呀,奇諾君。」希茲從駕駛席上笑著搭話道。

「你好。」

希茲關了引擎,摘掉風鏡,把刀留在了座位上,從越野車上下來,站在奇諾跟前說。

「我可還想再見你一面喔。」

「是嗎……你沒能成為市民我很抱歉。」

「不,沒關系的,我還要謝謝你呢。」

「謝謝,我?」奇諾有些詫異。

「沒錯。」希茲說著深深低下頭,「我成為市民要做的事,你已經替我做了……我從心底感謝你殺了我的父親。」

然後他註視著奇諾說道,「謝謝。」

「……」奇諾什麽也沒說,倒是艾魯麥斯叫了起來。

「你是王子啊!」

「曾經是。現在不一樣了……說實話,我本想在被授予獎章的時候,當場殺了那個男人的……七年了。托奇諾君的福,讓我有了空閑的時間。」希茲害羞地微笑起來。

奇諾靜靜地說。

「復仇……很愚蠢的行為啊。」

希茲笑著輕輕點著頭說。

「對啊,是很愚蠢呀。」

然後二人都沈默了一會兒。

「今後你打算怎麽辦?」奇諾問駕駛席上的希茲。

「今後嗎……適當地去闖一闖看吧,直到找到要做的事時為止。我想先向北方走走看,到目前為止凈往寒冷的地方跑了,是吧,陸?」說著,希茲輕輕拍了拍助手席上的狗,陸好像是它的名字。

「希茲大人說的是。」陸說話了。

「不會吧!」艾魯麥斯登時大聲喊起來,「狗還會說話,這是為什麽呀?」

陸聽了顯得很生氣,用諷刺的語氣說。

「怎麽?狗說話有什麽不好嗎?你不過是臺MOTORADO,也太狂妄了吧。」

「你,你說什麽?」

「哼,身為交通工具光靠自己還開不起來,不服氣就一個人來追我試試?」陸表情可愛地將艾魯麥斯辛辣地好一陣譏諷。

「你,你不也是嗎!不跟隨群體就活不了,還先天就有好出風頭的毛病!不服氣的話,你過來咬我啊!牙長全了嗎?」艾魯麥斯奮起反擊。

「你再說一遍!」

「要打架嗎?」

「住嘴,陸。」「差不多就行了,艾魯麥斯。」

希茲和奇諾同時說道。陸正躍躍欲試地想要撲過來,聽了希茲的命令坐回到位子上,順從地擡頭看著希茲。

「在下是希茲大人忠實的仆人,名字叫陸。在下觀摩了決賽的戰況,就結果而言,希茲大人沒有被殺是托您的福,非常感謝。」

奇諾害羞地笑了笑。

「別客氣。」然後奇諾看看希茲說,「它好可愛,我能摸摸它嗎?」

希茲輕輕張開了手,做了個請的樣子。

奇諾蹲下來,抱了抱陸,又撫摸了陸毛茸茸的爪子。陸也不住地舔著奇諾的嘴和臉頰。

看著興高采烈地抱著奇諾的陸,艾魯麥斯用誰也聽不見的音量囁聲說道。

「哼,這條色犬。」

奇諾撫摸了陸一陣,不留神在座位下滑倒了,同時註意到一樣東西。

「……不好意思。」奇諾伸出手去,是國王戴的那頂王冠。

「啊,這個嗎……我拿來的,作為爺爺的紀念。」希茲輕聲說。奇諾最後撫摸了一下陸,對希茲說道。

「也許我沒有說這種話的資格,你不準備當國王嗎?」

「不準備當。」

「為什麽?」

「想要殺自己父親的人沒有當國王的資格。」

「是這樣嗎?」奇諾用雙手靜靜地,緩慢地將王冠戴在青年的頭上。青年用有些悲傷的表情擡頭問其諾。

「和我不相配,對吧?」

奇諾端詳了一會兒,然後不經意地說。

「也許是吧。」

奇諾跨上艾魯麥斯,打開了引擎,將外套的扣子扣好,戴上了風鏡。

「奇諾君,一起去北方的城鎮不好嗎?我認識路。」希茲從越野車的駕駛席上大聲問,頭上還戴著那頂王冠。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有一個必須要去的地方,況且……」

「況且?」

「有人跟我說過,不要跟著不認識的男人走。」

希茲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陸向希茲嘀咕了兩句。希茲一下子顯得很吃驚,回頭和陸三言兩語地爭論起來。然後他又看了看奇諾,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啊,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那咱們再見了。希望在什麽地方再相會,奇諾,還有艾魯麥斯。」

「好的,多保重,陸君也一樣。」

「謝謝。「陸話音未落,艾魯麥斯不懷好意地說。

「再見啦,色犬。」

「回頭見,大鐵頭。」

「想得美。」

希茲和陸目送MOTORADO遠去,直至看不到為止。

希茲從越野車上下來站在湖畔,低頭一看,只見水中映照著一個青年,頭上戴著一個和國王一樣的王冠。

希茲還沒來得及得出王冠到底和自己匹配不匹配的結論,腳邊的陸已經開始喝起湖裏的水來,水中自己的影子也因此搖晃起來。

希茲回過頭,在越野車對面能看到郁郁蔥蔥的森林,由於樹木遮擋,他看不到叢林深處生養自己的祖國。然後希茲又看了看放在駕駛席邊上的刀。

不知何時,陸坐到希茲身邊,恭謙地擡頭望著他。

「你覺得我該怎麽做呢,陸?」希茲像自言自語般詢問自己的仆從。

「在下就算再生幾個腦袋也做不了您的主啊,希茲大人。」陸說得很堅決。

希茲用沈穩的表情輕聲說道。

「說的也是。」然後又一次向森林那邊,祖國的方向望去。

第五話 成人之國

第五話成人之國—NaturalRights—

我和一名叫奇諾的旅行者相遇,那還是發生在我在故鄉居住的時候的事,當時我11歲。在那個時候我被大家叫做什麽,著實已經記不清了。

只模糊記得好像是取自什麽花的名字,名稱有些怪,聽起來有些令人不自在,我也因此沒少被人捉弄。

奇諾是個個子高高,身形較瘦的旅行者。這一天,他來到了我居住的國家。

究竟該不該讓他進城,讓看守城門的年輕士兵挺為難。也許是和上司通了信,過了一會兒好像有指示下來了。

士兵強行在他頭上噴了除蟲的白色藥液,總算準許他進了城。

從他被士兵勒令在城門口等待,到完事後他向我走來,我一直在旁邊看著。

已經是日近黃昏了,他細長的影子被映照到我腳下,一直延伸到我身後。

他腳下蹬著一雙我從未見過的鞋,腿很細,身段也很細。

他身穿黑色夾克,披著一件就像剛從土裏挖出來似的,滿是塵埃的外套,背著一件行李——一只破破爛爛的皮包。

他個子很高。盡管在那時我在夥伴當中是最高的,他蹲下一些問道。

「呀,小姑娘,你好。」他臉頰消瘦,一頭短發亂糟糟的,頭發上還留著白色的藥液。

「我的名字叫奇諾,是個四處漂泊的旅行者,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想「奇諾」,又簡短又朗朗上口,是個好名字,至少比我這個怪異的花的名字要好。我說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的名字啊。對了,×××××(我的名字),知道這條街上有旅店嗎?最好是又便宜,還有淋浴的,要是知道的話能告訴我嗎?我今天可累死啦。」

「我們家就是啊。」

奇諾高興地笑了笑。那時我的父母在經營旅店,我就把奇諾領回了家裏。

父親看見奇諾,先是顯得很不快的樣子,然後很快轉成笑臉,出了前臺給奇諾指引房間。奇諾抱著行李,向我道了謝就上樓去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屋裏貼著大大的一張紙,上面用紅筆寫著「三天以後」。

第二天,記得我是在中午醒的。

父親也好母親也好,誰也沒來叫醒我,因為是「最後的一周」了。

屋裏貼著寫著「兩天以後」的紙。我在房間裏的洗面池草草洗了把臉。

外面有聲音傳來,我來到了後院。

這裏是用來堆放很久以前壞掉的機器的場所,破爛已經堆成了小山。還記得在這附近玩時,由於破爛堆成的小山遮擋住了夕陽,這周圍比別處很快先暗了下來。

奇諾正蹲在小山前敲打著什麽。是輪胎。

不是汽車上用的寬家夥,是MOTORADO上用的較窄的輪胎。在奇諾跟前倒放著一臺MOTORADO。

奇諾註意到我,說道。

「啊,早上好,×××××。」奇諾的頭發亂蓬蓬的。我問他。

「你在做什麽?」

「在給MOTORADO治病。我剛才拜托他們把這個賣給我,他們說這是以前的垃圾,已經不要了,就白給我了。」

「能修好嗎?」

「能治好的。」奇諾這麽說著,笑吟吟地補充道,諸如本來已經破舊不堪了,所以還需要花相當的時間之類的話。

敲打完輪胎,奇諾把MOTORADO斜著放好,將輪胎安裝上去。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奇諾敲打敲打零件,翻開某個部件看看,或是拉緊繩子,用細小的零件組成個盒子什麽的。

我在邊上看了一會兒。

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我就回到家裏一個人找了點東西吃。

飯後,我又來看奇諾。

MOTORADO已經「治」好了差不多一半,現在被穩穩地支了起來。

「這家夥和曾經跟我一起旅行的同伴一模一樣。」奇諾回了一下頭,說道,手裏磨著一根棒狀的東西。

「要花多長時間啊?」我沒頭沒腦地問道。

「是呀,再有一天,這家夥就能精神百倍地活動起來了。」

「MOTORADO會活動嗎?」我對奇諾怪異的措辭有些不解。

「嗯,正確地說,這家夥靠自己是動不了的,必須有誰來騎上他,和他定下契約。」

「契約是什麽意思?」

奇諾看看我,輕輕拍了拍MOTORADO說。

「在這種情況下,契約指的是互相幫助的約定。」

「那怎麽樣互相幫助呢?」

「比如說,我沒法像MOTORADO那樣跑得那麽快。」

我點點頭,也難怪,誰讓你那麽瘦呢。

「MOTORADO雖然跑得快,但沒人跨上他保持平衡,就會傾倒。」

「嗯。」

「而我跨上MOTORADO可以將平衡把持得很好。我負責平衡,MOTORADO負責跑路,這樣旅途也變得更有意思起來。」

「這樣呀,這就是互相幫助的約定,是嗎?」

「沒錯,待會兒等這家夥醒過來,我還得問問他『感覺怎麽樣』呢。」

「你能跟MOTORADO說話嗎?」

「當然能了。」奇諾對我使了個眼色。

我回到了房間,往茶杯裏到了杯茶端出去給奇諾。奇諾邊喝邊說好,等喝得差不多時,他問。

「現在咱們一起給這家夥起個名字吧,叫什麽好呢?」

「奇諾以前的朋友叫什麽呢?」

「叫『艾魯麥斯』。」

「那就叫這個好了。」

「是嗎?那好,就這麽定了。」這麽說著,奇諾高興地笑了起來。想必當時看著他的我也一定在笑。

然後,奇諾又開始給MOTORADO「治療」,我就在他身後看。

看了一會兒,我問他。

「奇諾,你是做什麽的呢?」

「你說什麽?」奇諾忙於埋頭工作,手腳不停地說。

「你是大人嗎?」

「啊,跟你比算是吧。」

「大人的話必須要從事什麽工作嗎?」

奇諾有點躊躇,至少我覺得是這樣。而且現在我已經很了解那種心情了。

「啊……是的,實際上……」

「那是要做什麽樣的工作呢?」

「說的是呀,非讓我說的話,比如說像是『旅行』什麽的吧。」奇諾答道。

「旅行就是指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嗎?」

「對,沒錯。」

「有討厭的事情發生嗎?」

「有時候,但還是以很快樂的事為多。」

「那這就不算是工作了。」聽了我堅決地這麽一說,奇諾停下手裏的活兒,回過身來。

「工作是很辛苦的事,一點也不快樂。但是為了生存又不得不去做。如果還有快樂的事,旅行就不算是工作。」

「是嗎……」奇諾歪著頭,輕聲說道。

「所以我明天,不,後天!後天我要去做手術。」

「什麽手術?」

「為了成為大人的手術。所以現在是『最後的一周』了。」我剛說完,奇諾就問我,「究竟是怎麽回事?可以的話能不能告訴我。」

我意識到奇諾並不知道「最後的一周」。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奇諾不是出生在這裏的人。

既然奇諾問了,我就想給他好好講講。

「那我開始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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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1 pm

在我的國家,不,在我當時住的國家,從12歲往上就是成人,以下是孩子。成人指的就是參加工作的人。

大人們總是對孩子們說。

「你們這些孩子,隨便你們怎麽任性,怎麽做都行,但成了大人之後就絕不允許再這樣。因為你們要工作,工作是為了生活必需的,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只要是工作,即便是不想做的事也好,錯誤的事也好,都必須要去做。這一點很重要。」

然後他們還說。

「但也請你們安心。在你們12歲的時候,大人們會給你們做手術。把你們的頭顱打開,把你們孩子的部分取出來。手術後,你們在一夜之間就可以完全成為大人了,從今以後無論多厭煩的事你們都能好好地完成了。所以用不著擔心,你們都能成為工作出色的大人。你們的父母也會放心的。」

要接受手術的孩子,在12歲生日前的一星期,被稱為「最後一周」。這個國家的人誰都不可以和這個孩子說話。這是規定。是為了讓孩子不受任何人幹擾,作為小孩子孤獨地過完最後一周。

為什麽要這麽做,沒人告訴我。

聽完我笨拙的說明,奇諾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覺得好野蠻啊。」

「哎?為什麽野蠻?通過手術不論什麽樣的孩子都能成為像樣的大人呀。」

我問道。因為這對那時的我來說確實是個疑問。通過手術成不了像樣的大人的話,將來究竟能成為什麽樣呢?我那時一直這麽想。

「我並不清楚什麽叫『像樣的大人』。能做自己討厭的事就是『像樣的大人』嗎?厭煩的事做起來沒完沒了,這樣的人生有意思嗎?還用手術來強行彌補這一點……我真不明白。」

聽奇諾這麽一說,引得我又想問他了。

「剛才你說跟我比你算大人了,那你是大人嗎?」

「不是,按照你說的大人的標準來說,我可一點也不符合呀。」

「那你是孩子?」

「不是,我想我也不是你所說的孩子。」

既不是大人也不是孩子?我有點莫名其妙了,問道。

「那奇諾你到底是什麽人?」

奇諾是這麽回答的。

「我麽?我是『奇諾』。一個叫奇諾的男人。就這些吧。還有就是我在旅行。」

「你喜歡什麽呢?」

「嗯。我喜歡旅行,所以正在旅途之中。當然僅憑這一點是沒法過日子的,我也賣一些途中發現的藥草啊,珍奇的東西之類的。這也許能稱之為是工作吧。基本上我是在旅行,在做我喜歡的事。」

「做自己喜歡的事嗎……」我那個時候覺得很羨慕奇諾。

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為孩子應該通過手術來成為能夠工作的像樣的大人。喜歡什麽或是討厭什麽,只是孩子才有的行為。

「你最喜歡的事是什麽呢?」奇諾問。我立刻答道。

「唱歌!」

奇諾微笑著說。

「我也很喜歡唱歌。在旅途中經常唱。」說著,奇諾就唱了起來。

歌的節奏很快,我沒能聽懂歌詞。奇諾唱得有些走調。奇諾唱完說道。

「我唱的不怎麽樣吧。」

「嗯,一點也不好。」我不假思索地加以肯定。奇諾咯吱咯吱笑了起來。

「我是無論如何也唱不好了,不過唱的時候挺高興的。」

我很理解這種心情。我也有時一個人唱歌。沒有人聽我唱歌,除了我自己以外。

我唱了一首心儀的歌。這是一首節奏緩慢,調子有些高的歌。這首歌現在我也經常唱。

等我唱完了,奇諾一下子鼓起掌來。

「唱得很好啊!讓我太吃驚了,你是我至今聽過的最好的歌手了。」

我不好意思地向他說了聲謝謝。

「你要是喜歡唱歌,而且還唱得這麽好的話,去當職業歌手不好嗎?」奇諾說。

我告訴他。

「我當不了歌手啊。」

「為什麽?」

「因為我爸爸媽媽都不是歌手啊。」

「……」

「大人們是為了讓孩子繼承自己的工作才生的孩子,不是嗎?這是自古以來的規定。」

在這個國家,當孩子成人時,繼承父業是理所應當的事,可以說是一種義務。

「是嗎……是這裏的國情嗎。」奇諾有些遺憾地輕聲說道,然後又將精神集中到MOTORADO的「治療」中去。

我回了房間。

那天夜裏,我在床上想了很多。

以前我一直認為接受手術成為大人是最美好的事,但正如奇諾所說,不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還不敢對自己討厭的事說出來不喜歡,我突然覺得這一切不自然起來。

我考慮過了,也想到了一些事。我雖並不準備一直當孩子,但如果要當大人,也希望是自願的,不是勉強去和別人做一樣的人,就算打亂了規定的速度和次序也好,通過自己可以接受的方法,成為自己接受的,且是自己能夠接受的大人。至於工作,我也希望選擇的是自己擅長的,喜歡的,或是兩者兼備的。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的時候,屋裏貼著「最後一天」的紙。

我下到一樓,找到父母。雖然禁止別人跟我說話,但並不妨礙我和他們說話。

我回想起昨夜想到的事,然後很無所謂地和他們說。

「那個,我不想做成為大人的手術了。除此以外有沒有別的方法呀?有沒有保持現在的自己成為大人的方法呀?」

這些話大大地改變了我的命運,同時……還有奇諾的命運。

聽了我的話,我的父母一下子露出了剛從惡夢中醒來般的表情。父親立時怒吼起來。

「你這個混蛋!你說什麽呢!這個該千刀的!你,你把大夥都接受過並成為優秀的大人的這個手術當什麽了!你把大人們都當成傻瓜了嗎!你還準備當了大人後,還像小孩子一樣過一輩子嗎!」

就像主旋律由其他樂器接過來一樣,母親也責問道。

「快向大夥道歉!×××××(我的名字)!道歉!向爸爸!向所有人!向國內所有的大人們說對不起!說不該抱有這麽愚蠢的想法!說剛才說的都是錯的!說再也不這麽說了!現在就說!馬上!」

現在想起來,那時他們兩個人完全變得歇斯底裏了。

對他們而言,這是至關重要的事,連孩子對此說句開玩笑的話也是不可想象的。所有人一直都認為他們被強迫做的,無法反抗的這件事是最最了不起的,這是不是他們用以維持內心平和的防衛手段呢?雖然這不是沒有接受過手術的我該說的話。

「你怎麽突然說出這種話?是誰向你灌輸這種非人的想法的?」父親發瘋似的叫道。

事實上,我那時已被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他們冷靜地想想,應該很快就能猜到是旅行者奇諾。

聽到了騷亂,周圍的大人們圍了過來。

「怎麽了?」

「出什麽事了?」

「喊什麽呀?」

[成人可不應該這樣。」大人們責備般地說著。父親連忙說道。

[十分抱歉!實際上是我家的呆女兒,說出不想接受明天的手術這樣可怕的話來……」

話音未落。

「什麽?真是愚蠢!是你的教育方法有問題!你怎麽管教孩子的!」

「就是!不做手術就成為大人,這違反常理!」

「你把偉大的手術當成了什麽!就算是孩子也不可饒恕!」

周圍就像什麽地方壞掉一樣嚷成了一片。

「對不起各位。全是我教導不周所致……」父母向周圍道著歉,然後盯著我說。

「就是因為你說了混賬話,讓我們丟了臉!……啊!是那個骯臟的旅行者!是他向你灌輸的這些愚蠢的想法!」

終於意識到的父親拽著我,到處搜尋起奇諾來。

奇諾就在大門外,在他旁邊立著那臺就像剛買來似的,擦得閃閃發光的MOTORADO。後面的位子上綁著奇諾的行李,隨著有節奏的引擎聲一齊搖擺著。後輪沒有挨著地面,空轉著。座席上掛著奇諾進城時穿的那件茶色外套,看起來比原來幹凈了些。

父親怒喝道。

「餵!你這個臭旅行的!」

奇諾像理所應當似的沒有理睬。如此一來父親更加狂怒,不分青紅皂白地叫嚷起來。就像犬吠一樣。

奇諾看看我這邊,小聲說。

「這就是手術的結果嗎?也許還是不做手術的好哦。」他向我使了個眼色。我不禁笑了出來,頭腦裏也一下子冷靜了許多。

「你!就是你!」父親指著奇諾,嘴角掛著唾沫的飛沫吼著。奇諾這才轉向父親問道「有什麽事。」

「什麽有什麽事!給我跪下!向我,我的妻子,向這個國家的所有人!謝,謝罪!」

「謝罪?因為什麽?」奇諾用冷靜的語氣說。

「你還裝什麽蒜」父親接著吼道。他滿面通紅,周身直抖。我看著這個「像樣的大人」。

實際上他那時的樣子,跟我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朋友打架,哭著耍賴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就在父親還要叫喊,或者說還要再跟狗一樣吠什麽的時候。

「啊,你就少說兩句吧。」有人對父親說。是這裏的一個偉人。

難懂的職務名稱當時的我是記不住的。總之是個偉人。不知不覺很多的大人來圍觀這場騷亂,他是其中之一。這個偉人向奇諾說道。

「旅行的人啊,不管什麽樣的國家,什麽樣的家庭,都有自己獨自的規矩。你明白嗎?」

「是的,我明白。」奇諾答道。

「這個國家有這個國家規矩。這不是你能左右的。我沒說錯吧?」

聽偉人問完,奇諾聳了聳肩。

「對,是這麽回事。」

然後他輕輕環顧了一下周圍,半開玩笑地說。

「我正準備出發呢。再呆下去恐怕要被宰了。」

「需要辦理出國手續嗎?」

偉人指著MOTORADO前的路,說道。

「不需要。你從這裏直著走就有道開著的門。從那裏出去就行了。況且,被殺什麽的,你可是想多了。你是經過正式的手續進入本國的,直到你出城為止,我們保證你的安全。因為這裏是成人之國。」

奇諾走到我跟前,蹲下一些,看著我的臉說。

「再見了,×××××。」

「你要走了嗎?」

我問他能不能再待2,3天,我想知道如果我動手術後會怎樣和奇諾進行交談。我想成為大人後和奇諾說話。

但奇諾說。

「在一個國家只待三天,這是我定的規矩。這也就基本了解了這是個什麽樣的國家,再待下去就沒法遊遍很多國家了。……再見了。多保重。」

我輕輕揮了揮手,奇諾正要跨上MOTORADO,這時,父親拿著一把細長的菜刀來到我近前,旁邊是母親。奇諾回過頭來。

父親看看偉人,偉人點點頭。

我一點也不明白眼前的父親為什麽要拿菜刀,那樣子十分滑稽。

奇諾問偉人。

「那個人為什麽拿著菜刀?」

偉人用一成不變的語氣說著。

「我就特別告訴你吧,是為了處理掉那個孩子。」

奇諾的臉色一變。但我一時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聽見奇諾驚訝的聲音。

「你說什麽?」

「要把她處理掉。那個孩子拒絕至高無上的手術,還違抗高高在上的父母。這樣的孩子不可以放任不管。孩子不管到任何時候都是父母的所有物。父母既然把孩子生出來,當然也有權利來處理掉其中不良的作品。」偉人這麽說著。

我終於意識到我要被殺了,我意識到,也不想死,但又無可奈何。擡頭看到父親正輕蔑地看著我,輕聲嘟囔著。「這是個不良品啊……」

「旅行的人啊,這裏危險,請閃到一邊去吧。」偉人剛說完,父親就擎著菜刀向我沖過來,我看到了閃著銀光的刀刃,心裏想:好美啊。

我看到奇諾從一旁飛身沖過來,想要制止住父親。

我在那一刻,覺得好像在一個無聲的世界緩緩移動著。我也很清楚,在奇諾飛奔過來前,刀已經先要刺中我了。

謝謝。已經來不及了。

世界安靜地移動著。父親連人帶著就要刺中我的刀一起向左邊轉去,刀刃橫了過來,頂到了揮拳打來的奇諾胸前,刺了進去。

「嘎!」我又聽到了聲音。聽到了奇諾發出的異樣的叫聲。奇諾抱著父親的樣子倒了下來。我看到刀尖從奇諾背後露出了頭。

奇諾身上插著刀仰面倒在了地上,我聽到撲通的一聲。奇諾沒有再動彈一下。我那時立刻明白了,奇諾已經死了。

我不禁往後倒退了幾步,後背碰到了MOTORADO。

靜了一會兒,然後我聽到父親「嘿嘿嘿」的笑聲。接著父親說道。

「哎呀?因為這個人跑過來,本該紮那個小崽子的刀怎麽紮到他啦?在這種情況下,你們說應該怎麽辦呀?」

我知道父親說的是些模棱兩可的話,在場的其他那些大人也是這樣。

偉人說話了。

「嗯,要不是這個旅行者突然闖過來,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你本來也沒想要刺他,這是個事故,是個很不幸的事故。你沒有罪。我說的對不對呀,各位?」

周圍的大人們,「說得對」,「沒錯」,「為他的不幸致哀」等等,七嘴八舌地說著。

「果!果然是這樣啊。」父親高興地說著。

我就算馬上要被殺掉,也為能夠不動手術,不成為「像樣的大人」而死感到高興。

在我眼前,父親要把奇諾,不,是奇諾身上插的那把菜刀拔出來。因為怎麽也拔不出來,母親也來幫手。刀柄由於沾滿了血很滑,他們卷上一塊布,噝!噝!地一點點往外拔。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這段時間是奇諾送給我的最後的禮物。

正在父母齊心協力的時候,在我耳後傳來了小小的聲音。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似的聲音。

「你騎過自行車嗎?」

「騎過。」我小聲答道。

又有聲音傳來。

「再在這裏待下去你會死嗎?」

「嗯。但那也比活下來動手術強。或者說兩邊都差不多。」

噝!噝!噝!噝!噝!

菜刀已經拔出了一半。

「嗯。……你想死嗎?」聽了這一問,我直接答道。

「如果可能的話,我,不想死啊。」

「那好。」小小的聲音說。「你還有第三個選擇。」

「那是什麽?」

噝!噝!

菜刀已經基本拔出來了。由於這個沈著的,小小的聲音突然說出一些復雜的話,我問他。

「首先你坐到身後MOTORADO的座位上。雙手牢牢握住車把。然後用握的右手向自己這邊擰兩下,身體前傾。最後只要想成你是在騎一輛又快又有些重的自行車就行了。」

噝啪!

菜刀從奇諾屍體上拔出來了。父親母親失去重心一起跌倒在地。周圍的大人們哇的一下沸騰起來,然後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血頓時像噴泉一樣噴了出來,很快又收住了勢頭。

「我這麽做,會怎麽樣?」我向那個小小的聲音大聲問。周圍的大人們都用怪異的眼神看我。父親沾滿血的手裏攥著沾滿血的菜刀,笑著看著我。那時父親的樣子雖然很可怖,但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

「快逃啊!」我聽到那個小小的聲音大聲喊。我一回身,跨上了MOTORADO,看到父親正跑過來。

我按照被指示的,右手握住車把向裏一擰,身體前傾。

MOTORADO如脫韁的野馬飛奔起來,引擎聲嗡嗡直作,我覺得身子要往後倒,為了不至於落下,我握緊了車把。

剛才還在前方的大人們,被落在了後面。

至此我才註意到MOTORADO開了起來。我像騎自行車下坡一樣,輕輕捏了捏車把。道路盡管平坦,速度卻逐漸加了上去。真是很不可思議的一種感覺,但我很快就適應了。

「駕駛得不錯啊!就照這個樣子!」有聲音傳來。

「腿緊緊夾住油箱,這樣就能更平穩了。然後現在按我說的換檔。」

我按照指示做了。臉上刮來的風忽然變得急了起來,不覺從眼裏流出淚來。眼前已經能看到城門正在逐漸變大起來。咻!門洞在我頭上一閃而過。

城門外的草原上延伸著一條筆直的茶色的路。我自出生以來,第一次來到城外。

我一心只想著車別倒,別倒,就一直跑了下去。

風雖讓眼睛覺得生疼,但很快也無所謂了。

我就這麽邊淌著眼淚邊行駛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

「哎,不管怎麽說,也該差不多了吧?」突然有人跟我說話,我一下子回過神來。

「現在按我說的做。」

我按照指示拼命握拉桿,移動右腳。MOTORADO的速度漸漸降了下來。在快要停住的時候,我伸出了腳。

要是自行車的話,用腳尖輕輕一著地就行了,但此時我感到腳尖有重量壓上來,正納悶的時候,身體就向左傾倒下去。

「哇!」有喊聲傳來。我被左手的車把掛住,也倒在地上。同時聽到嘎喳一聲。

「好過分哪。是誰做了這麽過分的事?」我像調侃那個聲音似的,仰面朝天地問。眼前什麽都沒有,只有碧藍的天空。

我站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我正站在看滿紅色花朵的草原中央。

這裏寬廣到就算把花都除掉,順著車轍也看不到我的故鄉了。

「奇諾……」不可思議的是,我一點也不覺得悲傷。

我沒有流淚,也許是已經流幹了吧。

我也不疼,也不感到高興,只是呆呆的戳在那裏。

「哎!我說!」有聲音從腳下傳來,一看,是MOTORADO倒在那裏。

「你可夠過分的。」

「怎麽了?」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趕緊把我扶起來。」

那時,我剛剛註意到剛才的聲音的主人是這臺MOTORADO。

「啊,原來是你啊。」

我這麽一說,MOTORADO有點生氣。

「啊什麽,本來就是我嘛。還能有誰?」

「說的也是。對不起啊。」

「別道什麽歉了,快把我扶起來吧。」MOTORADO突然又像撒嬌似的,很有意思。

我按MOTORADO說的,蹲下,將胸部頂到座位上,然後一口氣將他立了起來。

幾朵紅色的花朵,隨之飄落。

然後我把腳蹬在後輪的突起處,就像要把MOTORADO提起來似的,同時把腳往下一踩,MOTORADO啪嚓一聲向後面稍微挪了挪,然後松開手也倒不了了。

「謝謝。」MOTORADO向我道了謝。

「別客氣。」我還禮道。

「剛才好險哪。」聽MOTORADO這麽一說,我一時沒明白是怎麽回事。然後我立刻想起了閃閃發光的菜刀。那簡直就像是若幹年前的事了。

「嗯……謝謝你救了我。」

「彼此彼此,我要被置在那裏也不知會被怎麽樣呢。多虧了奇諾你坐上來救了我。」

聽了這話,我一下子想起了「互相幫助的約定」這個詞來。然後很快意識到我剛才被稱呼為什麽,問道。

「剛才你叫我什麽?」

「嗯?奇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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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2 pm

「為什麽?」

「剛才我問你的時候,你這麽說的,我弄錯了嗎?」

「我,」我正想說自己的名字,突然覺得那並不是現在的自己。是在那個國家,不知煩惱,驕橫跋扈的孩子的那個我。是12歲時接受手術,相信能成為「像樣的大人」的那個我。

這個我已經在這個世上不存在了。

於是,我踩著紅花,向MOTORADO邁了一步說。

「我……是奇諾。就是奇諾。是個好名字吧。」

「嗯,我挺中意的。對了,我的名字呢?我叫什麽呢?」

MOTORADO一問,我想起了昨天兩人一起決定的那個名字。

「叫艾魯麥斯。艾魯麥斯是奇諾從前一個朋友的名字。」

「嗨——,艾魯麥斯嗎,不壞啊。」艾魯麥斯這麽說著,重復了好幾遍自己的名字,看起來很中意的樣子。然後他問道。

「那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我們站在一片紅色的海洋的正中。

我並沒有馬上回答他。

後來,我們決定,好歹先到個附近的國家去看看,結果在一片不得了的森林裏迷了路。在那裏,我們偶然地遇到一位老人,他教授了我們很多東西。要是沒遇到他,恐怕就不會有今天的我了。盡管辭不盡意,我非常地感謝他。

但那是另外的故事了。

第六話 和平之國

第六話和平之國—Mother'sLove—

在荒野唯一的一條路上,飛馳著一臺MOTORADO。

路的右邊能看到兩座山,左邊遠處還能看到一座。那山上一棵樹也沒有長。道路和茶色土地的顏色一樣,要不是到處立著指示方向的大桶,根本分不出來哪裏算是道路,哪裏算是荒野。

MOTORADO在顛簸不平的路面上高速行駛著,後面揚起長長的一溜土煙。要是騎手回頭看的話,是看不清來時的路的吧。

在MOTORADO的後備箱處滿載著行李。皮包和睡袋用帶子和網兜固定著,還有一只吊在網兜裏的銀色的茶杯隨著顛簸搖擺不定。

騎手穿著和大地一個顏色的外套,多余出來的外套下擺纏在了兩條大腿上。頭上戴著一頂像飛行帽似的帽子,前面有小小的帽沿,兩邊耷拉著耳罩,耳罩的帶子在顎下打了個結。騎手臉上戴著一副各處顏色都有些剝落的銀色風鏡,還系著一條滿是灰塵的蒙臉布。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出來他很瘦。

騎手註意到了什麽,於是慢慢將MOTORADO的速度放慢下來,確認飛舞的灰塵不那麽多了,就停住了MOTORADO,看著那個幾乎要將道路兩邊整個掩埋的東西橫在前面。

「那是什麽?哎呀?」MOTORADO問。

「不管怎麽看,那應該是人的屍體吧。」騎手答道。

一堆茶色的什麽東西胡亂地堆在那裏,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堆枯樹。但是能辨認出伸出來的腳,團在一起的頭的形狀。以四肢不全的屍體為多,有的是只有幾只手滾得四處都是,或是只有下半身擺在那裏。屍體全因幹燥的氣候被風幹成了幹屍,被遺棄在這片荒野之中。由於大小不均的屍體太多,掩蓋得地面幾乎都看不見了。

「這我知道,奇諾。我是問你為什麽在這種地方怎麽會放著這麽多的幹屍。真是不可思議。」

「我不清楚。艾魯麥斯,這裏是不是墳場啊。」被MOTORADO成為奇諾的騎手一本正經地說。

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邊打著哈哈,邊神秘地說道。

「墳場一般不是要把屍體掩埋起來嗎。這裏一定是食品倉庫。」

「食品倉庫?」

「沒錯。肉幹燥以後便於保存啊。肚子餓的時候就到這裏來,拿回去吃。這肯定是現在我們要去的國家的居民做的。跟奇諾放在皮包裏的肉幹一樣。」

「……肉幹?」

「是呀。」說完這話,艾魯麥斯稍微沈默了一會兒。

「我可憐的奇諾,被抓住是要被吃掉的!因為不管是誰也好,是什麽也好,還是又年輕還新鮮的好吃啊。不過,就是筋有些硬,好好煮煮的話,奇諾也不是不能下咽的。」

「……」

「於是旅行也到此為止。啊——,我還想再跑跑呢!」

艾魯麥斯說完,過了一會兒奇諾開口了。

「艾魯麥斯,你是不是覺得特無聊?」

「……嗯。」

「那就再忍耐一會兒,應該很快就會到下一個國家了。」奇諾說完,開動了艾魯麥斯。

「說什麽就一會兒,這都已經中午啦。」就在艾魯麥斯嘟囔的時候,總算看到了一個國家的城墻。他們接著又跑了一陣,來到了高高的城墻跟前,墻上挖空了一個洞,寫著「歡迎到貝魯德魯巴魯來。」

「歡迎來貝魯德魯巴魯。這裏很久沒有客人來了。」看門的衛兵微笑著向奇諾他們敬禮說道。

「我叫奇諾,這是我的搭檔艾魯麥斯,請準許我們進城觀光和休養。」說完,奇諾遞出了通行卡。士兵雙手接過來,放到審查用的機器上,很快通行卡從機器裏出來了,士兵又雙手奉還給奇諾。

「沒有問題。請問您準備逗留幾天?」

奇諾答道只住三天,後天就出發,士兵邊說著再待些日子也可以啊,邊在文件上寫著什麽。士兵問。

「請問您持有PATHADA之類的東西嗎?」

「有的。」奇諾脫了外套,掛在艾魯麥斯上。外套下穿的是黑色的夾克,領子立著。腰間系著寬皮帶,皮帶上掛著幾個小小的儲物袋。

奇諾從吊在右腿的槍套裏取出一支手持型PATHADA放到桌上。又將左手繞到腰後,取出了另一支。士兵睜大了雙眸。

「這可太讓我驚訝了,奇諾先生,您拿著的家夥可真不得了啊。」士兵邊感嘆著邊看著兩支PATHADA。

最開始拿出來的那支,是把彈頭和液體火藥分別填裝型,單手制動式的左輪。仔細一看就能知道槍處於立刻就能射擊的狀態。奇諾稱之為[[加農]。另一支是槍身細長,使用22LR彈的彈夾式,單發自動制動PATHADA。兩支看來都使用已久,既不臟,機油也上得很充分。

士兵不禁問道。

「難道奇諾先生,您是PATHADA的段位持有者嗎?」

「四段,是黑帶喔。」不等奇諾開口,艾魯麥斯先搶過話來。

「呀……令人佩服。是有段者的話,就這麽直接帶進城是沒問題的。但肯定是用不上的,這個國家很安全。先不管這些,衷心歡迎您們入國,奇諾先生和艾魯麥斯先生,歡迎你們來。這是地圖,請使用。」

奇諾說了聲謝謝,然後收起PATHADA,接過了地圖,離開敬禮的士兵推動了艾魯麥斯。城門嘎拉嘎拉地開了。

由於一進城就被一大群人圍住,奇諾有些不知所措。不論男女老少,他們看看奇諾又看看艾魯麥斯,不住地說著「來的好啊!」,「太歡迎你們了!」,人人都是一副笑顏。當中還有演奏樂器的人,接著還有的人被引得跳起舞來。

艾魯麥斯悄悄的,用只有奇諾能聽到的音量說。

「啊,果然還是要被吃掉了。看來大家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然後奇諾向熱烈歡迎的居民打聽,哪裏有既不太貴,又有可以停放艾魯麥斯的地方,還帶淋浴的旅館。有的人說南面就有家不錯的,而且還帶淋浴。又有人說,你說的不對,那家太貴了不成不成,這邊就有家符合條件的。就這樣居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爭論起來。奇諾他們只好在一旁等著。

最後由爭論勝出的人給奇諾帶路,這家旅館位於寫著歷史博物館的一所很古老的建築旁邊,完全符合奇諾的條件。奇諾謝絕了旅館的人,在門口抖了抖外套和行李上的灰塵,用地下水沖洗了一下艾魯麥斯。艾魯麥斯主張,正好順便奇諾君,把插頭給我換換。這個主張被無視了。

接下來,奇諾在房間裏沖了淋浴,更換了內衣和外衣。在旅館的餐廳,上的菜雖是用奇諾從未見過的魚做的,但好吃極了。

「你們是今天剛到的旅行者嗎?還沒去過歷史博物館吧?」

「你們應該到歷史博物館去看看喔,在那裏只需半天就能了解這個國家的全部了。」

「那裏的館長是個很熱心的人,一定會給你們講各種和歷史有關的事情。」

穿著夾克的奇諾和卸下行李的艾魯麥斯簡單地在街上轉悠了一會兒,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向他們推薦去參觀歷史博物館。當問到這裏有什麽有意思的地方時,回答肯定是「歷史博物館」。

奇諾他們沒有辦法只好去了。

從旅館前路過時,旅館的工作人員搭話過來,無外乎還是什麽在歷史博物館會長見識的,一定要去看看之類的話。奇諾一說現在正要去,工作人員立刻奔回前臺,拿來優惠券給奇諾。

歷史博物館是一座將若幹拱形組合搭配而成的富有民族風格的建築。入口處雖然暗得不得了,但裏面很亮,還很寬敞。

奇諾買了票一進來,一個女人迎了出來。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身材勻稱,身板也挺得很直,看得出來是個溫柔聰明的人。她用通透的聲音說。

「歡迎到我們的歷史博物館來,我是館長。」

「你好,館長。我叫奇諾,這是我的搭檔,艾魯麥斯。」奇諾介紹完,艾魯麥斯也說了問候的話。

奇諾和艾魯麥斯在館長的指引下在博物館內轉了一陣,這裏並沒有其他來客。

為了便於讓坐在輪椅上的人也能夠參觀,館內設置了斜面,展示物的高度也精心做了考慮。奇諾可以邊推著艾魯麥斯邊進行參觀。

所有的展示物都做得很好。有再現從在這片荒地上有人居住開始,到城鎮發展壯大過程的精致的模型,有當時的各種生活用具,還有首次發行的報紙等等。

說明通俗易懂,文章,音樂和影像搭配合理。奇諾和艾魯麥斯還有不懂的地方,館長細心地做以補充說明。奇諾熱心地看著這一切。

走了一會兒,到了「近代史」一角。

展示物的格調突然為之一變。

雖然至今為止展示的主要是人們的生活習慣,文化遺產,但現在開始介紹的是武器,防護器具,戰場上的樣子等,凈是些和戰爭相關的東西。

這一角入口處的解說文以「和鄰國間戰爭的開端·殺戮的歷史」開頭。

「現在開始介紹的是戰爭的歷史。」館長表情不變地說著。

這個國家曾長年處於同鄰國不斷發生戰爭的狀態。

這裏和鄰國在宗教,生活習慣,人種,語言以及其他各方面都完全不一致,輕易就彼此持敵視態度,一旦戰爭爆發就不可收拾,愈演愈烈。

兩國都彼此一直希望什麽時候就把對方消滅,為此也進行了不知多少次戰爭。

但彼此都沒能將對方消滅。

兩軍在廣大的荒野對陣,戰鬥過後,勝的一方又沒有殘存的力量直接長驅直入進敵國。

就這樣當小康狀態持續一陣後,就像又想起來一樣,再次向可憎的敵國進軍。再次在荒野展開戰鬥,最後連是哪一方勝利都不得而知,國力衰敗,戰爭也告之結束。

這種狀態,在這個國家和鄰國之間從192年以前就開始了。

「原來如此,難道說那些荒野的幹屍就是戰爭的犧牲者嗎?」艾魯麥思問。

館長答道。「不是。我們把屍體都進行了火葬,鄰國也是一樣。」

在艾魯麥斯要問那到底是誰啊之前,奇諾邊看著資料開口道。

「館長,根據這個博物館的解說,這個展區介紹的內容到至今15年前就結束了,而且現在這個國家看起來既富饒又安定。我也很久沒有到過如此和平的國家了。」

「是的,正如你所說。現在這個國家非常的安定。只看到這裏的人們就了解到這一點,不愧是旅行的人。」館長這麽說著,並不是在諷刺。

「那麽,現在和鄰國已經沒有爭端了嗎?」

「是的,沒有。雖說不是有什麽來往,但沒有互相殘殺。」

奇諾再次從資料上擡起頭來看著館長問道。

「戰爭突然在15年前休止了,發生了什麽事嗎?」

館長註視著奇諾灰色的瞳孔,奇諾也註視著館長。

「讓我在下一個專欄為你說明吧,奇諾先生。但現在離閉館已經沒什麽時間了,奇諾先生,你們預計逗留到什麽時候呢?」

「我們後天出發,在後天以前什麽時候都有空。」奇諾這麽一說。

「那就明天吧。我會給你看你所提的問題的答案,您能騰出一天時間嗎?」

「沒有關系。艾魯麥斯你呢?」

「我倒是沒什麽啦,要參觀什麽呢?」艾魯麥斯問。館長答道。

「是『戰爭』,和鄰國間的。」

「戰爭?我可不想參加到戰爭中去。」艾魯麥斯直截了當地說。

「沒有關系的,實際上我們並不是流血進行戰鬥的,只是稱之為『戰爭』。不是互相殘殺的戰爭。你們參觀的話,就能明白我們是如何建立了和平,又是如何維持和平的了。」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奇諾就起了床,做了PATHADA的訓練和維護。然後到餐廳邊吃著早飯,邊聽著外邊的騷動。

艾魯麥斯也不可思議地看著很多從剛才就開始從旅館前經過的HOVI(HOVI·VICURU,指一種浮遊車輛)。

不一會兒,館長有話傳給奇諾和艾魯麥斯,一位自稱是負責領路的年輕士兵前來迎接,在他的帶領下,奇諾他們向街中央的廣場走去。

廣場上,灰色的HOVI排成了三列。其中一半在敞篷甲板左右兩邊裝備有全自動連射式,彈帶供彈的PATHADA。

奇諾他們被邀請上了一架名為「斯派克泰塔」的HOVI。由於推艾魯麥斯上很費勁,最後在HOVI甲板旁支上搭板,奇諾直接將艾魯麥斯開上去了。旁觀的人們鼓起掌來。

HOVI的隊列在盛大的歡送聲中出發了。

途中用過了飯,稍事休息。HOVI一行飛馳在茶色的荒野中,在越過四座山後,隊列停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來了同樣的一對HOVI,在甲板上也裝備著PATHADA。

他們將HOVI漂亮地排列起來。

他們的軍服和奇諾他們所在國家的士兵們完全不一樣,無論是顏色,樣式,或是衣著方式。所有人穿的不是褲子,而是裙子。

「他們是雷魯斯米亞的國防軍。」領路的年輕士兵向奇諾和艾魯麥斯進行著說明。

「雷魯斯米亞就是和你們打了兩百年仗的鄰國嗎?」艾魯麥斯問。

「沒錯。現在我們就要和他們進行『戰爭』了。」士兵說完,接著補充道,「請不要擔心,我們很安全,也沒有一個士兵會死。這不是以前時代的戰爭了。」

不一會兒,太陽升得很高了。

雙方都只出動了裝備有PATHADA的HOVI,各國出一列,漂亮地排成了兩行,在隊列最前面有一架做了特別的裝飾。

在這架HOVI上乘的一位司祭似的男人敘述著什麽。

「從現在開始,將進行『第185次雷魯斯米亞·貝魯德魯巴魯之戰』!規則和以前一樣!」

這一架開動了,雙方的HOVI緊跟其後。

「我們也要去了,請抓牢。」士兵對奇諾和艾魯麥斯說完,就上升起還沒有加入到隊列中的HOVI,從上空追趕隊伍。

他們很快趕上了大隊,又飛了一會兒,越過了一座平緩的丘陵,停在了空中。

「就是那裏,看見了嗎?」在士兵手指的方向,有一個很大的部落。

在越過丘陵的綠洲旁邊,有很多用泥土簡單制成的房子。房子建的沒有規則,散居在四處。

能看見有幾個人在動。他們穿著樸素的衣服,使用簡單的工具,似乎還沒有註意到上空的HOVI。

「他們就是住在這邊的種族,塔塔達人。請往北面的地上看。」

奇諾和艾魯麥斯望去,最前面的那一架HOVI正猛速飛馳著。

這架HOVI從部落正北一口氣直插到正南,一路上灑下了大量的紅色粉末,在部落的中心畫上了一道清晰的南北走向的線。還能看到有不少受了驚的塔塔達人從家中逃出來。

「好了,『戰爭』該開始了。東側是我們的,西側是雷魯斯米亞的『戰場』。」

士兵說完,成群結隊的HOVI就沖到了部落裏,縱排成一隊,漂亮地分散開來。然後,士兵們的PATHADA開火了。

尖銳的連射聲回響起來,最外面的塔塔達人被射倒了。HOVI保持著和房屋差不多的低高度,一發現塔塔達人就予以射殺。

一個年輕男人正要逃進一所房子裏,還沒來得及進去就中彈了,他渾身是血地倒下了。士兵們接著一個勁地朝房子射擊,房子很輕易就崩塌了。

在HOVI巡回的時候,從別的房子裏跑出了幾名婦女和兒童,他們很快也都被擊中。正要護住孩子的女人被打得身子直顫,倒下了。孩子小小的頭被打得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從另外的HOVI旁邊,沖出了一個跑得很快的男人。HOVI趕緊調頭,朝男人開了數槍,奔跑的男人倒下了。在他倒下的地方,射擊並沒有停止。子彈打得他的身體直躍,血不住地湧出來,最後男人不再動了。

「幹得好!漂亮!」在奇諾和艾魯麥斯旁邊的士兵握著拳頭叫著,然後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啊,其實,剛才開槍的那個是我的哥哥,以前他在『戰爭』中身手不凡。」

說完,像想到什麽似的,「啊,把高度再降一下如何?這樣能看得更清楚。」

「不了,在這裏就足夠了。」奇諾拒絕道。士兵邊輕聲說著是呀,流彈可不是鬧著玩的,邊又向下望去。

PATHADA的連射聲仍舊回響著。

這次是往綠洲附近的森林裏逃跑的塔塔達人中彈了。林中劃著紅線,東側的HOVI只射擊在東側的,西側的HOVI只射擊在西側的,界限分得十分清楚。很快樹木被打斷,能看到在其間有什麽紅色的東西。

跳進綠洲池水裏的幾個人被打得水面幾乎沸騰起來,不一會兒池水就被染得變了顏色,還有一些不知是什麽的東西浮了上來。

奇諾一下子看到,一個年輕的塔塔達人朝HOVI投了把斧子。斧子砍中了乘坐的士兵的腿。士兵邊捂著腿邊反擊,年輕人的上半身籠罩在一片紅霧之中,看不清楚,最終看不到了。那名士兵從座位上掉落下來,別的士兵抓住了他的PATHADA的槍把。

在最外圍巡回的HOVI雖然在狙擊向部落外逃的人群,但因為人數眾多,不可能將全員都擊斃。一些穿過槍林彈雨的人們,拼命地朝遠處逃去。HOVI也沒有追,只是集中去射擊那些還在裏面的人。

一架HOVI在部落中緩緩進行巡視。一旦發現倒著的人身上不是沾滿了血,就從空中再補發數槍。在被擊中的瞬間,有幾個人跳了起來。對像這樣裝死的人,挨的槍子兒就更多。

過了一會兒,部落裏沒有能動彈的人了,槍聲也逐漸稀疏下來。從部落裏向外逃的人也看不到了。

剛好這時,太陽向西落下了有一個拳頭那麽多。

剛才的那架先頭的HOVI在部落上空鳴著笛,又一次穿梭起來。HOVI都停止了射擊,集合到部落邊上,和來的時候一樣排成一列。

「時間到,『戰爭』結束。」

士兵說完,上空的HOVI都降到部落裏來。

「他們是『會計』。現在要將雙方『戰場』上的屍體運到HOVI上。然後用HOVI上的探測器來稱屍體的重量。多的一方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我們按慣例要在剛才的集合地點等待,也差不多該走了,可以嗎?」

奇諾點點頭,上空雖彌漫著一股血腥氣,HOVI一開動起來也隨之消失了。

HOVI回到了剛才的集合地點,等待「會計」。

士兵們的表情都相當開朗,剛才和對手國的士兵還不拘言笑的他們,現在將HOVI並排在一起有說有笑。將校們也坐在桌子前談笑著什麽。

腿上中了斧子,包著繃帶的士兵出現在所有士兵們的拍手喝彩聲中,他不好意思地笑著。長官授予了他一枚什麽獎章,士兵們集體立正表示祝賀。

不一會兒,「會計」回來了。在這些HOVI上堆著成山的屍體,從甲板上不停地有血淌下來。

宣布戰爭開始的那個男人,站在HOVI甲板上叫道。

「根據測量結果,十比九!第185次『戰爭』的勝利國是貝魯德魯巴魯!」

在這個瞬間,貝魯德魯巴魯的士兵們沸騰了。與此相反,雷魯斯米亞的士兵們仰天長嘆,但很快他們都對勝利國的士兵致以敬禮。

貝魯德魯巴魯的士兵們也立正回禮。

兩國士兵彼此揮著帽子,HOVI踏上了歸路。

在奇諾和艾魯麥斯乘坐的HOVI上,士兵毫不掩飾興奮之情地說道。

「太好了!我們贏了!奇諾先生!艾魯麥斯先生!回到國內肯定是舉國歡慶!啊,太高興了。對了,要是需要準備什麽旅行用的物品,今天可絕對是好日子。大夥都高興得忘乎所以,買什麽都是大減價哦!」

「哎,提個問題可以嗎?」艾魯麥斯問士兵。

「請說請說!」

「在『會計』上的屍體怎麽辦?總不會還帶回去吧。」

「當然不帶回去了。在我國的東方有個丟棄場,就適當地扔到那裏去。」

「果然。我就想可能是這樣。奇諾,這樣一來幹屍之謎也解開了。」

第二天清晨,奇諾照舊在黎明時分起的床。

街上靜悄悄的。

昨夜,為了慶祝「戰勝」,整個兒國家沸騰了,不管去哪裏都熱鬧非凡。整條街都被酒,歡呼聲和音樂聲所淹沒。

後來,如士兵所說,奇諾去買隨身幹糧時,爛醉的老板出的價格就跟白給的一樣。奇諾買到最後都不得不說艾魯麥斯實在裝不下為止。然後他們很早就回到了旅店。旅店裏一個人也沒有。

奇諾早上洗了淋浴,做了一會兒PATHADA的整備和訓練,然後檢查了一下行李,用以前的隨身幹糧作了早餐。

在太陽升得差不多的時候,奇諾敲醒了還在熟睡的艾魯麥斯。艾魯麥斯雖然還有些睡眼惺忪,但奇諾一說要去歷史博物館,就立刻清醒過來。

考慮到艾魯麥斯的引擎聲過於嘈雜,可能會影響還在睡的人們,奇諾是推著艾魯麥斯去的。

在歷史博物館大門前,也許是因為昨夜的狂歡吧,士兵抱著酒瓶睡著。士兵身上蓋著兩條毛毯。

奇諾和艾魯麥斯慢慢地進了博物館,館長迎了出來。

「早上好,奇諾先生,還有艾魯麥斯先生。感謝你們專程推著過來。」

「早上好,館長。我們是來看前天沒能看完的地方的。請來兩張票。」

奇諾說完,館長開口道。

「今天不需要買票。因為是『戰勝紀念日』,所以今天放假。」

說著,館長將奇諾和艾魯麥斯從入口處引進來,因為沒有點燈,通道有些昏暗。

館長說著請,邊打開了電燈和展示物的開關。

這裏是「戰爭的進化·與和平共存」一角。

館長問,「你們觀摩了昨天的『戰爭』了嗎?」

艾魯麥斯立刻說。

「是的,幹屍之謎解開了。」

館長邊說著是嗎,邊用期待奇諾發言的眼神看著他。

「那就是你們的戰爭嗎?在我看來,這似乎只是對塔塔達人的虐殺或是處死。」

奇諾的表情,語氣都和平時沒有兩樣。奇諾既沒有皺眉,也沒有憤怒,更沒有驚愕。只是很平常地在問。

館長說:「是的。只通過昨天的體驗,也許會看成是這樣吧。但這就是我們的『戰爭』啊。」

「為什麽會這樣呢?可以的話,能請您說明一下嗎?」

奇諾德語氣簡直就像是向老師請教的學生。

館長按下了最後的展示箱上的開關,現在展示的是現代史。

「就像前天你們看到的一樣,這個國家和鄰國間的戰爭不斷。」

館長又按下了顯示器的按鈕,播放的影片題為「兩個戰場」。

漆黑的畫面上逐漸顯現出形狀和顏色。在荒野的戰壕裏,好幾名士兵一臉的驚恐蜷縮在那裏,手裏緊握著長長的PATHADA。不一會兒聽見了呼嘯的聲音,士兵們都趴在了地上。聲音一瞬間從顯示屏上消失,接著畫面搖擺不定,塵沙彌漫。有個士兵叫著什麽。在聲音又恢復的時候,士兵們一齊躍出戰壕,開始沖鋒。能看到奔跑的士兵們的背影,能聽到他們的叫聲。突然轟的一聲,飛來一些黑咕隆咚,速度很快的東西。一個掉到地面上彈了起來,擊中了一名在畫面左端的士兵的胸部,他的身高立刻減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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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Empty 回復: 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2 pm

「由於長年無休止的戰爭,不知已經死了多少人。剛才那個上半身消失掉的人就是我的丈夫。」

畫面一下子混亂起來,聲音也沒了,變成了漆黑一片,又映出了沙塵暴的畫面,最終消失了。

顯示器停住了。

館長等奇諾看著自己的時候,慢慢地說。

「我很清楚地記著從前戰爭的樣子,很清楚地記著從前的事。我原來有四個兒子,他們是我不可替代的寶貝。失去丈夫後,我為了將他們撫養成人才活了下來。」

「……」

「但是,在第169次戰爭開始後,兒子們說要為父報仇,接二連三地參加了防衛軍。一開始是二兒子蘇特斯遭到了狙擊,死了。緊接著第二天,三兒子達特斯踩上了地雷,被炸得粉身碎骨。」

在昏暗的展示用的墻壁上,大大地映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映著還是年輕時候,留著長發的館長和圍著她的四個兒子。他們都爽朗地露著雪白的牙齒微笑著。她也一樣。

「長子烏特斯為了救戰友留在了前線,被己方的炮火跟敵兵一起打得粉碎。最後剩下的小兒子由特斯說要向哥哥們那樣努力,一定活著回來。然後就出了家門,再也沒能回來。那時他才9歲。」

淡淡地訴說著的館長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中看起來似乎像是在微笑。

「那時,戰爭在不知勝負的情況下就結束了,但很快又會打起來。我不知道戰爭再這麽重復下去有什麽意義。為什麽勝負不分的殺戮要一再重演。我將四個兒子送上了戰場,又一下子失去了他們。我因此成了名譽市民。於是我就利用自己的地位,向大家宣傳『不要再進行戰爭了』。」

「……」

「戰爭當然不會因此而消失。要是僅憑這一點戰爭就能停止的話,戰爭早就應該停止了。我考慮了在現實當中有沒有什麽戰爭的替代物,於是發出了一個提案。」

「那就是對塔塔達人的襲擊,是嗎?這是您想出來的嗎?」

「是的。『將塔塔達人看作是敵兵,殺得多的一方就是戰爭的勝利國。』這樣一來,我們人類本來所持有的競爭意識,敵視心理和殘忍都能很好地得以發散。而且……在我發表這個建議的時候,很偶然,在鄰國也有一名女性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說著,館長走了幾步,將奇諾引到下一個展示物前。

「15年前我們首次相會的時候,她給我看了她的照片。照的是她的孩子們,我知道他們對她來說都是可愛,重要的寶物。他們也都戰死了。」

在顯示屏上映著當時報道這條消息的報紙上的照片。比現在瘦很多的館長正和一位身著奇諾從未見過的衣服的女性擁抱在一起。

「我和她的想法被轉移入試行階段。那是距今15年前的事。」

接著館長又按下顯示器的開關,映出了這個國家現在的樣子。奇諾看到的是和平的街市和開朗的人們。

「從那以後,兩國間沒發生過一起戰爭。國家發展了,人口增加了。現在的年輕媽媽們是不會再有和我相同的經歷了。她們生下孩子,幸福地哺育他們。然後在將來的什麽時候,由自己的孩子來親手掩埋安葬自己。出生的人,按照出生的順序死去。這才是和平,才是這個國家的現在。奇諾先生,艾魯麥斯先生,歷史資料館的參觀至此全部結束了。」

接著館長在胸前雙手合十,微笑著說:「你們參觀辛苦了。」

「問個問題可以嗎?」奇諾問道。

「哎,當然,請說。」

「被殺的塔塔達人怎麽辦?我想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家人。」

「哎,你說的沒錯。但和平不是無償的。犧牲掉些什麽,在此之上和平才能成立。從前犧牲的是我可愛的孩子們。年少的士兵們在地獄般的戰場上戰鬥,死去,以此來保衛祖國。」

「……」

「但現在不一樣了。塔塔達人無法與我們對抗。所以誰也不用和他們進行戰鬥。我們的孩子不必再死在戰場上了。這是了不起的一件事。如果不承認塔塔達人的犧牲,兩國再重復從前的戰爭的話,犧牲者的人數將是死掉的塔塔達人所無與倫比的。」

館長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著,然後又重復道。

「要和平,犧牲是必要的。而且絕不應該是自己的孩子。如果塔塔達人的死能換來我們的和平,那對我們來說,這就應該是值得歡迎的事。」

奇諾想了一會兒,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館長,我不太明白。不知道是現在的你們是錯的,還是從前的人們是對的。」

聽了這話,館長緩緩地微笑著。然後略微彎下腰去,將手搭在奇諾並不寬的雙肩上,用溫和的語氣說。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等你再大些的時候,就會明白我的心情了。」

「會麽?」

「嗯,奇諾,等你懷上自己的孩子,感受孩子在自己身體裏蠢動的時候,一定會的。」

被稱為奇諾的少女什麽也沒有回答。

奇諾在幾乎是整個國家的人的目送下出的城。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

奇諾和艾魯麥斯走在廣漠原野中唯一的一條路上。兩輪卷起的塵土駕起了一溜煙。

從出了城門時,太陽就已經往西邊傾斜了兩個拳頭那麽多。奇諾雖然一直在高速行駛,但周圍的景色並沒有什麽變化。茶色的土地,遠方光禿禿的山,以及不時躍入眼簾的大桶。

「嗯?」奇諾註意到在行進方向不遠處有什麽東西,並很快辨認出是一夥人。艾魯麥斯也註意到了。

「有什麽人喔。」

奇諾緩緩收住油門,他看出來,這些人就是塔塔達人。

幾個年輕而倔強的塔塔達人攔住了去路,他們有的人手執比自己身高還要長的棒子,還有人拿著很大的斧子。

奇諾在他們面前緩緩停住艾魯麥斯。

有約20人左右的塔塔達人,在他們旁邊還有一群似乎是乘坐而來的牲口。

奇諾從艾魯麥斯上下來,放下支架,然後將外套的扣子都打開,將外套披在身上,從臉上摘下風鏡和蒙臉布。

一個持棒的年輕人向奇諾近前邁了幾步,說道。

「我們想請你到我們的村裏來,然後在大夥面前將你五馬分屍處死。」

奇諾看著這些塔塔達人,有女人,有孩子,還有老人。所有人都瞪著奇諾。

「為什麽呢?」奇諾毫不驚訝地問。

「因為我們要報復。為了滿足我們的復仇心,哪怕是只能滿足一丁點也好。」

「我不是那個國家的人啊。」奇諾冷靜地說。年輕人淡淡地,壓抑住感情地說。

「這我們很清楚。你是個旅行的人。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我們憎恨那個國家。我們遭遇毫無意義的殺戮,屍體還被放置到我們跟本伸手不可及的地方。我們連埋葬最愛的人的權利都沒有……」

「……」

「我們就算抗爭也打不贏。所以,隨便是誰都好,剛好在此經過的是你。殺了你,我們只想稍微發泄一下怨恨。不是你有什麽不好,只能怪你運氣不好。」年輕人慢慢向奇諾逼近過來。

艾魯麥斯用訝異的聲音說。

「怎麽辦,奇諾?準備在這裏被吃嗎?」

奇諾沒有回答他,只是對在場的所有塔塔達人大聲說道。

「我很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我不想死在這裏。我不會忘了你們的,告辭了。」說著,就要向艾魯麥斯這邊轉過身來。

年輕人來到近前,揮起棒子,想打昏奇諾。奇諾一下子轉回身來。

年輕人在一瞬間和伸手就能夠著的,擡頭看著他的奇諾目光相對。

「喔哇!」他照著眼前這個小小的腦袋,運足了力,掄棒砸了下去。

奇諾將身體向右略微一錯,以迅猛的速度拔出了右腿上的[加農],扣動了扳機。

在轟鳴聲響起的同時,兩人之間一時升騰起一股液體火藥特有的白煙,很快消失了。年輕人保持持棒的姿勢凝固在那裏,他的臉朝上仰著。

然後,他慢慢向後倒去,趴在地上,震起一陣土煙。血順著下顎像一股濁流般流下來,血從他嘴裏流出來,染紅了他的前襟,被吸進幹涸的大地。

奇諾右手持著[加農],看其他塔塔達人四散奔逃,並很快從視野裏消失掉。

「這個人怎麽辦?掩埋掉嗎?」艾魯麥斯問。

「不必,他們等會兒還會回來的,會把他埋葬的。」說著,奇諾將PATHADA收回到槍套裏,把槍機扳起一些,夾住槍套的皮帶。

奇諾跨上艾魯麥斯,戴好風鏡和蒙臉布說。

「咱們走吧。」

「說得對。」艾魯麥斯附和道。

留下了這具屍體,MOTORADO向遠方奔去。

道路上揚起一道土煙,飛舞的塵土落在倒在地上年輕的塔塔達人臉上。

等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MOTORADO已經看不見了蹤影。

尾聲 在叢林中

尾聲在叢林中

在夜晚的森林裏。

這裏粗壯的樹木林立,他們的枝葉像是天空的蓋子一樣。白天還鮮艷碧綠的樹葉,現在是一片漆黑。

在地面上四處衍生的樹根旁,搖曳著篝火殘留的一點小小的火苗。

在火焰制造的昏暗中,奇諾團身在外套下,倚靠在粗大的樹幹和樹根形成的流暢的曲線上,閉著眼睛。在離開篝火一些的地方,停著卸下行李的艾魯麥斯。車體的部件映照著搖曳的小小火焰。

「奇諾,你睡著了麽?」艾魯麥斯問。

「啊。還沒有呢。」奇諾很快答道。

艾魯麥斯用比平常低了若幹的聲調說。

「對MOTORADO來說,在行駛的時候是最幸福的。出門旅行的話就每天都要行駛。所以我覺得旅行很快樂。」

「啊,哎?怎麽了,突然說這種話?」奇諾顯得很吃驚地問。艾魯麥斯用教師一樣的語氣說。

「你不知道了吧,奇諾。這叫三段憲法。」

「……是三段論法吧?」

「對,沒錯沒錯。」艾魯麥斯沈默不語了。

「然後呢?」奇諾顯得對艾魯麥斯的話題很感興趣。

「我只是有點疑問罷了,說起來,人為什麽要旅行啊?」艾魯麥斯很難得這麽認真地問。

「你是指人類呢,還是指我呢?」奇諾也認真地反問道。

「先說人類吧。」

奇諾輕聲說起來。

「去還沒有去過的地方,見還沒有見過的事物,吃還沒有吃過的東西,和未曾謀過面的人交談……差不多就這些,很單純吧。」

「嗯,倒是不難。」艾魯麥斯理解似的說著。

「實際上也許更復雜一些,我只能說得這麽簡單。」

「那奇諾你呢?你又是為什麽旅行的呢?你要說無家可歸的話我可已經知道了。但幾次三番遇上倒黴的事,還差點被殺,途中還有那麽多辛苦……奇諾你就沒想過在一個地方落腳嗎?憑你的槍法,肯定在哪裏會受雇的。到師父那裏去生活也是一條路啊。」艾魯麥斯一口氣說了很多。

奇諾用平靜的語氣說。

「沒錯,你說的這些都是對的。」

艾魯麥斯停頓了一會兒,等奇諾不再說話後,接著問。

「那麽,你仍舊要旅行的理由是什麽呢?」

奇諾沒有回答,撐起瘦小的身體,左手握著[森中人],右手在篝火上蓋了一把土。

殘留的一團火焰,消失了。

後記

我是個在讀正文之前先讀後記的人。準確地說,應該是個不讀心裏就不踏實的人。在書店猶豫這本書到底買還是不買,很多時候都是在讀了後記之後決定的。

但也因此,如果在後記裏寫有關於正文重要的情節和鋪墊的話,也挺讓我為難。還為此為難過好幾次。

所以,「如果自己寫後記的話,絕對不寫包含正文情節的內容。」

有這樣一個決意在心,我已經過了20幾個年頭了。

因此這個後記沒有情節交代,在構成上,對還沒有閱讀正文的讀者而言也不會覺得看不懂。短短兩頁就完的文章長度,對於腋下正夾著沈重的皮包,站著閱讀的你來說正合適不過。請安心閱讀。

這本「奇諾之旅thebeautifulworld」就是這樣。

本作在第六回電擊遊戲小說大獎中被選為最終選考候補作品。遺憾的是與得獎失之交臂,所幸能夠在「電擊HP」上刊載,也得以進入電擊文庫。另外,在「電擊HP」連載(第二話)時,增加了黑星紅白先生的美麗插圖。已經讀過的讀者,相信是物有所值的。

本作品的故事以連作短篇形式出現,所以各話自成一章。因此從何處開始閱讀都沒有關系,但我推薦各位在首次閱讀時按照話數進行。從第二次開始,再按照你自己喜歡的順序閱讀的話,會領略到另一種不同的味道。這只是我的個人想法。

我來簡單說明一下本書講的是什麽故事。主人公奇諾和搭檔艾魯麥斯一起旅行。他們到處轉了很多國家。……就這些。

也許你會想這說得叫什麽話呀,等你閱讀完正文後,相信就會理解我說的意思。

那好,請慢慢欣賞正文。

2000年春

時雨澤惠一

奇諾之旅第一章完TheEnd

文件發布時間:2010-5-27 08:00:01

更多內容敬請關註178在線輕小說站(m)

小說名稱:奇諾之旅

本卷名稱:第二卷

狙擊兵的故事

有一片森林,一片非常茂密的森林。

有一個丘陵,一個可以俯瞰整個兒森林,高高的丘陵。

在丘陵上,有一名狙擊兵,他架著一支長長的狙擊用PATHADA趴在那裏。

狙擊兵透過即使在是黑夜裏也能看清物體的狙擊鏡,目光閃閃地窺視著森林的每一個角落。

就在剛才,在林中一處美麗的湖水邊上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狙擊兵的註意力轉移向了那裏。

在湖畔,一個一絲不掛,快活地遊著泳的男人身影映入了狙擊兵的眼簾。

狙擊兵不知為何僵硬了一會兒,然後很快瞄準好了那個個子不太高,英俊的年輕男子。接下來,只要扣動扳機,子彈就會以高速射出,殺死那個男子,湖水也將染成一片血紅。

就在狙擊兵調整呼吸,將食指搭在扳機上的瞬間。

「請你住手吧。」

從狙擊兵腦後傳來了一個洪亮通透的聲音。狙擊兵有些許驚訝,只將頭略擡起一些緩緩轉向後面看去。在自己身後站著一個女人。

她衣著不凡,一頭富有光澤的黑發,是個十足的美人。一支大口徑左輪握在右手裏,槍口正指著狙擊兵的頭。

「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但請你不要亂動,要是打偏可就浪費子彈和火藥了。」女人說。

狙擊兵不緊不慢地問道。

「為什麽?」

女人微笑了一下,但並沒有撤開槍口。

「因為你殺了森林裏的人,居住在附近國家的那些被你殺的人的家人,朋友或是戀人,他們委托我來的。」

聽完,狙擊兵問。

「就是說,你是為殺我而來的嘍?」

女人點點頭,狙擊兵又問。

「那你為什麽不開槍?」

聽了這話,女人顯得有些為難的樣子。「你問得好啊」女人說著,開始解釋起事情的原委來。

「實際上,在我接受殺掉你的委托之後,同樣是這個國家的人,以同樣的金額委托我一定不要殺你,不要插手進來……希望我殺你的人很多,但同時也托你的福,多年的積怨消除了,附近煩人的家夥消失了,遺產早早就到手了,家裏吃飯的嘴少了,患不治之癥的病人擺脫痛苦了,不孝之子不在了等等,希望我不要向你出手的人也同樣有很多。對他們而言,你似乎是他們的幸運之神。」

「原來是這樣。」

「所以我一路上一直在為到底該把你怎麽辦而煩惱,現在也是。」

「那這麽辦吧。」

「怎麽辦?」

「請你來命令我。到目前為止,我開槍打的是所有我見到的人。從今以後,我只打其中的一部分人。這個人數由你來決定,我將遵從你的決定。這樣一來,死在森林裏的人數會減少,但又決不會沒有人死。」

「原來如此。」女人定了一個數字,轉達給了狙擊兵。由於這是個需要進行復雜計算的數字,在此就不多言了。

女人叫狙擊兵不要開槍,然後從丘陵上下來,回到了森林裏。

在林中的那個湖裏,男子還在遊著。男子一看到女人,也顧不得穿衣就連忙跑過來,哭喪著臉說。

「師父!讓我好等啊!我還以為我就要完蛋了呢!」

女人有些無可奈何地督促他趕緊穿上衣服。

男子一邊穿著,一邊問女人。

「那個,既然我們還活著,就是說那個家夥已經被幹掉了吧?」

「沒有。」

男子一驚,慌忙要提起褲子,結果兩條腿都伸進同一條褲筒,跌了一跤。

女人向男子逐一做了說明。

「但,但要是這樣的話,就數字而言,我們現在不是也有被狙擊的可能性嗎?」

男子雖這麽說著,但女人就好像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似的,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快步朝他們自己那輛又小又破,隨時都有可能壞掉的汽車跑去。男子慌忙跟在後面。

上了車,男子問。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即便到那個國家去,因為沒有幹掉那個家夥,也是領不到成功的報酬的。同時我們也插手了這件事,從另一邊怕是也領不到報酬的吧。」

「這我知道啊。」女人優雅地微笑著,發動了引擎。

「兩邊都付了訂金,我們現在就拿這些錢逃跑。」

「……」

男子很想再說些什麽,女人沒有理會他,急速開動了汽車。

就在汽車前一刻還停留過的地方,飛來一粒碩大的彈頭,將那裏的一棵樹攔腰擊為兩截。

汽車開走了。

這片森林至今還在,狙擊兵至今也仍在那個丘陵之上。

什麽是對的?誰是對的?

有什麽是對的嗎?有人是對的嗎?

—Whatis「right」?—

序 在沙漠中央

序在沙漠中央·b—Beginner'sLuck·b—

下雨了。

雨水漫無邊際地敲打著大地。

往對面看去,只能看到下落的雨滴和激起的一片水霧。劇烈的雨聲絲毫沒有變。盡管現在是白天,但周圍一片昏暗。在這場暴雨之中,站著一個人。

是個年輕人,約15歲左右。

他身上穿的那件茶色的長外套,只抵擋住了落在他身上的雨水。一頭烏黑的短發已經濕透了,劉海貼在了前額上。雨水就勢順著臉流了下來。年輕人用舌尖悄悄地舔噬流到嘴邊的雨水。

「在這種地方還會下這麽大的雨,可真是少見。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知是誰向他搭話。是個男孩子似的聲音,但看不到說話的人。

穿茶色外套的人一下子仰起臉來。

雨滴敲打在他臉上,毫不留情地流進他的嘴裏。雨水流過他的眼角,就像兩行淚一樣。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突然,他笑了起來。仰著頭,大大地張著嘴,雙臂舉向天空,「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快活地笑著。他像在跳舞似的轉起圈來,外套的下擺像晚禮服一般翩翩舞動起來。

「啊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就這樣又跳又笑了一陣之後,這個人把臉偏向水霧中的一處,問道。

「怎麽樣?」

沒有回答。他又問了一遍。

「你覺得怎麽樣?艾魯麥斯。」

這次有人答話了。

「怎麽也不怎麽……」

「怎麽也不怎麽?」

聽了鸚鵡學舌般的反問後,聲音淡淡地答道。

「我是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意思。但,怎麽說呢,心情十分復雜。」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這個人又仰起臉,快活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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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Empty 回復: 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2 pm

聲音問道。

「奇諾,今後該怎麽辦呢?」

「不知道,該怎麽辦呢?還是為想該怎麽辦而繼續發愁呢?」

被稱作奇諾的人回答完,又接著笑了起來。

雨,一時並沒有要停的樣子。

第一話 吃人的故事

第一話吃人的故事—IWanttoLive—

在白雪皚皚的森林中。

隔了一個冬天的積雪把草都壓彎了腰。在白色的地面之上,高大的樹木伸展著細長的葉子。

透過樹枝間的空隙看到的天空,鋪蓋著一片隨時都有可能再次下起雪來的,渾濁低沈的烏雲。陽光並不怎麽強。

這是個安靜的地方。除了偶爾從樹枝上啪啦啪啦掉落的積雪聲以外,什麽也聽不見。也沒有刮風。

就在那裏,有一只野兔,全身的皮毛除了耳朵尖以外都是雪白的。

兔子邊在雪地裏留下淺淺的足跡邊一點點前進著。停下一會兒,微微顫動耳朵和頭,然後繼續蹦跳著前進。

這樣重復了一陣之後,兔子一下子停住了,擺動著耳朵。在兔子雪白的頭上出現了一個紅點,那是一束光。

同樣是在這片森林裏,有一個人。

他穿著帶帽子的防寒服和直耷拉到腳跟的套褲,戴著皮帽子,臉上還有一副黃色鏡片的一體式風鏡,面龐被從脖領子裏探出來的面罩遮住了。

他靠在一棵樹的樹幹旁,腿伸到前面,屈膝坐在地上。一支手持型PATHADA雙手持在膝間。這是支槍身細長的自動式PATHADA,還帶著口琴形狀的消音器。從槍管下的小孔裏射出一縷紅色的光線。這是紅外線瞄準儀,它正對著兔子的腦門。

他微微吐了口哈氣,緩緩扣動了扳機。從PATHADA裏傳來敲打什麽似的哢嚓一聲。

在接下來的一瞬間,兔子的頭上,從那個被紅點照到的地方,噴出了血來。

兔子猛地一顫就倒了下去,不動了。從頭裏流出的血白色的皮毛染紅了一些,也將兔子身下的雪融化了一些。

在森林裏,有一條路。這是一條筆直的,砍伐樹木之後修造的路,現在整個被已經凍成冰的雪水所覆蓋。

在這條路上,停著一臺MOTORADO。後坐處是結實的後備箱,沒有裝行李,只綁著一個口袋。

MOTORADO被改造成用於在雪地行走的形態。在輪胎的前後裝載了能深深插入冰凍路面的大頭釘,在引擎前面的支架上也有像自行車的副輪一樣,自左右各探出一個突起,那上邊就是踏腳板,下面還帶著小型的滑雪板,這是為了在輪胎打滑時防止車輛翻倒用的。

「打到了,艾魯麥斯。」

在森林裏出現的這個手裏拎著倒捆著腳的兔子的人向MOTORADO說道。在他的腹前,斜挎著一個帶蓋的槍套。

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高興地回答道。

「漂亮。這樣一來就用不著動用隨身幹糧了,奇諾。」

被稱為奇諾的這個人點點頭,把兔子裝進口袋,綁在艾魯麥斯的行李架上。

奇諾取下了風鏡和蒙臉布,拉下了面罩。看歲數約莫10多歲的樣子。短而烏黑的頭發,大大的眼睛和一張精悍的臉。他輕輕擦了把汗,重新戴好帽子,然後說,

「那我們就趕緊回去吧。他們要是死了,我可就難堪了。」

「難堪?」艾魯麥斯問。

「就是沒面子。」

「對誰?」艾魯麥斯又問,奇諾答道。

「對兔子啦。」

奇諾打開艾魯麥斯的引擎,森林的寧靜立刻被引擎聲所打破。奇諾戴上了風鏡和面罩,將雙腳踏在了輔助滑板上,發動了艾魯麥斯。

在銀白的道路邊上,停著一輛型號還算比較新的卡車。輪胎和車體的下半部完全被雪所掩埋,完全沒有移動的可能。在車頂積著厚厚的雪。

離開車一些的地方,在森林和道路的交界處支著一個很大的帳篷。原本應是半球形的帳篷已經被雪壓得凹陷了下去。

不一會兒,傳來了引擎聲。很快奇諾和艾魯麥斯到了。

一個男人爬著出來似的從帳篷裏探出頭來。這是個30歲左右的男人,臉已經瘦得不能再瘦了,胡子拉碴,穿的防寒服也骯臟不堪。

奇諾從口袋裏拎出兔子給男人看。男人高興得擡頭看著,又將頭扭回帳篷裏。不一會兒,從帳篷裏又探出了另外兩個男人的頭。一個是20歲左右,戴著眼鏡。一個是40歲左右,花白的頭發。兩人都瘦得叫人心疼。看到兔子,兩人臉上也綻出笑容。

「我來把它做成菜。把鍋借我。」奇諾說完,30歲的男人迫不及待地說。

「這樣就行。生著就行了。」

其他人也都提議說直接吃就行了。奇諾搖了搖頭。

「不行。要是得了傷寒什麽的就不好辦了。」

男人們露出遺憾的樣子,從帳篷裏拿出一大一小兩個鍋來。奇諾接過,對他們說。

「等做好了,我叫你們。在此之前,請先去休息吧。」

「啊,知道了……奇諾。」30來歲的男人叫住了剛轉過身的奇諾。

「什麽事?」

男人看著奇諾的眼睛。

「謝謝了。」

奇諾輕輕笑了笑。

「說這話雖還早……但,不用謝。」

是發生在這天早晨時的事。

在厚厚的雲朵下,奇諾和艾魯麥斯行駛在冰凍的道路上。多虧了有大頭釘和輔助滑雪板,艾魯麥斯跑得很快。

在艾魯麥斯的後備箱上,除了一個皮包外,還綁著防寒用的帳篷,睡袋等很多旅行用的行李。

冷不丁艾魯麥斯開口了。

「有輛卡車,就在前面。」

奇諾慢慢收住離合器,沒捏剎車,靠慣性行駛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停在了被雪掩埋的卡車前。奇諾關了引擎,從艾魯麥斯上下來,拉下了風鏡和面罩。

奇諾打開腹部槍套的蓋子,右手從中抽出一支左輪式PATHADA。奇諾叫它[加農]。

奇諾正要靠近卡車,很快註意到旁邊還有個帳篷,正好和一個急急忙忙從帳篷裏向外張望的男人目光相對。

這個30來歲,絡腮胡子的男人用驚愕的表情盯著奇諾。奇諾將[加農]收回了槍套,但手仍搭在槍把上,說道。

「你好。」

男人沒有回答,他從帳篷裏爬出來,有氣無力地站起來。另外的兩個人也以同樣驚訝的表情從帳篷裏窺視著。

男人看了看奇諾和艾魯麥斯,然後細聲細氣地問道。

「你,你是騎MOTORADO旅行的吧……有沒有什麽吃的呀……」

艾魯麥斯看到眼前的情形,淡淡地說。

「原來如此。我大致能猜出是什麽情況了。」

奇諾說。

「吃的也不是沒有。你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這裏的?」

「聽了可別吃驚啊……從一入冬開始就一直在這兒。」

奇諾顯得有些驚訝。艾魯麥斯說話了。

「太叫人吃驚了,簡直難以置信。」

「啊。雪比往年下得要早,很快又轉為暴風雪。我們也因此而進退兩難。」

「卡車上沒有吃的嗎?」奇諾為了確認問道。男人顯出了有些悲傷又有些難受的樣子。

「帶的已經全吃光了……雖然我們帶了一定程度的東西,但沒想到會被困這麽久。真是太愚蠢了。我們一直在等有誰路過這裏。求你了!分給點兒什麽吃的吧……我們有三個人哪……」

男人指了指帳篷,另外那兩人用祈求的目光看著奇諾。

「求求你了……」

男人抱拳向奇諾哀求。奇諾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吃的,我有隨身的幹糧。但我基本上只帶一個人的量,就算有剩余,很抱歉,要分給三個人恐怕有些緊張。」

傳來了男人們的嘆息聲。

「但是,」聽奇諾這麽一說,男人們擡起頭來,「我可以去打獵。在這一帶一定有動物,天氣也開始變暖了,總能有些辦法的。等你們恢復到了一定程度,也許還可以發動起那輛卡車。燃料還有吧?」

「啊,有!那……」男人欣喜地向奇諾詢問道。奇諾感受到了三個人熱切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我就陪你們幾天。」

聽了奇諾的話,男人們高興壞了,連口向奇諾稱謝。

「你叫什麽名字呀?」

眼前這個30來歲的男人問。

「奇諾。這是艾魯麥斯。」

「奇諾。請你看看這個。」

男人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來給奇諾看。裏面裝著一枚戒指。銀質的指環上鑲嵌著若幹小小的綠寶石。

「這應該很值錢。作為你搭救我們所有人的謝禮,收下吧。」

男人這麽說著,把盒子推給奇諾。

「這麽做還早啊。」

「沒關系的。拿去吧。我把它搞到手,本打算帶回去給妻子的,但最要緊的我要是死了就什麽意義也沒了。」

「……」

奇諾接到手裏,打開盒子,無動於衷地看了一會兒。

「明白了。最後我會作為報酬收下的,在此之前,我就先收著。」奇諾將盒子裝進口袋,對男人們說,「請你們等一會兒。我去打些獵物來。行李我就放在這裏了,請不要亂動。比起我帶的隨身幹糧,還是肉更好吃。」

奇諾從艾魯麥斯上卸下全部的行李,只將一個口袋綁在了後備箱上,然後就出發去打獵了。

奇諾開始做飯。

他掘開樹旁的雪,直到能看到土地。然後拾來一些柴火,補充了幾張廢報紙,再加入一些固體燃料,生起一堆火來。最後用繩子將鍋吊在樹枝上,調整了一下鍋和火的位置,挑了些比較幹凈的雪放進鍋裏。

奇諾把兔子放在平常練習射擊用的鐵板上,看著一動不動的兔子幾秒鐘,又閉上眼睛幾秒鐘。

簡單的禱告過後,肢解工作開始了。

奇諾摘掉戴的手套,換上了一副橡膠手套,一直套到防寒服的袖口處,取出一把折疊式匕首,從兔子的後背,毛皮的正中切進去,繞身體一周割了一遍。

然後奇諾雙手抓住毛皮像左右兩邊拽,一直拽到能看見頭和腳尖為止,最後用刀把皮肉分開。

兔子已經比原先小了一圈,變成了一團粉色的肉塊。

奇諾從兔子喉嚨一直切到肛門,從中取出內臟,用雪和紙擦拭空洞洞的腹腔,又輕輕用水沖洗了一下。

奇諾在四肢的根部做了刀口,順著股關節擰了下來,把後腿從膝蓋處擰為兩部分,把兔身切為大小相等的幾塊。

肢解結束了,兔子變成了就算拿到店裏賣也一點不稀奇的「肉」了。

奇諾調節了一下篝火,從鍋中的水裏挑走雜質。

然後,奇諾將肉放入鍋裏,用雪擦了擦代替菜板用的鐵板,在火上燎了一下消毒。這一切完畢之後,奇諾才摘下了手套。

一會兒,肉煮好了。

男人們被奇諾招呼過來,各自手裏捧著盤子和杯子,搖搖晃晃地從帳篷裏走出來烤火。盡管他們面容憔悴,但眼睛睜得大大的,閃著異樣的光芒。

男人們從奇諾那裏分得了撒好鹽和胡椒的肉,靜靜地端詳了眼前的食物好久,很快從他們滿是汙垢的臉上滾落下淚珠來。

「見鬼,這不是夢吧……」

「嘗嘗看就知道了,應該是不會消失的。」奇諾說。

男人們用指尖將肉分成小塊,緩緩送進口裏,反復咀嚼了好幾次才咽下,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真是香啊……」40來歲的男人流著淚囁嚅著。

「好吃啊……」20來歲的男人邊不住地慢慢把肉往嘴裏送,邊流著淚說。

另一個人閉著眼,像感受肉的質感一樣嚼著,咽下去了。

「啊,好吃,好吃,這麽好吃的東西,很久沒吃到了……盡管有點鹹。」

男人們流著淚笑著,用手擦拭著淚水,臉上的汙垢也跟著掉落了一些。

奇諾用另一只鍋燒開的水沏了茶,倒在了各人的杯子裏,同時遞給他們一些藥片。

「是維生素和其他一些營養藥,這我還有備用的。」奇諾說完,最年輕的那個男人露出了笑容。

「謝謝,真是周到啊。」

「奇諾,肉,你不吃嗎?」30來歲的男人問。

「要是有剩下的當然好了,不過看樣子是剩不下了。我還是照舊吃這個就行了。」奇諾說著給他們看了看長方形粘土塊似的隨身幹糧。

「謝謝你。」「謝謝了。」聽了男人們的感謝,奇諾說。

「可以的話,也請向它道謝吧。」說著,朝一旁指去。

在那邊的樹枝上,掛著奇諾肢解的兔子上半身和下半身的皮毛。已經失去光澤,黑色渾濁的眼睛看著這4個人。

男人們立刻把盤子和杯子放在雪地上,雙拳在面前合十,閉上眼睛。

奇諾,還有停在後面的艾魯麥斯在一旁看著。他們緩緩地念著對神的感謝之辭。

「神啊,感謝您創造了除我們之外其他流著血的生物……也要請您寬恕我們為了生存而殺生……」

男人們的祈禱持續了一會兒。奇諾邊把隨身幹糧丟進嘴裏,邊眺望著這一幕。

再後來,男人們費了不少工夫,把肉吃得一幹二凈。

天色暗下來了。本來就不怎麽明朗的天空顯得更加昏暗起來。周圍變成了一片灰色,並在靜寂中加深著濃度。

奇諾將自己的小帳篷隔著卡車支在男人們的帳篷對面。

在臨睡前,奇諾給男人們沏了茶。他們再次道了謝,回自己的帳篷去了。

奇諾給艾魯麥斯的引擎和油箱蓋好了套子,鉆進自己的帳篷。

第二天清晨。

四周還是一片昏暗,奇諾起了床。天空依然被雲層覆蓋,飄舞著細小的雪花。

奇諾在雪地上活動了一下身體,做了幾次[加農]的拔槍練習。

獨自用隨身幹糧吃完早餐後,奇諾敲醒了艾魯麥斯,發動起引擎,綁好了口袋。

男人們被引擎的噪音吵醒,奇諾讓他們端著杯子過來,在他們的杯中放進雪,貼在艾魯麥斯的引擎和排氣管上。雪很快融化成了水。

「我的引擎可不是用來燒水的。」艾魯麥斯嘟囔著。

「能派上各種用場不也挺好嘛。」奇諾安慰他說。

這一天,奇諾再次和艾魯麥斯出去打獵,接連打到了兩只兔子,一只還很肥。

回來後,奇諾照樣把兔子肢解,在過午的時候把第1只兔子按相同的方法煮了。

男人們從帳篷裏出來,再次道過謝,把兔子吃掉,然後回帳篷裏休息。

奇諾適當地砍落一些樹枝吊起來作為備用的柴火,在黃昏時分把另一只兔子也做了。男人們照舊吃了個精光。在篝火旁,舔噬得幹幹凈凈的骨頭堆成了小山。

男人們邊吃邊笑著向奇諾保證說,如果有機會到自己的國家去,可以隨便吃自己喜歡吃的,管保吃得走不動路。

他們的體力急速恢復著,已經能夠不打晃地正常走路了。

入夜後,雪徹底停了。雲也漸漸開始散去,可以看到天空中閃爍的星星。

奇諾在帳篷裏鉆進睡袋。停在跟前的艾魯麥斯搭過話來。

「奇諾,你醒著嗎?」

「啊。」

「在這裏耽擱合適嗎?」

被艾魯麥斯這麽一問,奇諾爽快地答道。

「當然不合適了。不管再怎麽變暖起來,我還是希望能盡早走出這片森林。」

「那你還……」

「因為有報酬啊。可以得到一枚戒指。」奇諾用一成不變的口吻說著。

「那個東西到底有哪點好啊。」艾魯麥斯說著,帳篷裏響起了掏東西的聲音。奇諾唰地伸出左手,中指上戴著那枚戒指。

「怎麽樣?」奇諾來回翻著手問。

「和你不相配。」艾魯麥斯很快答道。奇諾慢慢收回手。

「……我也這麽想。握車把時會礙事的。但還是有可賣的價值的。況且,助人為樂又不是壞事。」

「隨你便吧。」艾魯麥斯短短說道。

次日,也就是奇諾和男人們相遇的第3天的早晨。

奇諾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呈現出一片清澈的淡藍色,萬裏無雲。

從正在做運動的奇諾身後,升起一輪橘黃色的太陽,照得他的影子在雪地上拖得很長。不久,男人們醒了。他們步履堅定,自己燒開了水。

「你們恢復得不錯啊。」奇諾說著,男人們點著頭。

「啊。謝謝你啦。」

奇諾把自己的隨身幹糧分給他們作早餐。四人狼吞虎咽地吃著。

飯後,男人們邊喝著茶,邊興致勃勃地聊起關於家鄉的話題。

「我們要是回去了,國內的人肯定都要吃驚的。他們可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裏遇難,也可能認為我們被打死了。」

「說不定連墳都建好了。」

「自己的墳墓嗎,有意思。」

30來歲的男人問奇諾的國家在哪裏,但奇諾只是搖了搖頭作答。

「這樣啊……我不該多問。」

男人說著,談話也到此告一段落。

隨著日頭升高,氣溫也逐步回升起來。

男人們跟奇諾說想把卡車發動起來,就分頭動手掘起雪來,在卡車前後分別做了斜坡。不管怎麽說,也許這樣卡車就能從被掩埋的狀態下開出來。只要卡車能動,就可以前往附近的國家。

30來歲的男人對奇諾說。

「我想先把行李從車上卸下來。可以的話,請你幫個忙。」

奇諾和男人們轉到卡車後面。

卡車的貨箱上著三把鎖。30來歲的男人從其他兩人那裏借過另兩把鑰匙,打開門進去了。從裏面發出了哢嚓一聲。40來歲的男人從較遠一些的地方和奇諾搭話。

「奇諾,那臺MOTORADO沒問題麽?」

奇諾有些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與此同時,30來歲的男人從貨箱裏探出身來,兩手端著一支長的PATHADA,瞄準了回過身的奇諾。

奇諾在看到男人的PATHADA的一瞬間,右手伸向了槍套,但馬上又打消了要拔槍的念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向端槍的男人轉過臉來。

「算你聰明。你要是拔槍的話,我早就開槍了。」男人小心翼翼地端著槍,從貨箱上下來對奇諾說。

「不客氣。」奇諾一點沒有吃驚的樣子,一如往常地回答。另兩個男人表情嚴峻地往旁邊撤了幾步。30來歲的男人說。

「老實說我並不想開槍。把重要的商品完好無損地送到目的地,這可是我們的信條。」

「商品嗎?」奇諾問,40來歲的男人答道。

「啊。我們幹的是所謂人才派遣的工作。人就是我們的商品。」

聽他說完,在奇諾身後稍離開一些的地方停的艾魯麥斯用一成不變的口吻說道。

「什麽呀,你們這些人不就是人販子嗎,也叫奴隸商人。」

端著PATHADA的男人笑著說。

「別說得這麽露骨啊……不過也確實如此。正因為恢復了精神,為了生存我們必須要開始工作了。所以,奇諾。我們要把你帶到願意買你的人那裏去,不要反抗哦。」

艾魯麥斯說。

「你們倒是無所謂,這可讓我們很為難啊。」

40來歲的男人接過話來。

「放心好了,艾魯麥斯君。你的搭檔是個相當不錯的美人兒。只要稍稍打磨一下就能放出奪目的光彩來。她也很年輕,一定能賣個好價錢。我們總是用寶石,漂亮衣服什麽的來裝飾我們的商品。所以正好湊成一套一塊兒賣,我們是不會對商品動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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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Empty 回復: 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3 pm

「謝謝,講得通俗易懂。」奇諾身子沒動,淡淡地說著。

30來歲的男人靜靜地盯著奇諾的眼睛一會兒,然後端著槍說。

「別怪我們。我們從心裏感謝你救了我們。那肉真是好吃啊……太好吃了。但,打個比方的話,我們就是狼啊。狼有狼的生存方式。為了生存這是沒辦法的事,懂嗎。」

「原來如此。」奇諾慢慢舉起了雙手。

「好,把身前別的那個左輪,跟槍套一起摘下來。用左手,慢慢地。」

奇諾用左手緩緩把[加農]的槍套從皮帶上摘了下來。

「扔掉!」

奇諾松開手,PATHADA掉在兩人中間,咚的一聲,半截插在了雪裏。

20來歲的男人正要去撿,旁邊的40來歲男人止住了他,接著說。

「把防寒服脫下來。慢慢地。一只袖子一只袖子地來,先從前面脫。」

奇諾按命令脫下了防寒服。裏面穿的是黑色的夾克,腰間系著寬大的皮帶,皮帶上帶著幾個儲物袋。

「向後轉,要慢!」

奇諾轉過身去。皮帶上夾著那支獵取兔子用的PATHADA的槍套,奇諾稱之為[森中人]。

「不出我所料。把那支PATHADA慢慢用右手拔出來,然後扔掉。慢慢地!」

「你還真清楚啊。」奇諾看著艾魯麥斯說。右手拎著[森中人]的槍管從槍套裏抽出來,丟掉了。

「手舉著,轉過來。慢點。」

奇諾舉著雙手,慢慢面朝向男人們。

有兩個人要靠近奇諾,這次是持PATHADA的30來歲男人制止住他們。

「等等,你還有匕首吧,放那裏了?」

奇諾做出難過的樣子,有些嗔怒地說。

「到處都有。」

「都給我扔掉!」

奇諾慢慢將右手伸進夾克的口袋裏,取出那把做菜時用的折疊式匕首扔到地上。

奇諾又慢慢伸右手到皮帶的儲物袋裏。拎著刀把取出一把匕首,折疊式的刀刃啪嚓一聲自動鎖住,奇諾把它也扔到地上。

奇諾再次把右手伸到夾克左衣襟處,抽出一把雙刃的匕首,扔掉了。又伸左手從右衣襟處抽出另一把同樣的匕首,也扔掉了。

「……」

在男人們默默地審視下,奇諾開始脫套褲。從肋部拉下拉鏈,一條腿一條腿地脫下來。能看到裏面穿的皮靴和褲子了。

奇諾緩緩蹲下,用右手從靴筒處的暗兜裏抽出一把細長的匕首,扔到地上。然後同樣從用左手從左腳的靴子裏拔出另一把丟掉。

丟掉的匕首和扔在地上的發出叮當的金屬碰撞聲。

「你……是賣刀的啊?」20來歲的男人不禁念叨起來。

奇諾緩緩把右手繞到右腰後,從暗兜裏拔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約15厘米寬,刀柄很粗,呈圓筒形。

奇諾邊用右手握著刀柄,左手握著刀刃,邊看著端PATHADA的男人的眼睛,慢條斯理地說。

「這是最後一把。」

「扔掉!」

說著,在30來歲男人的額頭出現了一個紅點。那是一束光。

啪啪啪!連著響起三聲嘶啞的破裂聲。在匕首的刀柄上,和刀刃相接的部分有四個小孔,從其中的三個打出了子彈。

從男人的額頭,那個被紅點照到的地方噴出了血來。

隨著爆破聲的響起,40來歲的男人看到奇諾正向自己沖過來,胡亂地揮左手遮擋。奇諾晃過男人的手臂,左手將對方的左手從身後扣住,邊朝男人身上頂去,邊操匕首從男人左背的正中深深地刺了進去。

被刺的男人「嘎」地發出短促一聲的同時,額頭上開了三個小洞的那個男人倒了下去。

奇諾就勢頂著匕首,推著男人朝20來歲的男人撞去。

在瘦弱的男人被撞翻的同時,奇諾也從雪地裏拔出了[加農]。

奇諾扳起了槍機,站在那個被死屍壓著,仰面朝天的男人跟前。

「呀!」男人驚叫著。奇諾瞥了一眼倒在旁邊,滿臉是血的男人,然後將[加農]指向了最後的這個人。

「救——」

轟鳴和白煙出現的同時,奇諾的右手被後坐力振得擡了起來。男人的幾顆牙齒像爆米花一樣彈跳起來。

男人的頭一瞬間像觸了電似的抖了一下,很快平靜了。從肺裏擠出的空氣在他嘴裏聚積的血裏做了個氣泡,撲滋一聲破掉了。湧上來的血將男人脖子下的雪一點點融化了。

奇諾站在三人的屍體前。流出來的血還在冒著熱氣。

「好險哪。」艾魯麥斯從後面對奇諾說,「受傷了嗎?」

「我沒事。」奇諾回答得很簡短,接著立刻補充道,「挺後怕的,我還以為就要命喪與此了呢。」

然後,奇諾右手持著[加農]在那裏站了一會兒。

在清澈的藍天和這片閃著銀光的雪世界之間,奇諾的牙齒咯吱咯吱地響著。

「已經沒事了嗎?」艾魯麥斯問。

「已經沒事了。」奇諾點頭說。從屍體上不再升騰起熱氣了。

奇諾站在了卡車的貨箱前,小心翼翼地握緊[加農],慢慢打開了門。

「原來是這樣。」奇諾低聲說著,朝貨箱裏看了一會兒。然後將兩扇門板打開,陽光照了進來。

在不怎麽寬敞的貨箱裏,丟著不少雪白的骨頭。

是人的骨頭。有細長的肋骨和指骨,像鏟子一樣斷開的腸骨,還有被折斷吸光骨髓的大腿骨。

一旁滾落著幾個用過的固體燃料容器。從貨箱上截取下來的一塊鐵板上也堆放著一些燒焦的脊椎骨。

在貨箱的角落裏的,就是這些骨頭的主人的頭。

長長的金發捆在了貨箱的管子上,不怎麽大的頭部輕輕向下耷拉著。恐怕是個和奇諾年紀相仿的少女。

眼睛和鼻子都沒有了,只剩下幾個黑洞洞的窟窿。臉頰和下顎的皮肉早就被削掉,整個頭蓋骨呈向下探出的樣子。大大張開的下顎勉勉強強和頭骨連著。

在頭骨前部,開了一個拳頭大的洞。腦子一點不剩。

在頭蓋骨對面的角落裏,精心地掛著一件鮮艷的黃色晚禮服。

「……艾魯麥斯,看到了嗎?」

「嗯。是吃剩的渣滓。」聽了奇諾的提問,艾魯麥斯答道。

奇諾看了看在倒在腳旁的男人們的屍體。

「在這之前,是重要的商品,嗎……」

「那,她在這之前是誰呢?」聽到了奇諾的低聲私語,艾魯麥斯問。

「不知道。」

然後,奇諾慢慢關上了門。在關門的時候,對少女說。

「是你不對。但,你也並不想死吧。」

「耽擱不短了。我們立刻出發吧。」奇諾說著,拾起了丟在地上的匕首。

奇諾拾起[森中人],槍管裏灌滿了雪。奇諾空放了兩槍,然後拉上保險,放回腰後的槍套裏。

接下來,奇諾使勁全力拔出插在男人背後的那把匕首。把還帶著血的刀刃在雪裏插了好幾遍,直到幹凈為止,然後在死屍的衣服上蹭了蹭。

在刀把後面有一個擰進去的蓋子。奇諾將蓋子打開,從中取出三個空彈殼。奇諾又從皮帶上裝的[森中人]的備用彈倉裏取出三發子彈,裝進刀柄裏。

最後,奇諾把這柄暗藏PATHADA的匕首收回了右腰的暗兜裏。

奇諾穿好套褲和防寒服。將[加農]歸回原位,迅速收拾好帳篷,將所有的行李放到艾魯麥斯上,發動了引擎。

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奇諾回到了卡車旁。蹲在拿PATHADA的那具屍體旁。

奇諾摘掉左手的手套,中指上戴著那枚戒指。銀質的指環上鑲嵌著幾顆小小的綠寶石。

奇諾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幾秒鐘。

奇諾摘下戒指,放回從口袋中掏出的小盒裏,又將盒子裝進男人胸前的口袋裏,小聲說。

「這個,還給你,因為我沒能救你們。」

艾魯麥斯用和奇諾同樣的音量低聲說道。

「什麽呀,還真那麽在意。」

奇諾跨上艾魯麥斯,戴好帽子,在臉上罩好風鏡。

奇諾輕輕握了握離合器,引擎發動正常。艾魯麥斯說。

「走吧。」

「說得對。」奇諾說。

盡管沒有東西落下,奇諾輕輕回過頭。在樹枝上,皮毛並排掛在一起的三只兔子看著奇諾。

「別怪我,因為我們是人。」奇諾說道。

MOTORADO開動了,從卡車,帳篷,還有那四具屍體旁駛過,很快不見了蹤影。

第二話 過分保護

第二話過分保護—DoYouNeedIt?—

在到達這個國家第二天的中午,奇諾吃完飯,走向停在停車場一角的艾魯麥斯。

就在艾魯麥斯停泊處的前面,有一對正在激烈爭論的男女。兩人都30歲左右,看起來像是夫妻。在他們旁邊站著一個10來歲的男孩子,可能是他們的兒子。男孩一臉恍惚的表情,就像個迷路的孩子。

父親說話了:「所以我說了,你這麽做是保護過分了。對他並沒有好處。」

母親反駁道:「不,是你太過於嚴厲了。我認為這種程度對孩子剛好。」

三人站在奇諾和艾魯麥斯之間,各自的表情都很沈重。

奇諾開口道:「那個,」

還沒等奇諾說出「不好意思,能稍微讓開一下嗎。我的MOTORADO停在後面。」這些話,父親剛好回頭看見奇諾,問道。

「我說,你怎麽認為?」

「哎?突然這麽問,我也……」

奇諾詫異地說。父親正準備說什麽,母親趕忙搶過話來。

「其實呀,是因為他說,孩子不需要用防彈背心。」

「做什麽事還需要防彈背心嗎?」奇諾問。

父親答道。

「是戰爭。我兒子要去參戰了。」

「是,戰爭嗎?」

「沒錯。幾個月前,戰爭在我國也開始了,這在建國以來還是第一次,所以正在招收誌願兵。今天我家的兒子要去應征。這可不是我自吹,我兒子相當優秀,一定能成為出色的士兵。說不定還能成為英雄回來。……但是,明明沒這個必要,可妻子非一個勁兒地讓兒子帶上防彈背心不可。」

聽了這話,母親語氣強硬地反駁道。

「你說什麽呢!防彈背心能保證不受迫擊炮彈片的傷害呀。」

「臥倒在地上不就行了。況且在戰場上還有戰壕。」

「就算有戰壕,也難免有個萬一不是。而且,要是為了這種無聊的原因受了傷可就當不成英雄啦。我們也得為這孩子加把勁才行。」

「防彈背心可很沈哪。動作也會遲緩的。像蝴蝶般飛舞,像蜜蜂般勇猛!在軍隊裏這才是好樣的。況且就自己一個人穿了防彈背心,會被其他士兵捉弄笑話的。」

「才不會呢。就說這是媽媽送的禮物,堂堂正正地說就行了。」

奇諾觀望了一陣兩人的舌戰之後,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男孩子。

「最關鍵的是,孩子是什麽意見呢?」奇諾說完,母親看了看兒子。

母親蹲下,把手搭在兒子肩上。

「說得是呀……瑪兒,你怎麽想?需要防彈背心是吧?你是聽媽媽話的乖孩子對吧?」

父親也蹲下,鼓勵似的握著右拳問。

「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瑪兒。才不需要防彈背心這種破玩意呢,對吧。你也是個男人,是爸爸驕傲的兒子。」

母親說。

「媽媽也好,爸爸也好,最尊重的就是瑪兒的意見。瑪兒你自己來決定。」

父親問。

「是呀。你覺得誰說得有理?」

孩子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我,不想去參戰。」

父親一下子站起來,低頭審視著兒子,用和剛才截然不同的強硬口氣說道。

「你說什麽!這可是為了你好啊!」

母親一下子站起來,低頭審視著兒子,同樣強硬地說。

「是呀。通過參戰做為跳板,將來可以被推薦去好學校啊。然後進好大學,好公司。明白嗎?是為了瑪兒的將來好啊。而且,你不是說班裏同學都要去參戰嗎,你願意輸給他們嗎?你願意被大家落下嗎?」

「可,可是,優君的爸爸媽媽說了,絕不讓優君上戰場……」

孩子說的這些話都被母親頂了回去。

「優君家是優君家!咱們家是咱們家!」

「沒錯。和別人攀比這可不好!」

被雙親怒斥,孩子臉上浮現出了無所適從般的惶恐。

母親從自己的皮包裏取出防彈背心。這還是一件全新的,裝在透明塑料袋裏。上面還掛著寫有「祝賀新兵!雙肩佩戴舒適的新型防彈背心。配有專用於處在生長期兒童使用的身高可調節背帶。可以長期使用。」的牌子。

母親屈下膝來,溫柔地推了孩子一把。

「聽話,瑪兒。穿上防彈背心,去新兵募集處吧。有媽媽跟著你去。」

「所以,我不是說了不需要嗎。你這種過分保護絕對沒好處的。」

「哎,我替兒子著想哪點不對啦?」

「不是不對。可就是有些過火。」

看著再次展開舌戰的父母,孩子又一次說道。

「我,不想參戰。」

「怎麽又說這種話?跟你這個膽小鬼的媽一樣……」

「你說什麽。頑固的地方我看像你。真是……」

父親和母親無可奈何地說著。孩子看起來就要哭出來了,小聲說。

「我……不想參戰……」

奇諾對孩子的雙親說。

「包括到底去不去參戰這個問題在內,你們三人再好好考慮看看怎麽樣呢?」

話音未落,雙親同時朝奇諾轉過臉來,漠然地盯著奇諾。

「你這個人,能不能少對別人家的教育方針指手畫腳啊。」

「說得對。我是我們的問題,我們正在認真考慮孩子的將來啊。」

「唉……」奇諾短短地嘆了口氣。

母親拉過孩子的手,準確地說是拽過來。

「行了,總之先走吧。孩子他爸也一起來。防彈背心的事等到了地方再做決定。再不快點的話,募集處該關門了。」

「是呀。走吧,瑪兒。」

然後,雙親帶著孩子走了,很快他們的身影從奇諾的視野裏消失了。

「……」

奇諾沈默著輕輕搖了搖頭。靠支架立在面前的艾魯麥斯說話了。

「辛苦你了,奇諾。」

「真累呀。」奇諾說著,跨上了艾魯麥斯。

第三話 魔法師之國

第三話魔法師之國—PotentialsofMagic—

天氣熱得像蒸籠似的。在這裏有一條路。

這個地方到處都是沼澤。平坦的大地上積著一灘灘的水窪,水草長得十分茂盛。這條路就像是一條把沼澤地縫上的線一樣,蜿蜒曲折地向遠方延伸著。

路是由茶褐色的土堆砌而成的,雖然足夠寬,但由於雨水的侵蝕,路兩邊已經塌陷了下去。路中央也幾乎沒有什麽幹燥的地方了。整條路簡直就像是被酷熱和濕氣溶解掉了一樣。

沼澤裏顏色艷麗的水鳥發出像被掐住脖子一樣的叫聲騷動著,霎時像被什麽驚動了似的,一齊展翅飛了起來。一臺MOTORADO出現在泥濘的路上。

這是一臺後備箱上滿載著行李的MOTORADO,引擎嘈雜地響著。

騎手穿著襯衫,外面套著黑色的坎肩,領口大敞著。腰間系著寬大的皮帶。烏黑的頭發上頂著帶帽沿的帽子,臉上罩著風鏡。在風鏡下是一張年輕的臉,看起來約10來歲左右。

在他的右腿處掛著一把裝在槍套裏的PATHADA。這是一支每開一槍都要拉起槍機的單手制動式的左輪。

騎手慎重地駕駛著。有時車輪陷在泥潭裏使得車子失去平衡,也有時車子後輪空轉,翻卷著泥水從坑窪裏沖出來。

「雖然說過不止一次了,但我還要說。這真是條破路。」MOTORADO向騎手說。

「啊,比預想的要多花時間了。哦……好險!」騎手邊回答邊重新調整後輪打滑的MOTORADO,面頰上已經浮現出了豆大的汗珠。

「況且,奇諾,」跑了一會兒,MOTORADO搭話道。

「什麽?」被稱為奇諾的騎手反問。

「費這麽大勁去的這個國家要不是無聊透頂的話,那可就太劃不來了哦?」

「呵呵,話雖是這麽說,記得有人說過『不管什麽樣的國家都有值得一見的地方』。」

「也許是吧。」

「要真是這樣的話,其實去哪裏都差不多。艾魯麥斯,趁現在還來得及,想換條路嗎?」奇諾在風鏡下遊移著視線說。

話音一落,奇諾就在相對還算比較幹燥的路面上停住了艾魯麥斯。

「你準備怎麽辦?我是無所謂啦,再往南一些還有一條路,也能到達另一個國家。」

艾魯麥斯考慮了片刻,然後說道。

「我不過是發發牢騷,奇諾你決定好了。」

「是嗎……那,我們就接著這麽走吧。」

「明白。理由是什麽呢?」

「倒也沒什麽。不管去那個國家也好,既不是說有什麽人在等我,也不是有人需要我做什麽。只是因為要往回轉太麻煩了。況且也不能保證別的路就會比這條路好走。」

「就因為這呀。」

奇諾發動起艾魯麥斯,再次軋著泥水前行。和剛才一樣,速度還是很慢。

「艾魯麥斯要是能在水上跑多好啊,這樣一來就能直穿過這片沼澤了。」奇諾半開玩笑地說。

「那不可能。MOTORADO從不會在水上跑。」艾魯麥斯認真地說。

「你試過麽?」奇諾問。

「不用試也知道。MOTORADO做不到的事多了。和人類不一樣。」

「我也不能在水上走啊。」奇諾話音未落,艾魯麥斯立刻答道。

「造船不就得啦,你是人,能做得到吧。」

「倒是這麽回事……不過,」

「不過?」

奇諾喘了一口氣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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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3 pm

「因為我最喜歡的就是能和艾魯麥斯一起旅行。」

「嗬,說得正是我愛聽的話。好吧,咱們加大馬力沖啊!」

「好嘞!」

艾魯麥斯和奇諾快活地說著。

在接下來的一刻,車子後輪深深地陷到了泥裏。

「啊。」「啊。」

「歡迎光臨,旅行者!歡迎到我國來。哎呀,久違的來客真是令人高興啊。一路上辛苦了吧?」高聳的城墻,碩大的城門。站在跟前的士兵微笑著向好容易到達目的地的MOTORADO的騎手詢問。

「沒什麽。」摘掉帽子和風鏡的奇諾一臉若無其事地答道。奇諾的雙腿直到膝蓋都裹滿了泥漿,手套和襯衫袖口也是汙漬斑斑,臉上還帶著一些迸濺的泥點。艾魯麥斯的兩個車輪完全被汙泥所掩蓋,引擎上覆著的泥漿已經受熱結成了塊。

「那就好。」士兵微笑著說。

奇諾和艾魯麥斯辦理完入國手續進了城。

從稍微離開城門前橢圓形廣場一些的地方開始,鱗次櫛比地排列著一棟棟木結構的平房。房屋都是架空式的,支撐房子的粗柱深深地插在地裏。狹長的道路都由石子鋪墊,比土地高出一截。

在廣場上站著幾個男人,似乎是在等奇諾他們的來到,微笑著走了過來。

「你好,旅行者。歡迎到我國來。我是這個國家的長老。」其中一位略上年紀的老者說道。奇諾摘下帽子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您好。我叫奇諾。這是我的搭檔艾魯麥斯。」

「真是歡迎你們的到來。實際上這裏已經有5年沒客人來過了。我國沒有旅店,所以請你們在迎賓館下榻。當然不收取任何費用。你們會被當作國賓來接待。」長老說完深深地低下頭,其他的人也跟著垂頭致意。

「yeah」艾魯麥斯吹著口哨說,「好棒呀,奇諾。受到這種待遇還是頭一次。真是來對了地方。哎呀呀,我還幾次想打退堂鼓呢!路這麽難走,誰想到這裏還真有人住——」

奇諾使勁敲了正發表長篇大論的艾魯麥斯一下,向長老眾人低下頭說。

「在下受寵若驚,在此處要得您關照了。」

奇諾他們被領到了迎賓館。

被稱作迎賓館的地方,不過是比一般的住房大一些的建築物而已。奇諾訊問後得知,這裏平時是用來慶祝豐收,舉行音樂會及投票等活動的。邊上有議事堂,長老官邸,法院等。

但這些建築物所在的街道要比別處要精致得多。路面寬闊,石子鋪墊的道路就像柏油路一樣。在路中央,每隔一段距離就立著一尊華麗的銅像。

長老介紹說這是國內唯一的一條大道。銅像是按照成就過偉大功績的長老的樣子建的。他一臉的陶醉,一個勁兒熱切地訴說著,為了實現自己的銅像也能立在這裏的畢生夢想一直在不懈地努力。

奇諾借了自來水將自己和艾魯麥斯的汙垢沖得幹幹凈凈。待一切告一段落時,天空已經被夕陽染成了一片美麗的橘黃色。

奇諾他們被領到一個相當豪華的房間。奇諾將艾魯麥斯停在房間一角,卸下了行李。

長老一個勁兒地堅持今晚一定要開歡迎會,好在有識大體的人向他進言「旅行者一定很勞累了,明天再說吧」才算作罷。

奇諾在食堂用過了晚飯,沖了久違的淋浴後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

還是老樣子,奇諾在黎明時分起了床。

在寬闊的房間裏運動之後,奇諾做了被稱為[加農]的PATHADA的維護和訓練。

在奇諾吃完免費的早餐的時候,長老一行人來了。說是一定要開個表示歡迎的茶話會,奇諾被領到了長老官邸。

「肯定會特無聊,奇諾,我敢保證。」艾魯麥斯壓低聲音說。奇諾領會似的點點頭。

「就當是留宿的謝禮,奉陪到底吧。」

「真沒轍啊。」

奇諾和艾魯麥斯來到了大路上。天氣雖然很好,但帶著濕氣的風依然很強。長老說話了。

「這個季節只有早晨才會刮這麽猛的風,接下來會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奇諾和長老夫人及其他隨行人員一起在官邸的大廳品茶。

一開始的話題還是以奇諾的旅行經歷為主,很快就成了長老演出的獨角戲。演出劇目無外乎是關於這個國家多麽多麽的了不起之類的話題。

在原本是一片沼澤的這塊濕地上偉大的祖先們開始定居的事。經過他們不斷的努力,高效率的農業耕作獲得了成功,將這個小國發展壯大到一個食物豐沛的國家的事。現在人們和和睦睦,在治安有序的國家裏生活的事。還有就是昨天已經說過的,在歷史上成就豐功偉業的長老們留下銅像的事。

「哎呀呀,我跟他們比還差得遠呢,真是慚愧。」

長老這麽說著還不忘補充道有關自己上任以後收成的產量提高了3%的事。

奇諾邊聽邊極力附和著,同時也註意到身後的艾魯麥斯已經睡熟了。

奇諾被邀請共進午餐。午宴在官邸的食堂舉行。所有的菜都極為奢華,好吃極了。

飯後眾人再次回到大廳,茶點端了上來。

正在長老說「對了,還有這麽個事呢。」,又要發表長篇大論的時候。

「長老!我有事求您!」隨著洪亮的一聲,推門進來一個女子,看模樣約20多歲,穿著蹭著油汙的工裝,徑直朝長老的位子走來。

周圍的人雖做了阻攔,但並沒有起到什麽效果。女子沒理奇諾和艾魯麥斯,站在長老跟前,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來塞給他。

長老無可奈何地看了一遍。很快他的臉色徒然一變,高聲喝道。

「不行!要我說幾遍你才明白呀!」

這個突然闖入的女子和長老爭論起來。

「只要兩個就行了!而且只用那一時而已!」

「一個也不行!你把偉大的先祖們當成什麽了!」

「您不是最想成就豐功偉業的嗎?我這可是在幫忙建您的銅像哦,長老。」

「我才不吃你那一套!我是不會陪你一起做白日夢的!」

「不試試怎麽能知道行不行!」

奇諾邊端詳著兩人邊喝著茶。

「不試也知道!」

「老頑固!」

「不務正業!」

「在說您自己吧!」

「夠了!」

「我這邊還沒完呢!哎…慢著!別碰我!」

爭論演變為對罵,並以女子被拽走告終。

長老深深嘆了口氣,搖了好幾回頭,對奇諾說。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但身為一國之長,隨時都要聽取民情,不管是什麽樣的。這是規定。」

「原來如此。說起來,剛才那位要說的是什麽事啊?」

「她是要推倒銅像…哎呀,總之,那個,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再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來吧。」

「啊,對了,」奇諾慢慢站起來,禮貌地說道,「有關歷史我已經很清楚了。謝謝您。這次我們想自己在國內到處轉轉,可以嗎?」

奇諾他們終於得到了解放,從官邸來到大路上。

「你一直在睡吧,艾魯麥斯。」奇諾羨慕地對艾魯麥斯說。

「嗯。好睡好睡。盡管楞被叫醒了。」艾魯麥斯說。與此同時,奇諾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那個女子。女人騎著自行車,蹬得一點不比MOTORADO慢。

「沒錯,是剛才的那個人。」

奇諾追上了女子,和她並行致意。女子邊飛速蹬著車,邊向奇諾答話。

「你就是剛才的旅行者吧。」

「是的。」奇諾大聲答。

「對不起,我剛才給你們添亂了。」

「不,沒什麽,多虧你讓我們解放了。」

奇諾說完,女子撲哧一聲笑了。

「我說,把銅像推倒,你準備做什麽呢?」

艾魯麥斯問。女子看了奇諾他們一會兒。

「對了…旅行者,你們有時間嗎?」

「有啊,除了聽自誇這個國家的演說以外。」

「說話直率我喜歡。給你們看點好東西。跟我來。」

說著,女子一下子拐進了胡同裏。駛過了的奇諾慌忙轉彎緊追其後。

來到差不多能看到城墻的郊外,住宅稀少起來,農地和水田增多了。能看到在地裏幹著農活的人們。

女子沒有減速,急馳過狹長蜿蜒的小路,在一所被田地環繞的大倉庫前停住。在旁邊有一間氣派的正房,還停著一臺帶起重機的卡車。

女子脫掉上半身的工裝綁在腰上,將汗水淋漓的腦袋在水龍頭下沖了沖,用毛巾適當地擦了擦後向奇諾轉過臉來。

「歡迎到我家來。我叫尼亞。尼亞秋哈奇克瓦。請多關照。」

「你好。我叫奇諾。這是我的搭檔艾魯麥斯。」

「你好。」

尼亞把倉庫的大門打開一些,將奇諾和艾魯麥斯讓了進去。

裏面很暗。悶熱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機油的味道。

「我來告訴你們剛才的答案。我是想在大路上要一段直線距離,所以才希望把銅像挪開。」

尼亞說完,奇諾詫異地問。

「為了什麽呢?」

「其實呀…是為了它。」

尼亞說著,按下了手邊的按鈕。天花板下的吊燈徐徐亮起,換氣扇也隨之轉動開來。

在頂棚上有個可移動式的吊鉤,地上擺著各種各樣的農用機器,角落裏的廢鐵堆成了小山。有幾張桌子,上面淩亂地放著一些文件。還有好幾輛自行車並排吊在一起。

另外,在倉庫中央有一部銀色的機器。

機器約有卡車大小,呈魚一樣的流線造型,帶著背鰭和尾鰭一樣的東西。在另一頭插著電風扇似的三枚葉扇。機體上伸出左右對稱的兩塊巨大的板狀物,比機體本身還長。在板下探出的兩個支架的頭上裝著輪胎。

「這是什麽呀?」奇諾百思不得其解地問。

「還沒有給它起名字哩。」尼亞說著朝奇諾他們轉過頭,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接著說,「我呀,要乘它在天空漫遊哦。」

奇諾立刻問。

「那個東西可以飛嗎?怎麽飛呀?」

尼亞點點頭,飛快地向奇諾做了說明。

「對著電風扇的風水平拿著板子不會發生任何事,對吧?但如果略微向上帶些角度,就會有力作用在板子的後方和上方。這和騎自行車擡頭時帽子就會被刮走是一個道理。根據這個原理,將帶角度的板子固定在什麽東西上,隨便什麽東西,自行車也行。當行駛到一定程度以上時,板子就會被向上托起。這個東西也就會飛起來了。比如說這個機器,邊上伸出的板子就會在巨大的葉扇轉動時起到向前推進的作用。」

奇諾聽完,不禁嘀咕了一句。

「…真是,想得不錯。」

「也許吧。但還沒有實際運行過一次呢。為了讓它飛起來,需要平坦筆直而且有一定長度的道路才行。所以那些到處立的銅像很是礙事。反正我是這麽想。」

「原來是這樣。因而遭到長老的反對…他認為行不通是嗎?」

「沒錯。不光是長老。這個國家的所有人都認為人類靠機器在天空飛行是絕對不可能的。不管我多少次懇切詳盡地做了理論說明也還是不行。所以,比起理論我就幹脆讓他們看看實際。」

「啊…」奇諾端詳了一陣金屬質地的機器。在機體前擺放著一部九個氣缸呈圓形排列的引擎。

尼亞招待奇諾喝茶。接過茶杯,奇諾問。

「這茶香挺有意思的。是什麽茶呀?」

「嗯?普通的茶呀。啊,在這個國裏是很普通啦。希望合你口味。」

然後尼亞坐在桌子上,奇諾坐在椅子上。

尼亞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

「對了,艾魯麥斯,你是MOTORADO應該清楚吧?那個機器能按照我的理論運作起來麽?或者不能。」

艾魯麥斯立刻答道。

「當然清楚。聽了你的說明我就馬上明白了。我倒是可以回答你,但在這之前,我想問問你自己真正是怎麽想的呢?」

「……!」被這麽一問,尼亞語塞了一下,但很快答道,「能飛!我沒有錯。所以一定能飛!」

尼亞握緊了手裏的馬克杯,茶灑出來一些。奇諾泯了一口茶。

「答對了。在我看來這家夥確實能飛。也能夠加以操控。接下來需要的,就只是一條長而平坦的道路了。」艾魯麥斯說。

「好呀!」

「嗯……」

尼亞高興地跳著,奇諾莫名其妙地嘟囔著。

但很快尼亞嘆起氣來。

「道路嗎。這才是最難辦的啊…」

這時,外面傳來車響。不一會兒,有人猛烈地拍打倉庫的大門。

「尼亞秋哈奇克瓦。開門。是我。」

是長老的聲音。尼亞一咂舌頭,不情願地按了按桌旁的按鈕。倉庫的門開了,陽光射了進來。以長老為首,呼啦呼啦地進來十多個人。

「您好,長老。大駕光臨到此,是不是接受我的建議了?」

「當然不是。……哎呀?旅行者?為什麽你也在這裏?」

「開茶話會呀。他比較願意聽我講話。我招待客人,不可以麽?」

長老露骨地做出不快的表情,但努力冷靜地說道。

「尼亞。關於那件事我有話和你講。」

「什麽話?」

「只要不犯法,不違反公共道德,國民可以自己選擇自己想幹的事。但是,我身擔管理國家的重任,不能夠再允許你為了乘那部機器飛行這種無聊透頂的事浪費時間和金錢了。」

長老用緩慢的語氣帶著威嚴說道。尼亞狠狠瞪了長老一眼,簡短地回了一句。

「這並不無聊。我要說的就這些。」

奇諾和艾魯麥斯聽到長老咯吱咯吱的咬牙聲。

一個中年男人說。

「長老,再說什麽也是沒用的。這個女人完全瘋了。看看,這個怪機器。」

「不許碰!」

尼亞對湊近飛行器的男人厲聲喝道。男人嘿嘿一笑。

「哦。這麽好的機器卻要用來做這種事…這麽一看,這不就是個巨型電風扇嗎?」

「沒錯。原理和電風扇一樣。」

「啊?這個東西怎麽樣可以升空啊。我腦子不太好使,能告訴我嗎。」

人們哄笑起來。尼亞說。

「首先,用那個來帶動這部機器。」

「帶動?用那個電風扇似的玩意兒嗎?」

「是的。送風時電風扇本身不是也會產生一個反方向的力嗎。在頂頭的葉扇高速旋轉,向機器的方向送風,機器本身就會運動,會跑起來的。」

尼亞這麽一說完,男人立刻笑了起來。

「嘻嘻嘻嘻嘻!這可真有意思!」

「有什麽可笑的!」

「嘻嘻嘻。哎呀,我用了這麽多年電風扇了。嘻嘻嘻。還沒見它在桌子上動過一回呢。嘻嘻嘻嘻。啊,太好笑了!」

男人捧腹大笑。還有幾個人也笑了起來。

「那是因為電風扇的底座太重,再加上和桌子的摩擦力的原因才動不了的!你把它放在又大又平的冰面上,把風力開到最強試試!」

尼亞據理力爭。男人抹著笑出來的眼淚說。

「哈,那該念什麽樣的咒語讓這個巨型電風扇動起來呢?」

頓時倉庫裏的笑聲響成了一片。尼亞低聲道。

「這些不可理喻的家夥。」

笑聲總算告一段落後,又有別的男人向尼亞問話了,語氣很普通。

「我看那個地方還帶著輪胎,那好吧,就算退一萬步,就當這部機器動起來了,那它怎麽升空呢?」

「問得好。速度足夠快的話,機翼就能乘風而起。」

「機翼是指兩邊那兩塊扁平的板子嗎?」

「沒錯。」

「那好像是個…設計錯誤啊。」男人說得挺深沈。尼亞立刻反問道。

「你說什麽?」

男人故意用認真的語氣說。

「可你看,固定得這麽牢,翅膀拍打不起來呀。」

眾人再次哄笑起來。尼亞又一次回答道。

「用不著拍什麽翅膀!風,也就是空氣,在從前向後流動時,機翼上下空氣的量會產生一個差。如此一來力會向上作用,我給你們做個試驗,好好看著。」

尼亞按下了桌上電風扇的開關,拿來一塊大小適中的板子斜著在風前端好。板子向上浮起來。

「怎麽樣?和這是一個原理。」

男人並沒顯出驚訝的樣子,無所謂地說道。

「這麽輕的一塊板子當然會飄起來了。這個怪船似的機器又有多重?再算上你的體重呢?」

「……」

笑聲第三次響起來。尼亞呆呆地沈默著。長老開口了。

「行了行了。我可沒時間再奉陪這種胡言亂語了。」

「你們,」尼亞緩緩說道,「就沒有想試試看的勇氣嗎?」

「為這種事推倒偉大的銅像是另一碼事。你為了這個異想天開的實驗有拆掉那所正房的勇氣嗎?」

「只要有一絲的可能性,就是說明天拆也行啊。到時還要請你們幫忙呢。」

尼亞瞪了長老一眼。長老搖搖頭。

「真是的。原以為你是在做什麽對農業有幫助的機器…你的雙親好容易留下的這點財產都讓你糟蹋了…」

「我才沒有糟蹋!它會飛起來的!」

「你要是魔法師的話也許會吧。但用那個當掃帚是不是太粗點兒了呢?」

有人揶揄道,大夥兒笑了。在尼亞跟前,長老發出了最後通牒。

「明天中午我就帶人來拆除這部怪機器。很遺憾,有這個東西在的話,你的妄想癥是治不好的。這是在非常時刻我做的決定。引擎由國家收購了,用來做發電機。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有。」

「什麽?」

「把銅像給我挪開行不行?」

「要求駁回。」立刻有了回答。

「……」

「好了,各位。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們回去,明天再來。」

長老轉身離去,其他眾人也跟著出了倉庫。

靜下來的倉庫裏回響著換氣扇的低吟聲。

尼亞一口氣喝幹了已經涼透的茶,對一直靜靜看著的奇諾和艾魯麥斯說。

「嗯。正如你們所見,有意思吧。」

「哎,也許是吧。……好像還有一個人沒走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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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Empty 回復: 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3 pm

尼亞回過頭去。一個穿著利索的青年還留在那裏。他一臉嚴肅的表情註視著尼亞。

尼亞對奇諾和艾魯麥斯說。

「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費安賽。我也很久沒和他見過面了。」

奇諾輕輕朝對方點點頭致意。叫費安賽的青年慢慢朝尼亞走過來,說道。

「尼亞。這次你該明白了吧?你能不能真正罷手這件事啊?」

「『這件事』是指什麽?」

「指乘機器飛行這件事。盡管我並不想說,我知道你雙親的財產已經所剩不多。你最近也沒有吃過什麽像樣的東西了。還有,想必你下個星期的日子也很困難。」

「……」

「從明天開始就和我一起生活不好嗎?離開這裏吧。」

「……」

「他看起來沒有惡意啊,但既然如此——」艾魯麥斯對奇諾說,奇諾把食指立在口前。

費安賽溫柔地對沈默不語的尼亞說。

「今晚我住這裏可以嗎?我有事想和你說。」

「…不行。我還有事情要做。」尼亞斷斷續續地說。

「什麽事?說不定我也能幫上忙。」

費安賽說得很誠懇,但尼亞搖搖頭,粗暴地抓住他的前襟,輕輕吻了他。

「沒什麽。……你今天回去吧。明天我會和你聯系的。」

青年從倉庫離去了,倉庫的門完全地關上了。

尼亞一步步來到機器跟前,啪地拍了拍銀色的機體。

「已經沒有時間了!明天的早晨就讓它飛起來。你要飛,讓那些石頭腦袋見識見識!」

「就差道路的問題了。」艾魯麥斯說。

「沒錯!只要有路就能飛了。只要一飛起來就好辦了。剩下的事就隨便怎麽樣好了!直接飛進長老的官邸裏也行啊!」

「你說真的?」艾魯麥斯挺高興地問,尼亞恢復了原來的語氣。

「總之,這話先放一邊……咱們冷靜地想一想吧。」

尼亞回到桌旁,奇諾給她讓出了椅子。尼亞謝過後坐下來。奇諾來到艾魯麥斯旁邊。

「就目前來看,跑道距離太短。不管怎樣計算,早晨的風最強的時候,有個銅像會礙事的。就算能飛起來,也會被掛住。」尼亞看著寫滿計算公式的紙張說。

「把引擎開到最大也不行嗎。」艾魯麥斯問。

「動力不夠啊。」

尼亞和艾魯麥斯沈吟起來。自剛才起就沒機會發言的奇諾不經意地說。

「在銅像前做一個跳臺,滑翔起來怎麽樣呢?MOTORADO是可以這樣越過障礙物的。所以這個機器一定也能做得到。」

尼亞和艾魯麥斯都瞅著奇諾,奇諾又補充道。

「……我是說也許可以。」

尼亞考慮了一下說道。

「說得有理。這樣的話,不必除去銅像也……說不定能行得通!」

「奇諾,真有你的!」艾魯麥斯高興地說。奇諾輕輕撓了撓頭。

「哎?啊,也沒什麽啦。」

「等等,我來算算看。」

尼亞趴在桌上計算了好幾遍,最後面露難色地說。

「不行啊。就算在銅像前建跳臺,初速度也不夠。這樣就算滑翔起來也馬上要落下來的。」

「行不通嗎。」

「但這個想法倒是值得一用。接下來是初速度的問題。只要這裏能解決的話就好辦了。「

艾魯麥斯和尼亞再次沈吟起來的時候,奇諾又不經意地說道。

「要是能像PATHADA的子彈似的用火藥嗵的一下子發射出去就好了。」

尼亞朝奇諾那邊掃了一眼,但很快搖了搖頭。

「那不可能。你的意思我雖然明白,但要發射這麽大的東西,必須要有相當大的發射筒。況且這樣一來,機器也毀了。」

「這樣啊……」

「這次可露怯了,遺憾哪。」艾魯麥斯說。奇諾朝跟前的艾魯麥斯伸出食指。

「砰!」奇諾學著PATHADA的射擊動作,擡了擡右手。

在一旁看著的尼亞眉頭一皺,問奇諾。

「奇諾,你剛才在學開槍的樣子是吧?」

「啊?是呀。」

「你擡右手了是吧?」

「對,因為這支PATHADA後坐力很大。」奇諾拍了拍腿上的[加農]。尼亞漫無目的地凝視了一會兒。

而後突然叫起來。

「就是它!」

「哎?」

「不是指子彈。利用這個後坐力就行了!就像在連發PATHADA一樣,在筒子裏放入火藥,另其連續燃燒高速施放出氣體就行了!將這種筒子在機器上多裝幾個,在一開始就能做到猛沖刺了!」

尼亞在倉庫裏邊指邊說。

「筒子也有!火藥也有!能成!」

「原來是這樣!奇諾,還是你有一套啊!」艾魯麥斯興奮地叫著。

而奇諾卻還沒有反應過來。

「……啊?」

次日,也就是奇諾入國後的第三天早晨。

黎明時分,長老還沒有起床。

他還躺在涼爽通風的床上,舒適地睡著。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剛好是風刮得正強的時候。外面大路上過於嘈雜的聲音吵醒了他。卡車引擎的聲音轟鳴著。哢鏘!傳來不知是什麽東西發動的聲音。

就在這時門被猛烈的敲響了,部下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長老!快,快到外面來!」

長老適當地披了件衣服就沖到大路上來,看到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在官邸正面的那尊個頭最矮體態結實的銅像被改成了跳臺,那樣子就像是懷抱著鐵管和鐵板一樣。

「早上好啊,長老。」奇諾從長老跟前經過時微笑著和他打招呼。奇諾在車行道和步行道的交界處拉上繩子。繩子上系著黃色的布,上面用黑字寫著「危險。禁止入內」。

長老向旁邊一尊銅像看去。在銅像前停著沐浴著朝陽泛著銀色光芒的機器。就是在倉庫看到的那部飛行器。昨天還沒有裝的幾根粗管安插在機體下方。在旁邊就是秋哈奇克瓦家所有的那臺帶起重機的卡車。

長老搖了好幾次頭,眨了眨眼睛。

奇諾利索地在步行道的另一邊拉上了繩子。不少人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麽事,呆呆地在一旁看著。奇諾笑著說。

「好了。因為有危險,所以請各位不要翻過繩子進來。」

在飛行器的斜前方,身著工裝的尼亞將繩子捆在艾魯麥斯的後備箱上,另一頭綁在了飛行器的輪胎上。

尼亞爬上飛行器,坐進駕駛席裏,戴好工作用的風鏡和手套,系緊了四點式的安全帶。

尼亞對跨在艾魯麥斯上的奇諾揮揮手,然後豎起了大拇指。

奇諾發動了艾魯麥斯的引擎,嘈雜的馬達聲轟鳴起來。長老奔到奇諾旁邊詢問。

「旅行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長老,太危險了,請退回去。」

奇諾話音剛落,艾魯麥斯的馬達聲立時大了幾倍。飛行器的引擎也發出轟鳴,巨大的葉扇轉動起來。

長老好像說了些什麽,但奇諾並沒有聽見。

轟鳴聲使得人們聚集起來。大路的步行道上人聲鼎沸,也有從建築物裏向外觀望的人們。

奇諾做了個推的手勢,讓長老退下去了,然後回過頭來看著尼亞。

飛行器的轟鳴更加震耳欲聾了。

尼亞高舉雙手,在頭上交叉,然後唰的分開。奇諾立刻開動了艾魯麥斯。固定飛行器左右輪胎的卡子同時撤掉了。

飛行器向前滑動起來。緊接著,響起了比引擎聲還要大幾倍的爆裂聲。從機體下的筒子裏以迅猛之勢向後噴出了白煙。

「爆炸了!」

「鎮定,沒事的。」長老叫嚷起來,艾魯麥斯隨口說道。

飛行器就像被一個看不見的巨人踢了一腳似的開始加速,眨眼間就到了跳臺跟前。建築物被轟鳴聲震得直顫。觀眾們也跟著飛快地朝同一個方向擺著腦袋。

飛行器一下子駛上跳臺,就勢噴著煙迎風飛了起來。

因為煙幕的原因,奇諾一時跟丟了飛行器。待風把煙霧吹散時,可以看到在藍天中漸漸變小的飛行器的影子。停止噴煙的筒子從機體上脫落下來,噗嗤噗嗤地插在郊外的沼澤地上。

就在小得快要看不到時,飛行器打了個彎,折回來了。這次是開始變得越來越大了。

很快,飛行器帶著轟鳴在舉頭觀望的人們頭頂上掠過。除了奇諾,人們都張大了嘴目送飛行器遠去。眾人交口接耳地紛紛議論起來。

「飛起來了……這麽重的東西能在天上……」

「機器飛了……」

「難以置信……這怎麽可能……但是……」

「人類飛起來了……」

從尼亞飛起來以後一直微笑著的奇諾問艾魯麥斯。

「有什麽感想?」

「有點羨慕。就這些。」艾魯麥斯答道。

在駕駛席裏,尼亞叫著。

「怎麽樣?飛起來了吧!徹底飛起來了吧!我沒錯吧!計算也沒錯吧!試驗也沒錯吧!這不是白費工夫吧!」

接著,飛行器一下子攀升起來,在空中繞了一周。

「運行得很好!操作得很流暢!我沒有錯!」

尼亞操縱著機器做了好幾次翻滾,上下逆行,急轉彎的動作。

不一會兒,飛行器恢復了水平,尼亞低聲說道。

「唔,好爽啊……」

「各位!」奇諾大聲對神情恍惚的人們發表起演說來,「為了能讓現在正在飛行的那個機器平安降落到地面上來,需要筆直且足夠長的道路。如果有人願意幫助這個成就偉業的姑娘的話,請移開三尊銅像吧,能移開四尊當然更好。」

「明,明白了。馬上就動手。」在一旁的長老一個勁兒點頭稱是,「大夥兒來一起把礙事的銅像移開呀!快!」

長老一聲號令,人們聞風而動。他們用尼亞的卡車和舉重機把銅像從地基裏拽出來。在挖的洞口上鋪上建跳臺用的鐵板。人們拼命地幹著,移開了七尊銅像。

眨眼間就有了一條長而筆直的道路。數不盡的人們聚集在兩邊。

很快飛行器滑翔進大路。3個輪胎同時著地,引擎已經關閉了。

飛行器靠慣性跑了一陣,停在奇諾跟前。

居民們戰戰兢兢地圍了上來。尼亞摘掉風鏡站在椅子上。響起一片低聲的贊嘆。奇諾和艾魯麥斯朝後面看去。

「尼亞……」最先說話的,是她的費安塞。

「怎麽樣,是我說的那樣吧!」尼亞高興得叫著,啪地拍了機器一把,「新婚旅行就用它去。明天我就跟你結婚!」

費安塞仰望著尼亞緩緩地說。

「我一直不知道……你……不,您……」尼亞露出詫異的表情。費安塞喊道,「原來是魔法師啊!」

「哎?」

「我不僅沒有註意到,還做盡了蠢事,冒犯您了。請您寬恕我們這些軟弱的人吧!」

「啊?」

尼亞再次表示意外的時候,費安塞屈膝跪在了路上,這像個信號似的。

請您寬恕!請您寬恕!請您寬恕吧!請您寬恕!求您寬恕!請您寬恕啊!求您大發慈悲!請您原諒!請您寬恕!

人們接二連三地跪下去,以尼亞和飛行器為中心,像波紋一樣蔓延開來。

「哎?大,大夥兒這是?」尼亞有些不知所措。

「尼亞大人,偉大的魔法師閣下。請原諒我一直以來對您的無禮。」長老跪拜在地上,只擡著頭說,「請憑借您的力量指引我們這些無力的人吧。從今天起,您就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我做為一國之長在這裏鄭重宣布!將這個國家奉獻給您,望您笑納。」

「……」

尼亞看著長老炙熱的眼神一時沒話了。奇諾慌忙從卡車上把行李往艾魯麥斯上裝。

有人向奇諾搭話,那眼神也是熱烈的。

「旅行者,難不成您也會使魔法吧?要真是這樣的話,請務必以神力拯救我們——」

「不!我馬上要離開了!」

奇諾幹脆地說著,固定好了行李。

奇諾戴好帽子罩上風鏡。尼亞從飛行器上跳下來,向奇諾走來。人群唰地讓開了一條路。

奇諾對尼亞說。

「我們該出發了。」

「哎?再等等嘛。」尼亞吃驚地說。

「對不起。再不走的話恐怕就更麻煩了……祝賀你。」

「祝賀你。我很感動。」艾魯麥斯說。

尼亞看看四周,嘆了口氣,然後再一次看著奇諾他們。

「謝謝。多虧有你們幫忙。」尼亞微笑著說,「……你們能到這個國家來盡管可能是偶然或碰巧吧,但我認為這是必然的。要沒有你們,機器被毀壞,我一生都可能會生活在失意當中……我沒有在開玩笑。我真的,不知用什麽話來感謝你們。」

尼亞笑著伸出手來。奇諾也伸出手來和她握在一起。

奇諾又一次說道。

「恭喜你。……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很高興。」

「我也是。……多保重。」

尼亞目送MOTORADO直到它消失在道路的拐角處,然後瞥了一眼向自己朝拜的人們,低聲說道。

「好啦,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奇諾和艾魯麥斯穿過空無一人的城門,駛出了這個國家。

沼澤地還是很多,道路倒並沒有濕得那麽厲害,比來時好走多了。眼看著身後的城墻越來越小,艾魯麥斯高興地說。

「呀,真是爽快!特別是那些人驚愕的樣子!就跟吃了黃瓜的啞巴一樣!」

「……是吃黃蓮吧?」

「對對,就是那個。」說完,艾魯麥斯不吱聲了。

MOTORADO在沼澤地的道路上前進著。

過了一會兒,奇諾冷不丁嘀咕道。

「我可是……嚇了一跳啊。太叫人吃驚了。」

「當然了。其實並不是什麽『魔法!請寬恕我們!』。不過看那樣子,誤解一時半會兒是消除不了了。將來興許還會建她的銅像。」

艾魯麥斯說完,奇諾沈默了一會兒。

「……不,我不是指這事……」

「嗯?那是指什麽?」

艾魯麥斯輕聲詢問言辭曖昧的奇諾。

「其實,我本來沒認為那機器真能飛起來的。」奇諾說。

「奇諾?剛才……你說什麽?」

「我沒以為能飛起來。什麽乘空氣飛行的機器啦,電風扇前的板子啦,她講述的道理我雖好歹算理解了,但心裏還是不相信……實際一看,她還真了不起。」

MOTORADO帶著有規則的引擎聲行駛了一陣。在路的旁邊,水鳥發出像被掐住脖子一樣的叫聲,一齊振翅飛了起來。

「奇諾!那你為什麽還幫了忙呢?」艾魯麥斯大聲問。奇諾淡淡地答道。

「要問為什麽……如果成功了會有有意思的東西看,要是沒成功也就到此為止了,她也會死心。我就是這麽想的。況且——」

「況且?」

「我也無聊得很。」

沈默持續了一段時間。艾魯麥斯怯生生地問。

「……那,那,如果,我是說如果。要是在那個國家不無聊的話,你會真心幫她嗎?」

「也許不會。你想想,要在平常有人跟你說那個東西能飛上天,你會信嗎。」

「……」

艾魯麥斯沒有說話。奇諾接著補充道。

「居然飛起來了。真像施了魔法一樣。太讓人吃驚了。能看到這麽了不起的東西,在泥裏走的這些路也算值了。……怎麽了?艾魯麥斯。」

「沒什麽。我只是在思考人類所持有的潛在能力的高與低。」

「唔……」

聽了艾魯麥斯認真的低語,奇諾含糊地答道。

MOTORADO在沼澤地邊上的道路上悠閑地行駛著。

第四話 自由報道之國

第四話自由報道之國—Believers—

MEDIADELPRESS日報(**三年鹿月五日)

一旅行者向一男子開槍警方判定為正當防衛

4日午時許,在本市西區的五十六號大街上發生了一起兩天前入境的一名旅行者(年齡不詳)槍擊一名身為公司幹部的男子(55歲),造成其重傷的事件。警方判定旅行者屬正當防衛。該名旅行者已於當日晚離開本國。就正當防衛及PATHADA的使用問題將成為今後爭論的焦點。

「因為眼瞧著就要被偷走了」公司幹部的男子受重傷住院治療需一個月

4日上午11時29分在西區五十六號大街上,一名兩天前入境觀光的旅行者對要湊近觀看自己停在路上的MOTORADO的一名公司幹部的男子不滿。兩人發生口角。而後,在男子正要接近旅行者的時候,旅行者突然用所持的PATHADA開了兩槍。子彈擊中男子右肩和右腿。男子被急救隊很快送進了就近的醫院,醫生診斷為治療需一個月的重傷。

旅行者接受了隨後趕來的警察的取證調查,稱男子要偷自己的MOTORADO,並先動手打來,自己純屬正當防衛。警方判定屬實。該旅行者若無其事地於傍晚離開本國。

事件現場位於西門前午時頗為熱鬧的繁華商店街。現場引起了一時的騷動,沒有因流彈受傷的人。

在屬於「正當防衛」開槍的事件當中曾有這樣一個案例。四天前一青年襲擊了正在南區巡邏中的警官。其他的警官在沒有發出警告的情況下開了槍。青年身中14槍當場斃命。當時警方也是很快判定該警官屬正當防衛,市民們認為這是利用國家職權蓄意在路上造成的血案並為此舉行了示威遊行。(相關報道見第三十九版)

蓄意在路上殺人?「正當防衛」造成的慘劇接連不斷

尖銳的轟鳴響徹平和的大街,接著是一聲慘叫——。在午時熙熙攘攘的平和的大街中央有人開槍。

肩頭和腿部血流不止的男子。極力為其止血的女子。據目擊者說,旅行者左手持槍,並沒有為傷者護理,只是冷靜地審視著眼前的一切。

男子是名55歲的公司幹部,在一家市場占有率頗高的醫療器械企業就職,當天是由於工作關系到西區來的。事件是在他和同事愉快地在事件發生現場附近的飲食店用過飯後,剛來到大街上時發生的。

綜合其同事的意見,男子在大街上談笑風生,當看到停放的那臺MOTORADO時幾步走上前去,並高興地對同事說:「這臺MOTORADO真不錯。」在一旁作為車主的旅行者臉色陡變地走過來,用相當過激的言辭警告男子。

男子提醒旅行者註意說話的態度,但旅行者並不理睬,並喝令男子立刻從MOTORADO旁邊離開。就在男子向旅行者邁了一兩步,正要再次提醒他的時候。旅行者在近距離沒事先警告就開了槍。男子右肩中彈,緊接著右腿也被擊中,當場栽倒在地。

被送進醫院的男子雖接受了緊急手術,但傷勢嚴重,康復需一個月。特別是擊中右腿的子彈在離動脈只有一個拳頭距離的地方貫穿。據擔當手術的醫生講,「傷者中彈的部位有可能使其陷入極為危險的狀態。」男子由於休克記憶十分混亂,對事件前後發生的事沒有一點印象。

趕到醫院的傷者家屬看到傷者臥床不起的樣子,無法掩飾受打擊的心情,連聲說:「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傍晚時分,當他們得知警方判定旅行者屬正當防衛,且當事人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離境的消息後表示憤慨,「我們什麽壞事也沒有做卻無辜被槍擊。而兇手還被判無罪釋放。真是不知道公理何在!」男子的辯護律師表示:「再不可以容忍警察這麽肆意妄為了。」並在著手起訴認同正當防衛的警方。

有識之士訪談錄

做出正當防衛的判斷是國家的失敗(托尼梅特內原南區地方法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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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Empty 回復: 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4 pm

我認為那名旅行者是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開的槍。認為自己是過路的,只要很快出境就不會被加以懲處。會有這種盤算也是不難想象的。旅行者也沒有發出警告,可以說是在不容分說的情形下就開了槍。可見這是個多麽狡猾又好戰的人。既沒有令其延期出境,也沒有在法庭上認真加以審判,這應該說是這個國家的失敗。太令人遺憾了。

這是對過度防範的容忍(亞海魯哈特巴「市民之眼」警察監督會會長)

最近警方有以保護警官生命為理由容忍過度防範的動向。鑒於4天前發生的警官開槍事件,圍繞正當防衛和PATHADA使用的爭論正在**,又發生了這起事件。這會不會是在不失時機地有意壓制言論的勢頭呢?那名旅行者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個不能逮捕的人呢?現在說不定正在國外的什麽地方收取報酬吧。這一點令人置疑。

MEDIADELPRESS日報(**三年鹿月七日)

「讀者意見」專欄

[入境審查應進行徹底](貝蒂諾特特斯茲女28歲家庭主婦)

「痛心,真是痛心哪——」

邊聽著貴社4日的新聞廣播,我邊不由自主地嘆道。正在播報的就是在西區發生的旅行者槍擊男子,令其受重傷的事件。

相信針對判定旅行者正當防衛的警方的抱怨不在少數,但我倒是想問問城郭及入境管理局的責任,為什麽隨便讓攜帶武器的人直接入境。

一般的良民如果擁有PATHADA的話都必須要驗明正身,很輕易就能四處攜帶的手持型PATHADA的管理就應該更嚴格才對。但盡管如此,旅行者腰間懸掛著PATHADA公然就入了境。搞出了這樣的問題後,又在當天沒事人似的離了境。我聽得都驚呆了。當聽到男子在病房的狀況時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

等新聞結束後我才緩過神來。在一旁5歲的兒子臉色蒼白地問我:「媽媽,你還痛嗎?你沒事吧?」我慌張地回答他:「沒事的。媽媽已經不痛了。」我為自己的孩子有這麽一顆懂得關心他人的善良的心而落淚,不禁抱緊了他。同時內心湧起一股對旅行者殘忍行為的強烈憤怒。讓這樣的人攜帶武器入境絕對是錯的!為了孩子們的安全,望入境管理局加強審查的力度。

[旅行者,請丟掉武器吧](阿內埃雷茨女7歲小學生)

在我家的附近發生了一件非常令人悲傷的事件。一個要湊近MOTORADO觀看的叔叔被身為車主的旅行者開槍擊中。叔叔的肩和腿受了傷。

旅行者,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呢?我不理解其中的理由是什麽。

旅行者說是「因為眼瞧著就要被偷走了」。但我認為那個叔叔只是想離近點看看漂亮的MOTORADO,僅此而已。叔叔受了傷一定很疼吧。叔叔的爸爸媽媽也一定會心疼的。旅行者難道不理解爸爸媽媽們的感受嗎?旅行者也應該有在等他回家的爸爸和媽媽的。我想問問:「要是他們也心疼的話,你會怎麽想呢?」

PATHADA是用來傷殺人或動物的東西。這種東西要是從世界上都消失掉才好呢。這樣的話就不會再有人覺得疼了。

我想求求旅行者,請丟掉PATHADA,擁有一顆善良的心吧。

[望非公開的征集評選透明化](伊拉伊紮布朗女64歲家庭主婦)

貴報在前些日子發表了一只剛出生兩個月的小熊貓名字的征集結果。我雖不才但也參加了此次征集,等待結果的那段時間真有一日千秋之感。

我為了表現在清爽的森林生活的熊貓可愛的樣子,就想到了「阿森」這個名字。孩子叫起來也瑯瑯上口,森林和「阿森」彼此也押韻。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名字了。想到這兒,我不禁激動地渾身直顫。

但等到結果發表的時候,我感覺一下子從雲端墜到了谷底。本應該一定會得最優秀獎的……卻連佳作獎也沒有入圍……!

根據報道,最優秀獎是「森仔」……和我起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之所以會落選,如果說是因為沒有打動感性敏銳的各位最終評委的話我也就徹底死心了。但我怎麽也無法接受最優秀獎和我起的「阿森」這個名字如此相像。

最優秀獎的作者是一位住在北區的17歲女孩子。像她這麽個人生經驗尚淺的少女怎麽可能想得出足以被評為最優秀獎的作品呢?

我知道太過於猜忌是不對的,但會不會是參與審查的什麽人看到我的「阿森」這個名字好,就改了一個字以少女的名義評為最優秀獎了呢?

在以前的公開征集也有過評委和主辦者在暗地裏勾結的事。這次的非公開評選也不能斷言就沒有這種可能。

望今後在進行此類的公開選拔時,進行貨真價實的審查。比方說像廉政公署那樣的機構不就應運而生了嗎。

NEWSWORKS報(**三年鹿月五日)

旅行者向男子開槍警方判其為正當防衛

四日午時許,在市內西區的五十六號街上發生了一起剛入境兩天的一名旅行者(年齡不詳)提醒擺弄自己MOTORADO的一名男子(55歲)時,受到男子的抵抗並出於無奈拔出PATHADA射擊的事件。因警方判定旅行者屬正當防衛,當事人已於傍晚平安離境。

偷竊未遂?男子受輕傷

四日上午11點28分左右,在西區五十六號街上一名來我國觀光度假兩天的旅行者看到一名男子未經本人許可就動手觸摸並要騎乘自己停在路上的旅行用MOTORADO。旅行者雖做了多次的口頭提醒,但男子似乎醉得相當厲害,滿嘴的胡言亂語。隨後,由於男子要動手揪一直在進行勸阻的旅行者,迫於無奈,旅行者用所持的PATHADA(22口徑自動式)開了兩槍事態才算平息。男子右肩和右腿雖中了彈,但很快被送進醫院,醫生診斷為康復只需一周的輕傷。

趕到現場的警察向旅行者做了取證調查。據目擊者的證言表明,警方判定為正當防衛,旅行者已於傍晚離境。警方發言人稱,旅行者並沒有因此事對我國抱有什麽特別情緒。

事件發生時男子處於爛醉狀態,據說被送到醫院後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男子在病房被警官做了嚴重提醒。

最近我國的治安一直趨於惡化,現在已經成為了嚴重的社會問題。4天前在南區,一名吸毒患者令主治醫師受重傷並從醫院逃走,揮舞菜刀想要搶奪巡邏中的警官的PATHADA。其他警官及時開槍才使得事件沒有發展得更加嚴重。

(相關報道見社會版面)

「飲酒狀態」下的放肆和傲慢不立為刑事事件

男子當時是不是認為自己無論做什麽都無所謂呢?隨意觸摸擺弄他人物品,對車主的提醒也不加理睬——。

在昨天的事件中最重要的就是被旅行者槍擊受輕傷的男子處於酩酊狀態。我想就這點來探討一下。

男子在當天由於公司的應酬在事件現場附近的飲食店用了餐。根據店員的話,男子一行人飲了相當大量的酒並不顧周圍的客人大聲喧嘩。最後店員看不過去對其進行提醒時還被其怒斥「啰嗦!」

該男子來到路上後,剛好看到了旅行者的MOTORADO。當然,在攝入了大量酒精的男子眼裏看到的會是怎麽個樣子就不得而知了。男子徑直接近MOTORADO,對車把、油箱一陣拍打後就要騎上去時,正趕上車主的旅行者懷抱著買來做為午飯的三明治回來。

綜合眾多目擊者的證言,最開始時旅行者有禮貌地向男子說明那是自己的東西,但男子一下子火了起來。「你以為老子是誰?你是公司經理啊?滾!」「我從以前就在騎它,所以這是我的東西。」「小崽子,沒你說話的份兒。識趣的就快滾!」男子反復著這些不著邊際的話,還反過來對旅行者叫罵。旅行者一直以冷靜的語氣幾次要求男子從MOTORADO旁離開,但男子根本不聽。不知是不是對年輕旅行者的冷靜語氣動了怒,男子一腳將MOTORADO踹倒,更大聲叫嚷著要上前來揪旅行者。旅行者開槍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子彈雖擊中了男子的右肩,但男子仍然叫嚷著接近過來,旅行者瞄準其腿部又開了一槍。男子總算不再猖狂了。

據醫院的醫師說,旅行者使用的PATHADA是小口徑,沒什麽威力。在對人射擊時,只要沒擊中頭和胸等處就不會危及生命。就男子的傷勢來說,子彈從不足已成為致命傷的地方貫穿而過。精於槍法的旅行者故意避開了大血管和骨頭。相信這麽看待此事才算穩妥。

在這起事件當中,做為被害人的旅行者於當天出了境,警方也沒有立為刑事事件,因此沒有對男子進行處理,也沒有公開其姓名。

但是,這並不表示一切都已經解決了。醉酒的人突然做出缺乏理性行動的危險性依然在我們身邊存在。

有識之士訪談錄

做為自衛這是理所應當的行動和結果(沃雷塔達特原國防事務局長)

旅行者采取的行動從保護自己財產的觀點來看是理所當然的。有目擊者證實,最初未經許可就觸碰MOTORADO的是那名男子,旅行者一度口頭進行了制止。盡管如此男子依然不明是非,還要毆打旅行者。不管是誰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有權利保護自己。我對這次判定正當防衛的警察當局在富於縝密的思考下作出的判斷給予高度評價。

應當加大對酗酒犯罪的打擊力度(特諾斯圖特諾斯諾「因酗酒犯罪失去孩子的雙親會」會長)

旅行者一定對我國報有對無法無天的人持放任態度的想法,如果因此事將他或她以傷害罪的名義逮捕的話,無異於雪上加霜。我想為警察的英明決斷鼓掌喝彩。我們對酗酒犯罪長久以來都是「喝醉了就算了吧。」的大度,現在該是從根本上對此進行處理的時候了。包括未成年人的飲酒問題在內,今後希望切實加強有關的處罰條例。等自己的孩子出事後再想就太晚了。

NEWSWORKS報(**三年鹿月七日)

「市民的發言」專欄

[將僅一步之遙的落選作為跳板](伊拉伊莎布朗64歲女家庭主婦)

前些日子,在貴報的市民版面曾刊登了公開征集一只兩個月前在動物園出生的小熊貓名字的審查結果。我雖不才但也參加了此次應征,等待結果的那段時間真有一日千秋之感。

我為了表現在清爽的森林生活的熊貓可愛的樣子,就想到了「阿森」這個名字。孩子叫起來也瑯瑯上口,森林和「阿森」彼此也押韻。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名字了。想到這兒,我不禁激動地渾身直顫。

但等到結果發表的時候,我感覺一下子從雲端墜到了谷底。本應該一定會得最優秀獎的……卻連佳作獎也沒有入圍……!

根據報道,最優秀獎是「森仔」……和我起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之所以會落選,如果說是因為沒有打動感性敏銳的各位最終評委的話我也就徹底死心了。但我怎麽也無法接受最優秀獎和我起的「阿森」這個名字如此相像。我參加這種征集活動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但像這回這樣,一想到自己的創意離優勝僅一步之遙,更徒生了幾分落選的悔恨。

但我不會為此事耿耿於懷的。常言道失敗乃成功之母。就算親戚朋友給自己潑冷水,我會重新振作精神,將悔恨的心情作為跳板,以新的面貌參加今後的征集活動。

(部分文章經過改動編輯部)

[開槍就是對惡勢力的宣戰](諾幹赫特內76歲男退休人員)

四日在西區發生的旅行者打傷男子的事件當中,男子和男子雙親要告發認同正當防衛的警方。當我得知此事時覺得他們真是犯了天大的錯誤。大白天的就酗酒,任意擺弄他人物品,不僅對身為物主的旅行者的警告不予理睬還要施以暴力。對這樣一個人很難想象他的行為是正確的。真想問問他的父母是怎麽教育他的。

也許有人要問開槍是不是有意殺人。旅行者在發出警告之後,朝男子的肩部和腿部各只開了一槍。我當了40年的警察,與犯罪者一直鬥爭在第一線。要讓我說的話,如果真的有意要殺人的話,理所當然應該瞄準頭或胸吧。只對開槍這一點加以強調就把旅行者一味地當成惡人來對待是錯誤的。

我們是不是把[行使更強大力量(比如像開槍)的一方都是壞人]作為一種觀念,無視具體狀況而妄下結論呢?如果我們自己在現場作為當事人又會怎麽做呢?望諸位讀者冷靜地考慮一下故執筆撰寫此文。

[因旅行者的正當防衛聯想起往昔的經歷](匿名30歲女公司職員)

前些日子發生的旅行者的開槍事件讓我想起了從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在我15歲那年,走在家附近的時候被醉漢侵犯了。

盡管還是在白天,那個滿臉通紅、上些年紀的男人突然就將我一把摟住。我惶恐萬分也沒能喊叫出來。這個男人噴著酒氣撫摸了一陣我的身體後,嘴裏嘟囔著汙言穢語淫笑著離去了。

我一直佇立在那裏,幾個小時後被來尋找我的母親發現。母親哭著立刻帶我去了醫院並和警察取得了聯系。

警察很快將那個男人拘留。我是絕對希望犯人被繩之以法,於是拿出勇氣指證道「就是他。」那個男人是這麽回答的:「我是知名中學的校長,怎麽有理由做這種事呢。如果你再這麽汙辱我,我就以誹謗罪起訴你和你的雙親」。

遺憾的是沒有證據,警察無法逮捕他。男人反倒對我們惡言中傷。後來經父親調查得知,這個人的確是校長,在教育界還是個相當知名的人。

但過了數年當這個人去世以後,我聽到了各種傳言。據說這個人平時就嗜酒成性,在PTA(家長聯合會)的聚談中就有過好幾次口吐臟話的事。

事到如今,對這個已經不在世的人我沒有想再去追究的意思。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我寫的事就是真實的。

我只想說,對於判定這次旅行者屬於正當防衛的警方,我將給予最高的評價。另外,在15年前女警安慰痛哭流涕的我的那些和藹話語至今仍令我難以忘懷。

「——報上就是這麽說的,艾魯麥斯。」在沙漠的中央有人說道。

他坐在一眼望不到邊的堅實的沙地上。已經藏起半個臉的太陽把天空和沙漠染成了一片橙色。

這個人約摸十來歲左右,留著黑色的短發,大大的眼睛和一張精悍的臉。身穿黑色夾克,腰間系著寬大的皮帶。在右腿上掛著一支手持型PATHADA。

他的手裏正舉著一份報紙。四周散亂著其它看過的報紙。

在他附近停放著一臺MOTORADO。MOTORADO上插著一支步槍式PATHADA,兩側擺放著像是裝行李用的大背包。

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挺高興地說。

「乘MOTORADO旅行的槍手嗎?奇諾,我怎麽總覺得就像在說你的事似的。讀了這篇報道的人恐怕會想:『啊,這不就是奇諾嗎?』」

被稱為奇諾的人苦笑著答道。

「那我可太冤了……我可不會在城裏突然就拔槍射擊的呀。」

「嗯,說得也是。」艾魯麥斯這麽說著。在一段沈默之後他問道,「那報道裏的這個他或者她,到底是為什麽開槍的呢?」

奇諾癡癡地遙望著正消失在地平線下的太陽說。

「誰知道呢。僅憑這個報道我也不好說什麽。也許是個喜好扣動扳機的冷酷無情的變態狂,也許是個在緊要關頭采取果斷行動的正義英雄。也說不定這兩種可能都有。」

「原來如此。……但,奇諾。這些報道裏都落下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你註意到了嗎?」

「?不知道。」奇諾做出意外的表情,歪了歪腦袋。艾魯麥斯說得很快。

「是MOTORADO的自主性。為什麽作為當事人的MOTORADO的意見什麽都沒有刊登。這是最令人氣憤的。也不詳細問問關鍵人物MOTORADO的意見,這能算什麽公正的報道。嘁。」

艾魯麥斯嘀嘀咕咕地憤慨了好一陣。這時,天空的色調已經由橙色轉為了紫色。不一會兒,星星變得多了起來。

奇諾從行李裏取出毛毯鋪在沙地上,披著外套站在艾魯麥斯旁邊。他將PATHADA拿在手裏,確認已經裝填好了子彈,又用望遠鏡朝周圍觀望了好幾次,最後用雙腳支架將望遠鏡立在毛毯旁邊。

「可你幹嘛拿這種報道過來啊?」冷不丁,艾魯麥斯像剛想起似的問道。

「是我要來的舊報紙上面剛好登的消息。……為了幹這個用。」

奇諾說著將報紙一張張分開,像擰抹布似的擰成一股,然後將擰成棒狀的報紙在沙地上擺成一圈。

「在附近沒有柴火的時候這可以救急哦。把報紙擰起來燃燒得會更充分。」

奇諾用鞋底劃著了火柴,在報紙上引完火後說。

「管它上面都寫了些什麽呢。」

若幹星星點綴著的夜色濃厚的天空籠罩著漆黑的大地,在那裏搖曳著一處微弱的光亮。

第五話 畫的故事

第五話畫的故事—Happiness—

「是幅不錯的作品吧。」

旅行者正在旅店的大堂裏仰望一幅油畫。陪同站在旁邊的旅店老板向旅行者搭訕道。畫的內容是戰場上的坦克。描寫的是坦克和敵人對射,不少敵兵被炸飛的場面。

旅行者向老板詢問。

「在這個國家看到不少這名畫坦克的畫家的作品。就那麽受歡迎嗎?」

老板就像在等奇諾這麽發問似的點了幾次頭,故弄玄虛地答道。

「十年前,在這個國家由於無聊的民族對立引發了爭端。左右近鄰間可悲的自相殘殺持續了四年零六個月。後來,我們都感到了爭鬥的空虛。」

「……。那和這畫的關系是……?」

「畫讓我們回想起那個時候的事。這個國家的每個國民都厭惡戰爭。當看到這個畫家的畫,看到描寫戰場情景的畫時,就勾起我們對戰爭的空虛和悲傷之情,令我們重新燃起反戰的決心,所以很多人都把這畫懸掛起來。」

「原來是這樣。」

「這個畫家一年前像彗星一樣出現。他只畫戰場上的坦克。可都是些了不起的作品呦。現在他已經不單純是個很賣得開的畫家了,他是和平象征的創造者,是我們內心深處的代言人……旅行者,你去過議事堂了嗎?」

一進氣派的石築議事堂就是個相當寬廣的大廳。大廳的墻壁上懸掛著一幅巨大的畫框。畫的是在大草原的激烈戰鬥場面,當然少不了坦克。在畫框的下面還有個鐫刻著字的石牌。

「看吧!從燃燒的坦克艙蓋裏探出的死者的臂膀永遠都指向天空。那就是我們從教訓中學到的,我們一直所向往的高尚的地方——名為和平的天空!」

「是幅不錯的畫吧。下面的這些字可是現任議長親筆題寫的哦。」

一個上了些年紀的男子和正在觀賞繪畫的旅行者搭訕。經他自我介紹,他是個小學校長,自己所在的學校剛剛購入了這名畫家畫的坦克的畫。

「我認為把畫裝飾在學校裏,可以讓孩子們懂得戰爭的恐怖。有坦克就有戰爭,戰爭是痛苦的,決不是什麽威風的事。孩子們將逐漸領悟這些道理。這是比任何教科書都更直觀的教材。雖然價格不菲,我一咬牙也就買下來了,還是物有所值的……旅行者,你看過畫集了嗎?」

一進書店,畫集在最顯眼的位置堆成了山。就在旅行者看著的時候又賣出了一冊。

在畫集的緞帶上寫著:「畫中傳達的意念在畫布上痛苦地呻吟著。所有國民必看的畫集!」

旅行者將畫集拿在手裏翻看著。

依然都是些坦克的畫。在其中一幅上還付著持有者的批註。

「被履帶踐踏又無能為力而夭折的黃色花朵代表著在前線的那些無名士兵。」

被稱為是研究這名畫家的第一人,美術館館長的評論也登在上面。

「——總是以坦克為主題,這也就是他的畫所值得評論的最重要的地方。坦克擁有大炮的強大攻擊力和裝甲的堅固防禦力,但盡管如此在戰場上還是輕易就會被摧毀。畫中的坦克就是在隱喻人類精神的頑強與脆弱。就是——」

旅行者啪嗒一聲合上畫集,想起了剛才旅店老板濕潤著眼睛著重強調過的話。老板是這麽說的。

「優秀的藝術裏有股強大的力量。它會比任何學者的論文,任何政治家的演說都更充分地向我們表達很多東西。這幅作品就是這樣。我很想知道,等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到那時我看這幅作品又會是一種什麽心情呢……這種情結和這幅畫我都會永遠珍藏的。」

入境後第三天的早晨。奇諾照例在黎明時分起了床。

「早上好,艾魯麥斯。」

奇諾在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上裝好行李,離開了旅店。

MOTORADO行駛在清晨無人的鎮子裏。當來到農田錯落有致的郊外時,奇諾發現了一個在路旁的椅子上發呆的青年,於是減慢了速度。

「呀,真是臺少見的MOTORADO啊。你是旅行的人嗎?」

青年搭話過來。奇諾停住艾魯麥斯,關了引擎。

「是的。我現在正準備離境。」

「這位大哥,你在那裏做什麽呢?」艾魯麥斯問。

「我是個畫家。正在構思新的畫。清晨在外面的感覺更清爽些。」

在青年畫家的椅子旁邊放著折疊式的畫架,大大的畫布和蹭著顏料的背包。

「嘿。你畫的畫賣得好嗎?」

「嗯。最近我的畫被裝飾得到處都是。前一陣子我去了議事堂,在那裏也有。」

「莫非,是坦克的畫?」艾魯麥斯第三次問道。

「沒錯。你們也看過了?」畫家說著。奇諾點點頭。

「是的。我們在那裏拜見過了。我有件事想向你請教。」

「什麽事呀?」

奇諾問:「為什麽你要畫坦克和戰場呢?」

畫家露出笑容:「問得好!」他高興得說,「我很喜歡坦克!所以我只畫坦克的畫!你看坦克多威風呀。厚重的裝甲加上強有力的主炮!還有所向披靡的履帶!簡直就是陸地戰的王者!」

奇諾緩緩微笑了一下。

畫家接著說:「畫在戰場大顯神威的坦克是我最喜歡的。畫的也凈是這方面的內容。後來我就試著把畫拿到了一家畫廊。居然很暢銷,這讓我嚇了一跳。我還什麽都沒說,就被告知什麽『這是為了不再犯愚蠢的錯誤』之類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話,隨隨便便就給我的畫定了相當高的價碼。作為我當然高興了。能吃到各種好吃的東西,還能買很多的畫具。而且,也能從早到晚地畫畫了。」

「聽起來挺不錯的哦。」艾魯麥斯說完,畫家點了好幾次頭。

「當然不錯了!能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對了,旅行者,其他國家是不是有更帥氣,性能更好的各種坦克呢。像什麽水陸兩用坦克啦,多炮塔坦克啦。聽說還有能貫穿任何裝甲的劣化鈾穿甲彈,連反應炸藥裝甲也不在話下的二段炸裂彈頭什麽的。真想親眼看看啊。一定很了不得吧。」

畫家一臉向往的神情望著晴朗的天空好一會兒,然後像突然萌發了靈感似的。

「啊……這麽一想就更想畫坦克了。我有好構思了。這次就畫無炮塔的坦克。炮身固定在車體上,由油壓軸承制動來瞄準,用鏟土裝置挖個洞埋伏起來偷擊敵人。它就像塊巖石一樣靜靜地等待。愚蠢的敵人慢吞吞地來啦。好了,該是105厘米的重炮吼叫的時候了。一擊必殺的首次發射命中敵軍!敵人的裝甲車瞬間被烈火所包圍,可憎的敵人全身燃著火翻滾著!漂亮!敵人部隊全軍覆沒!……嘿!帥呆了!這次就這麽畫!肯定是幅佳作!」

畫家握著雙拳周身直顫。

然後,他利索地支起畫架,立好了畫布。

「好了,咱們走吧。」

奇諾發動了艾魯麥斯的引擎,向正在調色板上擠顏料的青年道別。

「多保重,希望你畫出幅好畫來。」

「謝謝。你們也多保重,望旅途平安!」畫家微笑著答道。

隨後,MOTORADO離去了,畫家畫起坦克來。

第六話 歸鄉

第六話歸鄉—「She」isWaitingForYou.—

我回來了。

透過郁郁蔥蔥的森林看到的對面那個灰色建築就是我出生並曾生活了15年的那個國家的城墻。樹木避開清流而生,讓我能看清在城頂的瞭望樓的形狀。不會錯的。

五年不見的城郭和我記憶裏的是一個樣子。我就像在做夢一樣癡癡地眺望著眼前的景象許久。

然後,我重整沈重的行李,朝著自己故鄉的方向,沿著河流走了下去。

再過一會兒,在太陽下山之前就會到達城門前吧。

我沒有父親。他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母親靠在家做果醬賣來維持生計。她做的果醬很受歡迎。因此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沒有為貧困而潦倒過。

兒時的我覺得這個國家雖和平,但同時也相當的無聊。為了栽種農作物,每年總在重復同樣的事的生活和每天總是同樣煮著水果的母親的樣子如出一轍。

在十一、二歲的時候,我開始真正想當冒險家。離開這個國家,到各種各樣的地方去,每天都有值得興奮的事和新的發現。這才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這種念頭越來越強。終於我決定在十五歲生日時離開這裏。

母親理所當然是猛烈反對。

「出生在這裏的人在這裏生活是最合適的。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盡管母親這麽說,我自然是滿不在乎。雖然對苦心將自己撫養長大的母親多少有些歉意,但我一心要去追尋自己的夢想。

除了母親,阻止我的還有一個人。圖圖。

圖圖是個比我小五歲的女孩子,是在我十歲的時候收養來的。因為她死去的母親是我母親的至交。

圖圖是個安靜好思考的女孩,很不善於和人說話,總是盡量和他人避開,所以也沒有去過學校。

在這期間,圖圖就從母親那裏學習制做果醬,她的手藝進步得很快。後來就一直幫母親的忙。

「和不中用的你相比,這姑娘真是幫大忙了。我死了以後,就讓她來繼承我的手藝和這個店,你就當這個店的保鏢。要是能這樣該多好。休巴爾茨。」有了圖圖輕松不少的母親半開玩笑地這麽說。

不久圖圖和我熟了,在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們兩人經常一起玩。

最常玩的是打槍遊戲。我拿著水槍埋伏起來等圖圖,邊這麽說著邊突然跳出來。

「躲不開就打到你!躲得開就給獎品!」

如果準確命中的話就算我贏,圖圖要是及時避開就算她贏。

在一開始一直是我贏,總是把圖圖澆得**的。但後來圖圖逐漸知道了我會藏在什麽地方,在我沖出來喊口號之前,圖圖就已經閃身避開了。於是乎我就根本沒了贏的機會。看到我懊悔得不得了的樣子,圖圖總是笑得很開心。

「為什麽您要走呢?我不希望休巴爾茨大人離開,我想您一直留在這兒和我們一起生活。」

聽圖圖這麽講,被圖圖這麽註視的時候,比聽母親的勸告還令我難下決心。

那時的我也許比任何人都更喜歡這個仰慕自己的少女。

但我還是按照自己決定好的,在十五歲生日那天的早晨出發了。對於留下的東西:這個國家、母親、特別是圖圖,我都盡量不去想。

圖圖最後對我是這麽說的。

「您一定要回來。休巴爾茨大人一定要回來。我會永遠在這裏等您回來……」

我棄家出行,可結果沒有一件事是和我原來想的一樣的。並沒有以前曾癡癡夢想過的那種充滿興奮和冒險的日子,哪裏也沒有。

最初到達的國家正趕上嚴重的幹旱,工作就只有極為繁重的農活。但盡管如此,為了掙出今後的旅費,我在那裏呆了一年。

我去的下一個國家正在征兵備戰。我想立戰功當英雄就報名參了軍。可我做的事僅僅是一個勁兒地搬運行李。而且戰爭到最後也沒打起來。我被告知自己已經不需要了,拿了報酬後就被轟出了國。

後來在我居住的國家正時興挖寶石。我也心血來潮參加了進去,但既沒知識也沒經驗的我能做的只是在包工頭手底下當打雜的。每天都要在危險的洞穴裏工作。就算挖到了寶石的原石那也不是我的東西。這份工作我幹到一開春就辭了。

在最後的那個國家,我做了監獄的看守,因為剛好有空出來的職位。但盡管如此這裏實在是太閑了。犯人都是些老實的家夥,根本沒考慮過越獄。我最後無聊至極,逮了個空子從那裏溜出來了。逃跑的不是犯人而是看守,這恐怕是前所未聞的事吧。

後來我也沒有找到什麽像樣的事做,漫無目的地四處仿徨。在任何一個國家都呆不了多久,也沒有自己想幹的工作。幾乎每天都是在森林裏或是海邊、湖畔為尋找食物而盡心竭力。

下決心回故鄉是在這種生活持續了半年以上的時候。

看到城墻後我加快了步伐,就在它離我越來越近的時候,我很清晰地聽到有動物激起的水聲。

由於草木繁茂看得不是很清楚,水聲似乎是從我前進的方向,從故鄉的方向傳來的。我從腰間的槍套裏拔出左輪,輕手輕腳地離開河岸迂回前行。在遠處河裏的那個,是人。是個在對岸的淺灘處,只穿著內衣洗浴的少女。約摸十五歲左右,瘦削的身材,黑色的短發。我很快就認出來了,她就是圖圖。

圖圖似乎並沒有發現我。我懷著復雜的心情,眺望著她的樣子——。

要承認自己是錯的真是件很令人頭痛的事。

在四處仿徨的那個時候,我已經註意到為了不可實現的夢想而離家出走的我實際上是錯了,但我不想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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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4 pm

但就像現在這樣眺望著圖圖的樣子時,我不禁苦笑起來,很自然地承認了這一點。換言之,我真是個大笨蛋,母親和圖圖是對的。

無論任何國家,出生成長在那裏的人們都在頑強地捍衛著自己的生活,並從中發掘到自己的幸福和生活的意義。而從前的我卻曾一度認為這種生活方式是極為平凡,無聊之至的。

現在,這種生活對我是那麽得富有魅力。和圖圖一起,每天做果醬、賣果醬過日子。這才是理所應當同時也是無與倫比的生活。要是為了明白這一點而有必要的話,如果為了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傻瓜而有必要的話,那這五年的時間就不算白費。

我現在有幾件想做的事。

首先就是向母親和圖圖道歉。讓她們擔心是我不好,向她們說對不起,並由衷地表示歉意。

今後有必要格外認真地牢記制作果醬的工作。圖圖也許像母親那樣為了不失果醬的味道,每天辛勤地勞作著吧。我將比任何人都更加呵護她。房子要是老舊了,我就去燒制磚瓦加以修繕。去上山砍柴也好,劈柴也好,這將是我今後每天的工作。

但在此之前我要做的是,告訴圖圖:我平安地回來了。

我把左輪彈倉裏的九發和彈倉中央的一發散彈都取了出來,裝進了口袋裏。為了不讓圖圖發現,我悄悄地分開草木接近過去。

圖圖洗浴完畢,轉過身,伸手去夠疊起來的衣服。我從對岸的樹叢裏舉著空鏜的左輪跳了出來。最開始要說的話還是照老樣子:[躲不開就打到你!躲得開就給獎品!]

「躲不開……」

剛說到這兒,突然我覺得胸部好像被誰用力捶了一下。與此同時,我看到圖圖轉過臉來,右手徑直朝我伸過來。那手不知為何被一團白色暮靄包圍著。不可思議的是,我什麽也聽不到。

接下來的一瞬,我的視野一下子暗了下來。

怎麽了?我什麽也

我不為



圖圖。

哎?

奇諾從疊著的衣物下的槍套裏拔出了手持型PATHADA,回身就是一槍。這是一支槍管呈八角形,大口徑的左輪。奇諾稱之為[加農]。

子彈準確無誤地射穿了男子的胸,打透了心臟。第二槍從男子嘴裏經上顎直打進腦子裏。

兩槍間隔很短,森林裏幾乎只響起了一聲轟鳴,驚飛了一小群鳥兒。

男子保持著瞄準奇諾的樣子死了,屍體倒在河水中時激起了一大片水花。

奇諾擦拭了身體,穿上了衣服。他套好褲子,蹬上鞋,在白色襯衫上罩好黑色夾克,束緊腰間的皮帶,將[加農]收回右腿的槍套裏。

在淺灘附近的樹叢裏,停著一臺滿載著行李的MOTORADO。他大聲地問奇諾。

「你沒事吧?」

奇諾也大聲回答道。

「啊。沒被打中。」

「那就好。」

奇諾朝MOTORADO走過來。

「久等了。艾魯麥斯。」

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訝異地說。

「是不是劫道的呀。但怎麽會只有一個人,怪哉。」

「我還以為只是個偷窺的人……他突然拿槍指過來嚇了我一跳。」

艾魯麥斯問。

「話說回來,奇諾。為什麽這種地方會有人呢?當然,別人的事我也不好說什麽。」

「是要到那裏去吧,也許。」

奇諾說完,遙望著灰色的城墻,瞇起了雙眸。

艾魯麥斯又問。

「到那兒幹嘛?那裏不凈是死人骨頭嗎。」

奇諾微微點了點頭。

「誰知道呢。」

「所謂國家什麽的,歸根結底也就那麽回事唄。」艾魯麥斯用極為平常的語氣說著。

奇諾從夾著艾魯麥斯後輪的箱子裏取出一個小木匣。

「啊……流行病就是那個樣子。」

「都死絕了嗎?」

「幾乎是,應該不會錯。看那遺骨的樣子,似乎已經死了有兩年以上了吧。」

艾魯麥斯表示驚訝似的嗯了一聲,而後又喊起來。

「我明白了!奇諾。剛才那個人是盜墓的。就是稱為『獵人』、『闖空門』的那種職業。他是看好了那座鬼城的金銀財寶,以為奇諾是競爭對手,所以想殺掉你。」

「也許是這麽回事吧,也許不是。」

奇諾從木匣裏取出液體火藥和子彈,邊往[加農]裏填裝邊說道。

當收起木匣的時候,奇諾拿出一面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和頭。用另一手把劉海往後捋了捋。

「是不是剪得太短了?你覺得怎麽樣?艾魯麥斯。」

「不挺好的嘛。」

艾魯麥斯興味索然地說。奇諾自討無趣地收起了鏡子。

奇諾戴上帽子,罩上風鏡,發動了艾魯麥斯的引擎。

「好啦。咱們走吧,艾魯麥斯。這次要是能到個有人活著的國家就好了。如果還是個安全的地方那就更好了。」

「走吧。」

MOTORADO從森林中駛去。

男子還俯身趴在河裏,河水流淌依舊。

第七話 書之國

第七話書之國—NothingIsWritten!—

「身份證,是嗎?可我並不是這裏的人呀。」

「……?對了!你是旅行者吧。今早我還看到你開著MOTORADO呢。」

「嗯,沒錯。」

「說起來,你似乎沒有帶書來哦。」

「啊?」

「哦,沒什麽,我說的是這裏的事。抱歉。……那好吧,你想借這幾本是嗎?」

「是的。……可以嗎?」

「嗯,請問您的名字是?」

「我叫奇諾。」

「奇諾。請問您在何處下榻呢?」

「就在街角的旅店,名字是……對不起,我忘掉了。就是藍色屋頂的那棟。」

「不要緊,我明白的。您準備逗留多久?」

「到後天為止。書我明天來還。」

「這樣的話就沒問題了。現在給您做借書卡,請在這裏寫上您的姓名並簽字。住所欄和社會保險號碼欄可以空著不填。」

「明白了。……給您。」

「謝謝。現在要進行登錄,請稍等。」

「麻煩您。」

「……另外,奇諾先生。能談談到目前為止對我國的感想嗎?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我想,是書吧。沒想到會有這麽多書,這一點讓我挺驚訝的。」

「說得沒錯!在我國,讀書可是最盛行的呀。可以說,這裏的人們除了睡覺,剩下的時間都是在讀書。我雖不清楚其他國家的情況,但就書店和圖書館的數量而言,可不會輸給任何地方。」

「也許真是這樣。至少在我去過的國家當中,還沒有見過如此宏偉的圖書館。」

「奇諾先生。望您在逗留期間享受到讀書的樂趣。讀書會比任何事都更能豐富人生啊。……好了,給您卡。明天早上5點開館,夜裏12點閉館。如果超過了這個時間,請將書投入正門前的還書箱裏。」

「我懂了。多謝——」

「艾魯麥斯!該醒醒了。」

「嗯?」

「艾魯麥斯?」

「喔,你要去拍電報啊。知道了。」

「……你睡迷糊啦,哎,醒醒。」

「啊?嗯。……是奇諾呀。」

「該回旅店了,艾魯麥斯。天要黑了。」

「總算完事了嗎……你把什麽沈甸甸的東西裝上來了?買炸藥去了?」

「我借了幾本書。」

「啊?」

「我打算睡前在旅店房間裏讀讀。」

「還要讀啊?奇諾,從一大早你不就一直呆在圖書館了嗎?」

「嗯,偶爾這樣不也挺好嘛。說不定明天也是如此哦。」

「……」

「艾魯麥斯也一起如何?」

「……MOTORADO既飛不起來也用不著讀書。也沒什麽值得羨慕的。哼——」

「早啊,奇諾。你總能在同樣的時間醒來,鐘點卡得這麽準,多少讓我有點佩服哦。」

「早上好,真是少見啊。艾魯麥斯會和我一同起床。」

「也沒什麽啦,只是昨天午睡得太好,夜裏沒睡而已。況且今天中午說不定還能睡個好覺。」

「原來如此……哎,艾魯麥斯,我說夢話了嗎?昨夜做了個怪夢。」

「嘿,奇諾會做夢,這可太稀奇了。什麽夢?趁你還沒忘快跟我說說,沒聽你說什麽夢話呀。」

「嗯……我在一個漆黑而又明亮,不知該往何處走又不知該如何做的空間裏徘徊。既不知未來也不知過去。後來,不知怎的,我總是被一只白狼追逐著。有個很像我的人偷了我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在我身邊總是有一位紅眼睛的魔女陪伴,為我療傷,有時還給我唱悅耳的搖籃曲。」

「……」

「在好一段日子裏,我和魔女在路邊的露天咖啡館裏喝喝茶呀,或是在雪中安靜地散散步。但是,來了一個孩子說了些含糊不清的話。魔女打了他。那孩子死掉了。第二天,魔女的頭不見了,令我悲傷不已。這時,白狼變成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她對我說:跟我來!我便無可奈何地跟了過去。」

「……。奇諾,昨天你究竟讀的是什麽書?」

「——旅行者,怎麽樣?」

「?怎麽樣?您是指什麽?」

「就是您剛還回來的書呀。全看完了吧?」

「啊,是……很有意思。」

「還有呢?」

「還有?」

「是呀。總有些別的什麽吧。比方說文章好不好呀,登場人物的感情刻畫得生不生動呀等等。我很想聽聽您的意見。相信您會用和本地人不同的眼光來做評價。」

「突然讓您這麽一問……我還真不好說了。」

「是麽……我呀,給了那本書打了69分,當然滿分是100。」

「哦……」

「我認為主人公刻畫得十分出色,但配角給予主角的影響稍顯不足。這一點如果能克服的話,分數肯定還要再高。」

「這樣啊……」

「這個作家很註意打鬥場面的描寫。主人公踢腿時帶的風聲簡直就像響在耳邊一樣。這一點很不錯。但相反,自然描寫總是有些湊合,『藍天,流雲』這樣的詞句在開始部分的一半就出現了13回。這未免令人掃興。」

「……」

「等等!你說什麽呢。這正是這個作家的獨到之處。多余的自然描寫對他的作品來說是不需要的。看來你還是沒讀透啊。」

「哦?那你有何高論呢?」

「我給92分!此書是這名作家的傑作之一,這是毫無疑問的。」

「嗬嗬。能說得這麽肯定想必是有什麽理由了。」

「那,那個……」

「那是自然!栩栩如生的動作場面,這你不是也應該明白嗎。但精彩之處並不僅僅如此。為生存而被迫廝殺的主人公的悲哀被作者刻畫得才真是令人叫絕。」

「哈,原來你是著眼在這一點了。」

「……那,我就先告辭了……」

「當然了!讀不透這一點就沒資格談這個作家。不客氣地說,對於那些只是單純地被打鬥描寫吸引眼球的讀者而言顯然是領悟不到的。你所說的關於自然描寫雲雲之辭倒確實如此,這我承認。但在他的其他作品,比如《相會在勞倫河畔》中插入的自然描寫又做何解釋?」

「哼哼。用《相》來舉例,你倒挺會挑的。」

「那我就告辭了……。失陪。」

「作者在孩童時因戰亂有過喪父的經歷,這你知道吧。在《勃比和檸檬》裏,作者借主人公道出了自己內心的痛苦。在《沈浮沈》中,『為生存而進行的殺戮究竟是什麽』這個問題也令身為格鬥家的女主人公苦惱不已。將包圍戰鬥場面的自然空間簡潔地加以體現,這正是為了使人性的可悲顯得由內真實,由外簡單。我要說的就這些。」

「——就是說,這點在那部作品裏——」

「就是印象派作家所追求的稱為所謂[真實、道德和中立]東西。在這個綱領之下——」

「——不管怎麽說,重要的配角們接連死去,他們——」

「——這正是作為探尋自然起源的方法——」

「——原來如此……。這點我倒和你意見一致。你真是熟讀此書了呀。」

「哪裏哪裏。」

「對了,旅行……哎?不見了。」

「讀了《雷魯特·藤森·羅季季克奈沙雷》嗎?肯定超了80分了吧。」

「讀了。沒說的,我給89分。重要的是第二章在臥室的那一幕。那可是出於對《車輪轉不停》的敬仰啊。作者為了使作品更上一層樓,這一幕無論如何都是必要的。實際上他也想寫這些。這在《十九號包裹》和他的初期代表作《45歲時重力打破窗子》裏也能看出來。」

「喔,能在這部分切入要領,真是佩服。《升壓——命運的三岔口》看了嗎?」

「當然!很輕易就給了88分。那可是短篇作品裏的傑作啊。」

「《克裏斯圖奈爾奈斯》呢?這可也是不能少的。」

「五年前看的。和《露露特奈爾奈斯》一起。那《拉姆是這麽說的》看過嗎?」

「啊,當然了。那好,《托莫馬·雷蒂亞奇~我的情歌~》呢?」

「這可是那個年代的基本讀物啊。我讀得很仔細呦。那——」

「——真無聊啊……。嗯?」

「……這麽回事啊。這邊和這上頭是放行李的……。……好嘞,那就——」

「哎,我說,你是偷車的?」

「啊!不、沒什麽……那個、我……只是——」

「你好啊!」

「哇!」

「嗨!奇諾。回來夠快的呀。」

「我在裏面都看見了。」

「我……我……」

「小偷先生。向你介紹一下,這個人是奇諾。」

「你好。抱歉嚇倒你。這是艾魯麥斯。如果你打算偷走艾魯麥斯的話請打消這個念頭。這會令我為難的。」

「不,不是。我只想離近看看而已。讓你誤會了,真是對不起。」

「什麽呀。」

「對MOTORADO感興趣嗎?」

「不……。啊,不是,總之。……只不過我想有了這個就可以旅行什麽的。」

「旅行麽?」

「嗯。我有興趣去旅行……」

「可以呀。只要你會駕駛的話。」

「……不行。我不會的。我連自行車都騎不了。失禮了……告辭……」

「啊,請等等。」

「什麽事?」

「真是少見。難道說你想離開這個國家嗎?」

「呃,嗯。是的。」

「哈,特特特——特別討厭書是嗎?」

「不。我很喜歡書。就這點而言,這裏是個很了不起的國家。因為可以讀到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書。」

「什麽呀。」

「你說的沒錯。我也很喜歡這裏。……那你為什麽還要去旅行呢?」

「……嗯。……奇諾。你有時間嗎?能聽我講講我的故事嗎?」

「當然有。我很想聽呀。」

「其實,我……一直夢想將來什麽時候出版自己的書。我很希望自己寫的東西被大家欣賞。所以想去旅行。」

「哎?在這裏不行嗎?」

「是的。」

「為什麽?」

「你們不知道也難怪……在這個國家沒有一個人想過要自己寫些什麽東西,所有人都是僅以閱讀為樂。所以像出版社,印刷所那樣的地方一概沒有。」

「那這麽多書是……?」

「一年有那麽幾次,由被稱為『書商』的商人四處搜集並批發到這裏來。書都是他們帶來的,沒有一本是寫自於這裏。」

「喔……」

「我驚……。」

「我……我從兒時起就很喜歡幻想。在頭腦裏構思各類故事,或是盡情地讓登場人物大顯身手,總是一個人樂此不疲。比方說在睡前,或是在應該認真聽講的課堂上。」

「可以理解。」

「馬馬虎虎。」

「讀書的時候也是如此。感受著書中的樂趣,知道嗎,這種樂趣有時會瞬間成為我幻想的導火索。我稱之為『妄想的狂奔』。思想明明正沿著書中的線索在遨遊,突然就像唰地跳到了正在旁邊行駛的船上。這時為了急忙轉舵,自己幻想的故事就一下子構思出了輪廓,並陶醉在自己不斷充實進來的故事當中。有時會因過於著迷而完全忘記了翻頁。」

「我有時也這樣。」

「從沒有過。」

「漸漸地,我再也不滿足於幻想了。我渴望把自己的故事保留下來,通過文字保留下來。並希望有人去讀,去了解。盼望能像自己受到感動那樣去感動他人,能像自己得到愉悅那樣去愉悅他人。」

「原來是這樣。」

「……無話可說。」

「這種心情日益增強。所謂『自我』的這個容器的容量是有限的。通過閱讀攝取一些東西的同時,也要釋放一些東西。這個國家有這麽多別人寫的有趣的書,越讀就越想自己也去寫些什麽。換句話說,就像……當聽別人講什麽有趣的故事時,心有不甘地也想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講出來一樣。也許是出於認為自己的故事才更有趣的這種對抗心理吧,或許是出於對自己居然不知道這個故事而感到懊悔的嫉妒心理。亦或許是這兩種心態都有也說不定啊。」

「請接著說。」

「我想出自己的書,這就是我的夢想。……可是在這裏能說出這種話的只有我自己。也許我是這個國家最古怪的一個人。在眾人看來,閱讀並評論現成的書籍就已經足夠了,幹嘛還要專門自己去寫不可。所以,有朋友對我說過,『寫書?那又能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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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6 pm

「……」「……」

「但我已經無可救藥,在我的內心深處湧起一股不可遏止的想要寫作的沖動。」

「這就是你不畏艱險也要去旅行的原因,是嗎?」

「沒錯!也許我會在其他的什麽地方抓住機會!也許有人會賞識我的作品,有組織會為我出版的!……可最關鍵的是,我不知道如何去旅行。就像我剛才說過的那樣,我連自行車也不會騎。」

「……既然如此的話,」

「嗯?」

「既然如此,你也許要永遠呆在這裏了。如果你肯放棄,說不定會認為只靠讀書過一輩子也不錯呢。而且要是認為這是自己的命運的話,至少你也不必去冒什麽危險了。」

「……說得沒錯。……一輩子呆在這裏。一點點遺忘著自己構思並創作出的一切。……。不,也許連該怎麽做都忘得一幹二凈,就此了結一生——」

「……」「……」

「啊哈哈!有這種可能吧。似乎一下子看到的自己的將來。像走馬觀花一樣,歷歷在目!」

「就這個樣子過日子恐怕也是有可能的呦。」

「是呀!自己的這種人生也是可以想象的。就像在讀一本現成的書、欣賞一個編好的故事那樣。」

「嗯。」

「但想象也使我明白了。我討厭過那種生活!自我的命運並不是在書架上分門別類地擺著的!那上面!那上面還是一片空白啊!」

「……」「……」

「謝謝你們聽我講了這麽多。我要再認真地為自己考慮一次。」

「說得對。但既不要考慮過頭了。也不要光想不做。」

「奇諾說得在理。俗話說『多余的思考等於麥飯石。』」

「啊?」

「……是『等於絆腳石』吧?」

「沒錯沒錯——」

「早安,艾魯麥斯。」

「呵呵呵呵(打呵欠),早。……啊?哎?要出發了麽?」

「啊。」

「是不是有點早啊。」

「沒關系的。早飯也吃了。必要的東西也都備齊了。」

「我不是說這個。還以為你要一直看書看到傍晚呢。」

「不了。讀書雖然有趣,但並不代表就可以了解這個國家啊。這裏是個除了書本以外就無聊至極的地方。」

「哦……反正要說走我是歡迎的。今天天兒真不錯呀。」

「……行了。離境手續已經完畢。感謝您的逗留。祝您一路平安。」

「謝謝您。」

「謝了。」

「好了,走吧,艾魯麥斯。」

「好哎——」

「奇諾,好像有什麽人呦。在拐角那邊,還背著個大行李包。」

「……那是,昨天的那個人。我要停車嘍——」

「早上好!奇諾。艾魯麥斯。」

「早上好。」

「早啊!」

「奇諾,艾魯麥斯。路在前面就要分開了。在此之前咱們一塊兒走可以嗎?」

「好啊,艾魯麥斯你呢?我把引擎關掉了哦?推著你走一會兒吧。」

「嗯,隨你。」

「老實說,真沒想到會在國外遇到你。」

「是呀。我也吃了一驚。雖說是偶然,很高興遇見你們……。正如你們所見,我決定出門去旅行了。從今天開始。」

「是嗎……。別的人怎麽說?」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父母,他們就說『你在這兒過得‘好好的’,幹嗎還要考慮這麽愚蠢的事?何況想也沒用。』,並強行挽留我。我就說,『我明白了,父親,母親。我不會再想這些事了。』,讓他們安心,趁早上偷偷溜了出來。」

「你挺能幹的啊!」

「[我發的誓純屬虛構,其實我心裏想的是……],就像這樣是吧。」

「啊哈哈,你說得沒錯。剛才走在街上時碰到了排坐在圖書館前看書的朋友們。他們也跟我說。」

「說什麽?」

「他們說:[你也許就要走了,但還是這個地方最好。我們會永遠呆在這裏。你要是改變主意了就回來吧。希望還能見到你。]」

「……哦。」

「於是我就對他們說:『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可能就在你們的身邊、眼前,但我是聽不見你們說話的。所以,隨便你們說我什麽也好,隨便你們給我打幾分也好,我是沒法回答你們的。』」

「……」

「有啥可樂的麽?奇諾。」

「沒什麽。」

「結果,沒有一個肯對我說『走好。』的人……。嗨,倒也無所謂。」

「……你打算如何去旅行呢?」

「關於這一點我昨天考慮過了。我雖然連自行車都不會騎,但我註意到遠行的方法並不僅僅只有一個。我還可以用兩條腿走路。況且我還一直擅長滑雪,所以就想嘗試著先走出去看看。朝著南方,等到積雪時就用滑雪板,能走到哪裏算哪裏。這雖然會花些時間,但對我而言已經是最合適不過的方法了。所以。——能到什麽地方我還不清楚。也有可能哪裏也到不了。」

「嗯……蠻好的。」

「行李真多啊。都裝什麽了?」

「細長的這個是滑雪板。這個背包可以直接當雪橇用。包裏裝著簡單的換洗衣物,隨身幹糧。但帶得最多的是紙張。有一半是至今為止寫下的東西,剩下的是為今後要寫的東西而備的。」

「哦——」

「PATHADA之類的帶了嗎?」

「嗯。我挑了家裏最輕的一支。就是這個。」

「嘿。奇諾,這個叫什麽呀?」

「2340型,配紅外瞄準器。這種型號的子彈各處都有賣的。但請記住,彈藥就像食物一樣,一定要隨身攜帶。還有PATHADA要調試在隨時都能射擊的狀態,每天都要做部件的維護和清潔。」

「……懂了,我會註意的。」

「還有一點重要的。」

「請說。」

「射擊的時候不要猶豫。不管對方是可食用或是不可食用的動物。無論何時,要優先考慮的不是其他生物,而是自己的生存。……死人是握不住筆的。」

「……明白了。我會牢記在心。」

「——落葉了。」

「是呀,天就要變冷了吧——」

「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我要穿過森林往南方走。」

「好吧。……多小心。」

「保重啊。」

「謝謝。……奇諾。」

「怎麽了。」

「我雖不知今後會怎麽樣,但,等到過了冬……興許我會回我的故鄉去。為了振作從前的自己。」

「……蠻好的。」

「多謝你們的關照。見到你們我很高興。那我就告辭了——」

「走好。」「走好。」

「……!奇諾,艾魯麥斯……」

「是。」「嗯。」

「我走了!」

「——翻過那座山就順著往西北方向的路走。然後就能走到一條大路上去。應該是。」

「哦,路怎麽走我懂了。……對了,奇諾。」

「嗯?」

「那個人……、會順利嗎?」

「……」

「怎麽了?」

「我想不會。」

「為什麽?」

「比方說有十來個人下決心要成就一番事業,但如願以償的能有一個人就不錯了。所以不會那麽一帆風順。」

「……」

「就概率而言是這樣的。」

「……。嗨呀,奇諾,你怎麽說起和從前被師父教訓過的同樣的話來了。」

「是呀。所以嘛——」

第八話 溫柔之國

「溫柔之國」-TomorrowNeverComes-

大地染上了色彩。

群山形成緩緩相連的高地。整個山峰、山谷及山頂全被茂密的森林所掩蓋。樹葉染上了紅與黃,與原本的深綠交織出拼花般的景象。

放眼望去,天空是一片淡淡的藍,高得仿佛可以穿透穹蒼,而且看不到任何雲朵。

樹葉裏的樹木紛紛飄下了紅葉。

在這其中,有一條路。

土質堅硬的路被落葉整個覆蓋住,一連串的彎道及起伏的山坡,則順著高山表面延伸。

此時有一輛MOTORADO正在奔馳,落葉隨著它駛過而揚起,感覺就像船只掀起的海浪似的,加上這一路上有不少急轉彎,因此MOTORADO慢慢地循著路走。

MOTORADO的騎士年約十五歲左右,她有雙大大的眼睛及精悍的面貌,身上穿著棕色的大衣,長長的下擺則卷在兩腿固定住。她戴著有帽沿及耳罩的帽子,為了不讓耳罩隨風亂飛,所以用防風眼鏡的松緊帶固定住。

騎士的後坐有個載貨架,上面捆著碩大的包包,下面則裝有像是挾住後輪的置物箱。

「老實說,艾魯麥斯。」

騎士邊騎車邊說:

「我們現在前往的國家,不怎麽……不對,應該是說旅行者對它的評價想當不好。」

「是嗎?」

名叫艾魯麥斯的MOTORADO想當詫異地反問。

「之前我不是有說過,『他們並不愛打交道,而是本來就對外人很冷漠』、『那個國家並沒有禮貌這個字眼』、『不管你怎麽安慰自己,都不會覺得它是個好地方』、『他們該不會自以為很了不起吧?』等等。」

「…………」

「『總知很不友善,對人也很不耐煩』、『小孩子會對你丟石頭』、『只要有旅行者上門就把店關起來,不然就推說東西賣光了』、『只能吃到難吃的食物』、『小心不要被敲竹杠』等等。」

「…………」

「『入境需花上一天的時間』、『可得知旅行者形象有多壞的最佳典範』、『連飯店都不會招待你,因此露宿是最佳選擇』、『根本不會去想』、『那種國家還是早點消失的好!』等等。」

「…………」

「我一說想去看看,所有人都拼命阻止我呢!」

騎士淡淡地微笑著說。艾魯麥斯以相當詫異的口吻問道:

「……這樣你還要去嗎,奇諾?還有很多可供你自由選擇的線路耶!」

那個叫奇諾的騎士笑著回答:

「就是這樣我才想去,我對那個被大家批評到一文不值地國家很感興趣,而且,或許它現在稍微改善也說不定呢!」

「啊?那要是完全沒改善呢?」

「那更好,等離境後,我們就可以互相發牢騷啊!」

奇諾斬釘截鐵地說。

「算啦,沒關系啦!」

艾魯麥斯喃喃說道。

不久,道路變成險峻又曲折的羊腸小俓。如果要沿著高山外環往上爬,就得經過連續不斷的急轉彎。

奇諾往下看,從樹木的間隙閑依稀可見剛剛走過的路。

終於,她們來到路的最頂端,奇諾把艾魯麥斯停了下來。

接下來的路要越過山頂往下走,右側沿著棱線望去是高聳的山頂,正面則是延展到對面山頂的雄偉U型山谷,在其中有個被灰色城墻包圍的國家,看起來相當渺小。

「景色好美哦!」

艾魯麥斯吐露出他的感想。

「是啊!不過,從這裏是看不出這裏的居民是怎麽樣的人的。」

「說的也是,那我們走吧!搞不好它會是個令我們印象深刻,永難忘懷的國家呢!」

艾魯麥斯開玩笑地說道,奇諾則微笑著說:

「真是那樣就好了。」

MOTORADO開是沿著緩坡下山。

城墻上的城門緊緊地關閉著。而門前則站著數名手持長槍型PATHADA的士兵,仿佛在等候奇諾他們到來。

奇諾放慢速度說:

「好了,再來就看我們是否能順利入境了。」

「如果只有你不能進去,那怎麽辦?」

艾魯麥斯答道。奇諾讓艾魯麥斯在城門前停下來,她關掉引擎後下車,拿下防風眼鏡走向士兵們。他們全都一付兇神惡煞似地看著奇諾跟艾魯麥斯。

正當奇諾準備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

「你打算停留幾天?」

其中一名士兵突然態度粗暴地問道。

「哇塞,真的如傳聞中那樣?」

艾魯麥斯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喃喃說道。

「三天。也就是希望你們能讓我停留到後天。」

聽到奇諾這麽說,士兵們的表情突然松懈下來,彼此相視而笑,接著又緩緩恢復直立不動的姿態,然後全體士兵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向奇諾跟艾魯麥斯敬禮。一名看似隊長的人殷勤地對她們說:

「歡迎來到我們國家!我們衷心歡迎兩位的來訪。」

「…………」

奇諾嚇了一跳,然後脫下帽子說:

「你好,我叫奇諾,這位是艾魯麥斯。」

看到奇諾回禮,士兵們才終於把敬禮的手放了下來。

「奇諾跟艾魯麥斯是嗎?麻煩你們到這邊來。」

隊長並沒有帶奇諾跟艾魯麥斯到崗哨,而是直接帶往城門。奇諾再次詫異地問到:

「不需要經過任何審查嗎?比如說檢查是否有攜帶危險物品什麽的?」

「不需要,只要你沒有任何犯罪行為,否則那麽做是很不禮貌的。」

隊長笑瞇瞇地說道。此時另一個人走進哨崗,並立即把外城門慢慢拉上。

「好了,請進。根據規定,你不能站在城門外。等一下裏面會有人下來,到時候有什麽問題盡管問他就行了。」

於是,奇諾轉身背向恭敬行禮的士兵,推著艾魯麥斯穿過厚厚的城墻。艾魯麥斯開口說:

「感覺有點掃興耶,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不,不可能。」

奇諾如此否定著,而她前方的內城門也開始打開了。

穿過內城門,奇諾跟艾魯麥斯來到了城鎮的街道。

城門前是個廣場,那裏聚集了幾個人。他們以看到奇諾的到來,便開始親切地對她說歡迎來訪之類的話。

就在奇諾跟他們應答的時候,從四處又湧來更多人群,最後奇諾等人便被包圍在人群中央。他們全都笑容滿面,異口同聲地邊是歡迎,根本就沒有人怒目相視或者對他們丟石頭。

艾魯麥斯用只有奇諾聽得到的聲音說:

「這是另一個國家!我們一定是走錯路了!」

「不可能吧……應該沒錯啊!」

奇諾對現場的民眾說:

「謝謝你們的歡迎,我從來沒想到會受到如此盛大的歡迎,所以感到有點受寵若驚。呃……有件事想請教各位。」

人們像是為了仔細聆聽奇諾的話而變得鴉雀無聲。奇諾面帶稍微緊張的表情,詢問哪裏有價錢不高,但房間內外有地方可停放艾魯麥斯,又附帶浴室的旅館。於是他們議論紛紛地討論這,有人說「那裏比較好」,又有人表示「不,這家比較好」。就在這個時候,從人墻後方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我家符合你的條件喲!」

人們讓出一條路,一名女孩跑到前面來。是個年約十一、二歲,有著一對大眼睛的短發女孩。

所有人停止議論,註視起這名女孩,而女孩則向眼前的奇諾敬一下禮說:

「你好,旅行者,我叫做『小櫻』。」

「你好,我叫奇諾!這是我的夥伴艾魯麥斯。」

奇諾笑嘻嘻地回答,「你好。」艾魯麥斯也對她回禮。

小櫻直盯著奇諾看,並雙手抱拳地問:

「我爸媽就在前面不遠處經營旅館。我想你一定會喜歡那裏的,要不要過去看看?」

奇諾露出詫異的表情,馬上又笑瞇瞇地說:

「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好的,請多多指教。」

聽到奇諾跟艾魯麥斯這麽說,小櫻露出笑容用力點頭。

「好!」

奇諾在小櫻的帶路下,推著艾魯麥斯慢慢前進。

途中她還把大衣脫掉,掛在艾魯麥斯的在貨架上。奇諾穿著黑色夾克,腰部系著皮帶,她稱之為「卡農」的帶手操作式掌中PATHADA,則收在掛在右腿上的槍套裏。

「對了,奇諾。」

小櫻擡頭看著奇諾說道。

「嗯?」

「『奇諾』這名字既簡短又響亮,而且很好叫,是個很棒的名字耶!」

「謝謝,我以前也那麽認為。」

聽到奇諾這麽說,小櫻路出有點詫異得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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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Empty 回復: 時雨澤惠一 - 奇諾之旅

發表 由 lung 周日 6月 18, 2017 10:36 pm

「以前?那現在呢?」

奇諾笑了一下,然後低頭對小櫻說:

「現在也是啊,我仍覺得它是個好名字。不過,小櫻。這個名字也很響亮啊,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嗎?」

小櫻靦腆地說:

「這是花的名稱,是一種盛開在春天,漂亮的粉紅色花朵。」

「這樣子啊……」

奇諾簡短地說道。小櫻這次則撅起嘴說:

「可是啊,我朋友都叫我『小鷹』或『鸚鵡』來取笑我,我快被煩死了。」

「……」

看到奇諾遙望遠方沈默不語,艾魯麥斯問到:

「你怎麽了?奇諾?」

奇諾馬上說:

「沒事。」

然後又接著說:

「很難解釋。」

不久奇諾她們抵達了旅館。

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裏裏外外都打掃得很整潔。一對站在櫃臺的年輕夫婦向奇諾她們打招呼。

「歡迎歡迎!這裏已經很久沒有外地的客人來光臨呢!」

「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也是這家旅館的經營者兼負責人,而且還兼任這附近的導遊哦!而我則是最具潛力的實習生。」

小櫻如此說道。奇諾笑瞇瞇地打招呼,並向他們介紹艾魯麥斯。

「你想住什麽樣的房間?」

小櫻的母親向奇諾問道,而小櫻快速地看過櫃臺登記簿說:

「一樓那間門很大的房間空著嗎?」

母親點點頭。

「就住那間吧!這樣艾魯麥斯要出入也比較方便。」

奇諾跟艾魯麥斯被帶到小櫻提議的那個房間。正如小櫻所說的,那裏的確很方便艾魯麥斯進出,而且不必改變方向就能直接從另一扇門走出戶外,是一件很方便的房間。小櫻問奇諾覺得這個房間怎麽樣?她回答非常滿意。

「馬上就要吃午餐了,待會兒請你到餐廳去。在大廳右手邊,畫有一個大橡樹的那扇門就是了。」

「謝謝,我馬上就過去。」

小櫻離開之後,艾魯麥斯對著把行李從載貨架卸下來的奇諾說:

「我怎麽覺得跟過去的傳聞大不相同啊?」

「沒錯,我也嚇了一大跳呢!」

艾魯麥斯稍微降低音量,用正經八百的語氣說:

「我說奇諾,這些服務會不會待會兒就全變了樣啊?或許就是這種差距,才讓旅行者感到極度不滿呢?」

「他們會這麽有心機嗎?……不過,就算真的那樣也沒關系啦!我先去吃飯,吃完飯後再到街上繞一繞,或許就正如你說的呢!」

奇諾苦笑著說完,便走出房間。

享受過非常可口的午餐之後,得知奇諾想到街上看看,小櫻自願免費當她的向導,奇諾也很感激的接受了她的好意。

奇諾卸下掛在艾魯麥斯後輪左右兩側的置物箱,請小櫻去拿個坐墊過來,舖在載貨架上,就完成了一個速成的後座。

小櫻側坐在上面,奇諾要她在行進中把手環住她的腰,但是千萬不要碰她右腿上的「卡農」。

奇諾第一個請她帶路的地點,是能夠檢查艾魯麥斯狀況的機械工那裏。

原本在修理汽車的中年機械工欣然地答應了奇諾的請求。他從頭到尾仔細地檢查艾魯麥斯,然後把相當老舊或損壞的零件,及狀況不佳的地方全都找出來。

「嗯?這是怎麽回事?」

機械工看到艾魯麥斯引擎旁邊少了一顆螺帽,向奇諾問道。

奇諾因為難為情而語焉不詳,於是艾魯麥斯便替她解釋:

「是奇諾用PATHADA打的,她說這樣就不會脫落了。」

「開槍打的?」

「因為固定的螺絲帽怎麽都拆不下來,奇諾就將PATHADA減低一些火藥量,對著被硬化的錫粉包住的螺絲帽的角角射擊。我曾勸過她最好不要這麽做的。」

機械工再次面向奇諾,然後用詫異又冰冷的表情說:

「旅行者……你行事的作風很豪邁,不過我實在無法茍同耶!」

「你說得對……真是抱歉。」一聽到奇諾這麽說,

「大叔,你再多講她幾句啦!」

艾魯麥斯又半認真地說道。不久機械工用滿是油汙的臉微笑著說:

「不過應該還是能修啦!旅行者,你就跟小櫻到旁邊和個茶等我吧!那麽要開始動手羅,艾魯麥斯。」

「一切就有勞你了!」

艾魯麥斯開心地說道。

奇諾跟小櫻則坐在機械工店門口的長板凳上喝茶。頭頂著美麗的晴空,和絢的陽光也照在她們身上。

「他是個細心、技術又好的人。很難得看到艾魯麥斯那麽開心地讓人家修理喲!」

聽到奇諾這麽說,小櫻擡頭看著身邊的奇諾,並開心地說:

「太好了。」

奇諾又補了一句。

「而且他還會狠狠訓客人呢!」

小櫻嘻嘻地笑了起來。

「茶也很好喝呢!」

奇諾剛講完這句話,

「旅行者,歡迎光臨我國!」

鎮民從車窗揮著手,笑嘻嘻地從她面前通過。

第二天早上,奇諾在天明時醒來。

她把修理後如新車一般,還在熟睡中的艾魯麥斯留在房間裏,獨自來到了旅館附近的小公園。天空萬裏無雲,而且是個大晴天,聳立在城鎮北方的高峰,看起來離這裏更近了。

奇諾在那裏跟往常一樣活動筋骨,從簡單的運動到格鬥訓練,然後利用沒有裝子彈的「卡農」做了好幾次拔槍練習。

就在奇諾擦汗的時候,有位正在慢跑的男子跑向她。他笑嘻嘻地跟奇諾打招呼,奇諾也跟著回禮。男子詢問奇諾對這個國家的印象如何?

奇諾很坦白地回答說,很多地方跟她過去所聽說的傳聞截然不同。聽到她這樣說,男子苦笑著說「我想也是」。他表示以前真的是很糟。

男子指著「卡農」問奇諾最近是否有幫它徹底維修。奇諾搖搖頭,於是男子告訴她南區那邊有個技術不錯的PATHADA鐵匠,可以過去看看。並且在地上畫了簡單的地圖做說明。

奇諾向他道謝,男子說:

「跟你願意進入這個國家比起來,這點事算不了什麽喲!」

話一說完,他就笑嘻嘻地揮手道別離去。

「南區的PATHADA鐵匠是嗎?我知道了,我們就去南區,那裏的公園很美喲!」

吃過早餐之後,奇諾詢問小櫻是否願意幫她帶路,小櫻則爽快的答應了。奇諾向她道謝,不過小櫻卻稍稍認真地說:

「能夠滿足客人的要求,可是向導的工作。」

跟昨天一樣,兩人乘著艾魯麥斯抵達的地方,是靠近南方城墻的一家小店。小櫻大聲朝裏面喊「有沒有人在啊!」過不了多久,從裏面走出一名個頭矮小、禿頭、臉色又難看的老人。

「本店今天休息。不,是休到明天。請你們後天再來好嗎?」

原本在睡覺的PATHADA鐵匠,板著臉孔說道。

此時小櫻開口說話了。

「這位奇諾是個旅行者,只待到明天就要離開了。可以請你幫她修理PATHADA嗎?」

PATHADA鐵匠路出意外的表情說:

「旅行者?」

小櫻點點頭,他看了一眼奇諾並粗魯地問道:

「哪一把?」

於是奇諾從槍套裏拔出「卡農」,一時之間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接著,鐵匠輕揮手指,示意奇諾把PATHADA拿給他看。拿過來之後,他依然板著臉孔反復檢視。口中還念念有詞地說著:「天哪!」

「……好,我知道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幫你把它大修一番。」

PATHADA鐵匠並催促奇諾拿出其他的零件。奇諾道謝些之後,就把「卡農」的預備零件跟幾個空槍管交給了他。

「它似乎有點走樣了,我會從骨架調查的。必要的話還會把零件換掉,所以可能會花點時間。大概要中午過後吧?你們可以先去公園逛逛,那裏正舉辦慶典哦!」

PATHADA鐵匠說著,從掛在墻上的幾把PATHADA裏面挑了一把,那是四五口徑的聯動式擊發左輪槍,也把裝在半月形彈夾上的子彈遞給了她。

「這是代用品,雖然在這個國家用不上,你還是暫時佩在身上充個數吧!」

旅行者跟MOTORADO及女孩道完謝便走出了店外。而老人看著剛剛接手的掌中PATHADA,然後在空無一人的店裏小聲說道:

「驚人……真的很驚人,活得久果然有價值呢!」

距離那家店不遠處有一座大公園。裏面除了有森林的樹木之外,還有水質幹凈的沼澤跟水池,還有幾棟木造的簡單房子,供小孩子在裏面玩耍。

公園的一角有個露天劇場!人們全聚集在那裏。

奇諾、艾魯麥斯以及小櫻到達那裏的時候,舞臺劇早就上演了。小櫻跟奇諾她們解釋說,這個舞臺劇是由市民們演出,籍以教導孩子們了解國家歷史的。

奇諾表示自己對歷史很有興趣,小櫻就跟她說:「那我們過去欣賞吧!」

她們倆和MOTORADO就排在人潮的最後方。結果人潮中有個人認出奇諾是個旅行者,便表示願意讓她擠到前面看。接著又有一個人如法炮制,後來另一個人也笑嘻嘻地讓出位子。結果奇諾她們跟好幾個人道過謝之後,就在觀眾席視野最好的地方觀賞。

奇諾有點不好意思地坐在位子上,艾魯麥斯則是用腳架立著停放在她身旁。舞臺劇早已開始。正當奇諾設法融入劇情的時候,舞臺旁負責解說的男子突然說:

「暫停一下。請暫停!……對不起。不過請暫停一下!坐在那邊的,該不會是昨天入境的旅行者吧?」

舞臺上下的人全都望著奇諾。小櫻馬上站起來說:

「沒錯!她剛剛說想看舞臺劇!所以我就帶她來看了!」

小櫻這麽一回答,周遭的大人們馬上響起一陣歡呼,而且自然而然地拍起手來,就連舞臺上的演員也跟著拍手,還用手指吹口哨。解說員說:

「在場的各位,不知我這個提議如何?本劇剛開始沒多久,可否籍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為旅行者她們從頭再演一次呢?」

驚訝不已的奇諾跟艾魯麥斯四周紛紛響起「沒問題!」「好主意!」的回答。然後大家又開始鼓掌。一名年輕女子站起來說:

「這次大家要仔細看好我兒子的演技喲!他是演從左邊算來的第三棵樹!」

他大聲喊著,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而奇諾也站起來環顧四周,向大家鞠躬致謝。

「好——就這麽決定!」

解說員一說完,舞臺上便開始準備重新演出。奇諾又坐回板凳上。

「我嚇了一跳耶!」

奇諾看著小櫻說道。

「我也一樣。」艾魯麥斯也說道。

「歡迎來到我們國家!」

小櫻滿臉笑容地說道,而舞臺劇也正式開始了。

這出舞臺劇是描寫這個國家的創立過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國度,有一群遭受迫害的人,他們曾逃到無數個國家,但是沒有一個國家肯收留他們。

經過漫長的顛沛流離,他們終於迷失在深邃的森林裏。

可是大自然的恩惠卻拯救了這群飽受饑餓的人們,而且森林並沒有厭惡他們的人民,於是他們決定把這裏當作永久定居地,並成立一個新的國家。

之後,歲月不斷流逝。

「然後,我現在就在這個國家裏,站在這個過程的最前端。」

在觀眾的掌聲中,小櫻喃喃自語地說道。

「旅行者,請務必跟我們一起用午餐。」

由於這個要求的人們太多,讓奇諾他們感到相當困擾。到最後不得不參加舞臺劇演員的慶功宴。

大家聚在公園裏烤肉,奇諾詢問自己有什麽可以幫忙的,結果就讓她負責生火。奇諾不一會兒就把火生好了,接下來則是負責烤肉。她靦腆地穿上大家遞給她的圍裙,然後大顯身手地烤著幾十串烤肉。

艾魯麥斯看著奇諾說道:

「你挺開心的嘛!」

宴會結束之後,奇諾一行人在公園繞了一圈,然後又回去PATHADA鐵匠的店。

「修好了喲!」

PATHADA鐵匠擡起頭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並且從座臺上伸手拿起用布包著的「卡農」。他用眼角布滿皺紋的藍眼看著奇諾,同時把包在布裏的「卡農」的槍托對著奇諾交給她。

「這是一把很棒的PATHADA,要好好珍惜它。」

「謝謝你。」

奇諾收下之後,不斷地拉擊鐵扣扳機做確認,這時候她的神情也開始有些變化。

「太神奇了……狀況比我剛拿到它的時候還要好。」

「是嗎?」

PATHADA鐵匠口氣粗魯地說道。

「非常謝謝你,請問費用是多少呢?」

「不需要。」

「咦?」

PATHADA鐵匠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擡起頭詢問奇諾。

「你是PATHADA的有段者吧?」

「嗯,是的。」

「有件事想請問你一下……」

「請說。」

「以前我教的學徒裏,有個自稱是『師傅』的人,也是個槍法神準的有段者。我這個學徒雖然是個旅行者,可是所到之處都會惹麻煩,也因為槍法太好而引人側目,在許多國家不是遭到仇視,就是倍受感激……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說這個人如果還活著,年紀應該也蠻大了。」

「……」

「旅行者,你認識那個人嗎?」

奇諾看了一眼「卡農」,把它收進槍套裏。然後直視著PATHADA鐵匠說:

「不,不認識。」

PATHADA鐵匠微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我不收你錢,還有……」

坐在椅子上的他轉了個身,拿起一只放在桌上的木箱交給奇諾。

「請你打開來看看。」

「?」

奇諾打開木箱,裏面放著一把掌中PATHADA。

是一把細長的二二口徑自動手槍,下方還有調整重量的砝碼,槍管還是正方形的。

這把槍感覺像是左撇子用的,保險、滑套鎖、彈匣扣都位於左側。木箱裏有預備的彈匣跟零件。口琴形狀的滅音器、使用滅音器時的滑套鎖、專用清槍工具、槍套等等一應俱全。

「好棒的一把槍,這種型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奇諾如此說道,PATHADA鐵匠也點頭說:

「它誕生的當時被稱之為『森之人』,堪稱是二二口徑代表型的掌中PATHADA。」

「哦~那它很貴重耶!」

奇諾感慨萬千地把木箱還給PATHADA鐵匠,對方卻小聲的說:

「我希望你能夠使用它,請收下。」

奇諾驚訝地擡起頭來,老人靜靜地說:

「我以前旅行的時候,一直把它佩在腰際。它也保護過我好幾次。不過我已經幾十年沒用它了,畢竟我年紀大了,也無法出去旅行……那家夥還可以用,讓它跟著我一起腐朽實在太可惜了,我希望能讓它再跟過去一樣,出去看看這個世界。」

「是嗎……可是……」

「你願意收下吧?」

「這……」

「你應該會收下吧?」

「……我……」

「你會收下它吧?」

「……我知道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聽到奇諾這麽說,PATHADA鐵匠露出仿佛賭博賭贏了錢似的笑容。接著他突然站起身來,大聲地說:

「很好!這樣才對!跟我來,我教你怎麽使用它,也順便幫你調整槍套跟槍托。走吧!」

然後老人突然硬拉著奇諾,往店裏面掛有「試射室」招牌的地方走去。

店裏頭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小櫻跟艾魯麥斯。

「我先打電話回櫃臺說我們會晚點回去。」

說完,小櫻就到附近的店家借電話,奇諾跟艾魯麥斯則在街道的一角等待。此時已是傍晚時分,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小。

「想不到他竟然會要我練習那麽多槍。」

喃喃自語的奇諾,手上那著裝有那只木箱的袋子。

PATHADA鐵匠規定奇諾必須練習三百發子彈左右才準離開。而他則利用這段時間幫忙改造槍套,讓它能夠掛在皮帶後面。最後奇諾離開店裏的時候,他帶著非常滿意的表情目送他們離開。

「不錯嘛,但我可就閑的要命了!」

艾魯麥斯語帶諷刺地說。

「抱歉讓你等那麽久,不過這次不是我害的哦!」

「知道啦!」

奇諾輕輕拿起袋子問:

「這個該怎麽辦?」

「你就用啊,難得人家那麽好意送你。」

「你說的還真簡單,要是被師傅看到我佩戴二二口徑的自動式手槍,你猜師傅會說什麽?」

「什麽也不會說,直接開槍打你。」

「……」

「你怕被師傅看到對吧?別被看到不就得了?」

艾魯麥斯若無其事的說道,奇諾則說:

「我總覺得自己老是被那個人看透耶!」

「真同情你的遭遇……話說回來,你幹嘛要說不認識師傅呢?」

艾魯麥斯問道。奇諾老實地回答:

「師傅曾交待過,如果將來有人問起的時候,我就得那麽回答……」

「喔~原來如此,師傅有考慮到你的安全啊!」

艾魯麥斯欽佩地說道,而奇諾則納悶地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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