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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司書 第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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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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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4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序章 悲壯終結的開始
序章悲壯終結的開始

淩晨時分,離拂曉大約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東方的水平線染成一片赤紅,星光也自天際消失。

空氣雖然冰冷,但卻晴空萬裏。連續冷了好幾天,想必今天會是許久未見的溫暖天氣。

街道上依稀可見此起彼落的燈光。現在是早起之人都已經起床的時間帶,陣陣白煙自面包店的煙囪冉冉上升。今天第一班運輸船已到達港口,船員們正忙著卸貨。

邦特拉過去神島嶼館下街,今日也是一如往常的光景。

此時忽然出現一名與平和街景完全不搭,令人不寒而栗的人影。此人站在打烊的啤酒屋屋頂上,凝視著威嚴聳立于街道與島嶼中央的邦特拉圖書館。

「終于是時候了。」

人影喃喃自語。那是一名全身穿著黑衣的女性,穿著長袖禮服,套著白色手套,頭戴一頂附有蕾絲面罩的黑帽,全身包得密不通風,手上拿著一把刀身以石頭打造的奇妙短劍。

她是能延續人類故事的追憶戰器逝去石劍夜,別名拉斯哥爾=奧塞羅。

「這次真是非常突然,露魯塔=庫沙庫納。」

拉斯哥爾如此說道。要是旁邊有人聽到這句話,肯定會不知所雲吧。因爲不論是邦特拉圖書館或是街上人們的模樣,完全不見任何異狀。隱約聽得到主婦或傭人庖丁的微弱聲響,面包店散溢出剛出爐的招牌面包香味。

早上第一班船將新鮮的蔬菜與肉類送往市場。裏頭裝滿『書』的箱子,則由上早班的一般司書與見習生們運往邦特拉圖書館。

在這平和的氣氛下,拉斯哥爾再度開口。

「無論如何,這恐怕會成爲世界上最浩大的事件。在那一刻即將到來的今天,日子是否過于平凡了些?這對能知曉一切的在下而言,實在不太協調。」

一陣沈默之後,拉斯哥爾面無表情地笑了笑。

「話說回來,這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話題,還請您毋需介意。僅是在下自身的感歎罷了。」

拉斯哥爾究竟是在和誰說話呢?周遭並無半個人影,拉斯哥爾的視線始終注視著邦特拉圖書館。

「在下僅能徹底做一個旁觀者。若這將是最後的結局,在下也只能靜觀其變,沒有插嘴的余地。」

拉斯哥爾笑著說。

日期是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二日,正確的時間是早上五點零七分。

這一瞬間,世界究竟會發生什麽事呢?

知道這件事的,在地上唯有拉斯哥爾=奧塞羅一個人。

無論是武裝司書還是神溺教團的任何人,都不知道現在所發生的事,以及即將發生的事;就連管理邦特拉圖書館秘密的馬特阿拉斯特、樂園管理者明斯,甚至于代理館長哈缪絲,都認爲今日會是一個風平浪靜、平凡無奇的日子。

「在下曾聽某人說過這句話,好像是馬特阿拉斯特先生。」

拉斯哥爾繼續說。

「所謂的無異常狀態,包含三種情形。一則是真的沒發生任何事;二則是異狀事先被防堵;以及沒有察覺到異狀的第三種情形。

一般的武裝司書或世界上的人們,應當屬于第一種。

至于哈缪絲、馬特阿拉斯特、尤奇佐納、尤莉、邦伯,以及樂園管理者明斯,則是屬于第二種。

然而實際發生的情況卻是第三種。」

拉斯哥爾一個人繼續獨語。

「爲何如此嚴重的事態,竟然完全沒人發現?難不成是刻意不想察覺?即便是長久以來觀看人類故事的在下,也不得不感到不解。

肯定是人們不願意察覺,因爲雙眼被完美的謊言與策略蒙蔽,以致沒能發現潛藏于其中的真實。」

拉斯哥爾突然低頭看著腳下。底下是兩個星期前,武裝司書們一同歡度總結一年時光的啤酒屋。奧莉薇亞、馬特阿拉斯特、哈缪絲與武裝司書們齊聚一堂,那是一場混雜著欺騙者與被欺騙者的虛言者之宴。

「話說那場虛言者的宴會,不是正適合作爲終結此故事的盛事嗎?表面愉悅但事實上卻是荒謬至極。」

拉斯哥爾的表情因爲薄紗遮掩而不得而知,然而毫無疑問的,此時的拉斯哥爾帶著嘲笑。不,不只是現在,在這兩千年的時光裏,已經替換無數身軀的拉斯哥爾,臉上總是露出沒有表情的笑容,那或許算是對人類的一種嘲笑。

「借著欺騙人類,而想要達成某種目的馬特阿拉斯特;假裝被欺騙,而准備迎接勝利的奧莉薇亞。不管是誰,都極其愚昧。

因爲不管如何欺騙、如何隱瞞,真實終究存在。在真實的面前,不論是多麽巧奪天工的謊言都無所遁形。」

喃喃自語的拉斯哥爾似乎察覺到什麽,像在和誰說話似地開口:

「喔,您終于發現了吧?馬特阿拉斯特先生。」

她說話的對象並不在現場,連個聲音也沒聽見。

「您是否全盤了解了呢?沒錯,在真實的面前,所有的謊言都顯得不堪一擊。」

拉斯哥爾靜靜地發出一陣深沈的嘲笑,然後像是融入屋頂般地消失不見。

在拉斯哥爾的身影消失的兩個多小時後。

邦特拉過去神島嶼響起緊急召集的緊報鍾聲,那是宣告圖書館最高危機等級的鍾聲。

時間是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二日,一個平凡無奇的冬天。在今天之前,悠久的故事仍持續進行,武裝司書搜集『書』、加以保護;神溺教團則培育出至極幸福者的『書』,將它奉獻給天國。兩邊時而戰鬥,時而互相協力,持續保守秘密。

不難理解拉斯哥爾感到不協調的理由,因爲這個即將終結兩千年光陰的早晨,也未免太平和了。

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二日,邦特拉圖書館的曆史將在今天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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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4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第一章 戰敗者的孤獨苦鬥
第一章戰敗者的孤獨苦鬥

這天早晨,他被遠方傳來的鍾響吵醒。他當然記得這種聲音,之前他曾聽過兩次。

第一次是一年九個月前,摩卡尼亞=弗魯路叛亂時;第二次則在大約一年前,蒼淵咒病大亂時。這道鍾聲對曾在邦特拉圖書館與武裝司書戰鬥的他而言,實在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艾恩立凱=畢斯海爾踢開毛毯,從床上跳了下來。此刻他人在一間面對館下街大馬路的狹窄房內。

「發生什麽事?」

艾恩立凱把頭探出窗外,然而從這裏恰巧無法直接看到邦特拉圖書館。艾恩立凱急忙穿上上衣,從飯店的走廊沖了出去。以他本身的能力,要從窗戶一躍而下不成問題,但是此時的艾恩立凱卻隱藏住自己的魔法能力。不光只是雷擊的能力,就連任何超越常人的動作也全都不外露。

他從飯店正面玄關沖出道路。周圍聚集了許多和艾恩立凱一樣,面露不安表情並四處張望的一般市民。

「又來了嗎?」

「不是已經沒有恐怖分子了嗎?」

人們交頭接耳,他們會畏懼也是情有可原。一年前的大亂,如今還深刻地留在人們的腦海裏,大家都在擔心或許會再度發生波及一般市民的戰亂。

「你知道發生什麽事嗎?」

住在同一飯店的房客這麽問。

「不知道。」

對方搖了搖頭,並非撒謊或是隨意搪塞。艾恩立凱雖然比一般市民了解邦特拉圖書館內部的事,但他完全不明白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撞了過來。艾恩立凱理應不受這小小的沖擊力道影響才是,但卻誇張地跌了一跤。他爲了隱瞞自己的能力才故意這麽做的。

「抱歉!你沒事吧?」

從後頭撞上來的人是一名穿著西裝的男子。從背部傳來的觸感,他確定對方是個能夠使用肉體強化魔術之人。

「你還好吧?」

「嗯。」

穿著西裝的男子一把拉起艾恩立凱。

「因爲發生了緊急事故,還請原諒。我先走了。」

男子匆忙跑向邦特拉圖書館的方向。

「他是武裝司書嗎?」

剛剛那位飯店的房客如此問道。

「可能是吧。」

艾恩立凱回答。

他對剛才那名男子有印象,他應該就是名叫葛摩的武裝司書,艾恩立凱曾在馬特阿拉斯特的介紹下和他見過面。然而葛摩在拉起艾恩立凱後,便急忙離去了。

葛摩沒發現他剛才撞到的人是艾恩立凱,因爲艾恩立凱現在的模樣,已經不再是葛摩認識的那個人了。

艾恩立凱曾被具有噬『書』能力的劄托吞食,後來他反倒奪走了劄托的身體,所以武裝司書認識的艾恩立凱,其實是劄托的模樣。

而劄托的模樣現正逐漸産生變化,原本細長的雙眼,如今成了上吊眼;原本修長的臉型也逐漸縮短,鼻梁變低且外擴;就連原本高大的身材,如今也變成一般人的標准。

雖然多少還保留劄托的容貌,但他幾乎恢複到艾恩立凱還活著時的模樣。

這並不是區爲艾思立凱的意志而政變的,而是這一年來的自然演變。雖然不清楚詳細的理由,但有可能是靈魂與身體逐漸合而爲一造成的。

唯有成爲噬『書』證明的透明發色,至今仍未改變。艾恩立凱只在這部分進行染發,恢複成他原有的黑發。

「他好像完全沒有發覺。」

艾恩立凱一邊看著葛摩的背影,一邊輕聲低喃。

沒有武裝司書見過艾恩立凱原本的模樣,就連死去的洛蘿缇也不知道。只要他不使用雷擊的力量,就不會被人發現他的身分。

在二十天前左右,艾恩立凱一直待在過去神島嶼。

他知道武裝司書正四處找尋被視爲擊倒神溺教團英雄的自己,也知道一名叫做凱薩莉蘿的女人邀請自己參加宴會。然而艾恩立凱卻視若無睹,徑自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

因爲他打算和武裝司書決一死戰。

打算消滅武裝司書保守的最高機密天國。

「這位先生,既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是回飯店比較安全吧?」

一旁的男子提議。

「或許吧我再觀察一下情況。」

艾恩立凱回答後,兩眼直視著邦特拉圖書館,發現數名跳上屋頂、匆匆跑進館內的人影,還看到才剛起飛的飛機突然轉彎緊急迫降。肯定是突然接獲集合的命令吧。

但裏頭究竟發生什麽事,則完全不得而知。

「我去看看。」

艾恩立凱說完便往前走去,一旁親切的男子雖然想要阻止,但隨即放棄這樣的念頭。

這或許是個大好時機。

艾恩立凱心想:如果武裝司書陷入混亂,趁機潛入也不失爲良策。總之,當務之急得先掌握狀況。

艾恩立凱朝圖書館的方向走去,目的是爲了與武裝司書一戰。

他確實曾是洛蘿缇最要好的夥伴。艾恩立凱沒有個人恩怨,司書裏還有不少他敬佩、友好的夥伴們。

不過,只能和他們戰鬥了。唯有毀滅天國,艾恩立凱的戰爭才能劃下句點。

艾恩立凱緩緩走向仍在鳴放鍾聲的邦特拉圖書館。

一年前。

蒼淵咒病大亂結束後,艾恩立凱人在持續混亂的伊斯摩共和國。在戰鬥結束的三天後,他將洛蘿缇的『書』與寫有殺害卡酋亞的信,送至邦特拉圖書館。

如此一來,也算盡了和武裝司書們的情義吧,之後的事一概與艾恩立凱無關。

後來,艾恩立凱漫無目標地走在伊斯摩共和國境內,這段期間和誰見了面,又做了什麽事,艾恩立凱都不記得了。

勝利讓艾恩立凱喪失了一切,他失去了可說是他一切的洛蘿缇,就連和神溺教團決戰的目的也消失了。

已經沒有理由回去那個洛蘿缇早已不存在的邦特拉圖書館,和神溺教團的戰爭已經結束,他不再向往平和的生活。之所以期望沒有戰爭的生活,是爲了讓洛蘿缇感到放心。

雖然困惑,但腦海裏想的盡是戰鬥。因爲這是艾恩立凱唯一能做的事,除了戰鬥之外,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無能爲力;除了戰鬥之外,他無法想其它事情。

真是有夠蠢的,他如此自嘲。

洛蘿缇應該會希望艾恩立凱能過著平穩的生活。明知如此,但卻無能爲力,因爲洛蘿缇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即使過著平穩的生活,洛蘿缇也無法感到高興了。

他一味地尋找戰鬥的對手,但卻苦尋不著。

就在此時,腦裏傳來一個訊息。是武裝司書之一的米蕾波可=凡蒂兒的思考共有。

(艾恩立凱好久不見。我是武裝司書晚輩米蕾波可=凡蒂兒。不知您人在哪裏?)

艾恩立凱並沒有傳回思考,因爲就算回傳了,他也不打算回答。

(大家正在尋找您的下落。我們准備給您拯救武裝司書與世界的謝禮,以及符合您立下大功的待遇,或許無法完全滿足您的要求,但懇請您與我們連系。

關于洛蘿缇的不幸我完全可以體會您的心情。但還懇請您勿因此自暴自棄,我想這也是洛蘿缇的希望。)

艾恩立凱心想:少來了,像妳這種人哪能體會我的心情。

(另外,我們已查清有關神溺教團所信仰的天國。雖然尚未掌握確切的證據,但推論天國只是古代信徒捏造的傳說,是基于幻想而形成的産物。

我們會加以鏟除神溺教團的余黨,關于神溺教團的複活,也請您無需擔心。最後期待您的連系。)

思考共有被切斷。艾恩立凱覺得這個能力真是沒格調,居然大剌剌地闖入一個想要獨處的男人腦中。

「原來神溺教團被消滅了。」

艾恩立凱低語。既然如此,戰爭已宣告結束,艾恩立凱該做的事也結束了。

心中沒有半點喜悅,神溺教團一旦消滅,就等于喪失了戰鬥的對手。

當時艾恩立凱獨自坐在一間位于髒亂市鎮內的便宜酒吧,外表與流浪漢無異。酒客與店員都對他投以厭惡的目光。艾恩立凱覺得這落魄的下場,正符合他現在的心境。

「酒。」

艾恩立凱向酒吧老板吆喝,老板假裝沒聽見。艾恩立凱一陣自嘲,直接把殘余在酒瓶裏的酒一口幹了。

當場喝個酪酊大醉也不錯。話說回來,自己早就死了。他一邊這麽想,一邊把酒瓶摔到地上。

艾恩立凱趴在桌上,閉上雙眼。

(武裝司書滅亡後,世界將會脫胎換骨。我所冀望的新世界,將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張最不想看到的臉利用艾恩立凱、殺害了洛蘿缇的卡酋亞。

(我要把洛蘿缇和你的『書』一起帶往天國,在浩瀚無盡的天國角落,或許會有你的容身之處。)

他曾這麽說,雖然那是自己最不想聽到的話。

艾恩立凱想起卡酋亞被那道劃開天際的巨大雷擊命中前的臉孔,那是一張准備受死,卻滿懷自信能獲勝的表情。

「不對。」

艾恩立凱低喃。天國不單單只是人的幻想,若只是幻想,他不應該露出這樣的表情。卡酋亞有百分百的把握,天國的確存在,存在于某個地方。

「米蕾波可,妳錯了。」

艾恩立凱站了起來。終于找到對手的艾恩立凱,臉上浮現許久不見的笑容,然而表情卻介于正常與瘋狂之間。

「天國必定存在。」

一旁的酒客搖動椅子,紛紛閃避。

一年後。

艾恩立凱動身前往邦特拉圖書館,走在邦符拉過去神島嶼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悠哉的聲音。

「這位看起來像壞人的先生,可以請教一下嗎?」

一名穿著睡衣、腳踩拖鞋的女人主動向他攀談。一見到她,他立刻心想:沒想到還能碰到這號意外的人物。艾恩立凱隨即把「好久不見」這句說到一半的話又吞了回去。

站在眼前的人正是奧莉薇亞=利崔特,是逃出哈缪絲魔手、騙過馬特阿拉斯特的奧莉薇亞=利崔特。

「發生什麽事啦?到處鬧哄哄的,是不是出現什麽殺人魔?」

奧莉薇亞一副若無其事的口吻如此問著。失去記憶的她,現在只不過是個普通人。

「裁縫師,妳知道剛才的鍾聲嗎?」

除了奧莉薇亞之外,還有許多聽到鍾聲跑出來的居民。他們全投以異樣的眼神盯著奧莉薇亞,現場只有她一個人還搞不清楚狀況。

「鍾聲?有聽到啊。怎麽啦?」

「邦特拉的鍾響了耶。」

「那又怎樣。哇~~好冷喔。」

奧莉薇亞一邊打噴嚏,一邊摩擦披著睡衣的手腕。

「妳不知道它的意義嗎?」

「我才剛搬來這裏,完全不清楚耶。」

沈默不語的艾恩立凱終于開口,向粗魯地擤著鼻涕的奧莉薇亞說明:

「那是通告最危急事態的鍾聲,現在對所有武裝司書下達的是第一時間的召集命令。」

奧莉薇亞原本還一臉睡眼惺忪,這才首次睜大了眼睛。

「這下可糟了,發生什麽事啦?」

「我也不清楚,我只看到武裝司書各個神色匆忙。」

奧莉薇亞手托著下巴,沈思了一會兒。

插圖012

「該不會是發生了那件事吧。」

「什麽事?」

艾恩立凱反問她。周圍的人全圍向奧莉薇亞,就算只是盜聽途說也無所謂,大家現在都渴望能獲得任何一絲消息。

「我稍早之前,曾和哈缪絲談過話,她說自己面臨敵人的威脅。」

「到底是怎麽回事?」

艾恩立凱繼續追問。

「大約在兩個星期前,她跟我說有一名來曆不明的敵人盯上她,對方是誰、從哪裏來,則完全不得而知。她這次可能真的有危險了。」

街上的人一陣嘩然。艾恩立凱稍稍想了想,奧莉薇亞說的那位狙擊哈缪絲的敵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那個人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艾恩立凱開口反駁。

狙擊哈缪絲的神秘人物,應該就是繼承『堇色願望』的人。而那位身分不詳的敵人,此刻就在這裏;就是艾恩立凱本人。

八個月之前,艾恩立凱從奧莉薇亞口中承繼了『堇色願望』,因此現在才會與武裝司書們爲敵。

「你憑什麽這麽認爲?你究竟是誰?」

奧莉薇亞一臉不解。

「懶得解釋,我先走了。」

說完,艾恩立凱走過奧莉薇亞身旁。

「裁縫師,妳剛剛說的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妳和代理館長是好朋友嗎?」

周圍的人紛紛追問奧莉薇亞。艾恩立凱趁奧莉薇亞忙于應付之際,背過身離開現場。

九個月前。

艾恩立凱決心與天國一戰,但前途卻充滿了障礙。天國究竟是什麽?位于何處?確實存在嗎?艾恩立凱全都一無所悉。

他不知道對手身在何處,于是陷入了絕望的抗戰。

不,連戰鬥本身都很可笑。艾恩立凱唯一能做的就是尋找線索,漫無目的地四處空轉。

就在這個時候,伊斯摩共和國的街道突然起了變化。艾恩立凱被一名男人叫住,地點在卷弄裏的一間酒吧。

對方是一名素性不良的男人,雖然身上武裝著槍械與誇張的劍器,但一眼就可看出是個戰鬥生手。男子粗魯地遞出一張相片。

「老兄,你認得這女人嗎?」

艾恩立凱睜開眼睛,他當然清楚認得這女人,她就是被武裝司書保護的蕾娜斯=弗魯路。

傳聞她被沃肯擄走後遭到殺害,然而,艾恩立凱卻曾在她被擄走前,和她見過一面,當時她稱自己是奧莉薇亞=利崔特。

爲何要找這個女人呢?還是這女人原本就活著,搜尋她下落的又是何方人物?

他努力不讓臉上露出疑問與不安的表情。所幸對方是個蠢蛋,似乎完全沒察覺艾恩立凱浮動的心情。

「好像有看過,又好像沒看過」

聽到艾恩立凱暧昧的回答,男人不耐地啧了一聲,把照片收了回去。

「等等,你爲什麽要找這個女人呢?」

艾恩立凱緊追不放,說不定能從中獲得線索。

「這和你無關,她是個從某老頭手中逃走的愛人。」

這家夥恐怕也不知道真正的理由,他應該只是受命于某人。

「可以讓我盡點力嗎?我手頭剛好有點緊。」

「幹我屁事啊,自己去垃圾桶找吧。」

「那這樣如何?」

艾恩立凱一把捏住桌緣,將它整個擰斷,接著緊抓著木頭碎片,瞬間將之化爲木屑。

「你會使用魔法喔。」

「多少會幾招,讓我加入對你不會有損失。」

男人態度瞬間丕變,並往艾恩立凱身上湊了過去。

「你早說嘛,歡迎歡迎。」

男人報上自己所屬的組織,雖然名號一大串,但終究不過是個流氓組織罷了。艾恩立凱報上假名,成爲他的同夥。

當時,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麽重大線索,只要和神溺教團有關什麽都好。他直到發現了奧莉薇亞,才發現自己釣到大魚。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搜查奧莉薇亞的工作順利進行,已經清楚掌握她的行蹤,只需找到她向雇主報告就可以了事。

「老兄,你最近怎麽整個人都變了樣啊。」

一起走在街上的同行小混混如此說道。艾恩立凱的臉這時也持續産生變化,雖然他從去年年末就出現變化的征兆,但直到最近才完全變成有別于劄托的臉孔。

「是這樣沒錯,但你不用在意,這並不重要。」

小混混縮了縮脖子,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

「我完全搞不懂你們這些會使用魔法的人。」

這一個月來,已經查出這群小混混的幕後主使,他們很可能是馬特阿拉斯特雇用的傭兵。他在偶然的機會中,聽到雇用這群家夥的內幕。

問題是,馬特阿拉斯特爲何要找奧莉薇亞?宣告她死訊的人不正是哈缪絲嗎?

隱瞞她活著的消息,卻又暗中追尋她下落的理由是什麽?艾恩立凱頗感興趣。

這時,艾恩立凱的視線停留在一名位于街角、幫人擦鞋的女人身上。

那是奧莉薇亞,或者是蕾娜斯。同行的小混混並沒有察覺,艾恩立凱輕輕把手指伸向他的脖子,放出些許電擊。

「喂、喂,你怎麽了」

小混混往前方倒下,艾恩立凱一邊假裝慌亂,一邊扶住小混混。由于威力極弱,應該不致于留下傷痕,可能只會被誤以爲是突然昏倒。

艾恩立凱讓小混混躺在一旁的長椅後,便徑自離開。

感覺有異的奧莉薇亞立刻停下擦鞋的動作,拔腿就跑。艾恩立凱緊跟在她後頭,追到了巷子裏。

「好久不見了,蕾娜斯=弗魯路,還是該稱呼妳爲奧莉薇亞=利崔特?」

艾恩立凱還搞不清楚她屬于哪個人格,女人從懷裏抽出一把刀,露出盛怒小貓的威嚇。從她的反應來看,艾恩立凱覺得她應該是奧莉薇亞。

「等等,我不是妳的敵人。奧莉薇亞,請先聽我解釋。」

「廢話少說,你是哈缪絲派來的嗎?還是神溺教團呢?」

「兩邊都不是。總之妳先冷靜下來。妳還記得我吧?我曾和沃肯一起見過妳。」

說完,艾恩立凱從手中發動一道小規模的雷擊。一會兒後,奧莉薇亞終于回想起來,露出驚訝的表情說。

「你就是艾恩立凱=畢斯海爾呀,怎麽整張臉都變了。」

奧莉薇亞還沒卸下戒心,可能是怕艾恩立凱聽命于馬特阿拉斯特行動。

「冷靜一點,我不是來追捕妳的,只是要來問妳幾個問題。」

「要問什麽?」

「爲什麽馬特阿拉斯特急著找妳?」

奧莉薇亞與艾恩立凱兩人互瞪著對方,奧莉薇亞放下手歎了口氣。

「在問話前,請先讓我填飽肚子,曆經這一切已讓我筋疲力竭。」

「好吧,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談。」

奧莉薇亞在一間便宜的餐館內,轉眼間擺平了兩人份的牛排。肚子餓、筋疲力竭似乎所言不假。這餐由艾恩立凱買單,現階段他的手頭還不成問題。

這段時間,艾恩立凱叫醒剛才昏過去的小混混,讓他先行回家。當然,他並沒有跟他提起奧莉薇亞的事。

兩人來到奧莉薇亞棲身的貧民窟,互相交換彼此的遭遇。

「我這邊大致就是這樣。」

由艾恩立凱先說。雖然打倒神溺教團,但艾恩立凱還在尋找天國。就在他一面尋找線索之際,又加入奧莉薇亞的搜索。

「我願意相信你。」

聽到奧莉薇亞這麽說,艾恩立凱放心了不少。

「爲什麽妳這麽輕易就相信了?」

「你沒有必要對我撒謊啊。如果你將我視爲敵人,肯定會立刻殺了我吧。」

奧莉薇亞露出疲累的表情笑著說道。看到她的模樣,更讓人對她究竟發生什麽事情感到好奇。第一次見面時,她那目中無人與無所畏懼的心態已蕩然無存。

「我反而擔心你是否會相信我說的話,因爲內容實在超乎常理,誇張到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妳就先說來聽聽吧。」

奧莉薇亞花了很長的時間把話說完,先從她小時候遇到的凡德=魯加談起;接著是被囚禁在神溺教團船上的過去;以及被剝奪記憶、變成蕾娜斯=弗魯路的轉變。

「到此爲止還沒什麽大不了的。」

奧莉薇亞笑著說道。艾恩立凱也曾度過一段波折奇異的人生,他認爲那足以和奧莉薇亞匹敵。

「不只如此,好戲還在後頭。」

奧莉薇亞的戰鬥還沒有就此結束。找回過去的記憶、和沃肯的邂逅、以及活著逃出哈缪絲的魔手。

最後,她與拉斯哥爾=奧塞羅碰面,從他口中得知『堇色願望』一事。

「關于最後拉斯哥爾的部分,我曾一度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想。因爲再也沒有比這更誇張、更荒唐的事了。艾恩立凱,你相信嗎?」

艾恩立凱捂著嘴沈默了好一會兒。

「如何呢?艾恩立凱。」

「我相信,因爲對方的名字叫做拉斯哥爾=奧塞羅。」

「啊啊。這麽一個怪異的小孩,我也心存懷疑。」

「那就相信吧。我相信拉斯哥爾=奧塞羅這家夥。」

艾恩立凱與拉斯哥爾還頗有一段的淵源。艾恩立凱自己的『書』被送至劄托手上,他還主動送來克萌拉與洛蘿缇的『書』。雖然連對方是神溺教團的敵或友都不清楚,但他肯定存在于秘密的核心位置。

這樣的拉斯哥爾開口說天國確實存在,事到如今,事實也隨著奧莉薇亞這個證人的出現擺在眼前。

艾恩立凱不知道這樣的感情是憤怒還是歡愉,他只是感到毛骨悚然,手指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戰鬥終于開始了。這樣的想法使得艾恩立凱渾身起雞皮疙瘩。

此外,艾恩立凱還獲知另一條線索。

那就是毀滅天國的唯一手段『堇色願望』。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啊。」

艾恩立凱笑了笑,竟能同時得知戰鬥的對手與獲勝的手段。

「想必是個值得我們歡笑的日子,你似乎是值得托付這一戰的人。」

「除了我之外,還會有誰嗎?」

「的確如此,除了你以外,不作第二人選。」

如此說完後,兩人互相笑了笑。

那天晚上,艾恩立凱睡在奧莉薇亞的床上。既然艾恩立凱在找奧莉薇亞的下落,自然不能和她一起在街上閑晃。

「天國究竟是怎樣的地方。」

艾恩立凱問著。兩人並肩坐在一張單人床上,艾恩立凱坐在枕邊,奧莉薇亞則盤腿坐在腳邊。艾恩立凱繼續說:

「就目前所知,天國是一個收集至極幸福人類『書』的場所。武裝司書扶植神溺教團,將幸福人類的『書』送往天國。兩者一邊互相協助,一邊保守秘密。但這究竟是爲了什麽?」

「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奧莉薇亞聳了聳肩。

「我所知道的,不論是武裝司書還是神溺教團都是一丘之貉,都是想抓到我們,毀掉我們人生的家夥。」

「守護天國秘密所爲而來?天國究竟是爲了什麽目的而存在的?」

艾恩立凱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

「這還需要說嗎,和神溺教團那夥人一樣啊。他們肯定是死後想進天國,就只爲了這個目的。」

奧莉薇如此回答。

「是嗎但我並不這麽認爲。」

「爲什麽?」

「那幫人雖然是群惡徒,但還保有一部分的純潔。雖然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但目的絕不是爲了私欲或是自己的利益,他們一心只爲了盡義務。」

哈缪絲=梅瑟塔或許是例外,但那女人除了戰鬥之外,也不抱有任何的私欲。

「是嗎?」

「我和武裝司書的關系比妳還深,所以我知道。

那幫人之所以強,是因爲他們抱持著義務與責任感,這是神溺教團所欠缺的、武裝司書所獨有的強大力量。

若貪圖私欲,武裝司書恐怕只是個薄弱的組織。」

「那又怎樣。」

「守護天國絕非爲了一己的私欲,因爲那是他們應盡的義務。只是不知這項義務裏隱含著什麽樣的內幕。」

「原來你是這麽想,但我卻一點也不明白。」

「說得也是。」

艾恩立凱和武裝司書正義的一面有關,而奧莉薇亞一路走來,卻只看到負面的武裝司書。所見一旦不同,結論也會有所差異。究竟誰才正確,現在兩人都還不知道。

「總之,如果無法發掘天國的真實面,就無法戰鬥。」

奧莉薇亞搖了搖頭。

「在這之前,我們得想辦法活下去。不活下去又要如何談戰鬥。」

艾恩立凱也深表贊同。

之後,兩人開始研商對策。

「你不是和武裝司書有些淵源嗎?那你能否回到邦特拉圖書館,尋找搜集相關的情報?」

艾恩立凱左右搖了搖頭。

「不行,妳一旦被抓到,或是妳的『書』被發現,哈缪絲他們肯定會立刻來取我的小命。」

「我覺得是你的話,肯定有勝算耶。」

「不。正面沖突的話,我恐怕沒有勝算可言。」

艾恩立凱冷靜地做出判斷。

和哈缪絲對決一定沒有勝算,即使是馬特阿拉斯特,想要和她打成平手都很吃力;更何況還得對付尤奇佐納與邦伯。

就連打倒卡酋亞那從天而降的雷擊,在這幫人面前也發揮不了作用。再加上還有發動前得先花上三十秒的時間,以及天空上得有雲層等不利條件。

「或許能和其中幾人打成平手。然而,光是如此是沒有意義的,得早一步觸及秘密的核心才行。

然而,在這之前,一旦被那幫人發現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總之,只要能隱藏你存在的事實就可以了吧。包括和我見面,以及你想要與天國一戰的企圖。」

「是沒錯,但有辦法嗎?」

「我會想出可行的方法。」

兩人花了數個小時商談。艾恩立凱並不擅長于詐術,所有的策略幾乎都是奧莉薇亞出的點子。

「騙過馬特阿拉斯特,消除記憶隱瞞有關我的事。」

這是如履薄冰的作戰策略。就連獻策的奧莉薇亞也沒有信心能成功,然而事到如今也別無它法了。

「即使我失敗,你也別因此而喪氣。」

「嗯。」

艾恩立凱點了點頭。即使奧莉薇亞失敗,她還是爭取到時間,這就夠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爭取時間,之後的事全交給你了。萬一連你也失敗了,務必找到繼任的人選,只要不讓打倒天國的意志與其手段中斷,總有一天絕對會成功的。」

「我知道。要是我被殺了,而妳還活著的話,妳也得傳承給某人。」

「希望雖然不大,但我會盡力而爲。」

到此,談話頓時中斷。除了戰鬥之外,沒有兩人共通的話題。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股冗長的沈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應該還有其它能做的事吧,但他們似乎沒有那種閑情逸致。

突然,奧莉薇亞開口問。

「洛蘿缇那女孩死了嗎?」

「嗯。」

「真是可惜,那麽好的一個孩子。」

「嗯。確實是如此。」

沒辦法再繼續談下去。對艾恩立凱而言,要他說出口實在太沈重。奧莉薇亞似乎也察覺艾恩立凱的心情。

「嗯,那個叫沃肯的男人也死了吧。」

「啊。他是個好人,真的是個好人。他過世已經半年了吧。」

奧莉薇亞懷念似地感歎。

「除此之外,聽說武裝司書也犧牲了不少人,好像連伊蕾伊雅都死了。」

「偏偏哈缪絲與馬特阿拉斯特還活著,這世界到底怎麽了。」

「真是一團亂。但也不知道是爲什麽,我居然還活著。」

真是令人沮喪的對話。兩人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因而中斷談話。

奧莉薇亞再度開口時,已經過了好幾分鍾。

「那你知道我和你小時候曾經見過面吧?」

艾恩立凱有些驚訝,幼時的記憶雖已完全蘇醒,但就是想不起奧莉薇亞。

插圖020

「不記得了喔?你不就是庫拉自治區的戰災孤兒嗎?你那壞壞的眼神,讓我想了起來。」

「原來妳也曾待過那裏。」

艾恩立凱尋找過去的記憶。印象中確實曾有過一名不管碰到小孩還是任何人,一律如狂犬般展開攻擊的少女,當時不知道她就叫做奧莉薇亞。

「和當時比起來,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吧。至少不需要擔心下一餐。」

「是嗎?我倒覺得好像沒什麽差。」

兩人笑了笑,艾恩立凱隨口說出腦海中浮現的名字。

「妳認識一位叫做克裏歐的人嗎?」

奧莉薇亞露出一臉狐疑的表情。

「妳一向是獨來獨往的狼,也難怪會不知道了。我們有一幫人平時彼此照應、相互幫助。」

艾恩立凱想起克裏歐兒時的臉孔,他是一位超級寡言、看起來靠不住、獨自一人絕對無法活下去的小孩。他試著想象克裏歐長大後的模樣,最後還是打消念頭。

「克裏歐他怎麽了?」

「那家夥打倒了一名叫做希葛爾的真人。」

奧莉薇亞頓時張大雙眼。

「等等,你是說那個矮個子喔?」

「妳認識他嗎?」

「不是在庫拉自治區,我曾在船上和他碰過一面。是真的嗎?那小個子居然能夠打倒希葛爾?」

「確實讓人很難相信,哈缪絲曾特別注意過克裏歐。」

奧莉薇亞臉上閃耀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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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4 pm

「那真是太厲害了。了不起,克裏歐幹得好啊。那家夥現在怎麽了?」

「令人惋惜,他遭到雙方的追殺。雖然如此,我覺得結果還不壞。」

艾恩立凱搖了搖頭,奧莉薇亞也低下頭去,但兩人絕不是因爲心情難過。

「那你認識卡亞斯嗎?」

這次換奧莉薇亞想話題。艾恩立凱對這意想不到的名字感到一陣錯愕,卡亞斯就是被劄托吃掉的其中一名夥伴,具有超回複能力。

「嗯,我知道。妳也記得他?」

「我爲了和那家夥搶食物,不知道厮殺過多少次。最後只要一見面就會起口角。」

奧莉薇亞高興地談論著過去。

「看來似乎不是什麽正常的朋友。很可惜,他也死了。」

「是喔那家夥也死啦。」

奧莉薇亞雙肩一垂。

「那馬魯弗裏亞呢?那家夥應該也被神溺教團抓了吧。」

艾恩立凱又問。他是曾和艾恩立凱一起出生入死的戰災孤兒,當時雖然一起被神溺教團擄獲,但之後就不見蹤影。

「馬魯弗裏亞」

奧莉薇亞想了一會兒才開口:

「想起來了,他曾和我一起待在船上,和我一起戰鬥我也不曉得他後來怎麽了。」

「妳的船不是沈了嗎?」

「嗯。」

那恐怕不在這世上了吧。艾恩立凱歎了口氣。

「克納裏呢?」

奧莉薇亞這麽問。他也是庫拉自助區的戰災孤兒,還是群衆孤兒的領導性人物。

「那家夥並非肉塊,應該加入神溺教團成爲擬人了吧。」

「是喔,那家夥也死了吧。」

奧莉薇亞難過地皺了皺眉頭。

「我想是吧。武裝司書把全部的擬人都殺了,只是不知道是誰下手的。」

「多麽希望他在小鬼頭時代就被幹掉。」

「也是。不過,武裝司書應該會殺他個片甲不留。」

奧莉薇亞又想起另一個名字。

「那麽,帕斯拉咧?」

「帕斯拉?沒聽過這個名字。」

艾恩立凱搖了搖頭。

「是喔我也和他一起在船上待過」

這次換成艾恩立凱發問:

「奧莉薇亞,那妳認識沙沙力嗎?」

「小時候認識啊,不過加入神溺教團後就沒再見到他。那家夥說不定還活著?」

「不,那家夥也死了。」

兩人熱絡地聊了一會兒從前的往事,接二連三地說出曾努力想活下去的孩童名字。但他們令人懷念的容貌。卻都因爲成了死人而消失。

突然,奧莉薇亞露出溫柔的眼神問:

「你認識雷利亞嗎?」

這名字懷念得令人想要擁抱、悲傷得令人想要哭泣。他是艾恩立凱生死之交的好友,也是在艾恩立凱面前第一次展露笑容的男人,他和克裏歐同行,在托亞托礦山被炸死了。

「妳也認識雷利亞嗎?」

「以前我曾一度染病。就在我告訴自己還不能死時,雷利亞曾來探病。我曾經想跟著他,卻因爲大吵一架而分手。他是個不錯的家夥。」

「是啊,那家夥的確是個好人。真的是個好人。」

沒想到雷利亞還有過這麽一段。想到這裏,艾恩立凱一陣微笑。

兩人談了一個小時左右。就在殘留于記憶裏的人名全都道盡之後,艾恩立凱靜靜地說:

「大家都死了。」

「嗯,大家都死了。這是爲什麽?他們明明都是好人。」

「而我們又何以還活在這裏?」

「哪知啊?我自己也不知道。」

由于某種因果關系,讓這兩個苟延殘喘的逃兵聚在一起,兩人之間衍出生一股莫名的連帶感。

「要是沒有天國的話,他們肯定都還活著吧。」

「嗯,大家應該都不會死。」

庫拉自治區的夥伴們,都受到神溺教團利用而喪失性命。

武裝司書與神溺教團爲了天國一戰再戰,終至死亡。

回過頭來看,這場戰爭長得宛若沒有盡頭,如同失敗的曆史。沒有人得勝,所有的人都被天國殺了。

「艾恩立凱,爲了這些家夥,你一定要贏。」

奧莉薇亞伸出手。

「奧莉薇亞,妳也是。」

艾恩立凱回應她的激勵,兩人在貧民窟的床上緊緊地握著雙手。

時間回到一月十二日。

艾恩立凱通過奧莉薇亞的身旁,朝邦特拉圖書館走去。原本在執勤的一般司書,紛紛從圖書館的正門前往避難。看來危機並非來自外頭,而是發生在圖書館內。

「喂,裏頭發生了什麽事?」

他問其中一名一般司書。

「我們有守秘的義務。之後我們會正式對外發表,請稍安勿躁。現在情況很危急,請待在家中等候指示。」

一般司書啧了一聲後便急忙離開了。假裝一般民衆的身分很難收集情報,但現在就曝露自己的身分似乎還嫌大早。他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不斷在圖書館四周徘徊。

進去探探究竟吧。就在心裏如此盤算的瞬間,他突然感到背後有異。

來者是不曾見過的人物,但不知爲何,他就是認得這種感覺,就連手持的石劍也是。

「拉斯哥爾=奧塞羅,什麽事嗎?」

雖然只是短暫的瞬間,但艾恩立凱有種和熟人碰面的感覺。

「許久不見。您接下來打算上哪兒去呢?」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邦特拉圖書館。」

「原來如此。」

拉斯哥爾面無表情地說。雖然沒什麽事要找他,但艾恩立凱還是停下腳步。有一件事非問他不可。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所謂的目的是指?」

「你一邊協助武裝司書,一邊又暗助神溺教團。不僅如此,還告訴奧莉薇亞『堇色願望』,讓各方人馬采取反叛的行動。你的目的究竟爲何?」

「在下已解釋過無數次,在下的目的僅是讓故事延續,以見證最終的結果。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艾恩立凱至今還是搞不懂這家夥。

「也就是說,即使我消滅武裝司書也無所謂啰。」

「這是當然的,如果這件事由您了結的話。」

「意思是,我失敗的話也無所謂?」

「誠如您所言。」

想得太複雜或許沒什麽意義,艾恩立凱決定這麽做。

「艾恩立凱先生,您已從奧莉薇亞小姐口中得知『堇色願望』,不知有何進展?」

「距離勝利還差臨門一腳。」

艾恩立凱一口斷定。

「嗯,這還真是令人感到驚訝。距離勝利有多近呢?」

「我已經知道天國和武裝司書的真面目,最後只需要毀掉天國即可。」

「喔。」

拉斯哥爾發出有些佩服、又像輕蔑的聲音。

艾恩立凱和奧莉薇亞分開後僞裝成旅人,潛入邦特拉過去神島嶼後,開始打聽奧莉薇亞周遭的狀況。雖然不清楚過程究竟如何,但至少確定奧莉薇亞過著安穩的日子。

並沒有任何武裝司書和落腳在邦特拉圖書館的艾恩立凱有過接觸,而且即使在奧莉薇亞面前露臉,她也記不得艾恩立凱。

艾恩立凱在確定奧莉薇亞的策略成功後,便暫時離開過去神島嶼。

『將露魯塔=庫沙庫納這名男人,從絕望之中救出。』

據奧莉薇亞以及拉斯哥爾所言,這是毀滅天國的唯一手段。但艾恩立凱全然不知露魯塔究竟是何方神聖,或許是和天國有關的重要人物吧。

當務之急就是知道天國究竟是何物,並且找出露魯塔這個男人。對此,曆屆代理館長應該知情。

有三種方法。

第一種方法是,直接問知道秘密的人,也就是哈缪絲、馬特阿拉斯特與尤奇佐納三人。真正知道秘密的人,恐怕只有他們三位吧。

但這有些困難,光憑艾恩立凱的力量,想要一對一取勝都很困難;更何況就算打敗他們,他也不認爲這三個人會乖乖供出秘密。

聽說有位叫做佛特納=巴多加蒙的前任代理館長。然而這個男人在五年前把館長地位讓給哈缪絲,就此引退,和圖書館斷絕一切關系,如今行蹤不明。

以艾恩立凱的調查能力要找出他想必很難,他或許早已不在人世。想要找到他似乎不切實際。

于是他放棄從活人身上獲取消息的方法。

第二種方法,就是殺掉知道秘密的人後,閱讀他們的『書』。

這也很難。戰鬥力略遜一籌的事實依舊無法改變,況且殺了他們之後,想要拿到『書』也很困難。畢竟管理『書』的人是武裝司書,想要拉斯哥爾=奧塞羅助自己一臂之力也是不太可能的。

這種不確定要素過多的策略亦被排除在外。

最後,也是最單純的方法。

就是進入第二封印書庫,閱讀曆屆代理館長的『書』,只要前往保存秘密的場所,即可獲知秘密,這種單純的做法最符合艾恩立凱的性格。

爲了做好事前准備,艾恩立凱需要一些時間。

半年後,准備的工作終于完成。

十二月二十八日,武裝司書聚會的宴會當天,艾恩立凱潛入邦特拉圖書館,這是武裝司書唯一不在迷宮內的日子,行動的時間除了今天之外不做其它考慮。他好不容易趕上這唯一的機會。

艾恩立凱避開見習生的監視,盜出鑰匙進入書庫,站在沒有半個人影的封印迷宮入口。「接下來只能賭上一命了。」

他屏住氣喃喃自語。一旦踏入就沒有退路了,若被發現擅自闖入,因此遭到包圍的話就沒戲唱了。

只能趁現在了。艾恩立凱下定決心後,把手伸向封印迷宮的大門。

封印迷宮今天當然是封閉的,只有現任的正式武裝司書才擁有打開迷宮大門的權利,艾恩立凱當然不擁有這項權利。

更進一步地說,圖書館內早已布下見習生們的層層戒護,別說是進入封印迷宮了,就連站在這入口處就已經困難重重。

然而,艾恩立凱擁有可一次解決重重難關的特別手段,他花了半年的時間准備。

艾恩立凱雙手放在大門上說:

「我以路易蒙=曼哈頓的身分,向圖書館管理者請求解除迷宮的封鎖。」

門裏響起沈重的金屬聲,輕輕一壓,門便靜靜地打開了,一走進裏頭,門就再度被封印起來。

路易蒙=曼哈頓,他是在托伊托拉礦山龍骸咳事件中殡命的年輕武裝司書,他的『書』後來被噬『書』的怪物劄托吃了。總之,他曾經擁有的知識以及魔法權利,如今都還存在于艾恩立凱體內。

艾恩立凱進行魔術審議,與路易蒙的靈魂接觸,藉此取得他能開啓迷宮之門的權利,以及了解圖書館內的警戒狀況與迷宮的內部構造。

「怎麽還是學不乖,你們都沒有防範自己人的背叛。」

艾恩立凱不禁竊笑,隨即跑向迷宮內部。

衛獸並不是太大的障凝,以艾恩立凱的實力,能單槍匹馬闖過第二封印迷宮。

問題是,是否會驚動武裝司書。艾恩立凱爲掩人耳目,慎重地往前推進。

此外,還有另一個難關,就是哈缪絲。

要是哈缪絲心血來潮將觸覺絲伸向迷宮,馬上就能察覺艾恩立凱的入侵。他直到最後,還是沒能想出對付觸覺絲的策略。

最後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所幸武裝司書間發生一些內部沖突,哈缪絲的心思暫時放在揚庫與奧莉薇亞身上,所以應該沒時間注意到迷宮。

這個賭注由艾恩立凱勝出,不僅後無追兵,也沒有被捷足先登,不到半天的時間,即到達第二封印書庫。

「武裝司書,我已經到了,你們究竟要隱瞞什麽秘密?」

艾恩立凱手搭在門上低語著。

武裝司書不足爲懼,他手中握有絕對的勝算,還自滿地認爲結果將會完美得教人訝異。接著,他推開了門。

「!」

這樣的自信比雪花輕易消逝。手伸向門扉,門微微地打開了。

就在開門的瞬間,艾恩立凱往後縱身跳了十幾公尺。似乎有什麽人在裏面,是哈缪絲、馬特阿拉斯特,還是其它的武裝司書呢?

這是他有生以來的頭一遭,壓倒性的威脅讓他瞬間預知到自己的死。

「是誰?」

半開的門縫裏並無任何人出現,雖然瀕死的預感已經消失,但那股無以形容的壓迫感卻仍然存在。

動彈不得,雙腳僵直。此刻,在世界上能擠入前五名的戰士艾恩立凱,如草食性動物般一陣怯懦。如此的威壓厭絕不可能出現在人類身上。

「是神嗎?」

他這才想起來,這裏就是過去管理者邦特拉的居所。所謂的天國就是邦特拉嗎?若真如此,身爲人類的艾恩立凱可說是毫無招架之力。

「不,不對。」

拉斯哥爾=奧塞羅確實說過,只要實現『堇色願望』就能毀滅天國,既然存有消滅他的方法,那理應不是神。

艾恩立凱一腳踏入第二封印書庫。

一棵樹聳立在黑暗的書庫裏。艾恩立凱毫無來由地認爲,這股強烈的壓迫感來自這棵奇妙的樹。

他完全不想發動攻擊,本能性地對它感到恐懼。艾恩立凱冷靜地做出不可冒然攻擊不明物體的判斷。

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因爲這棵樹被因果抹消能力守護,對它發動攻擊的瞬間,攻擊者會自動碎屍萬段,並非像是常笑魔刀修羅幕飛那種不完全的困果抹消能力。不管是艾恩立凱的超回複能力、馬特阿拉斯特的預知能力,或是尤奇佐納的腐壞波動,在完整的因果抹消能力面前皆無能爲力。

在發動攻擊的瞬間,艾恩立凱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即使是他,一旦腦袋與心髒成了一團血肉,也是必死無遺吧。

「只好暫時擱著了。」

艾恩立凱無視于樹木,將視線移向保管在周圍的『書』上。曆屆代理館長的書被堆在一座石造、毫無裝飾的書架上。

存放在這裏的,全是過去管理者代理館長人的『書』。艾恩立凱認爲他們理應居于人類最高地位,但最後卻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

先不說這令人凍僵的寒氣,這座書庫與其說是平庸,不如說是雜亂無章,再加上這黑暗與沈重的氣氛,比起收藏大人物的『書』之墳墓,這裏的厭覺更接近關閉罪人的監牢。他們是罪人嗎?還是連死都還無法償清罪孽的人呢?艾恩立凱不自覺地有這樣的感覺。

閱讀的『書』只要是代理館長的即可。于是他先伸向最新的『書』,那好像是五代前的代理館長的『書』,之後幾任館長的『書』則沒找著。

「!」

就在手指伸向『書』的瞬間,艾恩立凱不自主地回過頭去,他感覺到樹木投來的視線。

樹木盯住自己,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這棵樹肯定有自我意識。

他看著艾恩立凱,既沒有敵意、也沒有善意,就只是盯著他。

「不用怕!」

艾恩立凱激勵自己,赤手抓住『書』。她在瞬間知道了五代之前的代理館長,全部的人生與他們一路保守的秘密。

松開抓住的『書』,伴隨小小的聲響掉落至地面。

「!」

幸好沒有破掉,艾恩立凱以顫抖的手,再度拿起『書』放回書架上。

「這、是真的」

艾恩立凱的背後「啪」的一陣聲音,內衣下的背脊一陣冷顫。明明身處這麽寒冷的場所、明明讀取『書』的時間才一瞬間,艾恩立凱卻全身直冒冷汗。

他知道了天國的真面目。

也明白了武裝司書的義務。

理解了露魯塔是何方神聖。艾恩立凱曾以爲只要知道這些事,就可以輕易毀滅天國。然而,如今他才終于了解那只不過是自己的誤解。

「」

艾恩立凱一步一步、緩緩地朝門邊走了過去,身後的樹彷佛襲來必殺攻擊,讓人覺得身曆險境。

艾恩立凱走出第二封印書庫進入迷宮。比起來,這個有最強等級衛獸守衛的第二封印迷宮,就宛如安全地帶。

艾恩立凱靠在門上,整個人癱軟地滑至地面。

「那就是天國,露魯塔=庫沙庫納」

腦海中出現奧莉薇亞曾經說過的字眼。

「把露魯塔=庫沙庫納從絕望的深淵拯救出來,就能毀滅天國。」

「究竟要怎麽做?我該怎麽辦才好」

艾恩立凱口中反複呢喃著同樣的字眼。不要畏懼、舍棄雜念,即便犧牲性命,也要毀掉天國。雖然心中不斷這樣說服自己,但仍舊無法停止反複自口中說出的話。

「究竟該如何是好?」

艾恩立凱走出書庫、逃出迷宮,剛好遇上結束宴會的武裝司書們。他們完全沒驚覺到艾恩立凱出現與他侵入迷宮一事,奧莉薇亞看起來也安然無事。

在確認他們沒有異樣後,艾恩立凱的身影再度消失在館下街。

過了兩星期。

那一天的恐懼已經被抛到腦後,就算天國是多麽強大,也無需懼怕,反正他一開始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是嗎?就快成功了呢。」

拉斯哥爾=奧塞羅說話時,操著一種稀有、嘲諷般的語氣。

「我已經知道天國的真面目,最後只剩下實現『堇色願望』。」

艾恩立凱說。但其中多少包含逞強的心態。要實現『堇色願望』是多麽地困難啊,知道真相的此刻感覺更是強烈。

「哈哈哈哈哈哈。」

拉斯哥爾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最後只剩實現『堇色願望』,看來勝利就在眼前了。」

別用這種態度說話。拉斯哥爾看穿艾恩立凱如此逞強的心態。

「你是來激勵我?還是來嘲笑我的啊。」

「當然是爲了嘲笑您而來,艾恩立凱先生。」

拉斯哥爾直言不諱,艾恩立凱不自主地納悶起來。

「看來奧莉薇亞小姐是挑錯人選了,好不容易得知『堇色願望』,花了一年的時間,最後竟成了這副模樣。」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台詞,艾恩立凱自認勝券即將在握。

「話說回來,您也無需太過在意。因爲這原本就是超乎您能力範圍的事。消滅天國原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現在才正要開始。」

艾恩立凱回道。這並非他在逞強,因爲只要他活著的一天,就會持續奮戰下去。

「不,已經不可能了,艾恩立凱先生。」

「怎麽說?」

「很遺憾,您已經來不及了。簡單地說,就是時間已然結束。很抱歉,您的奮戰將在今天劃下休止符。」

艾恩立凱一頭霧水。爲什麽已經劃下休止符了?就算被哈缪絲或是馬特阿拉斯特發現,這場戰爭也不致于結束啊。

難不成是有人比艾恩立凱先毀滅天國嗎?然而,從拉斯哥爾的口氣聽來,似乎沒有報喜的症兆。

「你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不論是奧莉薇亞小姐的努力、或是您如何奮戰,如今看來都只是白忙一場。」

「請你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些日子以來的辛勞,真是辛苦您了。」

「喂,把話說清楚!」

無視艾恩立凱的催促,拉斯哥爾=奧塞羅瞬間消失。

感覺情勢似乎整個扭轉,圖書館所面臨的危機,並非是艾恩立凱預測的突襲或是內亂的狀況。

而是引發了某個更加嚴重、前所未有的意外事件。

艾恩立凱決定不再拖拖拉拉,于是躍過高牆,進入圖書館境內。

「連個人影也沒有。」

跳下去的地方,是圖書館境內的花園一角。正當他以爲這種地方不會有人的瞬間,突然發現遠處就有道人影。

對方是名孩童或是身材嬌小的女人,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也許是觀光客扭傷腳吧,他隨即走近一探究竟。一看到對方的臉,艾恩立凱爲之一驚。

她正是武裝司書的一員,凱薩莉蘿=朵朵娜。明明已下達緊急召集令,她卻杵在這兒做什麽呢?

「喂,發生了什麽事?」

凱薩莉蘿渾身顫抖。

「誰?你是誰?」

聽說她的實力在武裝司書中算是佼佼者,但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是怎麽回事?。只是看到艾恩立凱和他說話,她就嚇得整個人跳起來。

「妳待在這兒做什麽?裏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總之,裏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凱薩莉蘿一邊看著艾恩立凱的臉,一邊顫抖雙唇。

「裏裏面」

「裏面發生了什麽事?」

「裏面」

凱薩莉蘿抱著頭蜷起身子。圖書館內存在一個令她這樣的戰士懼怕到如此程度的東西,艾恩立凱確定圖書館內發生的事情,肯定遠超乎想象的嚴重。

現在雖爲敵人,但畢竟曾是一同並肩作戰的武裝司書,艾恩立凱擔心他們此刻的安危。

「現在狀況如何?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不,不是發生了什麽事而是現在才正要開始。」

「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凱薩莉蘿抱著頭,持續不斷地顫抖著,精神狀態已經不正常了。

插圖031

「冷靜下來,裏頭到底怎麽了?武裝司書在幹嘛?」

「別煩我!」

她甩開艾恩立凱想要攙扶的手。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誰?發生了什麽事?」

「冷靜一點,凱薩莉蘿!」

「別煩我,好吵喔!」

怒罵艾恩立凱的凱薩莉蘿逃命般地沖了出去。他抓住她的手,試圖讓她冷靜。

「放開我,已經結束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到底是什麽事啊?」

凱薩莉蘿甩開艾恩立凱的手,往前沖了出去。與其追她回來,不如直搗圖書館內比較快。艾恩立凱往圖書館的本館走去。

凱薩莉蘿最後抛下的那句話,仍回蕩在艾恩立凱的腦海。

(我們已經結束了!)

「莫非」

身體不自主地冒出冷汗。

腦海中浮現最壞的狀況。由于過于恐懼,所以他連想都不願去想,那個終結圖書館,也終結艾恩立凱的戰役,最壞的情況是什麽。

也就是說

「難道是露魯塔=庫沙庫納」

後段因爲太過害怕而說不出口。聲音湧到喉頭,隨即直接落入胃裏。

站在遠處啤酒屋屋頂上的拉斯哥爾則回答:

「艾恩立凱。沒錯,就是如此。」

時間還很早,漫長的一天才剛要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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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5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第二章 衆多常識的崩壞
第二章衆多常識的崩壞

最先發覺事態有異的人,是武裝司書馬特阿拉斯特。

他在地底,也就是邦特拉圖書館最深處的第二封印書庫得知此事。

不過,有關他這一部分,現在先暫擱一旁。

就在馬特阿拉斯特發現異狀的同時,邦特拉圖書館地上方面,也就是代理館長的辦公室內發生了以下異狀。

空中突然出現一把鐵制利刃。沒有任何的預兆,宛如電影特效般地出現。寬三寸、呈菱形的鋒刀。沒人持刀、上頭也沒任何裝飾。

刀刃像是在空中滑行般地移動,最後刺入哈缪絲的辦公桌上,接著發出軋軋聲響,開始在橡木制的桌上刻字。

在刻上兩行短文之後,菱形鋒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時,哈缪絲還在旁邊休息室的沙發上睡覺。

同一時刻。

場景轉換到遙遠的伊斯摩共和國首都,明斯=伽紮因率領的新生神溺教團本部也發生了異狀。一棟小型建築物的二樓,亦即明斯的辦公桌上,同樣出現菱形利刃。

菱形利刃同樣在桌上刻字後消失。

此時,神溺教團本部並沒有半個人,由于時差的關系,伊斯摩共和國還是深夜。擬人與其它相關人員都尚未執勤,明斯則在三樓的房內就寢。

哈缪絲與明斯兩人都還未發現異狀,繼續熟睡著。

繼馬特阿拉斯特之後,發現異狀的人是新人武裝司書的利茲力=卡隆、黛娜=塔諾,以及資深武裝司書的路易克=哈魯特艾恩三人。

地點就在邦特拉圖書館的中心處,位于封印迷宮的入口處,第六書庫裏。

「嗯~~今天是我第一個上喔?」

路易克一邊扭了一下脖子發出聲響,一邊下到迷宮的入口處。他手上拿著昨天未處理的『書』之閱覽申請表,肩上則背著一挺重量超過百公斤的巨大鐵槍。

「肯定又是件苦差事。」

路易克在門前稍微做了伸展運動。

他是武裝司書中首屈一指的巨漢,約有三名普通成年男性的體重,以及頭會頂到一般房子天花板的身高。再加上身體覆蓋著粗黑的體毛,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穿著衣服的猛獸手扛著鐵槍的模樣。而且只要讓體溫稍稍升高的話,他那渾身毛茸茸的肌膚便會馬上直冒熱氣。

他的表情沒有特別勇猛,也不帶有緊張的情緒,雖然他冒著生命危險侵入迷宮,但對于屬中堅武裝司書的他而言,這只是司空見慣的工作罷了。

「剛才黛娜已經先進去了。」

從電信室搭話的人,正是新人武裝司書利茲力,他是一名身高不及路易克胸部的小個兒少年,瘦弱的身軀與像小狗般的臉孔,怎麽看都不像是名武裝司書。唯有配戴在腰際上的長劍與手槍,才些許透露出戰士的氣勢。

他從昨天就一直守在電信室裏,監視迷宮內是否有異是他現在的工作。

「嗨,這麽早起,早起對身體很好喔。」

「我才不喜歡咧。啊,好困喔。不知道米蕾波可會不會早點來。」

利茲力一邊這麽說,一邊打了個呵欠。

「熬個一天兩夜的發什麽牢騷,太軟弱了吧。」

路易克說著將手伸向門。

「軟弱又怎樣。」

今天又得和衛獸們玩玩了。路易克邊想邊打開門扉,門的前方首先可見廣闊的階梯,在更前方則是一處約莫三個網球場大的廣場,上頭延續約有二十處左右的回廊,連接著第五迷宮的各個路線。

腳才踏進迷宮,路易克便爲之一驚。

「喔,怎麽突然出現了!」

打開門一看,前方不遠處已有衛獸的『騎兵』等在那裏。那是守護第五層迷宮的其中一種衛獸,也是衛獸中實力最弱的一種。話雖如此,但實力還是遠遠超過一般人。

「你沒問題吧?」

「那還用問。」

路易克單手接下『騎兵』的長槍,直接舉起其身驅,接著將牠從迷宮入口的樓梯處抛向廣場。體重超過五百公斤的『騎兵』從樓梯上摔了下去。他還沒動用到肩上背的鐵槍。

「最近衛獸們還滿勤奮的嘛,真想讓代理館長向牠們學習學習。」

路易克一邊這麽說,一邊走向前去確認是否命中要害。

守護迷宮書庫的魔物衛獸在官方的認定之中,是世界唯一僅存的異形生物。和他們對戰,是武裝司書們最普通的任務。

然而衛獸並不是武裝司書的敵人,衛獸存在的意義,是排除所有入侵者,保衛被封印的『書』。

衛獸從二千年前邦符拉圖書館誕生時起,就一直守護著封印迷宮,他們徘徊在封印迷宮裏的每個角落,一旦發現入侵者就會毫無選擇性地展開攻擊。

沒能力贏過牠們的人,便不具有觸摸被封印之『書』的資格。被允許處理『書』的人,只限那些能夠突破衛獸戒護的戰士;換句話說,僅限武裝司書。

越是深層的迷宮,所封印的『書』就越是重要,衛獸的實力也變得更強。

守護第五層的衛獸們,舉例來說,像是『騎兵』、『犀牛』、『針毛狼』這類的等級,以相當于十幾名配備重武裝的兵力,應該就能將之撂倒。而位于第四層的『象兵』或是『刃發獅子』,就連戰車或是裝甲車都能擊破。

第三書庫即使是中級以上的武裝司書,也會有生命的危險,見習生或是擔任情報的武裝司書則完全沒有獲勝的機會。至于徘徊在第二封印書庫裏的,當然就是足以和沃肯或是凱薩莉蘿等級的武裝司書匹敵的衛獸。

若是集結所有的衛獸,恐怕可超越武裝司書所有的戰力,或許還能與全世界的軍隊一較高下。

牠們確實是武裝司書的強敵,不過,若是想起和神溺教團那些家夥的戰事,衛獸要可愛多了。因爲衛獸絕對不會跑出迷宮外,也不會在限定的階層裏,遇到超出該層實力的衛獸。

對武裝司書而言,衛獸一方面算是強敵的同時,一方面也是同胞,和自己一樣都是守護圖書館的夥伴。

「嗯?」

被撂倒的『騎兵』准備要站起來,從剛才出招的手感看來,確定足以讓衛獸失去戰力,但沒想到牠竟是如此的頑強。路易克感到不解。

「是不是剛休完假,所以功力大減啊。」

「你是不是在跨年時喝太多酒啦?肥肚裏積了一堆脂肪。」

利茲力在一旁說風涼話。

「才沒有,我這可是硬如鋼鐵般的肚子。」

路易克用拳頭頂著猶如以水泥封住的堅硬腹肌。

「好啦好啦,怎麽了,是不是太興奮了?」

『騎兵』再度突襲而來,路易克一邊操著哄小孩般的口吻,一邊輕易地擊倒『騎兵』。

就在這個時候,利茲力約略感到有異。

「路易克,又攻過來了喔。」

拾起頭來看看廣場的狀況,這次突擊而來的是一種被稱爲是『犀牛』的衛獸。只見牠奔向迷宮入口處的樓梯,伴隨沈重的腳步聲沖了過來。

這種狀況的確少見,在封印迷宮淺層的部位,守護衛獸的數量並不多。二只衛獸同時攻擊的情況非常少見。在路易克的記憶中,還未曾在迷宮入口處發生過這樣的情形。

然而,這時還無法真的察覺到異狀,他只覺得難得一見。

「光坐著工作骨頭都要僵硬了,我來幫你吧。」

利茲力這麽說,這次拔出了長劍。他雖然還是個新手,但戰鬥力卻相當高,再加上他具有和他那張臉不相稱的好戰一面。

「不用你雞婆。」

「別客氣嘛。」

「喂,那是我的獵物。」

路易克雖然面露不滿,但利茲力卻充耳不聞,手持長劍瞄准『犀牛』,漂亮地閃避攻擊,原以爲看似與戰鬥無緣的男子,實際卻並非如此。

他揮出長劍,正面迎擊奔馳而來的『犀牛』,從劍鋒射出遠超過戰車大炮威力的沖擊波。『犀牛』的頭部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空洞,並從臀部貫穿而出。

「啊,威力又沒控制好。」

威力強大的沖擊波射入迷宮的地面,撞出了一個大坑洞。

「你可別把迷宮毀了。」

「啊哈哈,被罵了。」

利茲力把怒斥聲當成耳邊風,就在路易克心想:這家夥的教育果然不足時

傳來另一個聲響,又出現衛獸了。

這次也是兩頭衛獸同時攻擊,是『犀牛』與『針毛狼』。

「」

路易克與利茲力臉色大變的原因,並不是因爲危機感。以這兩人的實力,就算同時出現十只的衛獸也有能力處理。

然而,在這麽短時間裏同時出現四只衛獸,實在非常不尋常。衛獸平常大多是單獨徘徊于迷宮內,既不會有組織性的行動,也不會和同夥一起展開攻擊。

十幾分鍾內出現四只衛獸,這未免太多了吧。

狀況異常,兩人腦中清楚出現這樣的字眼。

在休息室裏的哈缪絲,也幾乎在此時醒了過來。

從新年過後的這幾天算來,她已經許久沒這麽忙了,她忙著處理將代理館長的位置移交給尤奇佐納的手續。

最近衆人對于哈缪絲的職勤態度,紛紛爆發出不滿的聲音。不僅是武裝司書與一般司書,各國首腦與現代管理廳的抗議聲也陸續殺到。

這也難怪,因爲哈缪絲最近幾乎不再像個代理館長履行工作,由尤奇佐納擔任代理館長的工作。

她坐這個位置也差不多到了極限,不得不做一些常識性的判斷。

「呼~~交接的工作還真是麻煩,但又不能交給馬特負責。」

除了工作的交接,還有任命儀式與新任代理館長的就職儀式等,這類繁文耨節的手續還真多。哈缪絲每天都告訴自己得多忍耐一些。

在交出代理館長的位子之後,哈缪絲打算繼續留在邦特拉圖書館內,理由當然是爲了戰鬥下去。

雖然卡酋亞已死,但也許還殘留著其它的余黨;此外,也還不清楚奧莉薇亞與其後繼者的反叛會如何展開。

圖書館內還殘留著引發波瀾的余灰,實在找不出能從這高位退下的方法。

「嗯~~肩膀好酸喔。」

哈缪絲邊說,邊懶洋洋地走進辦公室,就在她心想去沖杯咖啡的瞬間,視線停在辦公桌上的異狀。

她一開始還以爲是誰惡作劇,于是帶著輕松的心情看了一下。

「!」

下一秒鍾,她無法移開視線地凝視著桌面。

看到刻在桌上的字眼,渾身發出一陣哆嗦。

「露魯塔」

哈缪絲嘴巴如此低喃,接著從全身釋放出觸覺絲,一齊飛向地下迷宮。

首先傳來的是結束一整夜工作的一般司書模樣;緊接著,是站在迷宮前的路易克與利茲力;接著是位于迷宮內的黛娜與衛獸們。

最後則是位于迷宮最深處的馬特阿拉斯特。

于是

「啊啊哈哈哈」

哈缪絲笑了出來,她在一瞬間了解了整件事。

「啊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露魯塔。突然來這一招,著實讓人嚇一大跳。早一點說不就得了嘛,對吧,露魯塔。聽得到我的聲音吧?」

哈缪絲笑得發顫。

那位哈缪絲=梅瑟塔,居然也會爲了恐懼與驚訝而發抖。

兩頭衛獸沖上樓梯襲擊,展開迎擊的路易克說道:

「今天禁止進入?」

「有這種事喔。」

「你說呢?」

路易克擋住了『犀牛』的身軀,以雙手將之勒死;利茲力則隨即以長劍砍下『針毛狼』的頭。

兩人面面相觑,接著暫時走出迷宮,彷佛爲了能觀察裏頭的情況而將門打開。

「怎麽辦?要向代理館長或是其它人報告嗎?」

利茲力問道。路易克很難下判斷。這究竟是異狀,抑或只是偶然?即使是異狀,也到了該向上報告的程度嗎?不過是擊倒了四頭衛獸,算是稀松平常的事。

縱使如此,最好還是向上頭報告吧,路易克向利茲力問。

「代理館長今天會來嗎?說不定又跑去混了。」

「代理館長可能會在圖書館過夜,不過也有可能心血來潮跑回去。」

「覺得就算跟她說了,也一定會被嫌煩而不了了之。」

說完,兩人歎了口氣。老實說,他們正想請哈缪絲辭去代理館長的位置。

「你覺得馬特阿拉斯特的話如何?我對他也不怎麽期待就是了。」

「馬特喔不知道耶。你上次是什麽時候看到他?」

「三天前,好像有在街上瞄到他一眼。」

「今年以來,我還沒見到他的人。開完宴會後,好像就不知道他的去向了。」

兩人腦海中浮現出兩名不怎麽可靠的幹部模樣。

「尤奇佐納好了,等他來吧。」

「說得也是。」

就在兩人談論此事時,最先被擊倒的『騎兵』身驅再生之後站了起來,兩人並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騎兵』移動扭曲的腳,托起扭曲的長槍沖了過來。就在此時,兩人才終于把臉轉向迷宮裏。

「!」

就在沖出門的前一刻,利茲力刀刃所發出的沖擊波,將『騎兵』的身體撕裂成兩半。

兩人屏息沈默以對。剛才那種情況豈只是有些不對勁,而是徹底的不尋常。衛獸會攻擊迷宮裏的入侵者,但此刻兩人處于第五迷宮的門外。

「剛才我們人明明已經在外頭,卻還遭到攻擊。」

利茲力將他所見的情況說了出來,不過卻否定剛才親眼目睹的畫面。

「這怎麽可能啊,衛獸只會攻擊迷宮的入侵者。」

這是武裝司書認知的常識,當常識與所見産生差異時,人類通常選擇相信常識。

「可是,剛才明明!」

「不可能吧,怎麽會有這種事。」

路易克也不知道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正如利茲力所言,衛獸確實攻擊了路易克他們。

「等等,我進去看一下狀況。」

說完,路易克進入迷宮走下樓梯,接近倒在廣場上的『騎兵』。就在此時,從左邊通路出現另一頭『針毛狼』。

牠准備從旁對路易克展開奇襲。路易克擺出攻擊姿勢准備迎擊,但『針毛狼』卻采取與路易克的預測完全不同的行動。

『針毛狼』沖到路易克面前的時候,突然直角轉入右側,並朝著連接第六書庫樓梯的門沖去。

被攻其不備的路易克杵在原地,在迷宮外的利茲力也反應不及。因爲這是不可能發生的狀況,所以完全無法預測。

「利茲力!」

路易克的聲音,讓回過神的利茲力跑進電信室內。原本應該是倒臥在路易克背後的衛獸站了起來,又出現數頭衛獸再度沖向迷宮入口。

電信室裏的利茲力,按下最近才裝設的廣播器開關。如此便能從設在邦特拉圖書館內所有的揚聲器發送聲音。

『緊急召集!緊急召集!館內所有的武裝司書與見習生,馬上至迷宮入口處集合!』

背後傳來利茲力的聲音,路易克單獨擋在門前。

守護迷宮的衛獸與挑戰迷宮的武裝司書,二千年來一直沒有改變的關系,此刻卻産生逆轉。迷宮的衛獸與守護外頭世界的武裝司書,發生了絕不可能出現的改變。

這是今天,路易克第一次拔出背在肩上的鐵槍,聚集在入口廣場處的衛獸,已經超越了十只以上。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接下來又該如何是好?他抱持這樣的疑問,奮力地揮舞著鐵槍。

「支援什麽時候會到?」

路易克大聲叫喊,但利茲力卻沒有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後,仍然沒有任何支援前來,也聽不見答複他的聲音。

于是,下一瞬間,路易克看到從封印迷宮那一頭沖過來的黛娜身影。染著鮮血的手臂,與被挖掉半邊肉的臉。黛娜雖是個新手,卻被視爲一名完美戰士,居然悲慘地落荒而逃。

「黛娜。」

路易克叫著。背後傳來重低音的腳步聲,能發出這種腳步聲的衛獸不該出現在第五層,因爲那是待在第四層的『象兵』。

「黛娜!發生什麽事?」

「象、『象兵』、『象兵』與『鐵齧鼠』在第五封印書庫出現」

可能是肋骨斷了,黛娜口吐鮮血地說。從她的背後,出現更大量的衛獸展開突擊。

而且,牠們還是原本應該守護在更深層位置的強力衛獸。

「黛娜!逃到第六書庫!迷宮入口也不安全!」

「嗯,我知道了」

路易克放下了滿身是血的黛娜,單槍匹馬地守在連接第六書庫的樓梯,手持鐵槍擋在出入口前。

「一定要撐到援兵來爲止」

路易克低語著。

「能不能撐得下去啊」

約莫過了三十分鍾後。

米蕾波可朝迷宮的方向狂奔。離她聽到利茲力召集的命令,已經有好一段時間。說出來雖然有些糗,但由于許久不曾戰鬥,她一時之間忘了放置槍與劍的場所。

米蕾波可雖然火速趕來,但還是因此晚了許多。她連忙沖進書庫裏。

在第六書庫的入口處,發現正在接受見習生治療的黛娜。

「黛娜!這是誰下的毒手?」

一個小時前才剛和她打過招呼,而且聽她說今天只是到第五封印書庫上架,這並非是個會受到如此重傷的工作。

「鐵、『鐵齧鼠』與『象兵』出現在第五迷宮」

呼吸虛弱的黛娜如此回答。她所稱的『鐵齧鼠』,應該是出現在第三封印書庫裏的衛獸。如果沒有中級武裝司書的實力,絕對不是能夠與之一較高下的對手。連米蕾波可都不曾見識過牠。

「米蕾波可!快一點!」

從第六書庫傳來怒吼聲,米蕾波可下到第六封印書庫。

「可惡,這群衛獸!」

「別大意,從下面又攻上來了!」

武裝司書與見習生們的怒吼,回蕩在寬闊的第六書庫裏。

第六書庫是由一座巨大的圓筒狀中央部,與從中央部向旁延伸的無數小房間所構成。中央通路的壁面設有長長的螺旋梯,中間則是整個貫通的天井。

從最下方的地板中央,設有一處通往下層地下室的樓梯,從這裏下去,便是武裝司書用的電信室與第五封印迷宮。

「這是怎麽回事?」

她從利茲力的緊急召集令中已了解發生了何事,即便如此,但看到獸衛肆無忌憚地橫行在平時一般司書工作的第六書庫中,就教人不禁驚駭地喘不過氣來。

地面與螺旋梯上,到處都是揮舞著劍與開槍的武裝司書,被擊落的衛獸從中空的天井應聲落地。

每當置身于迷宮時,衛獸的存在就讓人感到值得信賴。

然而,如今看到牠們發狂的模樣,卻讓人生理性地感到毛骨悚然。非人類的生物威脅人類的性命,沒想到這樣的畫面竟是如此的令人恐懼。

「唔!」

『針毛狼』沖向米蕾波可所處的最上層位置,米蕾波可用靴底用力跩後,隨即以長劍狂剁刺入要害,最後一把揪住尾巴丟向天井下方。

螺旋梯擠入了武裝司書、見習生與衛獸。爲了不讓自己受到他們波及,米蕾波可跳往螺旋梯的中央,接著跑向連接封印迷宮的樓梯。

「!」

連接迷宮的門扉已被破壞,雙開式的一片門扉被撞飛到後方,另一片門扉也已經扭曲。站在前方的則是兩名武裝司書擋在門前,以阻止衛獸的入侵。

其中一人是路易克,他用他那比鋼鐵強硬的身體作爲防護盾牌。

站在他身後的,則是實力足以和凱薩莉蘿匹敵的馬法。他揮舞著一條上頭還纏著火蛇的百公尺長鞭。任意舞動的長鞭避開路易克的身體,將衛獸們相繼擊飛。

「米蕾波可,妳來做什麽!」

馬法大叫。現在這種情況,不是戰鬥力劣居下風的米蕾波該出現的時機;況且還有生命危險。然而,雖然明知如此,她卻有非做不可的事。

「我要關閉迷宮的隔間牆!」

米蕾波可壓低身體往前挺進,馬法的長鞭掠過她的頭上。

她死命地踢開衛獸向前進,終于得以觸碰到封印迷宮的大門。迷宮之中到處都設有隔間牆,武裝司書可以利用其權限將之關閉。當初摩卡尼亞叛亂時,就曾經封閉過。

阻擋在迷宮內數百個地方的隔間牆,即使是衛獸的力量應該也無法輕易破壞。如此一來,就能以某種程度封鎖住衛獸的行動。

「退下,米蕾波可。」

「很凝手耶!」

路易克與馬法大喊,米蕾波可無動于衷地開口喊道。

「武裝司書米蕾波可!雖然越權,但還是請求封鎖所有的隔問牆!」

操作迷宮設備時,身體能夠感受到魔法的作用。然而,米蕾波可卻什麽也沒感覺到,總覺得完全沒有起任何反應。

「就說妳很礙手吧。」

路易克的鐵槍斬飛襲擊米蕾波可的敵人。仔細想想,這是理所當然的,路易克與馬法不可能沒做過衆人都想得到的必要動作。

米蕾波可繞到路易克們的背後逃離現場,自己的工作並非待在這裏作戰。

夥伴們爭相詢問回到第六書庫的米蕾波可。

「米蕾波!代理館長她人在幹什麽?」

「尤奇佐納先生呢?馬特阿拉斯特先生呢?」

經他們這麽一說才發現,才發現怎麽沒見到代理館長、馬特阿拉斯特、尤奇佐納三人的蹤影。連凱薩莉蘿都沒現身。

「我現在發送訊息!」

米蕾波可的工作是負責連系武裝司書。她一邊跑向安全範圍,一邊發動思考共有呼叫此刻沒有出現的夥伴們。首先是邦伯,他此刻應該是在梅利奧托公國附近,進行停戰監視的活動才對。

(邦伯先生?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我已經接到見習生的連絡,現在正以全速飛行,再過三個小時就可以到達。)

(知道了,能越快越好。)

連絡邦伯的目的,只是在和他做確認的動作而已。現在這個狀況,邦伯幾乎無用武之地。要是讓邦伯在迷宮內使用他操控鯨魚的能力,邦特拉圖書館肯定會毀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剩下的這三人。米蕾波可一邊爬上樓梯,一邊進行思考的連系。

(代理館長!)

思考連系上了,然而,哈缪絲雖然接受思考的傳遞,但卻沒有回傳的意思。只是米蕾波可單方面的連絡。

(緊急事件,現在不是抱怨麻不麻煩的問題,請馬上到這邊來!)

思考應該是連系上了。但是卻不知道她人在哪裏,在做什麽事。緊接著,改向尤奇佐納傳送思考。

(尤奇佐納先生!)

(我馬上趕過去,再十分鍾左右。)

還要再等十分鍾,米蕾波大感震驚。雖然自己也遲到,但沒想到他們居然比自己還慢,到底在搞些什麽啊。

(你以爲緊急召集命令是幾分鍾前發布的啊?)

(我並沒有白白浪費時間。)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妳別問,我不能說。)

米蕾波可爲之氣結。被視爲是武裝司書四強的人物,在面臨這種危急狀況,竟沒人實時趕來。邦伯還沒話說,但其它三人究竟在搞什麽東西啊。

(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現在人在哪裏?已經發布緊急召集令了。)

和馬特阿拉斯特連系上思考。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的人影,可能還在街上鬼混吧。最糟的情況是,他可能在電影之都弗爾貝克玩瘋了。要真是如此的話,一定要好好臭罵他一頓。

然而,馬特阿拉斯特並沒有在玩。

(、)

那是一種至今不曾體驗過的感觸,感覺不像是在和人類,反倒像是連系到石像還是什麽的。心中宛如沙漠般一片茫然。

(米、蕾波,是妳?)

一會兒過後,終于傳回了思考。這究竟是什麽狀況啊。

思考非常微弱,也不是剛睡醒,和麻醉劑造成意識不清的情況也不同。與其說是思考能力,比較像是靈魂本身變弱所致。

這種情況還是她打從學會思考共有能力以來第一次遇到。瀕死人類的思考,或許就是這種狀況吧。

(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怎麽了?)

低下頭,不自主地停下腳步。『騎兵』的長槍逼近缺乏戒心的米蕾波可身後。

「危險!」

卡爾涅急忙撞開米蕾波可,米蕾波可絆倒在樓梯,皺著眉站了起來。

(米蕾波?發生什麽事?上頭也開戰了嗎?)

(怎麽了?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人在哪裏?)

(米蕾波對不起)

思考被切斷,沒有馬特阿拉斯特死亡的感觸。但可以知道事情正陷入極不尋常的狀態。

「米蕾波!怎麽了?」

「代理館長,代理館長人在做什麽?」

夥伴們大叫。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先向大家轉述尤奇佐納先生的指示!無需擔心,請大家稍安勿躁。代理館長和馬特阿拉斯特先生隨後就會趕到。

現在沒時間和大家解釋清楚!總之,他要大家不用擔心!」

武裝司書們臉上逐漸露出安堵的表情。謊言可能沒被拆穿,或是大家現在沒余力去拆穿米蕾波可的拙劣謊言。

下一秒鍾救兵隨即趕到,雖然還不至于稱爲救世主,但她確實是名可靠的戰力。

「讓你們久等了!」

一名人影從第六書庫的最上方,像是回力球似地跳了進來。

一名身材嬌小的女人與飄浮在空中的十二把槍,她就是緊次于剛才傳送思考的四強凱薩莉蘿=朵朵娜。

「太慢了!」

米蕾波可仰起視線埋怨地叫道。

「我剛才是因爲戰鬥准備才擔誤了時間!」

凱薩莉蘿一面這麽說,一面占據第六書庫的最上層。

她的能力是以精密且強力的念力,同時操控十二把槍。

十二把槍在第六書庫中散開,一邊移動于天井之間,一邊從角落擊穿衛獸的身體。她的能力在敵我雙方陷于混戰時,更能突顯出其威力。十二把手槍的戰力,相當于十二名武裝司書,不,是二十人的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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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6 pm

原本處于劣勢的武裝司書們瞬間扳回局面,第六書庫的衛獸們連番倒地。武裝司書們的行動漸露從容不迫,有些人胞下去支持路易克;有些人則束縛倒地的衛獸,使其無法複活。

「凱薩莉蘿小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米蕾波可詢問站在螺旋梯上的凱薩莉蘿。

「現在別吵我,會影響我的集中力。而且我怎麽會知道啊。」

「可是」

凱薩莉蘿的地位應該比米蕾波可接近核心。難道連她都不清楚嗎?

「妳沒從代理館長或馬特阿拉斯特先生那兒,聽到什麽消息嗎?」

「我不知道,我又不具有一級武裝司書的資格。重要的事情根本就不會告訴我。妳也別閑著,快點加入戰鬥行列吧!」

「是!」

米蕾波可拔出許久未碰的手槍,攻擊底下的衛獸們。

應該已經過了十分鍾,但尤奇佐納卻還未現身,也不知道代理館長和馬特阿拉斯特人在哪裏。

就這樣持續戰鬥了好一會兒後,獸衛們仍頑強抵抗。武裝司書雖然取得優勢,但還沒到能完全把衛獸全趕出第六封印迷宮。

米蕾波可也舍棄思考共有持續戰鬥,此時突然被問了奇怪的問題。

「米蕾波,妳說什麽?」

凱薩莉蘿喊說,米蕾波可擡起頭來回答。

「我沒說話。」

凱薩莉蘿不解地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米蕾波,妳說什麽啊!」

天井下面也傳來聲音,劄姆爾向米蕾波可大喊說。

「我什麽話都沒說啊,你們到底怎麽搞的啊?」

劄姆爾與其它數名武裝司書與見習生都一臉疑惑。

「那是誰啊?到底是誰在說話啊?」

「不是我!」

「也不是我啊!」

米蕾波可腳邊的武裝司書們引發一陣爭執。看來,他們好像聽到某人說話的聲音,因而誤以爲是米蕾波可的思考共有。

米蕾波可沒聽到任何聲音,聽到那奇怪聲音的人,大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裝司書。

「可惡,搞什麽鬼啊?」

凱薩莉蘿大叫,米蕾波可也有同樣的感覺。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也完全不了解爲什麽會引發這場爭戰。和一年前的蒼淵咒病大亂同樣的情形。不,當時至少清楚敵人是神溺教團。如今卻比那個時候還要打得不明不白。

在場的武裝司書,各個都是壓抑著想要抓狂的怒氣應戰。

大家是同一條心。

如今,邦特拉圖書館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在提出疑問前得先挺身而戰才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音。

「啊。」

那是凱薩莉蘿,她操控的十二把手槍也瞬間停止。

「怎麽了?凱薩莉蘿小姐。」

「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此時,哈缪絲一人坐在代理館長辦公室的桌子前。出現在眼前的,是刻在上頭的訊息。

「」

把下巴托在交叉的雙手上猶豫不決,陷入一陣長思。

「再怎麽絞盡腦汁也沒用吧,都走到這個地步,已經回天乏術了。」

說完,她隨即把身體整個癱在椅背上。

「總有一天會到來的,只是今天剛好發生了而已。」

她用觸覺絲眺望邦特拉圖書館的狀況。包括第六書庫的戰鬥,以及正趕來圖書館的尤奇佐納的模樣。盡管如此,她還是光坐在椅子上,沒采取任何行動。

「大家還真起勁。」

她一邊這麽說,一邊以觸覺絲觀察第六書庫。

「大家好可憐喔,不管再怎麽努力也無能爲力。」

哈缪絲如此說後,咳了咳清清喉嚨。

「得向大家解釋清楚才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接下來又該如何是好。」

說完,哈缪絲從辦公桌下,取出最新的機器。

凱薩莉蘿操控的十二把停在半空中的槍應聲而落,所有的武裝司書都驚訝地以爲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凱薩莉蘿小姐!」

米蕾波可叫著跑了過來,盯著天空看的凱薩莉蘿停了下來。半張著嘴,一臉茫然地在想什麽事情。

「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怎樣?」

「我知道了。」

凱薩莉蘿只是恍神地重複同樣的話。

「喂,凱薩莉蘿,妳別只顧著發呆!」

「米蕾波!現在是怎樣啊?」

從下層傳來武裝司書們高漲的怒火聲。現在主要的攻擊火力全落在凱薩莉蘿身上,她一旦停下來,肯定會被衛獸們攻破的。

米蕾波可搖著凱薩莉蘿,並在她眼前揮了揮手。沒有反應。突然,凱薩莉蘿發出一陣尖叫聲。

「大家快逃!」

武裝司書們的手反射性地停了下來。因爲過于吃驚而破聲,以致一些人沒能聽清楚,一時還搞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麽。

「不要亂說啦,連我們都逃走的話成何體統啊!」

「快逃,大家快逃!」

凱薩莉蘿抱著頭一臉鐵青。從沒看過凱薩莉蘿這樣的表情。平常她是個活潑、沒什麽節操可言的怪人,但一上戰場就成了冷靜勇敢的戰士。

她應該不會是那種會面露此刻般,宛如一名懼怕惡犬的小孩模樣的人。

「快逃,大事不妙了。此事非同小可,大家快逃吧!」

「妳冷靜一點!」

想要抓住她的米蕾波可被推了出去。接著,凱薩莉蘿背過身,一邊發出尖叫聲,一邊跑出了書庫。

米蕾波可無法置信。那位凱薩莉蘿居然會臨陣脫逃。不,一向自視甚高的武裝司書,怎能在敵前不戰而走呢。

「凱薩莉蘿!」

武裝司書們發出吃驚的叫喊聲,在這危急的狀況,如果少了凱薩莉蘿這個戰力,戰況會整個扭轉。

米蕾波可想要把她追回來,但背後卻傳來制止聲。

「別追了,攻過來了!」

更多的衛獸襲向第六封印書庫,少了凱薩莉蘿,迎擊的態勢整個崩潰,武裝司書們瞬間陷入絕對的劣勢。

「可惡,米蕾波,被逃了一只。」

『刃發獅子』襲向守在書庫入口處的米蕾波可,少了凱薩莉蘿的此時,米蕾波可成了最後的根據地。

「可惡!」

以手槍抵死應戰。然而,以她的戰鬥能力想要阻擋對手,卻是極爲吃力。

武裝司書的防線逐漸被突破,無法再防守下去了。

要失守了,就在米蕾波可如此想的瞬間。

黑色人影與白色人影躍入了第六書庫的大門,一腳踢開入口的樓梯,一口氣跳到地面。

「全員跳開!」

黑色人影大喊,就在那道聲音出現的同時,武裝司書們一齊躍下。只要跳躍稍有延遲的話,自己也可能難逃一死,因爲從他的聲音感受到那股危險性。

就在落地的同時,黑色人影施放黑色波動,沒有一個武裝司書會不知道。就算沒見過面的人,至少也都耳聞過這道波動強大、具威脅的力量。

這是下任代理館長尤奇佐納的能力腐壞波動。

腐壞波動沿著階梯和地面滑行,將衛獸們一一吞沒。那是一種幾乎能將這世界上的所有生命以及現象一舉破壞的力量。

衛獸們無一幸免,在腐壞波動的強襲下,全都變成了黑色脆弱的灰塊。

尤奇佐納在第六書庫最下方大叫,全員停止攻擊,聽候命令。

「武裝司書得殲滅敵方的殘存戰力,米蕾波可與利茲力負責醫治傷者與確認我方現存戰力,見習生搜查書庫內是否還留有非戰鬥人員,並盡速避難。

動作快!」

「遵命!」

原本如同烏合之衆的武裝司書們,在尤奇佐納登場的同時恢複了統率。表現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戰鬥力,不出數分鍾的時間,衛獸們力量整個被削弱。

在這之前,究竟跑到哪裏去做了什麽事?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沒人提出這理所當然的質問。尤奇佐納冷靜的指揮力,不允許任何無意義的質疑。

「路易克、馬法,你們撤退到第六書庫!」

確認殲滅了第六書庫的衛獸,尤奇佐納隨即向封印迷宮的入口方向大喊。

「我們一撤退的話,衛獸就會沖出來的!」

「沒關系,你們先撤退!」

路易克與馬法棄守大門退到第六書庫。從背後襲來的衛獸被尤奇佐納的腐壞波動擊退,負責守在最前線的路易克他們滿身鮮血、慘不忍賭,米蕾波可與利茲力立刻進行緊急醫治。

尤奇佐納確認沒有其它衛獸襲來後,便向一旁的妹妹尤莉說:

「尤莉,開始布下結界。」

說完,尤莉高舉拿在手裏的東西。

「那是」

米蕾波可開口說,其中一具追憶戰器,自動人偶優克優克。

米蕾波可之前就知道,邦特拉圖書館裏存放著兩具優克優克。這兩具追憶戰器裏都被灌注了足以守護邦持拉圖書館的力量,其中一具正是在之前的蒼淵咒病大亂時,由米蕾波可所發動的。

另一具自動人偶則沒被授權使用,也沒聽過裏頭封印了什麽樣的力量。

「自動人偶優克優克,發動!展開剛紗結界!」

自動人偶開始舞蹈。同時,猶如以朦胧絲線織成的布般的結界,在第六書庫入口處來回奔跳。在結界展開前想要沖出入口的衛獸,受到結界的阻擋而停了下來。

這說不定是一道能與之前守護邦特拉圖書館的結界勢均力敵,甚至擁有更強防禦能力的結界。

插圖049

「封住迷宮的出入口了嗎?」

米蕾波可等不及這麽問。

「此結界只會阻擋衛獸,人類仍能自由出入。」

位于結界另一頭的衛獸睜大眼睛盯著尤奇佐納。『火食烏』噴出火焰,『象兵』以巨大身體撞擊,但結界仍毫發未傷。

「妳放心,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被攻破。」

尤莉親切地安撫米蕾波可,接著把使用過的自動人偶交給米蕾波可。

「爲什麽會有這樣的結界」

米蕾波可看著尤莉交給自己的自動人偶,小聲地感歎。

是爲了要應付現在這狀況而事先准備的嗎?把魔法權利灌注在自動人偶身上,至少是千年以前的事情。就算只是萬一,既然有這樣的可能性,爲什麽沒有預先告知我們呢?

「我還是一頭霧水,這樣真能放心了嗎?」

路易克不解地問道。消毒用的酒精與止血劑,被小心翼翼地抹在身上。

「結界並非是無敵,早晚會被攻破,一旦整軍完備之後,便開始攻擊群聚在結界裏的衛獸。指揮權就交給」

尤奇佐納環視書庫,開始尋找適當的人選。

「葛摩,就交由你來負責。」

被任命指揮的葛摩頓時感到不知所措。武裝司書的老手、判斷力果決的葛摩,卻還不具有能接下尤奇佐納握取指揮權的才幹。

「等等,尤奇佐納,你要做什麽?代理館長人呢?」

「我和尤莉要直搗迷宮內,你無法做出決定時,可以經由米蕾波可與我連系。」

「等等,那代理館長人呢?不是還有馬特嗎?」

葛摩仍繼續追問。

「我的指示就到此爲止,其它的事情無需多慮。」

「話不能這麽說,至少也得說明一下這狀況吧!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別問那些沒必要的問題。」

「這豈是沒必要的問題!」

「」

葛摩的怒聲,尤奇佐納沈默以對。米蕾波可、路易克、利茲力,以及所有在第六書庫的人員,都懷抱著同樣的心情。

遵從命令固然沒錯,然而,武裝司書並不是機器。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接下來該怎麽走是人之常情;讓大家了解也是指揮官的義務。

「尤莉,我們走吧。」

「是,哥。」

然而,尤奇佐納卻把身體背過武裝司書們,或許是真的無視夥伴們的心情,也或許有不得不無視大家的理由。但尤奇佐納臉上露出兩者皆非的表情。

尤奇佐納向群聚在結界的衛獸發動腐壞波動,兄妹倆穿過結界,進入迷宮之中。

「這是什麽情況,要怎麽打下去啊!」

路易克用拳頭槌向地面。

「代理館長和馬特究竟跑去哪啦?該不會和凱薩莉蘿一樣吧」

利茲力帶著不安的表情說。

「話說回來,凱薩莉蘿今天到底在搞什麽。」

卡爾涅盛怒地說,一旁的武裝司書與見習生也紛紛發出不滿之聲。

少了尤奇佐納的武裝司書們又成了烏合之衆,握有指揮權的葛摩以盛怒的眼神看著尤奇佐納的身影。

「又成了一盤散沙。」

米蕾波可嘀咕著。一年前,這群夥伴們爲了守護邦特拉圖書館,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不惜犧牲性命團結一致,沒有人感到恐懼或是猶豫。

反觀今天是什麽局面。不僅一般武裝司書們失去鎮定,擔任指揮的人也沒能盡到責任,甚至還出現了臨陣脫逃的人。

武裝司書、邦特拉圖書館都逐漸崩壞,不是被外部的力量破壞,彷佛是自行滅亡般。

「不可能。」

邦特拉圖書館怎麽可能會瓦解!二千年的曆史不可能因爲這麽一個不明不白的事件就結束,武裝司書是身爲『書』與和平守護者的最強戰鬥集團。

只要打倒這些衛獸們,收拾眼前的殘局,應該就能恢複原狀。

「葛摩,請下達指令。」

聽到米蕾波可的提醒,葛摩恢複冷靜,回過頭看著米蕾波可,要求回報狀況。

「利茲力、米蕾波可,傷者的狀況如何?」

「死者中並沒有出現見習生與一般司書,受重傷而無法再戰鬥的只有黛娜一人,幾乎一半的人多少受到輕傷,但戰鬥力不受影響。」

「這數字還真是漂亮。」

葛摩與米蕾波可互相點了個頭。

沒錯,一年前的戰力完全無法與現在相提並論。

還能戰、而且有贏的勝算。米蕾波可如此深信。

凱薩莉蘿狼狽的逃跑,馬特阿拉斯特的異變,以及衛獸暴走,發生了這些令人最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態。壓抑擁上心頭的不安情緒,米蕾波可再度展開行動。

那時,凱薩莉蘿發現自己身在邦特拉圖書館內的公園裏。她一味地逃跑,漫無頭緒地逃,回過神來人已經在這裏了。

周圍沒有半個人影,一般司書們逃到圖書館外,一般民衆也全部撤到館外。

「我、我到底在搞什麽啊」

跑了連一公裏都不到的路程,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凱薩莉蘿癱軟在草坪上。

連愛用的手槍都丟了,孤獨與恐懼突然襲上心頭。

「得、得回去才行。」

凱薩莉蘿這麽喃喃自語,然而雙腳卻動彈不得。不是因爲疲憊,而是心中襲來的恐懼感讓雙腳止步。

「爲什麽我會臨陣脫逃。真奇怪,爲什麽會這樣?」

她整理思緒,思考剛才還在奮戰的第六書庫,以及暴走的衛獸們。就在想著這些問題的瞬間,爲何腦中卻又浮現別的記憶。

腦海中浮現出好友奧莉薇亞的臉孔。這究竟有何關聯?看到好友的臉,爲何會讓自己産生罪惡感?

緊接著浮現的是馬特阿拉斯特的臉。他似乎說出某種令人恐懼的字眼,他好像對自己說了什麽話,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這樣的恐懼,在腦海中與衛獸們的失控連接在一起。

明明應該知道,卻又想不起來,不知道但又隱約存在記憶。

「記憶被消除了嗎?」

凱薩莉蘿咕哝著。有人對自己使用阿葛克司嗎?還是自己喝下的呢?

「我想起來了」

就在兩個星期前,舉行狂歡宴會的前兩天,我的確持有阿葛克司。

當時,自己主動把記憶刪除了。爲了讓自己逃離馬特阿拉斯特口中聽到的,某個令人畏懼的真相。

「來了,有什麽東西來了」

那是指衛獸的失控嗎?不,是衛獸之所以開始失控的真正恐懼。

「即將開始。」

凱薩莉蘿因爲湧上的恐懼而嘔吐,即使把胃裏的東西全吐出來,恐懼也無法消失。

「即將開始。」

葛摩站在夥伴們的面前下達命令。

「第五封印迷宮入口處的範圍並不適合全體作戰,把部隊分爲三隊,每隔十分鍾,三隊軍隊分別反複進行突擊與撤退的行動。

第一隊以馬法,第二隊是卡爾涅,第三隊則是以路易克爲首,平均分配戰力。我和米蕾波可則負責後方支持與指揮的任務。」

「遵命!」

全員異口同聲回答,把疑惑或是不安壓抑心底,一心只想著戰鬥。世界最強的戰鬥集圃面臨敵人之際,集中力絕不可欠缺。

「不要分心去想不在這裏的夥伴,集中精神完成自己的任務!」

「是!」

「大家放心,裏頭有尤奇佐納,而且代理館長與馬特阿拉斯特肯定也正采取行動。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我和大家一樣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但現在或許有不能說的理由吧。

我們要相信尤奇佐納與代理館長,了解嗎?」

武裝司書們點頭如搗蒜,雖然面臨不安的狀況,但絕對不損對他們的信賴。

「走吧」

然而,就在葛摩下達突擊命令的瞬間卻停下了手。

不僅葛摩,就連准備戰鬥的武裝司書們都發現背後的異常變化。因爲他們清楚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尤奇佐納並沒有在背後出現。聚在那邊的,就只有被結界阻擋的衛獸。只有理應不會說話,甚至連叫都不會叫的衛獸而已。

「衛獸在說話?」

米蕾波可突然想到在尤奇佐納來之前,就已經有人聽到奇怪的聲音。難道那就是衛獸的聲音嗎?

不對,等等。難道衛獸原本就會說話嗎?在這之前,牠們就已經擁有自我意識了嗎?牠們不是和機器一樣,沒有自我意識的戰鬥魔獸嗎?

然而,的確聽到衛獸的聲音,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稱它爲聲音,但卻又不像是真正的聲音;說是叫聲,但也不是叫聲;與思考共有時頭腦互相連系、以及閱讀『書』時從腦中閃過的記憶也有所不同。

是一種不需要媒介的傳達,是一種不具傳達表征的理解。無法形容、也不能以言語來表達,那是超乎人類理解的聲音。

(勿抵抗。)

(速屈服。)

(放棄吧。)

衛獸們如此說。

(勿望、勿欲、勿求,束手接受既定的結果。)

「搞什麽?到底在說啥啊?」

葛摩按著頭。米蕾波可也不自主地捂住耳朵,然而依然會聽到衛獸的聲音。

(取消這個結界,把我們從迷宮解放!)

到處充斥衛獸的聲音。頭痛欲裂,一切都變得好奇怪。

聽到這種聲音時,有一種宛如會被衛獸說服的錯覺,讓人想要停止戰鬥。

「攻擊!」

葛摩嘶喊著聲音。使槍的武裝司書們一齊射擊,將衛獸擊退,卻只殺了從迷宮裏蜂擁而出、不到百分之一的敵人。

「別聽牠們說的話,攻擊、戰鬥!馬法隊,展開突擊!」

其中一隊武裝司書開始朝衛獸展開攻擊,被擊退的衛獸停止說話。

「那是什麽?」

米蕾波可不由得地這麽問。

「誰知道啊!奮戰下去就是了!」

葛摩一陣吼叫聲。

衛獸是過去管理者邦特拉爲了守護『書』所創造出的魔物,和武裝司書一同保護圖書館的守護者。這是大家長久以來的認知。

然而米蕾波可確信,肯定不是如此,這裏頭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從一開始他們就既不是『書』的守護者,也不是和武裝司書站在同一陣線。

到底是什麽?我們稱之爲衛獸的生物,究竟是什麽?

同一時間,哈缪絲=梅瑟塔遺留在辦公室裏,忙著操作放置在桌上的一台機器。

「~~喂~~喂~~」

牠試著對機器發出聲音。

「還是沒通電,該不會壞了吧。」

大約兩個小時前,利茲力也曾爲了要急召武裝司書而使用發聲機,代理館長辦公室裏也配備了這麽一台機器。

「啊,好像得接上這條線才行。」

哈缪絲終于理解故障的原因。因爲第一次使用這台機器,所以還用不慣。重新接上脫落的電線後,聲音終于在圖書館內響起。

「啊~~大家都有聽到吧。我是代理館長哈缪絲,請先暫停手上的工作聽我說,還待在書庫裏戰鬥的所有人員,也請先離開結界沒關系。」

此時,哈缪絲以她觸覺絲全盤掌握館內的情況,連聽衆臉上的表情她都了如指掌,當然也知道第六書庫裏的武裝司書們睜大眼睛的模樣。

「該從哪件事開始說起呢事情有點複雜,我想想喔」

她透過觸覺絲聽到大家的聲音。

「代理館長她沒事吧?」

這是路易克的聲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在爲自己擔心,這男人還真是可愛。

「路易克,我沒事。我人正在辦公室裏,你不用擔心。」

書庫內的武裝司書們一陣嘩然。

「總之,我先告訴各位現在的情況。嗯,你們現在所面臨的,是所謂的『終章猛獸』。

牠們是很久以前,樂園時代結束時,由未來管理者奧倫托拉創造出的殲滅兵器。」

奧倫托拉?殲滅兵器?傳來大家說話的聲音。

「我們一直把牠稱之爲衛獸。並告訴大家那是過去管理者邦特拉爲了守護迷宮,所創造出來的。

不過,這是謊言;一個天大的謊言。」

謊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代理館長她在說什麽?質疑聲此起彼落。

「我真的得向各位表達最深的歉意,因爲我和曆屆代理館長都向各位撒了謊。

撒了許許多多的謊言,就算說大家所認知的一切全都是謊言也不爲過。」

吵雜聲終于靜了下來,就像大家不想聽漏哈缪絲說的任何一句話。

等大家全都安靜之後,哈缪絲開始說明,清楚的聲調就怕會漏了其中一句話。

「首先,讓我先宣布一項重大的消息。

從今天開始,邦特拉圖書館全面封館。

包含我在內的武裝司書與見習生、研修生、一般司書、以及礦山的工作人員全部解雇,所有有關『書』的管理業務也全部停止。」

咦!?觸覺絲傳來大夥發出驚訝的聲音。

「決定這件事的人並非我。因爲我只是代理館長,所以沒有這樣的權限。

能夠決定這件事的人,只有這問圖書館的最高責任者館長而已。

我們邦特拉圖書館館長露魯塔=庫沙庫納,決定從今天起封閉本圖書館。」

聽到葛摩嘀咕的聲音。

「他是誰?什麽露魯塔?」

「是露魯塔=庫沙庫納,他是本圖書館的第二任館長,也就是一腳踢開創立者過去神邦特拉,成爲邦特拉圖書館館長的人。」

「代理館長她到底在扯些什麽啊?」

路易克忍不住抱怨。

哈缪絲暫時停了下來,目的是爲了讓聽到廣播的人,弄清楚現在的狀況。

「嗯,好像還有很多人搞不清楚狀況。那我再說一次,從今天起,邦特拉圖書館將正式關閉,大家的工作也到今天爲止完全結束。

非常感謝大家長久以來的辛勞。」

傳來武裝司書們各個茫然張著嘴的模樣。那模樣很可笑,令哈缪絲忍不住將臉別開廣播器,捂著嘴忍笑。

「爲了慎重起見,我再說一次。

邦特拉圖書館和武裝司書,從今天起將全部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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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6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第三章 高傲奴隸的使命
第三章高傲奴隸的使命

哈缪絲說的話,並沒有傳到奔走于第五迷宮的尤奇佐納與尤莉耳裏,兄妹全身負傷,在迷宮裏殺出一條通路。

以往封印迷宮第五階層對尤奇佐納他們而言,就像是在跑慢跑般輕松。這層的衛獸在腐壞波動前,完全沒有招架的余力。

然而,如今卻不同。第二階層與第三階層的強力衛獸們,阻撓了兄妹倆的去路。

「尤莉,不要畏懼!繼續前進。」

「是的,哥!」

擋在前方的是守護第二階層的最強等級衛獸,擁有五顆頭、被稱爲『獄王蛇』的巨蛇。尤奇佐納以腐壞波動迎擊衛獸噴出的腐酸,站在身後的尤莉,則是以哥哥讓渡給他的力量作爲保護。

五個頭同時仰起,從四方展開攻擊,尤奇佐納將波動以帶狀釋放並加以防衛。

機會落在擋下『獄王蛇』攻擊後的空檔,尤奇佐納朝正前方發動腐壞波動。

「突擊!別遲疑!」

「是!」

他向後頭的尤莉叫喊,同時朝正前方沖了出去。腐壞波動讓卷曲的蛇一部分身體瞬間壞死,壞死的部分成了脆弱的石灰塊。尤奇佐納用身體沖撞該部位,貫穿石灰塊,尤奇佐納與尤莉沖破敵人的體內。

貫穿敵人身體,突破出一條通路。明知不可爲,但兩人還是毅然往前行。

「唔!」

『獄王蛇』從背後向尤莉噴出腐酸,尤奇佐納轉過頭去。差一點就來不及防衛。

「別停下來!快跑!」

「是!」

兩人死命地往前奔跑,逃出『獄王蛇』的追殺。沒必要打倒牠們,若是要一一將牠們擊倒的話,可能連迷宮的一半都還沒走完,體力就全部耗盡了吧。現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一心往前沖,順利到達最下層迷宮。

接著擋在前頭的是第三階層的衛獸『槍士』,明斯或洛蘿缇等級的話,一對一對戰時還不見得贏得了牠。

尤奇佐納沒使用腐壞波動,以本身的武術底子閃過槍的攻擊。繞到旁邊的尤莉則瞬間躍入發動飛踢攻勢。

趁衛獸倒地的空檔,兩人迅速穿越過去。

數分鍾後,便沒再和敵人接觸。

「果然不出所料。」

尤奇佐納說道。

「衛獸終章猛獸幾乎全集中在第五階層。一進入第四層,應該就能輕松前進吧。」

「是。」

「快點,一定要想辦法收拾這個殘局才行。」

「是。」

尤奇佐納徑自往前沖,身後的尤莉罕見地支吾其詞。

尤莉心裏想著在迷宮入口處應戰的夥伴們,不知道原因、也搞不清楚狀況的他們,現在肯定會在奮戰中。

尤奇佐納被他們要求說明時,他什麽也沒說,只說要大家遵從命令。這絕不是身爲領導者該有的態度。

尤莉當然也了解個中的原因。

因爲一旦說出真相,那至今所隱瞞的秘密就得全部被公開。包括邦特拉圖書館真正的曆史,以及沈睡于第二封印書庫的天國。

隱瞞這些秘密是尤奇佐納與尤莉的使命。

不過,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需要再堅持所謂的使命嗎?

現在可能連要隱瞞這些秘密,都已經不可能了吧。

比起走漏這些秘密,眼前有更恐懼的事情等著大家,現在還有繼續欺騙的必要嗎?

「哥。」

不能提出這樣的質問,尤莉從沒想過自己會反抗尤奇佐納。

「哥。」

「怎麽了,尤莉。」

尤奇佐納停下腳步,轉過頭來。

「沒、沒什麽,我們快走吧。」

尤莉沒停下腳步繼續往前急馳,尤奇佐納隨即從後面趕過尤莉。

尤莉感覺一陣心痛。

哥哥到現在還想著要保守秘密,要維持圖書館的秩序;和昨天一樣,想要保衛圖書館。

明知這是不可能,就算能度過這次難關,也不可能繼續向同伴們隱瞞秘密。

如今還以爲有辦法保住圖書館的人,恐怕只有他一個人吧。邦特拉圖書館與武裝司書,今天肯定全都會滅亡。

只有哥他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尤莉悲痛地看著哥哥的背影。

如同尤奇佐納所預期,第四階層幾乎不見衛獸的蹤影,少數殘留的幾頭衛獸,由于可藉由腳步聲判斷方位,所以一次也沒碰到。

「這樣輕松多了。」

身後的尤莉說道。

「對啊。哥你身體還好吧?」

「沒問題。」

話雖如此,但消耗大量體力卻是事實。原因不是戰鬥,而是氣溫寒冷所致。打從出生以來,他的身體就禁不起寒冬,這全都歸因于他的肺病。

尤奇佐納一邊跑一邊小小地咳嗽。地下冰冷的空氣,會對尤奇佐納的肺造成傷害,所以平常絕不會把上架與借出的作業加諸在他身上。今天再入迷宮,是從他接受一級武裝司書升格檢定以來的頭一遭。

要是平時的話,尤莉一定會翻臉的。尤奇佐納回頭看了一眼,使了一個要她不必擔心的眼色,現在還沒引發令他動彈不得的嚴重咳嗽。

「」

尤奇佐納一面跑著,一面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往事。

那是殘留在內心最初的記憶,比自己小兩歲的尤莉出生前的事情。

母親和家中雇用的小侍女拍著手激勵尤奇佐納,已經很會爬行的尤奇佐納,手攀著桌緣想要站起來。

那時,尤奇佐納卻突然因激烈咳嗽而跌倒,母親和小侍女發出驚訝的尖叫聲,從口中吐出的紫黑色物體,令懵懂無知的尤奇佐納大哭了起來。

這是最初的記憶。

在尤奇佐納的記憶中,他的人生完全是與肺病一起度過的。

肺病是個與生俱來的怪病,既非遺傳也不是被傳染,但無論是魔術或是醫學都找不出醫治的良方。醫生說,即使是天生具有魔術才能的人,要學會治療的魔術,都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

除了讓胸口保持溫暖以及情緒安靜之外別無他法。尤奇佐納的少年時代,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其余時間也頂多只能趁著氣溫暖和時到庭院裏散個步,或是到家裏的圖書館看看書。

他的家境富裕,父母都很慈祥,家中仆人也都很照顧、疼愛尤奇佐納。生活非常充裕。雖然患有同樣病症的小孩並不多,但尤奇佐納肯定是最得天獨厚的病人。

該說是命運作弄人嗎?還是因緣造化呢?

隨著他的成長,尤奇佐納的內心,開始燃起一股陰郁的怒氣。

過了十歲,大部分的少年都會開始自問人生應有的樣子。

如果再這樣下去,肯定會過著順遂平穩的日子,等待總有一天會到來的死亡。若是人生就這樣結束了。

我到底是爲了什麽而生下來的?如果只是爲了等死而活著,那和沒有出生不是一樣嗎?

這真是過度奢侈的煩惱。然而身處煩惱之人,又何以意識到這點。

找不到可以發泄煩惱的管道,他周遭的每個人都對他太好,每天的生活也都太過平順。

「哥,你怎麽了?」

尤莉對從一個病弱的少年,變成最強等級的武裝司書尤奇佐納問道。

「沒事。」

尤奇佐納問自己,爲什麽會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呢?聽說人在死前,會想起自己全部的人生曆程。

或許真是如此吧。

尤奇佐納此刻的確正面臨恐懼的危機,兄妹倆正朝著死亡疾馳而去。

「」

腦海中再度浮現出許多過去的情景。

那段少年的時光。

最令尤奇佐納感到心煩的人就是妹妹尤莉。他並不是討厭她,反而自認爲很疼愛妹妹。她可以說是自己最愛的人,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厭惡妹妹的存在。

從孩提時代開始,尤莉就硬是把看顧尤奇佐納的工作從仆人手中搶來做。年紀還小時,只是整天黏在仆人的身旁。但隨著逐漸成長後,尤莉也漸漸掌握照顧的訣竅,在尤莉年過十歲時,就能擔負起大部分的工作。

雖然也是基于愛慕哥哥的行爲,但應該不僅于此才對。顯然她把照顧哥哥的病當成是一種娛樂,在幼時玩辦家家酒的延伸上,還包括照顧尤奇佐納的病情。

(我是妳的遊樂場吧。)

他很想對把懷爐放在自己胸前的尤莉這麽抱怨。

有什麽樂趣嗎?或許妳覺得好玩,但我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啊啊,對喔。只要妳開心就行了。在我死之前,只要妳盡情玩得開心就好了。

話中夾雜著一種,對健康妹妹的嫉妒與無力的感情。

然而他非但說不出口,連臉上的表情都不敢表現出來。

尤奇佐納天生就是這樣的人。

兩人的關系有所變化,是在尤莉十二歲,亦即尤奇佐納十四歲的時候。這年冬天,不管怎麽用暖爐取暖,寒氣還是不斷地從牆壁滲入。

尤奇佐納的肺病再度發作,隔了一個月之久再次發作。跟過去一樣,呼吸困難、喉嚨不斷咳出令人作嘔的痰。

感覺肺裏像是被石炭塞住似的。不管咳幾次,石炭仍舊卡在肺裏。

「少爺!」

「快點叫醫生來!」

仆人努力地拍撫尤奇佐納的背,每隔五分鍾就替換一次溫水沾濕的毛巾。但卻沒有半點能令人感到放心的效果。

最近症狀發作的頻率似乎逐漸增加,病情也一天比一天嚴重。

或許會在今天做個了結吧。如果不是今天的話,下次也難逃一死;抑或是再下一次。反正不管是什麽時候,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病情之所以惡化,或許和年紀的增長有關吧。還是因爲尤奇佐納逐漸心死的緣故,這點尤奇佐納自己也不曉得。

由于缺氧的關系,眼前一片漆黑,好不容易趕來的醫生也束手無策。

就在這個時候,尤莉突然推開醫生,強行拿掉他胸前的懷爐與溫熱的毛巾。

尤奇佐納以他陷入黑暗的意識心想:這是要殺了我嗎?

「尤莉,妳在做什麽!」

「媽,您先別出聲!」

尤莉把手貼在尤奇佐納赤裸的胸膛上,接著閉上眼睛,用力地吐了口氣。

瞬間,尤奇佐納的胸口起了變化。原本卡在胸口的石炭,逐漸溫熱地燃燒後化開。醫生和母親拼命地想要推開尤莉。但尤莉死命地抓住哥哥,將手持續放在他的胸口上。

數秒鍾過後,尤奇佐納張開嘴。

「尤莉,妳在做什麽?」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每次發作期間,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即使之後緩和下來,也幾乎會有一整天說不出話來。

「尤奇佐納,你能說話嗎?」

「嗯,我能說話。感覺整個人突然快活了起來。」

整個房間裏的人,就只有尤莉一個人不爲所動。她正閉著眼睛,把所有精神集中在她貼于胸前的手。

「尤莉,妳在做什麽?」

沒有回答,任何人的聲音似乎都無法聽進耳裏。

「媽,您可以把電燈關掉嗎?」

尤奇佐納要求。母親關掉電燈,昏暗之中,尤莉的手掌發出朦胧的微光。這是什麽。除了尤莉之外,每個人的視線都盯住那道橘色的光芒。

閉上眼的尤莉安靜地說。

「哥、媽,說不定我是個天才唷。」

「這是魔法嗎?」

尤奇佐納一邊看著尤莉的手,一邊這麽說。他活了十四個年頭,至今尚未見識過魔法。

「沒錯,是魔法。」

「妳何時做了魔術審議。」

尤莉搖了搖頭頭。

「我什麽都沒做,有一天突然就會了。」

「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嗎?」

當時的尤奇佐納還不清楚,但事實上這是極爲罕見的情況。唯有強烈的願望與堅強的意識,才有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尤莉說:

「剛開始時,我只是想試看看,認爲也許下次就會成功。剛才我覺得一定可行,結果就成功了」

「尤莉!」

母親一把抱住治療中的尤莉。

「這是奇迹,令人無法置信。會發生這種事,絕對是現代管理者的協助。」

仆人們也邊流淚邊說。

「尤莉小姐!真是太好了,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醫生笑著聳了聳肩。

「這頓時讓我對醫學感到無力。不管再怎麽努力也敵不過魔法,敵不過人的心願。」

尤莉和母親,以及醫生和仆人們樂成一團,尤奇佐納卻以冷酷的眼神看著他們贊美尤莉的模樣。

那可能是專爲了醫治我的魔法權利吧,其它的病肯定完全束手無策,或許連和我患同樣病症的人也救不了。

我妹妹還真是厲害,連魔法都沒學過,竟能把我這個沒救的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然而,被救了一命的我又算什麽呢?

爲何尤奇佐納會陷入極度的孤獨感。明明周遭盡是擔心自己、關愛自己的人。

尤奇佐納站起身。

「嗯,我已經沒事了可以請你們出去嗎?」

宛如在滿滿的厭動上澆了冷水,大家盯向尤奇佐納。搞得自己像個累贅似地,尤奇佐納一時難以清楚表達自己的心情。

「哥,怎麽了?」

「我並沒有生氣。只是覺得我已經沒事了,就這樣而已。」

大家都沒辦法理解,爲什麽他要說這種話,就連尤奇佐納自己也不清楚。

「不,我沒有惡意,我是真的已經沒事了。」

尤奇佐納露出笑容,大家帶著困擾的表情走出了房間。

肯定沒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吧。因爲這一瞬間是那麽地美好,如此令人感動。

尤莉才是感動與奇迹的主角,尤奇佐納只不過是陪襯的綠葉,一個被奇迹力量解救的可憐少年罷了。

尤奇佐納覺得自己真是悲哀,那種極度悲慘的厭覺一定沒人能理解。

從那天起,尤奇佐納就開始變得有些寡言。

尤奇佐納變得郁抑寡歡,看到尤奇佐納的模樣,父親表示能理解。

「這年紀的男生,都會有這麽一段時期啦。」

尤奇佐納覺得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能被妹妹奇迹力量救活的哥哥,這世界的曆史上又有幾人呢。

在發光發亮的尤莉面前,尤奇佐納充其量是個影子;只是尤莉美麗物語中的一個副屬物罷了。

對尤莉感到厭惡,並非是不愛她。她是尤奇佐納最珍愛的人,至今仍未改變。然而這也更助長自己的劣等感。

就在這個時候。

尤奇佐納有了一個奇妙的習慣,每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便會盯著房間裏的花。那是尤莉每天照顧他後一定會擺上的花。

沒有賞花的感覺,更沒有對尤莉心生感謝的意思。

他露出充滿殺意的眼神直盯著花朵。簡單說的話,這不過是他牽怒的一種方式。對尤莉無處發濁的情緒,藉由怒視的方式來解除。他從沒想過直接對尤莉發脾氣。尤奇佐納也做不出像是摔破花瓶或是把花怒散一地的行爲,所以想出了弒殺的方法。

這實在是有點小家子器、沒出息的一種牽怒方式。不過,尤奇佐納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然而,這同時也是尤奇佐納才能發芽的瞬間。

天才有時會有奇特的想法,而天才就是從奇特的想法之中所産生的。事情就是如此。

尤奇佐納怒視著花朵,全神貫注想要視殺那朵花。這不可能的行動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讓世界的道理爲之扭曲。

一個月後,尤莉不解地說,最近花怎麽那麽容易枯死啊。

三個月後,醫生一度懷疑尤奇佐納的房間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病菌。尤奇佐納這時第一次察覺到能力已經萌芽的事實。

就這樣,六個月後,尤奇佐納只要稍用手一指,就能瞬間讓花枯萎。

一年後,不再只是花朵,連蟲或是老鼠也能成功殺害,他把這個能力叫做腐壞波動。這個能力之後也成爲讓尤奇佐納登上最強要角的一大功臣。

真是奇妙的因果,造就最強男人的契機,竟然是因爲對妹妹的嫉妒心。

這件事從未告訴過其它人,因爲覺得羞愧而難以啓齒。

當然也沒告訴過尤莉本人,然而事實上,他總覺得尤莉說不定依稀察覺到了。

尤奇佐納決定走上武裝司書一途,這當然會遭到反對。妹妹、雙親、醫生、仆人,以及他全部的朋友,總之,就是所有認識尤奇佐納的人。

尤奇佐納力排衆議。

與其只能活著等死,不如有效利用自己萌生的力量,這是尤奇佐納的期望。爲此就算犧牲性命也無所謂。

尤奇佐納很快地便從研修生升格爲見習生,在他成爲研修生時,腐壞波動的力量就已經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就只差學會肉體強化的魔法,以及累積必要的知識與經驗。

能力蘇醒以來,已經過了四年的時間。

某天,尤奇佐納和友人摩卡尼亞閑聊,地點就在圖書館附近的自助式餐廳。雖然尤莉也在尤奇佐納的身旁,但尤奇佐納沒主動和她說話時,她幾乎不會開口。

「你最近變了不少。」

兩人不僅同年也是同鄉,都是擁有殘虐、凶惡能力的人。雖然周遭的人都說兩人是競爭對手,但私底下兩人的交情還不差。

「的確。」

尤奇佐納也注意到自己的變化。雖然他原本就不多話,但最近情況似乎更爲嚴重。

「你最近常常面露凶光,越來越難和你說上一句話。」

「面露凶光?」

「嗯。與佛特納先生、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伊蕾伊亞小姐相同的眼神。」

「那是什麽樣的眼神?」

「平時雖然一副親切的模樣,但卻能輕易殺死人。」

尤奇佐納想了想。

「如果這是使命的話,那也沒辦法。不管是傷人,或是殺人。」

「殺人也算是一種使命嗎?」

「爲了使命,也許得殺人,這和單純的殺人不同。」

摩卡尼亞孤獨地搖了搖頭。

「你真的變了。」

「不是變了,而是成長。」

尤奇佐納確實是變了。從一個安靜、病弱的少年,成爲一位冷血的戰士,他自己也對這急劇的變化感到驚訝。沒想到環境的變化,竟能改變一個人。

「你爲什麽能改變這麽多?」

摩卡尼亞孤寂地這麽發問,他擁有強大的能力,但他天真的一面一直沒消除。

爲了這位沒辦法抛掉天真一面的朋友,尤奇佐納思考身爲武裝司書的生存意義。一會兒後,他整理出腦中的想法,一口氣說了出來。

「我最近有一些想法,覺得人生就是一種使命。」

「意思是?」

「我不確定是人生需要使命?或是使命造就出人生。然而,人生與使命是不可分的。」

「」

「每個人都擁有各自的使命,那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人生的某處發現,或是被賦予的東西。

也有可能是自己發現的,或許是家人所帶來的使命;也有國家付予的使命。非得打倒敵人才行我覺得這樣的宿命也是使命。」

使命帶來苦難,同時也帶來幸福。

幸福緊跟著不幸是多麽地充實,而人生就活在這充實之中。

我覺得所謂的人生,就是被賦予的使命內容與相對的組合。」

尤奇佐納瞄了一眼身旁的尤莉。

尤莉曾經愉悅地照顧尤奇佐納,因爲她在尤奇佐納的身上發現自己的使命。

「我覺得成爲武裝司書是自己的使命,如果沒能完成使命,和死了有什麽兩樣。只要能這麽想,人必然會改變。」

摩卡尼亞搖了搖頭。

「這是什麽啊,漏洞百出的人生觀。」

「我既不是哲學家,也不是老師。我不知道這是否正確。但對我而言就是如此。」

「我不贊同,我沒辦法像你這樣。」

「沒這回事,我相信你也絕對會變。」

帶著憂郁表情的摩卡尼亞搖了搖頭。

「以前的我不具有使命,肩上一身輕而活著。然而現在不同了,我成爲武裝司書,得到讓我前進的使命。」

「使命。」

「我感謝武裝司書,要不是武裝司書,我什麽都不是。」

「感謝使命,因爲感謝而戰,感謝讓你變強。真是幸福啊。」

「是啊」

「和我截然不同。」

尤奇佐納的話,還是沒能到得了摩卡尼亞的心坎裏。兩人後來各自選擇不同的路。摩卡尼亞成了反叛者,而尤奇佐納則成了繼任的代理館長人選。

他並非不了解摩卡尼亞的心情,然而尤奇佐納的想法卻不同。

他感謝給予自己使命的所有事物感謝:感謝尤莉、家人、邦特拉圖書館與夥伴們。還有世人與他們的『書』。

感謝給自己使命的所有事物。

尤奇佐納覺得自己接受了數不盡的恩惠。

尤奇佐納升格爲武裝司書後,展現了他的工作能力。雖然無法加入深入迷宮的行列,但取而代之的則是在圖書館外努力的成果。

庫拉自治區的停戰監視與協力維持治安、發現新礦山與指揮挖掘工作、建立和『書』有關犯罪的國際性支持體制等等

尤奇佐納聲名遠播,友人摩卡尼亞也穩建地完成工作。不管是摩卡尼亞或是尤奇佐納,這兩人誰能夠成爲代理館長,肯定都能讓邦特拉圖書館處于安然之地吧。各地方的人士都這麽認爲。

然而這段時期,哈缪絲和馬特阿拉斯特私下不約而同地傷透腦筋。

這是後來才知道的,當初他們有過這樣的對話。

「下任的代理館長如何是好,真的很難抉擇耶。」

哈缪絲在代理館長辦公室內,一邊看著兩人的數據,一邊抱頭傷神。

「好像沒有適任者。」

馬特阿拉斯特也搔著頭。尤奇佐納與摩卡尼亞,被一般人視是無懈可擊的完美人材。然而,他們卻無法接任代理館長的職物。

「不管是尤奇佐納還是摩卡尼亞,兩人都好令人驚訝。難道真的無解嗎?怎麽這麽好的孩子會來當武裝司書啊。」

哈缪絲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

好人是無法勝任代理館長這個職務。因爲這是一個欺騙世上所有人,暗中幹盡壞事的工作。像佛特納與馬特阿拉斯特這種披著羊皮的壞人,才是最適合的人選。其次則是哈缪絲這種從頭壞到尾的人。

尤奇佐納與摩卡尼亞這種真正的好人,是最壞的人選。

「邦伯又是個笨蛋,沒辦法勝任代理館長的工作。」

「總之,最終還是得從尤奇佐納與摩卡尼亞兩人之中選擇其一吧。只好視情況而定了。」

之後的三年。尤奇佐納仍不改作風,持續竭盡武裝司書的任務。看起來雖然冷酷、不盡人情,但他的判斷卻常常是正確的。這樣的評論依然沒變。

終于到了該對尤奇佐納吐露真言的時刻,尤奇佐納與尤莉被哈缪絲帶往第二封印迷宮。

她說是爲了重大的事情,可是,哈缪絲看起來好像在猶豫著什麽,尤奇佐納與尤莉猜不出來,悶不吭聲地往前走。

「要告訴你這件事,心裏多少有些掙紮。」

哈缪絲如此說道。

「爲什麽?」

「因爲你真的相信武裝司書代表正義的一方。」

尤奇佐納覺得哈缪絲說了令他感到厭惡的事情。

事實上,尤奇佐納對哈缪絲相當感冒,但他和其它人討厭她的理由不同,因爲他覺得哈缪絲不是一名真正的武裝司書。

「倘若這不是事實,那我便沒有繼續擔任武裝司書工作的理由。」

哈缪絲走著走著長歎了口氣。

「啊啊,還是算了。你都這麽說了,要我怎麽說服你啊。真傷腦筋耶。尤莉救救我吧。」

尤莉皺起眉心想:就算妳這麽說,我也無能爲力。

「尤奇佐納。真的很抱歉,武裝司書並非如你想象的那樣。既非正義的一方,也不是什麽秩序的守護者。

我想你可能會深受打擊,但只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自殺。」

接著哈缪絲開始說出尤奇佐納心存感激的武裝司書真正的曆史。

時間推移到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二日。

在處于極度混亂的邦特拉圖書館中,哈缪絲嘴巴湊到廣播器前說:

「接下來就讓我來告訴大家真實的情形,邦特拉圖書館真正的曆史。

如果不先知道這些,便無法理解現在所處的狀況。請大家冷靜地聽我說明。」

哈缪絲途中夾雜一段長長的沈默,這是爲了讓大家徹底理解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四年前,她也曾向尤奇佐納說過同樣的話。當時似乎也像現在這樣,夾雜這麽一段沈默。如今把當時的話,轉而說給全體的武裝司書們聽。

「嗯哎呀,到底該從何說起呢

對了,我先來做個比喻吧。」

她經由觸覺絲,窺伺第六書庫前聆聽的武裝司書。原本應該化身爲戰場的圖書館,如今陷入一片死寂。

「小時候,大家應該都讀過童話或是小說吧?

這類故事中,不是總會出現想要支配世界的壞家夥。

像是魔王、邪惡帝王之類的。

在小說中,這類家夥最終肯定會被正義的一方擊倒,而正義的一方往往就是維護世界和平的使者。

可是,大家有沒有想過,最後若是由魔王來支配,這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我想很少人會去想這個問題吧。或許應該說,沒有那種閑工夫去想那種無聊的事情。

「現在我們所居住的世界,正是邪惡帝王支配的世界。

和小說不同的是,現實世界中並不會出現什麽正義的一方。

邪惡帝王掌控了世人,現在已經沒有人能違逆他的旨意。人們就這樣任邪惡帝王的擺布,度過每一天。

這就是真實的世界。

然而,當然也有好的一面。幾乎所有生活在這世界上的人們,並不知道自己受到邪惡帝王的支配,就連這家夥的存在都不得而知。只要不違逆邪惡帝王,還是能夠快樂平和地活在這世上。

如果這麽想的話,是不是覺得還不錯呢?」

看到大家平淡的反應,哈缪絲感到些許不滿。她原本打算做一個簡單明了的比喻。

「當然,邪惡帝王終究是壞蛋,他指使一些小喽啰支配世人。而這些小喽啰手上握有武力與權力,在世界各地幹盡壞事。

而這些所謂的小喽啰,指的正是我們武裝司書。」

她知道武裝司書們各個皺起眉頭,因爲他們無法理解哈缪絲話中的真正含意。

「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卻是事實。

讓我再更具體地說明,這個世界與我們武裝司書的由來吧。」

哈缪絲繼續說,她重複那段曾和尤奇佐納說過的話。

「我們稱超越二千年之前的世界爲樂園時代,我想這個大家都知道。

我們不知道樂園時代究竟持續了多久,有一萬年甚至是十萬年的說法。

當時,世界被三名世界管理者治理。

未來管理者奧倫托拉領導世人,現代管理者托伊托拉治理自然,而過去管理者邦特拉則紀錄所有的狀態。

他們的統治完美無缺,和如今的現代管理者或是政府截然不同。

相同的,世界上的人類也與現在不同。世界上每個人都像洛蘿缇般溫柔可愛。這個時代的人們既不會互相爭奪,也不會彼此憎恨,皆和平地相處在一起。

和人類共同生活的,還有愉快的好夥伴們長伴左右。誘惑人們的妖精、令人景仰與畏懼的龍、以及其它的怪物或是妖異。然而,他們絕不是人類的敵人,而是爲人類的世界增添光彩與變化而存在的。

真是一個完美的時代,宛如搖籃裏的嬰兒般。

不過,我們沒辦法親眼目睹樂園時代的風貌,因爲無法看到當時的『書』。

我們要是真能目睹樂園時代的『書』,或許會厭惡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吧。」

武裝司書們籠罩在即使針掉落在地面上,都能聽到其聲響的沈默之中,一言一句都不想遺漏。

「爲什麽樂園時代最終會宣告結束,全世界的曆史學家致力要找出答案,然而我們早就知道這個秘密。

單純說來,樂園之所以結束,是惡人出現所致。

所謂的惡人就是擁有欲望的人們。欲望存在每個人的心裏,然而他們卻擁有超越世界管理者所限定的欲望。

惡人期待自己能夠贏過其它人,比其它人擁有的更多,比其它人更加幸福;自己比任何人都還要獨特。

變化慢慢地到來,雖然並不像現在這樣,會出現犯罪者或是惡勢力,但邪惡的種子已經萌芽、已經成長。

他們在不知不覺中、真的很緩慢地在增加。

不久,人類知道憎恨、也學會搶奪與嘲諷,並嘗到支配的滋味;惡人開始違逆世界管理者,獲得更強大的勢力;接著驅逐善人加以支配,撒播不幸的種子。

在現今的世界之中,沒有半個樂園時代的善人,我們是惡人的末裔。是違逆神的邪惡人類,渴求不能求得事物之子民。」

武裝司書都在思考,這些話和邦特拉圖書館有何關聯,又與現在的事件有何幹?

「嗯~~你們再耐點性子聽我說。

惡人將苦痛與悲傷向世界蔓延,引發犯罪,警察也跟著産生。最後出現國家、並開始征稅,讓引發的爭端能進行裁決。

即使如此,雖然不知當時遠比現在的世界好到什麽程度,但在那個時代,至少沒有我,也沒有卡酋亞與希葛爾。

然而,終于出現一個男人,出現一名公然舉著向世界管理者造反的旗幟,並且想要消滅世界管理者的人。

他的名字就叫做露魯塔=庫沙庫納。這個名字我剛才已經提過,他是邦特拉圖書館真正的館長,也是宣告終結武裝司書的人。」

「他和世界管理者開戰,並打敗他們,于是世界管理者從這個世上消失。露魯塔=庫沙庫納不只擊倒他們,連神的力量都被他吸取,成爲他自己的力量。

未來管理者奧倫托拉被露魯塔奪取力量後,便從這世上消失。

現代管理者托伊托拉的存在價值,只不過是爲了讓世上的法則維持現狀。

過去管理者邦特拉失去收集『書』的力量,生成的『書』遭管理者遺棄,被一一埋在土中。圖書館俨然成了一棟失去主人的廢墟。」

此刻武裝司書的心裏一定覺得豈有此理,這棟圖書館從邦特拉創建以來,理應沒有任何改變,一直存在于此才對啊。

「露魯塔在消滅世界管理者之後,把邦特拉所在的這棟圖書館作爲自己棲身的城堡,接著把從神身上奪取的力量『終章猛獸』解放到迷宮內,成了保護自己的衛兵。

終章猛獸就是我們現在所稱的『衛獸』,他們真正的工作不是保護『書』,而且讓人們無法接近沈睡于圖書館內的露魯塔。」

其中數名武裝司書反射性地回過頭去。連接封印迷宮的樓梯上,群聚了無數的衛獸,不,是終章猛獸。

「我想大家都知道終章猛獸的實力,但就連終章猛獸的力量,也只不過是露魯塔戰鬥力的冰山一角。

露魯塔一旦認真起來,能輕易殺害全世界所有的人,支配邦特拉圖書館的露魯塔想要讓人類見識他的力量。

而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違逆露魯塔,因爲他不僅是世界上最強的人,還把神的力量占爲已有。」

就這樣,露魯塔成了世界的支配者。不,或許說是所有人的支配者比較適當。因爲露魯塔他擁有這樣的實力。

那麽,已經擁有世界所有事物的人,接下來要做什麽事呢?

登基爲王統治世界未免太無聊了。身爲世界的所有者,不可能去從事政治或是那些更爲複雜的事。

既然這世界是露魯塔所有,那收括全部的財富並無意義。就連死亡,露魯塔都已經超越那個境界,露魯塔已經沒有其它事情可做。

他最後所期望的,

就是獲得幸福。

露魯塔向世人說道,既然這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歸露魯塔所有,那他們所感受到的幸福也全歸露魯塔。

露魯塔命令把所有挖掘出來的『書』,全送來給自己。露魯塔將收藏在『書』裏的幸福視爲供品。

跟隨露魯塔的人們,于是開始搜集埋在地下的『書』。他們努力地工作,因爲只要惹露魯塔不悅的話,就會被當場殺害。

露魯塔的隨從們、使役們在礦山裏工作,不工作的人便遭到無情的鞭打,所有不從者全都只有死路一條。爲了奴役更多人到礦山工作,于是從世界召集有能力的人。

這就是武裝司書的由來。

武裝司書的真面目,就是露魯塔的奴隸;而武裝司書真正的使命,就是把『書』送到天國去。

沒錯,長久一來,我們一直都欺騙了各位。」

透過觸覺絲傳來低語聲,不知道是誰說的。

「代理館長好像瘋了。」

哈缪絲把臉移開廣播器,發出一陣竊笑。爲什麽大家都是同樣的反應呢?

四年前的尤奇佐納也是一樣。他一邊走下迷宮,一邊聽著哈缪絲說的話。

尤奇佐納心想,代理館長好像瘋了,應該立刻停止前往迷宮,盡快把這個人送到醫院診斷才行。

怎麽可能會有露魯塔這樣的人,武裝司書更不可成爲向他獻『書』的奴隸。

「這一定是騙人的。」

尤莉聽到微弱的聲音,不知道哈缪絲是沒聽到,還是雖然聽到但卻不當一回事。

三人說著便到達第二封印書庫,哈缪絲把手伸向門扉。

「你們肯定不相信,不過,這我可以理解。」

她緩緩地推開門。

「不過看了這個之後,你們應當就會相信吧。因爲邦特拉圖書館真正的館長,露魯塔就在這裏。」

尤奇佐納看著門扉的另一頭。

一棵聳立在書庫中央的奇特樹木,從樹木散發出壓倒性的壓迫感,令尤奇佐納不寒而栗,尤莉整個人則縮到尤奇佐納的肩上。

「不需要那麽害怕啦,只要我們不主動攻擊的話,露魯塔他是不會有動作的。現在是這樣啦。」

哈缪絲進到第二書庫,尤奇佐納則邊保護尤莉邊進到裏頭。

如此令人心生畏懼的威嚴感,令人不得不相信哈缪絲剛才所說的話。這不是過去管理者邦特拉所創造出來的,如此邪惡的東西,也不可能是過去管理者所造的。

「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他一時間無法回答,僅注視著樹木,歎了口冰冷的氣息。

「這實在太荒謬了。」

尤奇佐納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聳立在他面前的樹不停地搖晃。

「啊,可不能脫口說出冒犯的話,這棵樹可是你我的上司。」

哈缪絲說完一陣竊笑。

「那容我繼續說吧。」

哈缪絲繼續說出讓相信武裝司書是正義一方的尤奇佐納,更加心痛的事實。

哈缪絲向對位于廣播器另一頭的武裝司書們,延續剛才的話。

「大家小時候應該都有聽老師或是母親告戒過吧。一旦撒了謊,爲了要圓謊,得再扯出更多的謊言,于是需要更多不實的謊言。最後自己終究作繭自縛,謊言也必然敗露。他們都是這麽教導我們的吧。

我們應當要聽從母親的告戒才是,

因爲這俨然就是武裝司書的曆史。」

哈缪絲臉上浮現出充滿惡意的笑容。

「接著,我來說說武裝司書成立後,曆經百年左右的事情。

這樣的時代充滿一味榨取『書』的武裝司書,與被殺害的世人,大約持續了百年左右。

然而,露魯塔漸漸感到不滿足。背叛武裝司書與慘遭武裝司書的虐殺在這種時代出現的『書』盡是些無聊的內容。

而且,連武裝司書也漸漸顯露出疲態,日複一日的背叛與鎮壓大量削減其戰力。

這時登場的人,就是第一屆代理館長馬斯萊伊=卡奈爾,他可以說是邦特拉圖書館的第二始祖,是一名偉大的人物。」

全部的武裝司書都知道這號人物的名字,因爲沒有一本曆史教科書沒記載他的名字。

「馬斯萊伊察覺到以武力來支配的方法已經到了極限。以蠻力壓制的話,勢必會遭到同樣的力量反彈,支配者遲早會失去力量,體制也會跟著崩壞。

然而,世人若是奮起反叛露魯塔的話,肯定將無一幸免。

馬斯萊伊于是著手進行武裝司書的改革。

他的工作就是要美化武裝司書。

人要支配人,就得師出有名。需要權威,需要威信。讓民衆産生權力者偉大的錯覺,是支配者最好的手段。

將邪惡組織武裝司書轉變成正義使者,正是馬斯萊伊的目的。

于是馬斯萊伊開始改革,首先徹底肅清那些暗中做壞事的武裝司書。這實在很過分吧。一直以來爲了露魯塔而行凶的人,如今卻又因爲露魯塔遭到肅清。

接下來,馬斯萊伊又給了民衆『面包及娛樂(注:breadandcircuses民粹主義式獨裁。)』,並課予公平的征稅與勞役。而且,帶給他們熱鬧的祭典與雜技表演。他很快便籠絡人心。

最後,他告訴民衆。

武裝司書是一個被從大地消失的過去神邦特拉,任命爲管理『書』的集團。以前雖然被那些邪惡集團以不正當的方法搶奪,但受到過去神邦特拉命令的我,今後將負起管理所有『書』的任務。

管理『書』是爲了守護世界的和平與人類的死亡,所以民衆有遵從武裝司書的義務。

聽說就這麽一句話,讓各地的叛亂行動迅速平息。世人覺得,若是那偉大過去管理者的命令,那也只能遵從。

人類還真是奇怪的生物。以力量來強壓人們,結果毫無改變;但僅只是主張正當性,卻又能讓大家閉嘴。

因爲這個緣故,武裝司書于是從一個單純收集『書』的組織,轉變成正義的一方。因爲非如此不可。

馬斯萊伊的改革極爲成功。之後,武裝司書的組織力便急速擴張,武裝司書的力量也讓世界獲得表面上的和平。

只是之後,館長露魯塔的名字成了絕對的禁忌。因爲這是遵從過去神邦特拉館長的指示,所以不能讓真正館長的名字浮出台面。

話雖如此,但邦特拉圖書館也因此克服了第一次的危機。」

讓人産生雞皮疙瘩的殘虐曆史授課繼續進行。

「之後的三、四百年間也發生了不少事件,關于這部分請各自閱讀曆史課本。

簡單來說的話,就是武裝司書被分爲管理『書』的集團,與統治民衆兩個集團。後者于之後獨立,並直隸于現代管理廳。

最後,從現代管理廳的一元統治,成爲分屬于各個區域的分割統治體制,這就是所謂國家的誕生。」

其後有關現代管理廳的曆史與轉變爲國家的過程,因爲與現在無關,所以先行省略。

「接著,武裝司書也在這個期間産生變化。

收集從世界礦山發掘的『書』,從中挑選幸福的『書』,奉獻給露魯塔;不具有獻給露魯塔價值的『書』,則暫時存放到迷宮之中。想要讀取『書』的話,便可潛入迷宮,借給需要的人。終章猛獸徘徊的迷宮除了武裝司書以外,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

就是這樣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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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6 pm

還有,那個時期,也大致確立了現今武裝司書的體制。

對了對了。知道這些事與了解露魯塔=庫沙庫納的人,只有武裝司書少數的幹部。爲了保守這個秘密,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該說的話也暫時告一段落,哈缪絲把臉別開電報機,做了一個深呼吸。

尤奇佐納聽完這些話啞口無言,不論是曆史、使命,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可以說自己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間。

看到一臉呆滯的尤奇佐納,哈缪絲歎了口氣。

「我曾經和馬特爭論究竟要不要告訴你實情。你能否承受這個事實?雖然馬特堅稱你挺得住。」

「」

他很想說自己無法接受,甚至想現在馬上喝下阿葛克司水,忘了所有的一切。

「你認識伊蕾伊雅阿姨吧。我並沒把實情告訴她,因爲她那個人一向自負,而且生性頑固、絕不妥協。大家一致認爲,她絕對無法接受自己是以露魯塔奴隸的身分執行任務。」

哈缪絲說道。

「你當然也可以選擇不接受這個事實,這時候就得請你喝下阿葛克司水消除記憶。當然,你也沒辦法就任代理館長一職。不過,我也不知道這樣會有多好。」

尤奇佐納不發一語。

「哥」

尤莉也只是叫了一聲哥,就沒再多說了。

尤奇佐納突然把手伸向一本『書』,那是圖書館內時代最早、來自古代的『書』。

假設有一名戰士,他的名字是什麽並不重要。

在他所生存的古代社會裏,村民之間的抗爭與略奪是家常便飯。他從小就爲了要守護村子而戰。一次又一次的實戰讓他越來越強,恐怕就連現代的武裝司書,對他而言都是一群軟弱的家夥。

他的力量,讓村落經常處于和平的狀態。即使生在黑暗的世界裏,唯有他的村落充斥著微笑。

然而這也爲他們帶來不幸。某個夜裏響起危機的鍾聲,燃燒火炬的爆裂聲與馬的嘶鳴聲闖入村子裏。

他知道這世上存有『書』的略奪者,以及武裝司書這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數十名武裝司書,伴隨震天的馬蹄聲蹂躏了整個村落。

「『書』!」

「把『書』交出來!」

比野盜更加肮髒的裝扮,醉心于殺戮的殘虐表情。爲了與邪惡的武裝司書一戰,他拔劍沖了出去。

「大家拿起武器!讓女人小孩先逃!」

他一邊揮著劍,一邊向村人們嘶喊著。

「你想得美!」

其中一名武裝司書向村人們施以沈睡魔法。他雖然以精神力勉強挺住,但他以外的村人沒人可以抵抗。武裝司書們踐踏紛紛倒在路上的村民。

「可惡,沒有人性的家夥!」

戰士怒吼,一人撂倒衆多的武裝司書。雖然他努力想要喚醒村民,但他們全都在安穩的沈睡中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圍住他!」

「從後面發射弓箭!」

他一個人撂倒七、八名武裝司書,然而終究是寡不敵衆。他被包圍後,遭到從前後左右襲來的鐵槍貫穿而倒地。

不幸的是,頑強的他並沒有立即死亡。即使血都流幹了,他還是半開著眼,耳朵也還能聽到聲音。他親眼看到那些原應受自己保護的村民慘遭殺害的畫面。

不久,已經看不到還能動的人了。

「結束了嗎?武裝司書的衆兄弟們。」

出現一名男子,一名手持石劍、有別于那些家夥的男子。

「結束了。拉斯哥爾=奧塞羅,接下來麻煩你了。」

手持石劍的男子把劍插入地面,瞬間出現一本本的『書』。讀取『書』的武裝司書們相繼發出高亢的笑聲。

「這是多麽幸福的村莊啊,既沒有饑餓,也沒有病痛。」

「哈哈哈,真是大有展獲。光是這些,就足以讓露魯塔滿足一整年。」

他覺得這群家夥宛如惡鬼,畢竟是人類,竟能如此殘虐。和數百年前的樂園時代相比,這裏簡直是地獄。要是能不出生該有多好。

「殺啊殺了」

倒地的戰士手抓著土掙紮不已,一名武裝司書見狀說道:

「不知道這家夥的『書』如何?」

另一名武裝司書看著他的臉說:

「應該不行吧,這家夥並不幸福。」

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接著便命喪黃泉。

尤奇佐納用手觸碰另一本『書』。時代和剛剛那名男子一樣,同是古代世界;這次是一名女性的『書』。

她爲了要尋找失散的丈夫而踏上尋夫的旅途。她想見丈夫一面,哪怕只是見他一面也好。想要見到他的妻子,帶著這樣的思念持續著尋夫之旅。

即使知道丈夫的死訊,她的旅程還是沒有結束。因爲她的希望,就是能陪在丈夫的身旁,把『書』放在心裏度過她的余生。爲了達成這個願望,她于是潛入礦山。

礦山被喻爲地獄。可怕的武裝司書毫不留情地揮舞著皮鞭,奴役礦夫,過度操勞而病死的屍體被堆積在礦山的一角,死屍山一天比一天還高。

置身其中的女人,一心爲了要如願見她的丈夫一面,而不停地工作。

然而

「把那個人的『書』還我!」

一天,終于挖出她丈夫的『書』了。就在她手指觸碰到之前,卻被武裝司書搶走了。她雖然向他們苦苦哀求想要看一眼,就算一次也可以,但卻被拒絕。她不禁怒吼失控,最後遭到逮捕。

「住口!」

武裝司書揮舞著鞭子痛打她。不過是普通人的她,滿身是血、血肉橫飛。

「那是我的『叔』!那個人的『書』是我的『書』!」

她大聲叫喊。武裝司書則帶著嘲笑,無情地揮動皮鞭。

「鬼扯!這世界豈有屬于妳的『書』!」

皮鞭一次又一次地抽打在她的身上,被鞭打的傷口遭到毒物入侵,她最後痛苦掙紮而死。一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前,口中都還不停地說想要看那本『書』。

看完『書』的尤奇佐納,因爲憤怒而全身顫抖。他不僅無法原諒這樣的暴行,更令他爲之氣憤的,是他們居然毫不知羞恥地自稱爲武裝司書。

「尤奇佐納,這才是真正的武裝司書。雖然方法有些不同,但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哈缪絲說道。

「無法原諒」

尤奇佐納緊抓著書架低喃,哈缪絲歎了口氣。

「要是你沒辦法接受的話,那就傷腦筋了。摩卡尼亞已經這樣了,邦伯也不適任,凱薩莉蘿與馬法實力還不夠。」

哈缪絲已經在盤算下一步。

尤奇佐納又碰了另一本書。

比剛才那兩本書的時代更爲後面,那是武裝司書被粉飾爲和平守護者之後的『書』。這本『書』感受不到怒氣,他們身爲民衆的守護者來完成任務。

那是一名武裝司書的『書』,這個人物的地位僅次于代理館長。

「邦特拉圖書館館長露魯塔。」

他和當時的代理館長跪在樹木之前。代理館長在樹木旁,而他在其背後。

「我們從您擁有的世界中,選出這幾本足以獻給您的『書』,請您笑納。」

代理館長手上拿了數本『書』,依序把『書』移向樹木。『書』一接近樹立刻化爲粉狀而消失。

當手觸碰到最後一本書時,代理館長與身後的他都感到一陣緊張。

「這是最後一本『書』。」

說完,代理館長把『書』拿向樹木。

他心想就是現在。

瞬間,『書』變成短劍,是一把長約中指,仿造青蟲外型的短劍。那是追憶戰器之一的常泣魔劍阿赫萊伊,這是他找到毀滅天國的武器。

他利用自己的魔法,把魔劍外型變成『書』的模樣。

代理館長擊出常泣魔劍,不遜于馬特阿拉斯特或是哈缪絲的速度,這應當是能殺掉露魯塔的完美計劃。

然而,卻什麽事也沒發生。手持劍的代理館長,姿勢停在出劍的動作。失敗了,就在他有了死的覺悟的瞬間,腦中聽到一個聲音。

(把代理館長的『書』獻給我。)

說話的人正是露魯塔。

(這個笨蛋停留在由我所産生的夢裏,那是想要消滅我,成爲世界英雄的夢。此刻還在夢裏的他,肯定還沈浸在幸福之中吧。)

代理館長的頭如山茶花般掉落,被噴的滿身是血的他,身體不斷顫抖。

雖然想逃,雙腳卻一動也不動。

(這次暫且饒了你。不過,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一聽到這個聲音,他馬上跪地瞌頭,邊哭泣、叫喊,甚至還尿失禁地道謝。只能藉此逃離恐懼。

(要我原諒你嗎?你真是個愚蠢的人類。對我而言,只有需要與不需要的人。你現在身負把他的『書』獻給我的義務,所以你是我需要的人。)

他依照指示把代理館長的『書』獻給他。

之後,他還是以武裝司書的身分活下去,他不斷反複地叮咛下任代理館長。

絕對不能違逆露魯塔,無論如何都不能違逆他。

一旦發現有人企圖背叛他,一律格殺勿論;有可能背叛他的人,也一律肅殺。

尤奇佐納又讀了另一本『書』。

這本『書』還算新。書主是大約五百年前的代理館長,他是身爲優異魔法學者的戰士。

他和夥伴利用自動人偶優克優克企圖毀滅天國。衆人聚集在封印迷宮的一角,圍著自動人偶席地而坐。

他們追求的是一種純粹的破壞力。藉由單純的力量,期待能超越露魯塔,並深信這並非不可能。

蹲坐的自動人偶前,擺放著一顆內含金屬質地的小石頭。蘊含在這顆小石頭裏的貴重金屬,便是魔法的根源。

他念誦著咒語。

「某個重量擁有光速的連乘,並由重量轉化爲力量。扭曲空間,時間不定,基于相對的理論,將力量注入自動人偶。」

正在進行的是魔術史上最大的禁令。後來,畏懼它強大威力與殺傷力的人們則采用其它自動人偶,並讓這個禁令永遠無法再被使用的魔法發動。

之所以會産生出這個禁令,是因爲它那純粹並具壓倒性的破壞力,想加以控制更是不可能。不論是露魯塔還是他們,甚至連邦特拉圖書館都可能消失殆盡。然而,他們認爲即使如此也再所不惜。

這是常笑魔女絲柔撒下災厄後不久的時代,世界上有許多無辜的人們,因龍骸咳事件而命喪黃泉。

他因爲承受不了自責,以及無法制止絲柔與懷劄夫的罪過,而産生至少和露魯塔共赴黃泉,藉此來贖罪的念頭。

「自動人偶,發動!」

伴隨他的聲音,自動人偶開始翩翩起舞。就在優克優克開始起舞後,頭卻突然應聲掉落地面。

下一秒鍾,他聽見從遙遠彼方傳來的聲音。

(我一次又一次地勸戒你們。)

應該不會被露魯塔發現才對,但是發動的時候,露魯塔便以自己的力量來消弭自動人偶的力量。

(這世界是因我而存在,因爲我覺得需要,世界才得以存在。)

光箭從遠方射過來,圍坐其中的某人身體被光箭擊中。

他那被光箭貫穿的身體急速地膨漲,最後整個爆裂。

(或許你們誤以爲只有自己會死,爲了消除這樣的誤解,我得有所作爲才行。)

頭頂上的圖書館響起了爆炸聲,清楚地傳到迷宮的深處。

(倘若只殺死幾百條人命的話,你們或許無法理解。所以我想問問你們,究竟要犧牲多少人,你們才能真正了解呢?一千?一萬?還是非得要我殺了全世界七成的人類,你們才會理解?)

代理館長的表情幾乎完全崩潰,既無法制止絲柔,也沒能打敗露魯塔,還造成更多無辜人們的死亡。

(如何,理解了嗎?)

「理解了。」

(理解什麽?)

「不管做什麽都沒用。」

(沒錯,你們只需要把幸福者的『書』送來這邊給我。除此以外,不管做什麽都是白費力氣。)

代理館長把手緩緩伸向自己的脖子,接著一個用力,嘎啦一聲捏斷自己的頸骨。

露魯塔繼續說。

(爲了讓你們繼續活在這個世上,一定要理解與容許。)

不忍再繼續往下看的尤奇佐納把手縮了回去。

(不管做什麽都沒用。)

感覺這句話像是超越時空,對尤奇佐納說的。

這並非錯覺,露魯塔要所有的代理館長與全人類都能理解。

這個世界是露魯塔的所有物,他要大家理解這個事實。

「你能容許這個事實嗎?」

哈缪絲以不帶期望的口吻如此問。尤莉的視線從尤奇佐納身上移開,兩人可能都覺得尤奇佐納會拒絕吧。

一開始,他曾想要拒絕。

「如果是沒有其它人選才勉強接受的半吊子心態,那可就傷腦筋了。一旦接受了,就必須要有賭上性命的覺悟」

哈缪絲如此表示。

「哥,這沒什麽好考慮的。我們直接拒絕,從此離開邦特拉圖書館。原來我們一直被當成傻瓜。」

尤莉說道。但尤奇佐納盯著樹木,不發一語繼續思考。

「我」

內心一陣掙紮。尤奇佐納小聲但態度明確地開口:

「我接受。我願意奉侍露魯塔=庫沙庫納,把幸福者的『書』獻給他。」

不僅是尤莉感到吃驚,就連哈缪絲原本都覺得他肯定不會接受而死心。

「你不是因爲一時的心血來潮吧。」

「嗯。」

「你真的懂嗎?一旦成了代理館長,還得做一些相當罪惡的事。」

「我了解。關于這一部分,我也完全概括承受。」

「哥,你再好好想清楚。」

尤莉拉了一下尤奇佐納的衣袖,試圖去阻止他,但尤奇佐納完全不想改變心意。

「爲什麽?哥。」

「尤莉,這是爲了守護全世界的人們。」

「」

尤奇佐納無視一臉不解的尤莉,面對不發一語的樹說道:

「露魯塔=庫沙庫納,你不要誤會了。

我了解怎麽樣也無法贏過你,以及我們不得不把『書』獻給你。但是,我並非向你宣誓忠誠。

守護世人是我的任務,我爲了讓人們不受你的傷害,而接任代理館長。

只要我在的一天,就絕對不讓你殺死任何一個人。」

樹木的枝葉沙沙作響。

「露魯塔=庫沙庫納,不要以爲連人的心都能任你所爲。」

尤奇佐納雙眼瞪著樹,除了搖動樹枝外沒有任何反應。他究竟是在想什麽?抑或是什麽都沒想,這些一概不得而知。

四年後,尤奇佐納爲了竭盡自己的任務而往前奔馳,爲了從已經行動的露魯塔手中保護世人的安危。

尤奇佐納通過第四書庫,進入第三封印迷宮。前面的迷宮依然複雜,大約是行程的三分之一左右距離。露魯塔此刻應該也在第二封印書庫,還是說,他已經走出地上了呢?

「都沒見到終章猛獸的蹤影。」

背後的尤莉說道。

「確實。」

「只是,爲什麽露魯塔會采取行動呢?」

尤莉問。尤奇佐納也在想著同樣的問題。

現在的武裝司書是什麽樣的體制,露魯塔不可能不知道。導致武裝司書瓦解,對露魯塔而言並非上策。

「該不會是卡酋亞?」

露魯塔放棄武裝司裝而選擇神溺教團。因爲卡酋亞的神溺教團,能更有效率地爲他帶來幸福。

露魯塔確實有這麽想的可能性。只是,很難解釋他爲何要等卡酋亞死亡的一年後,才展開行動。

卡酋亞與武裝司書之間的爭戰,露魯塔一向采取中立,甚至漠不關心,實在沒理由到現在才突然有所行動。

「該不會是揚庫還是凱薩莉蘿暗中策動的?」

尤奇佐納向身後的尤莉提出疑問。兩個星期前,尤奇佐納才剛鏟除叛亂的萌芽。或許是露魯塔要除掉背叛者。

「不可能,區區兩名小鬼,不可能讓露魯塔自己動手」

尤莉反駁。這次的背叛行爲在可能威脅露魯塔前,應該就已經被平息了才對,對露魯塔而言沒有任何的損傷。

「不,這可不一定。」

可是尤奇佐納卻認爲揚庫與凱薩莉蘿可能只是個誘餌,真正的敵人還藏身在暗處。

雖然單純是直覺,但卻說中了。艾恩立凱確實在奧莉薇亞身後伺機而動。

因爲出現背叛者,露魯塔因而激怒,于是采取行動。尤奇佐納如此深信。倘若真是如此的話,尤奇佐納該如何是好?他得平息露魯塔的憤怒,以及守護邦特拉圖書館。

「啧。」

他不自主地發出咋舌聲。武裝司書可以說原本就是爲了露魯塔而存在的組織,一定要守護武裝司書免于葬送在露魯塔之手。

露魯塔令人恨之入骨。他毫無生産,只是一味地榨取;連榨取的方法,都是支配者想出來的。

連暴君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惡行。世上居然存在這樣的家夥,尤奇佐納感到憤怒。

「哥,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要視露魯塔而定,妳也幫忙想一想吧。」

「是。」

尤奇佐納還沒有想出能夠平息露魯塔怒氣的方法。然而,他甯可犧牲性命藉以澆熄他的怒火。

就在這個時候,尤奇佐納停下腳步,迷宮的深處存在著一股巨大的壓迫感。

尤奇佐納轉過身去。

「回頭,在第四封印書庫的入口。」

「怎麽了?」

「露魯塔逐漸接近。」

尤莉也感受到一股巨大壓力正從地底下不斷逼近,緊張地咽了下口水。

兩人回到第四封印書庫前。不管走迷宮的哪一條通道,想返回地面就必定通得過這裏。只要能守在這裏,就可以避免錯過露魯塔的窘狀。

尤奇佐納釋放出最大級的腐壞波動,周遭彌漫著合黑之氣,可以阻擋任何通過此地的一種臨時結界。

從來沒想過得和露魯塔交戰,只是僅僅想和他對話而已。即使如此,還是得布下最低限度的防禦。

兩人靜靜地等待露魯塔現身。

(你是尤奇佐納=哈姆羅吧?)

「我想問露魯塔=庫沙庫納。」

尤奇佐納並非以思考傳送,而是開口直接說。露魯塔並不只有思考共有,還擁有超知覺的能力。他應該聽得到才對。

「爲什麽要發動終章猛獸?如此一來,武裝司書將全被瓦解。」

(沒錯,武裝司書已經沒必要存在了。)

尤奇佐納的背脊一陣冷顫,但他不能因此而畏怯。因爲自己還身負說服露魯塔、守護武裝司書的責任。

「你對我們的工作有何不滿?長久一來,我們管理『書』,不斷地將幸福獻給你。明斯成立了新的神溺教團,今後肯定能繼續爲你獻上幸福的『書』。

你應該沒有任何的不滿才對啊。」

(哈哈。)

思考共有的另一頭,傳來一陣竊笑。

威壓感逐漸變大。露魯塔逐漸逼近,身後的尤莉不自主地發抖。

就是感到莫名的恐懼。一般人面對露魯塔,可能還不會如此心生畏懼。然而,尤奇佐納是世界最強的戰士之一,自信來源的戰鬥力在他的面前顯得毫無意義,這也讓兩人感到無比的恐懼。

(尤奇佐納,不需恐懼,放輕松。)

露魯塔反倒傳來意外親切的思考。原本還死命抗拒恐懼的尤奇佐納,感覺像是忘了現在的狀況,頓時輕松不少。

(你們做得很好。我對你和明斯=伽紮因的表現沒有任何不滿。)

「!那又是爲什麽」

被指出不妥的地方還比較輕松,因爲只要改進缺失就有挽回的余地。

明明沒有任何不滿的地方,露魯塔卻要毀掉武裝司書。尤奇佐納完全無法理解。

(放輕松吧,別再做無謂的掙紮了。)

尤奇佐納反射性地叫喊著。

「等等,露魯塔。是不是有背叛者?還是你對我們無法制止背叛者而心生不滿?」

(背叛者,你是指艾恩立凱=畢斯海爾嗎?)

奧莉薇亞的身後果然存在著黑幕,如果是艾恩立凱=畢斯海爾的話,的確能夠理解他背叛的理由。

「我現在立刻解決他,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尤奇佐納表示,但卻得到超乎預料的回答。

(對喔,還有那個男的。不過那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完全無法理解。既然如此的話,爲什麽要毀滅武裝司書呢?

就在此時聽到一道聲音。那不是思考共有,而是從尤奇佐納前方數十公尺處傳來。

「放棄吧,尤奇佐納。」

高亢、清澈般的聲音,是非男非女的中性音色。

「停止戰鬥吧,若非如此就得死。」

尤奇佐納于大叫的同時釋放出腐壞波動,構成迷宮的岩石産生崩裂,揚起一陣沙塵。雖然知道一旦攻擊露魯塔,自己就唯有死路一條,尤奇佐納還是忍不住發動攻勢。

崩落的迷宮裏彌漫著大量塵土,尤奇佐納在一片狼藉中尋找尤莉的蹤影。突然發出的一擊,讓他沒來得及確認尤莉的安全。

「尤莉!」

在揚起的塵土中,發出某種東西倒下的聲音。那是人倒地的碰撞聲,當下在現場的人就只有尤奇佐納、尤莉與露魯塔。

換句話說

「尤奇佐納,你還要執意于武力嗎?」

從前方傳來露魯塔的聲音,換句話說,現在倒地的人是

「真是可悲啊。爲了保護而戰鬥;爲了戰鬥讓自己變強。要是沒有人傷害所愛之人,又何需任何力量。」

露魯塔的聲音貫入耳膜。尤奇佐納的視線移到背後,尤莉臉朝下倒在地上。

「尤莉。」

沒有外傷,卻對自己的叫聲沒有反應。

自己應該早有這麽一天的覺悟。在帶她到這裏來的當下,或者說,在成爲武裝司書時,應該就有尤莉會留下自己而死的覺悟。

然而,當覺悟出現在眼前時,他卻感到自己的無力。

「尤莉!」

尤奇佐納一陣哀號,這一刻他連武裝司書的任務都忘了。

他沖向露魯塔。

雙手纏繞濃縮的腐壞波動,他向揚起大量塵土另一頭隱約可見的人影連續攻擊。以手直接施放出腐壞波動。

尤奇佐納的手好像摸到了什麽東西,但卻沒有腐壞波動破壞敵人身體的感覺。傳來的是一股冰冷肌膚的觸厭,最強的攻勢瞬間被化解,只是碰了露魯塔便宣告結束。

眼前出現露魯塔=庫沙庫納的臉,這是尤奇佐納第一次見到露魯塔的真面目。下一瞬間,露魯塔的手伸向尤奇佐納的額頭,擋住他的視線。

「你想做什麽,露魯塔。你毀掉武裝司書的目的是什麽?」

瀕死前的尤奇佐納如此質問,露魯塔則悲傷似地回答。

「毀滅世界。」

瞬間,尤奇佐納的視線整個變暗。

尤奇佐納理所當然地想到死亡。然而,實際情況似乎並非如此,感覺就像是進入沈睡般的安穩與愉悅。

視線被封閉,身體的感覺也完全被切斷,唯有頭腦還清楚在運作。

內心起了變化。

長久以來,武裝司書的使命感始終存于心中。如今這份使命感卻消失了;什麽武裝司書,如今都變得無所謂。

露魯塔曾經說過要毀滅世界,自己一定要負起守護這世界的使命。然而,這一刻全都一掃而空。

就連不想死、想要活下去這理所當然的想法也沒了。

不論是生、是死,或是想要戰鬥、保護,這些感覺全部蕩然無存。這些都與自己無關,不是自己曾知道過的事情。

就連對被打敗、無法完成任務,也都絲毫不感到悲傷。就連這樣的悲傷都消失了。

讓所有的期望消失,尤奇佐納內心感到無比的甯靜。

「我不想讓你死于痛苦之中。這算是送給長年工作的你們唯一的禮物。」

頭上傳來露魯塔的喃喃聲。

「之所以取名爲『無淚終結之力』,就是這麽一回事。」

爲何要毀滅世界?心中淡淡湧出這個疑問。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了。

尤奇佐納閉上眼睛。

心裏最後牽挂的還是尤莉。

希望她也能像自己一樣,不是痛苦死亡,而是安詳地結束生命。最後只惦念此事的尤奇佐納意識緩緩地消失于黑暗之中。

露魯塔獨自伫立在依舊彌漫著一片塵土的迷宮中,倒在腳下的是尤奇佐納的屍體。雖然沒死,但也不能算是活著,而是墜入了安詳的終結之中。

稍遠處還躺著尤莉,她也一樣安穩地沈睡著。

露魯塔一邊低頭看著他們,一邊述說:

「真是不可思議,這二千年來,我一直認爲武裝司書只不過是無能的集團。

然而,在決定要毀滅的此刻,我才終于理解。他們確實善盡其職;爲了我,也爲了全世界。」

露魯塔擡起頭來。

「這個我覺得無聊、荒唐的世界,如今也令我感到憐愛。

讓我再次體會自己果然還是個人類。」

露魯塔動了動手指。尤莉的身體飄浮于半空中,接著緩慢地落在尤奇佐納的身旁。就讓你們兄妹倆永遠沈睡在一起吧。

「這裏太冷了,讓你們暖和一些吧。」

說完,露魯塔動了動他纖細的手指,白鳥的胎毛突然從空中出現。胎毛緩緩飄落下來,覆蓋在尤奇佐納與尤莉的身上。

「即使是安詳至死的短暫時間。」

說完,露魯塔繼續往前走。

「該是毀滅這個荒謬世界的時候了。」

插圖085

哈缪絲的代理館長辦公室以及明斯神溺教團本部的桌上,寫著露魯塔傳達的訊息,上頭簡單明了地刻上毀滅世界的理由。

『我膩了,對這漫長等待的日子,與活在這世界上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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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9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第四章 欺騙者的末路
第四章欺騙者的末路

哈缪絲用觸覺絲察覺尤奇佐納已經倒下,然而,待在辦公室裏的哈缪絲依舊處之泰然,沒有任何行動。

傳來露魯塔緩緩在迷宮移動的情況。距離他到達地面還有一些時間,這已經足夠把實情告訴武裝司書們。

哈缪絲對著廣播器開口:

「之後,完成了武裝司書的體制,世界基本上也恢複了和平。若能繼續維持這平和的局面,實在令人感到欣慰,不過第二次的危機卻接踵而來。

露魯塔逐漸感到厭煩。」

武裝司書們恍然地杵在第六書庫,聆聽哈缪絲說話,對于尤奇佐納的敗北一無所悉。

「露魯塔成爲邦特拉圖書館館長的五百年後,人類的生活質量與幸福並沒有多大的改善。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獻上大同小異的『書』,任誰都會感到厭煩吧。」

然而,當露魯塔厭煩時,也代表世界即將滅亡。

武裝司書于是苦思出對策,開始鎖定特定的人物,開始進行讓此人感到幸福的行動。

武裝司書結束原始的狩獵模式,改爲畜牧;飼養的對象不是牛或馬,而是人類;生産的不是美味的肉類,而是只有幸福。

最初聲稱該人是『被邦特拉選中的對象』,公然進行改革。然而漸漸地,沒有被挑中的人開始心生不滿,于是這個行爲轉爲地下化。

感覺和某人還滿像的嘛。」

哈缪絲一陣竊笑。

「這真的是折騰人。

因爲人類的欲望是無止盡的。想要吃美味的食物,想要獲得貌美的女人,因爲看對方不爽而殺他。然而,一切也只能聽命行事。因爲一旦創造不出幸福,就會慘遭露魯塔殺害。

大家都覺得很不合理吧。既然如此,直接奉仕露魯塔不就得了嗎?不過,現在這都無關緊要了。」

露魯塔肯定也聽到這些話了,哈缪絲猜想他心中會作何感想。

「就在持續進行這些工作的同時,突然出現一名荒誕不經的家夥。

那就是肉林公卡裏阿斯=巴雷亞,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他吧。」

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吧,這是神溺教團名號最早被揭露的事件。

「他是個荒唐至極的男人,是擁有異常性欲與權力欲的肉塊。現在只要一提到他就讓我想吐、起雞皮疙瘩。就連我也對這家夥所幹下的壞事感到退避三舍。居然將女人與男人八個八個捆綁在一起啊啊,我說不下去了。

就這樣,那家夥實在做得太過火了。總之,這樣的人不能繼續留在這世上。別說是守護和平的武裝司書,就連身爲一個人的資格也沒有,只能殺了他。

于是那家夥被公開爲邪惡教團神溺教團的一員。」

神溺教團的名稱首度出現在世人面前,讓武裝司書感到不安。

「明確來說,當時神溺教團這個名稱,只是隨口胡謅的一個名字罷了。

然而,到了後來的時代才出現神溺教團,一切都是那麽剛好。

只要能組織神溺教團,便能輕易創作出獻給露魯塔的『書』;可將其設定爲肯定欲望、利用一切手段追求幸福的教團。

而且,只要出現任何麻煩,就可以把責任全部推給神溺教團。

基于這個原因,武裝司書于是創造出神溺教團。肯定所有的欲望,捏造出不實的教義,並把露魯塔奉爲神。至此,將『書』奉獻給露魯塔的行爲,轉爲前往天國的說法。

接著,他命令武裝司書中頭腦清楚的家夥,繼任爲曆代的樂園管理者。

神溺教團就是這樣誕生的這屬于台面下的秘密。它是個不折不扣的邪教,但事實上,只是一個爲露魯塔創造出幸福之『書』的生産者。

我們對世人以及一般的武裝司書,都未透露這個事實。曆代代理館長皆努力地保守神溺教團與露魯塔的秘密。」

哈缪絲雖然一度想在此暫告一段落,但最後她還是決定繼續說。

「不知道接下來是否需要說明。多虧神溺教團的存在,讓武裝司書不需要再擔心獻給露魯塔的『書』。神溺教團一邊受到代理館長的保護,一邊努力創造出幸福人類的『書』。

只不過,偶爾還是會出現失控的真人。因爲過度追求欲望而背叛武裝司書。這些家夥最後皆被武裝司書肅清。

就連創造神溺教團一事,在武裝司書之中也是個秘密。

大家應該都知道吧。和閻王卡法特佛恩的一年戰爭,鬥鬼活和羅與當時的代理館長單獨厮殺。世人將欲把邦特拉圖書館占爲已有的衆王叛亂事件,通稱爲七王大亂。以及常笑魔女絲柔與魔術師懷劄夫。

這些事件都造成令人不寒而栗的犧牲。然而,我們卻無法讓神溺教團從此消失。爲了把『書』獻給露魯塔,這是唯一的方法。

神溺教團的背叛,都由失控的真人或是相關者引起。不過唯一的例外,就是卡酋亞=畢因哈斯。那家夥身爲樂園管理者,竟與武裝司書爲敵。

那個男人或許是打從心底醉心于露魯塔,將全世界的人都變成神溺教團的信徒似乎是他的目的。他好像認爲讓世人奉仕露魯塔、爲露魯塔而活,才是真正的幸福。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可能是頭腦有問題吧。不過那家夥已經不重要了。

當然,神溺教團至今仍然存在。雖然表面上讓大家誤以爲它已經滅亡。要騙過大家,還真讓我們費盡心思。這些可是馬特阿拉斯特廢寢忘食下努力的成果。

此刻,身爲神溺教團總帥的明斯,每天仍努力不懈。

曆史的課程就到此結束。大家都明白了吧?」

哈缪絲以觸覺絲窺視武裝司書們的反應,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好像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

哈缪絲笑著說,怎麽盡是一群笨孩子啊。不過,就是笨孩子才可愛。

「接下來,容我說說最重要的事,就是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這句話讓裝司書們的表情瞬間改變,終于能夠聽到大家心中期盼的事了。

「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次,露魯塔好像真的對神溺教團奉獻的『書』,以及其它的『書』厭倦了。不管是什麽玩具,玩了兩千年總該膩了吧。

露魯塔好像是因此決定要毀滅世界。」

武裝司書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或許是毀滅世界這個字眼太過超越現實,令人一時間無法接受。

「打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一旦露魯塔感到厭倦,這世界就結束了。其實已經算撐滿久了。換句話說,武裝司書的時代也宣告結束,這世界到此爲止。」

哈缪絲做了最後的總結。

「大家可以隨心所欲,不需要反抗了。因爲這麽做也只是白費氣力。

還剩下一些時間,大家去做一些讓自己不留遺憾的事吧。去大吃一頓、或是去豪飲一番也可以;回去看看家人,向自己喜歡的人告白也不錯;想幹壞事的人,也可以盡情放肆。

就到此爲止了,再見。這些日子以來真的辛苦了。」

哈缪絲關掉廣播器的開關。

接著是一陣漫長的沈默。過了數分鍾後,衆人才察覺到哈缪絲把廣播器關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從哪裏發出聲音,又是誰說了這句話。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爲大家都是同樣的想法。

米蕾波可環視四周,沒有半個人已整理好思緒。

衛獸發動攻擊是一切異狀的開端。光是這一點就讓大家一頭霧水了,沒想到哈缪絲又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武裝司書到今天爲止,全體人員一律解雇。

武裝司書的存在意義,就是把『書』送給露魯塔這個男人。神溺教團是武裝司書底下的組織,現在由明斯擔任新的樂園管理者。

而世界也將在今天終結。

這要大家如何是好?說什麽要大家把握所剩無幾的時間,但現在誰還有心情做那些事。

「代理館長到底在搞什麽啊?」

米蕾波可嘀咕著。哈缪絲此刻是不是正樂著看我們不知所措的模樣。這樣的想法似乎沒猜錯。

只是,米蕾波可感到恐懼的是,哈缪絲的說明似乎越來越真實。其實早在之前,她就一直有邦特拉圖書裏藏著某種秘密的預感。令人不解的神溺數團真實面貌,以及襲擊而來的衛獸們真面目。

可以理解哈缪絲所言都是事實。正因爲如此,才覺得恐懼。

「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米蕾波可思考著,身爲武裝司書的自己該做什麽才好?可是,米蕾波可如今已不是武裝司書了。

她想要傳送思考給尤奇佐納,卻遲遲無法連系。或許他已經陣亡了。

「究竟該怎麽做才好?」

米蕾波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繼續傳送思考。傳給比任何人都還要可靠、能信任的馬特阿拉斯特。

她相信那個人肯定會教大家該怎麽做。

此時,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奔走于迷宮裏,場所是衛獸已經消失的第三封印迷宮。

「可惡!」

馬特阿拉斯特口中進出這句話。身體已經無法隨心所欲,向來以壓倒性格鬥術自豪的他,出乎意外地拖著沈重的身體。

大腿沾染了大量的鮮血,褲子上出現了數個像是烤焦的圓洞。是馬特阿拉斯特自己用槍打穿大腿。

「唔。」

手壓著眼睛蹲了下來。不是因爲出血過度而感到昏眩,而是露魯塔發動的『無淚終結之力』的殘余效力影響。他死命地突破『無淚終結之力』。

這一天清晨,馬特阿拉斯特拿著『書』下到第二封印書庫,目的正是爲了把『書』獻給天國,從第六書庫選出能滿足露魯塔的『書』。

得再等些時候,明斯的神溺教團才能開始生産『書』。可能好幾年、或許更久吧。在這段期間,邦特拉圖書館每年都有『書』遺失的事件,會再持續好些時候。

「得盡快要求他們增産。只是一本『書』不知能否滿足露魯塔。」

馬特阿拉斯特說著說著進入第二封印書庫,此時便出現異狀的征兆。最後一次奉獻『書』的時間約在半年前,樹被冷落那麽長的一段時間,肯定又會一陣騷動。然而,透明的樹枝卻安穩地連個聲音也沒有。

「這是您今天的供品。」

馬特阿拉斯特對露魯塔並無敬畏之心,一方面是根本不可能存有敬意,另一方面是露魯塔本身好像也沒有這方面的需求。馬特阿拉斯特用半開玩笑的語器,把『書』拿向樹木。

「今天的菜單是,娶到那位夢中女優凱蒂=塔娜的幸運兒。這可是人間極品喔。」

他在一年前與神溺教團一戰時,曾經想過要打倒它。當時的心情如今已不複在。那可能是疲于戰爭而産生的錯覺吧。

只要沒有出現像卡酋亞這樣的愚者、只要神溺教團能正常運作,這家夥並沒什麽害處。只要偶爾送幾本『書』給他,他就會很安分地待在這裏。

「」

馬特阿拉斯特感到不解。照理說『書』會成爲粉末,被樹吸收才是。這次竟然沒有任何的動靜,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是要我重新挑選嗎?」

雖是第一次碰到,但這也不是沒可能。這可是可以一窺大明星凱蒂=塔娜的私生活,讓那些影迷垂涎三尺的夢幻之品。他一度還覺得獻給露魯塔實在可惜。

「還真麻煩,搞什麽啊?煩死了。」

就在馬特阿拉斯特轉身准備走出書庫時

(連你也覺得煩啊,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

聽到某人的聲音。

瞬間,馬特阿拉斯特預知兩秒後發生的事。他想要快速轉身,奈何身體像是被困在石像中動彈不得。

爲了避免預知的結果,馬特阿拉斯特采取不同的行動。他沒回過頭,直接向右側大步一躍。然而還是如預知的結果一樣,這與想要回頭,或是想跳到旁邊沒有關連。

(我也覺得厭煩了。)

腦海裏再度出現這個聲音,馬特阿拉斯特心想,這應該是露魯塔的聲音吧。

馬特阿拉斯特受到束縛,連根手指也動不了,連後頭發生什麽事都沒辦法確認。不過,就只有預知能力還能運作,他只能知道二秒後會發生什麽事。

宛如逼供般的沈默瞬間中斷。

手從背後伸向馬特阿拉斯特的頭,帽子被取下,接著手直接觸摸他的頭部。

(就對你使用無淚終結之力吧。)

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接著,馬特阿拉斯特的意識瞬間被奪走,就連露魯塔蘇醒的驚恐與即將發生的駭人結果,如今全都無關緊要了。自己如果死了就算了吧,即使世界會滅亡也無所謂。

馬特阿拉斯特帶著這樣的心情應聲倒地。

照理來說,馬特阿拉斯特會這樣倒地不起。

然而米蕾波可發出的思考共享喚醒了馬特阿拉斯特的意識,就在終章猛獸向第六書庫進擊,武裝司書們被迫展開迎擊時

(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人在哪裏?現在頒布了緊急召集令喔。)

這句話在腦中響起。馬特阿拉斯特只覺得「不要來吵我」,因爲現在真的很舒服。

(米、米蕾波嗎?)

會有反應,是因爲緊急召集令這句話。武裝司書長久以來的訓練,稍稍力克『無淚終結之力』的力量。

不過就僅止如此,他完全無法睜開眼睛,更別提要起身戰鬥。

(馬特阿拉斯特先生?你怎麽了?)

(米蕾波?發生什麽事?上頭已經發生爭端了嗎?)

(衛獸完全失控想逃出迷宮,現在武裝司書正傾全力加以防守。)

馬特阿拉斯特終于了解,露魯塔想要毀掉武裝司書;或許想進一步毀掉世界。

然而,那都無所謂了。讓他覺得無所謂的力量,正是『無淚終結之力』。

(怎麽了!馬特阿拉斯特!你在哪裏?)

(米蕾波對不起)

意識再度墜落到黑暗的深淵。

但是下一個瞬間,馬特阿拉斯特動了動手,拔出手槍。無意識地扣下扳機,射中自己的腳。如果不保持清醒的話,便無法再從黑暗中蘇醒過來。

不能就這樣倒下。馬特阿拉斯特往自己的腳連開了數槍,想藉由疼痛找回自我。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

不能就這樣躺著,他無法允許自己如此輕松地死去。

不能死得那麽輕松。他這樣告訴自己,不知道究竟開了幾槍。不久,倒地的馬特阿拉斯特總算睜開眼睛。

環視四周,那棵樹已經不見了。露魯塔已經展開行動,恐怕正朝地面走去。

「得趕去上頭才行。」

『無淚終結之力』的力量,讓思考沒辦法正常運作;腳的槍傷,讓身體顯得沈重。

不過,馬特阿拉斯特還是死命地往前跑。

馬特阿拉斯特全力爬上封印迷宮。現在要是被終章猛獸突襲的話,他完全不是牠們的對手,所幸整個封印迷宮已像是一個空殼。

往前疾馳了好一會兒後,再度傳來米蕾波可的思考共有。

(馬特阿拉斯特,你聽得到嗎?)

(米蕾波可。)

馬特阿拉斯特想詢問外頭的狀況。但在這之前,他先聽到米蕾波可悲痛的思考。

(我們該如何是好呢?)

(請說明上頭現在的狀況。)

(衛獸想要沖出迷宮。雖然我們以結界暫時守住防線,但無法預估能撐多久。尤奇佐納先生已進去解決問題,但遲遲沒有消息。)

(就只有這樣嗎?)

馬特阿拉斯特要求進一步的說明,他想知道露魯塔是否到達地面了,以及哈缪絲她有什麽打算。

(代理館長尚未加入戰鬥的行列,還說武裝司書已經結束了。)

「什麽?」

他反射性地叫出聲。

(代理館長說明了,這名叫露魯塔的男人才是邦特拉圖書館真正的館長。如今露魯塔准備要毀滅世界。)

(她真的這麽說嗎?)

(嗯。馬特阿拉斯特先生,這是真的嗎?真有露魯塔這個男人嗎?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裏嗎?)

米蕾波可哀怨地如此尋問,言外之意是想聽到這一切都是騙人的。

然而,馬特阿拉斯特知道實情,也了解這件事沒辦法再欺騙下去了。

(是喔,你們全都知道了啊,哈缪那家夥都說出來啦。)

(怎麽會這樣!)

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那真如代理館長所言,世界會毀滅嗎?)

()

馬特阿拉斯特一句話也沒回答。

(我們該怎麽做才好?請給我們指示,如果連你都沒話說的話)

悲痛的央求,讓馬特阿拉斯特不忍地咬著牙。爲了大家,他得想個辦法才行。在哈缪絲放棄戰鬥、尤奇佐納都已倒地的此刻,就只剩下馬特阿拉斯特了。

然而

(我不知道,我現在也是一籌莫展)

他卻只能這麽回答。

(馬特阿拉斯特先生,這樣太過分了。如果連你也這麽說的話,大夥兒將完全失去冷靜呀。)

米蕾波可的心情傳向馬特阿拉斯特。

這是他第一次曉得自己竟如此受大家信賴,馬特阿拉斯特一直被認爲是打混王、性喜女色,是個不正經的男人。沒想到自己竟受米蕾波可如此信賴。

但他現在腦筋一片空白。露魯塔一旦行動,將完全沒有對抗的方法。這件事他再清楚不過了。

(抱歉,米蕾波可真的很抱歉。)

(可是)

思考共有被切斷。

「可惡!馬特阿拉斯特,給我用力想啊!」

馬特阿拉斯特的聲音響徹寂靜的迷宮之中,沒有回複的聲音。

馬特阿拉斯特持續全力往前奔馳,在第四書庫前發現尤奇佐納與尤莉的身影,他們安穩地躺在包覆羽毛的床上。

「尤奇佐納,尤莉,快點醒來!」

他搖動他們的身體、也試著拍打臉頰,還是沒有絲毫反應。馬特阿拉斯特放棄喚醒兩人,繼續往前趕路。

「我非得有所作爲才行,因爲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他清楚知道任誰也無力回天,即便如此,還是得繼續前進。

馬特阿拉斯特的腦海浮現至今的人生。

天才所有到達武裝司書最強等級的人,都被如此稱呼。

所謂的天才,並不是不需努力就能變強的人;而是經過努力、鑽研,最後到達凡人所不能及的領域之人,才被稱之爲天才。天才是經由超越凡人的努力而來的。因爲想讓非凡的才能開花,就需要非凡的努力。

然而,例外之中還存在例外。

不需要研磨的才能。他天生就擁有什麽都不用做就能開竅的才能。

馬特阿拉斯特就是這麽一個人。

他出生于延續八百年曆史的由緒家族,代代武裝司書輩出,祖先之中當上代理館長一職的人更是不勝枚舉。

然而,巴洛力家族也在近代走上凋零一途,最後竟導致連名武裝司書都難求的窘境。而被稱爲是救世主的小孩馬特阿拉斯特就在這個時候誕生。

在進行魔術審議之前,他的能力就已超群。不論是體術、射擊、劍技無人能及,學業更是過目不忘。

在開始魔術審議後,他僅僅數個月就學會肉體強化的魔術;然後過了半年,也完成預知能力。他並非如常人般熟讀教科書,他用和其它人相同的努力,卻能獲得超越其它人數倍的或果。

才轉眼間的時間,他便完成研修,成爲見習生,隨後更順利進升爲武裝司書。以十五歲之齡創下史上最年輕的記錄。

然而,馬特阿拉斯特卻不因爲這樣的才能而感到幸福。

他像是理所當然似地放縱自己。

十六歲時。

馬特阿拉斯特在館下街巷內的一間酒吧。他走下滿是塗鴨的樓梯,穿過一道重重的門扉,來到一處龍蛇混雜的酒吧。大量的煙味讓人難以呼吸,這裏充斥叫罵聲與吵雜的笑聲,連說個話都很難的。

馬特阿拉斯特就坐在中央一張汙穢的沙發上,裸著上半身,束好的長發落在背上,下半身穿著一條上頭沾滿紅、藍色油漆的長褲。周圍都是一些品行不良的學生、娼婦與自稱藝術家的酒客;除此之外,還聚集墮落的見習生與研修生。

「喂,馬特。走啦,到我家去。」

連名字都忘了的女人,主動貼到馬特阿拉斯特身上。他一邊回想這女人是誰,一邊吐了一口紙卷煙草的煙。

「唷,走吧。」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管她是誰都無所謂。就在他准備起身的瞬間,驚覺到了二秒鍾後發生的事情。

「啊,可能沒辦法了。」

「咦?」

鐵門被一腳踢飛到店的中央。在此同時,周圍的動作完全停止,而且謹慎到連煙都靜止不動。這能力只要是武裝司書都知道。

「原來是伊蕾伊雅阿姨大駕光臨,不知道想點些什麽呢?」

馬特阿拉斯特邊笑邊說。

「先來一道你的鼻血吧?」

進入酒吧裏的人是一級武裝司書,而且是負責教育他的伊蕾伊雅=凱蒂。她大剌剌地走了過來。她發動的能力,讓馬特阿拉斯特的下半身被固定。雖然看到她一掌耳光打了過來,但卻完全沒辦法閃避。

「阿姨,到底是怎麽了?」

馬特阿拉斯特一臉不在乎,從鼻腔內一個吐氣,鼻血瞬間飛濺出去。

「真有你的,一點也不爲所動。沒想到你這家夥連佛特納代理館長的就職儀式都敢缺席。」

「我跟那家夥不對盤。」

鼻血弄熄煙草的火取出另一根煙,重新點了火。

「那個人很麻煩,因爲沒有才能,每天除了努力還是努力,腦袋裏就只有這件事。」

「真不愧是天才兒童,說得話果然不同凡響。」

第二記攻擊從側面過來,腦袋瓜裏響起嗡嗡聲。

「我怎敢與伊蕾伊雅阿姨相比,即使是我也沒辦法贏過以前的妳。」

「那這樣呢?」

另一記耳光直接命中耳朵,耳膜裏響起令人不快的破裂聲。馬特阿拉斯特一邊搔著出血的耳朵一邊說:

「伊蕾伊雅阿姨,妳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再怎麽說,妳這幾記耳光都已經足以打破我的耳膜了。」

「還有另一邊的耳朵啊,我可以打到讓你說不出話爲止。」

馬特阿拉斯特邊擦著耳朵裏的血,邊想得花上三天的時間才能治愈。

「動手把另一邊打破後就請回吧,我待會兒還有事要辦。」

伊蕾伊雅充耳不聞,坐到馬特阿拉斯特對面的座位。

「我說馬特阿拉斯特,你就老實說吧,究竟是哪裏令你不滿?」

「好像沒什麽特別不滿的地方。」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這對話怎麽那麽白癡。若發泄不滿就能夠洗新革面,又何必要幹這些壞事。

「而且覺得毫無意義。」

「你是指除了你以外的人嗎?」

伊蕾伊雅可能是以爲他看不起那些沒有才能的人吧,但事實並非如此。

「不,是包括我的所有人。」

「」

伊蕾伊雅不愉快地皺起眉頭,對自視甚高的她而言,很難允許武裝司書受到侮辱。

「武裝司書是所有『書』與世界和平的守護者,如果你覺得這沒意義的話,倒是說看看,還有什麽事情是有意義的?」

「嗯,我也沒有頭緒。」

「我原本是不願意這麽說,你是一個天生就比其它人要優秀的人。你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以此爲傲啊?」

引以爲傲?我身上沒有這種東西。

「我要比別人優秀喔。」

馬特阿拉斯特把煙草壓熄在煙灰缸上。

「雖然大家口口聲聲說我有才能。

但我也不知道這是誰的傑作,而且也不是我主動要求,就徑自把這個所謂才能的東西加諸在我身上。就只是如此而已。

我只不過是湊巧擁有這樣的才能。我並不特別,特別的是加諸在我身上的才能。妳不覺得是如此嗎?」

「真是無聊的煩惱。」

伊蕾伊雅用鼻子嗤笑,打從心底覺得他真是個傻子。

「但我卻有切身之痛。」

「是喔,所以呢?」

確實是個無聊的煩惱,但馬特阿拉斯特卻一徑地感到心煩。自己的人生被這個所謂的才能拉著往前走,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將永遠成爲此才能的附屬品。

「你因此覺得武裝司書沒有意義,是這樣吧?」

「嗯,真的是毫無意義。」

像自己這樣沒有意義的男人,天生具有殺人的技術。每天死命的訓練,就爲了這個目的。武裝司書只不過因爲殺人的技術高超,就自以爲是神代理館長人。

簡直無聊透頂。

「這只是小朋友的玩笑話,你很快就會忘記的。等你長大成人後,還會羞得不願意回憶這段過去呢。」

「或許吧,那還得請你再等個三、四年。」

馬特阿拉斯持荒誕的行徑,之後又持續了一段時間。

不過到了十八歲後,他多少成熟了許多,但不良的素行依舊沒有改變。

這裏是邦特拉圖書館內部的訓練場。這一天由武裝司書畢劄克擔任教官,進行見習生與年輕武裝司書的訓練。

一看到馬特阿拉斯特,畢劄克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正因爲有他這個打混王,使得訓練的課程無法一氣呵成。

再加上馬特阿拉斯特今天還多帶了一名少女,一名臉上滿是雀斑、無精打采的少女。身上穿著一件老舊綿襯衫與黑色的裙子,只上了淡妝。

「馬特阿拉斯特,你又搞上另一個女孩子啦。」

正在進行訓練的武裝司書畢劄克說。其實馬特阿拉斯特把他逢場作戲的女人帶來這裏,也不算是什麽新鮮事。

「這應該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畢劄克感到疑惑。

他應該喜歡那種看起來聰明、成熟的女人,但今天帶來的女孩,可以說是他最不喜歡的類型。從她一臉老土以及沒見過世面似地看著他們的模樣,怎麽都不覺她是個聰明的女人。

「外型雖然不是很出色,但這女孩很有意思喔。」

「嗯,反正又與我無關。」

畢劄克不感興趣地說。馬特阿拉斯特在心中笑著,今天肯定很有看頭。

「哪裏來的孩子?」

「你知道蘭達那間裁縫店吧,她是在裏頭工作的女工。」

這是一間位于館下街,武裝司書禦用的裁縫店,也是馬特阿拉斯特經常光顧的店家。之後蕾娜斯=弗魯路與奧莉薇亞=利崔特也曾到過這邊工作,但這件事與現在無關。

「嗯,她叫啥名字啊?」

畢劄克問。馬特阿拉斯特身後的少女說:

「哈缪絲=梅瑟塔。」

畢劄克邊歎了口氣,他向少女說:

「喂,小姐,勸妳不要跟這家夥走太近,腦袋瓜會變得越來越怪喔。」

這名叫哈缪絲的少女則歪著頭說:

「嗯,我聽不太懂耶。」

「哈缪,妳到那邊去,不要妨礙到大家。」

說完,馬特阿拉斯特也難得地認真進行訓練。

訓練時,馬特阿拉斯特不時瞄了哈缪絲與其它的訓練生們。哈缪絲無聊似地盯著他們,其中只有畢劄克注意到這件事。

「喂,馬特,那女孩究竟是什麽來頭?」

畢劄克暫時停下訓練,和馬特阿拉斯特偷偷咬耳朵。

「我也不清楚啊,只知道她是名裁縫女工。」

畢劄克瞪著銳利眼神說。

「最近的裁縫女工,連戰鬥也是工作之一嗎?」

「嗯,不是這樣嗎?」

畢劄克瞄了一眼哈缪絲。哈缪絲依然帶著無聊的表情,看到武裝司書那超越一般人的武力,照理說任誰都會感到驚訝,而她的表情似乎無法只以遲鈍來形容。

「喂,馬特,在場的人是全部的武裝司書嗎?」

哈缪絲以心不在焉的口吻說。

「怎麽可能,高手都在別的地方工作。」

「那這位大叔他不用工作嗎?」

哈缪絲手指著畢劄克。

「笨蛋,這家夥是訓練教官。妳還看不出來啊?」

「是喔還是搞不懂。」

哈缪絲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馬特阿拉斯特走近哈缪絲。

「哈缪,妳看了這些人之後覺得如何?」

哈缪絲再次環視了一次所有的訓練生與見習生後說:

「馬特最強,緊接著是這位大叔,再來才是我。其它人就不值一提了。」

見習生們的動作全都停了下來。

「不,以我的看法,妳和畢劄克先生的實力在伯仲之間。」

「是嗎?」

哈缪絲有些狐疑。此時,見習生們也總算意識到哈缪絲的實力。

「喂,小姐,要不要和這些家夥較量一下呢?」

畢劄克有點挑釁似地說,哈缪絲看了馬特阿拉斯特一眼。

「無所謂吧,試一下身手吧。」

他說完推了哈缪絲的背一把。

插圖099

最初的對手是一名見習生,他是一名經過數年訓練仍看不見成績的見習生。他可能是想藉此向大家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吧。

「要使用武器嗎?」

馬特阿拉斯特問她,哈缪絲回答:

「嗯?隨便啊。」

「那還是不用爲宜。萬一受傷就傷腦筋了。」

但見習生卻持反對的意見。

「還是用一下吧。要是待會兒才放馬後炮說,有武器的話就能贏了,那才令人生氣呢。」

「也對。」

馬特阿拉斯特把哈缪絲的包包丟給了她,她從包包裏取出武器,把裝著石頭的袋子綁在腰際,右手抓著皮制的繩索。看到這個現在已沒人使用的過時武器,大家無不爲之一驚。

勝負瞬間決定。投石器的一擊,將他的下巴打碎了。

「好厲害的投石器。」

就連畢劄克也嚇了一跳。

「很厲害吧,你要是看了她的遠距離攻擊,才真的是驚爲天人呢。」

第二名挑戰者是使用槍的研修生。哈缪絲一個後仰閃過快速的槍擊,不知她哪來的肌肉力量,以異常的姿勢抛出投石器,在對方發射第二發子彈前,射穿他的下腹部。

「搞什麽,這女孩怎麽會使用這種武器啊?」

「聽說她身邊就只有這個武器。」

「換成弓箭會比較方便吧。」

畢劄克提議。

「我也說過同樣的話,結果她竟反問我弓箭是什麽。」

「這是什麽情形。」

「當我拿弓箭給她看時,她還一度驚訝,這世界上怎會有如此方便的東西。」

「那槍呢?」

「她知道槍這種東西。不過她覺得幫助不大,沒有想用的意願。」

畢劄克聳了聳肩。

第三名見習生以肉搏戰來挑戰,和剛才兩位見習生不同,他順利地避過石彈的攻擊。哈缪絲邊後退邊戰鬥。

就在見習生准備給予致命一擊之際,拿著短劍的手腕被繩索纏住。伴隨一陣令人不忍的聲音,哈缪絲把見習生的身體整個抛了出去。

「馬特,他可能傷得不輕喔。」

夥伴們紛紛圍向躺在地面上掙紮的他。從他折斷的手腕看來,應該還不至于到無法複原的程度。不過重創的心想必難以複原。

畢劄克邊笑邊向哈缪絲說。氣氛有些詭異。

「哈哈,小女孩啊,妳還真有一套。妳想不想成爲武裝司書啊?」

「馬特也這麽說過,我覺得繼續當縫紉女工是無妨,但武裝司書似乎也不錯。」

「是嗎?真是求之不得。不過女孩啊,一旦成爲武裝司書,就得遵循武裝司書的規矩才行喔。」

「這是什麽意思?」

「打傷三名武裝司書的人得受到懲罰,不過妳只會稍微感到刺痛。」

畢劄克舉起槍,槍口瞄准哈缪絲。

「喂,馬特。」

這是哈缪絲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這裏真的滿好玩的,來這一趟太值得了。」

見到她這笑容任誰都能理解,並非是馬特阿拉斯特帶這名少女來,而是少女要他帶自己來的。怪物主動要求要來這個遊樂場。

「哈哈,好玩,超有趣的。」

說完,馬特阿拉斯特咯咯大笑。總之有她在的話,肯定不缺樂子。

畢劄克與哈缪絲當時還勢均力敵。不過,在開始進行正規訓練的兩個星期後,她便超越了畢劄克,追上馬特阿拉斯特也花不到半年的時間。

不管怎樣,數年後。

誠如伊蕾伊雅所言,馬特阿拉斯特真的變得成熟了。都已經過了十八歲,不應該再幹蠢事,他看著鏡子不得不冷靜思考。更何況馬特阿拉斯特絕不是個笨蛋。

他首先剪掉頭發,也開始穿起了西裝。雖然打混的舊性難改,但是在重要時刻已經收斂了不少。

馬特阿拉斯特所帶來的怪物哈缪絲,也沒成爲當初預估的問題人物。充其量只是常識不足、又因爲好戰而下手不留情。縱使如此,她的頭腦不但不差,而且還出乎意外地相當服從組織。

「如我所說的,你果真安分不少。」

伊蕾伊雅一陣譏諷。

「真的耶,年長者果然料事如神。」

「而且你最近的聲望也逐漸提升,大家盛傳馬特阿拉斯特是佛特納的接班人。」

「啊哈哈,壞孩子偶爾表現一下,世人還真是寬宏大量。」

「要好好加油。我死之後,你可要撐起武裝司書的重任。」

「我只做我薪水份內的工作。」

伊蕾伊雅或許認爲,這是馬特阿拉斯特個人愛開玩笑的作風。不過,這是他的本意,就算現在安分許多,但他內心依然沒有身爲武裝司書的自豪。只是因爲自己除了成爲武裝司書外沒其它事可做,所以想說至少要扮演好現在的角色。

他單純只是和現實妥協罷了,那不算是成長,增長的只有歲數。

理所當然的,馬特阿拉斯特也被告知秘密。那是在他獲得一級武裝司書資格的三年後,也就是在他成爲武裝司書八年後的二十二歲時。

馬特阿拉斯特在被佛特納傳喚時,心想該來的時候終于來了。

在這之前,他就嗅到武裝司書之中的確存在某些秘密。除了馬特阿拉斯特之外,伊蕾伊雅與畢劄克等資深武裝司書,都察覺到確有秘密存在。

而且,這個秘密就只有接任代理館長的人才能知道。

被佛特納帶領往前走,馬特阿拉斯特下到第二封印迷宮。

「馬特阿拉斯特。老實說,我並不打算告訴你。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我既不喜歡你,也不信任你。」

話雖然說得直截了當,但並不會感到不愉快。兩人不對盤一事,馬特阿拉斯特其實心裏也有數。

「我想也是吧。」

「但卻無法否定你的實力,沒有辦法不告訴你。」

馬持阿拉斯特試探自己一直存疑的事。

「你已經把武裝司書的秘密告訴哈缪絲了吧。」

「你爲什麽知道?」

「第六感。而且她似乎比我更適合。」

「沒錯,雖然那女人也不能信任,但確實比你適合。」

兩人進入第二封印書庫。

在樹木的面前,馬特阿拉斯特聽了所有的秘密。露魯塔的存在、武裝司書真正的使命,以及神溺教團的存在。

一般而言,任誰都會因此感到惶恐不安,甚至因爲知道了武裝司書的真面目而大受打擊,變得無法確立自身的立場。

然而,馬特阿拉斯特的感想卻截然不同。

「真是荒唐至極。」

他像是爲了不讓佛特納聽到般壓低聲音。

「這陣子,我好不容易開始對圖書館有了些許的認同感。」

在這之前,馬特阿拉斯特多少還對武裝司書存有敬意,到了今天終于完全幻滅。

武裝司書身負爲露魯塔奉獻『書』的使命。聽到這裏,馬特阿拉斯特自暴自棄般地輕易接受了這個事實。

馬特阿拉斯看著樹木心想。

我幹脆就與他一決勝負吧。這個比糞便還要肮髒的家夥,馬特阿拉斯特的內心深處如此思考著。

馬特阿拉斯特確實有過想要殊死一戰的念頭,但這時完全沒有立刻拔槍的沖動。

因爲他相信總有一天,一定會找出獲勝的方法,這個想法讓他的戰意沈澱在心底。

走出迷宮,佛特納說要前往另一個地方,這令馬特阿拉斯特感到奇怪。若要保守什麽秘密,待在露魯塔面前理應最安全。

他說要在搭飛機時把話說清楚。馬特阿拉斯特很自然地認爲,他應該是有什麽能打倒露魯塔的計劃,所以不想被露魯塔聽到。

然而佛特納談論的內容,卻是完全相反方向。

「我和哈缪絲三個月前,殺死了一名少女與她的同夥。」

「是喔?」

「沒必要說出她的本名。今後,我們就以『堇之罪人』來稱呼她吧。她是想要毀滅天國的一大罪人,我們的責任就是毀掉她的『書』,把有關她的記錄全部刪除。

有關她的事情全屬最高等級的機秘,就連她存在的事實也不能讓一般人知道。」

「嗯。」

看來風向是整個往反方向吹。

「她似乎有特別待遇,想要毀滅天國的人應該還有不少吧。」

馬特阿拉斯特在第二書庫看了這些『書』。數名武裝司書以及試圖造反圖書館、挑戰天國的人全都是白費氣力。

「除了堇之罪人外,還有衆多想要毀滅天國的人。之所以留下這些人的『書』,是爲了讓後人記取挑戰天國是沒有意義的。」

「嗯。」

「然而,她與其它人不同。因爲她找到足以毀滅天國的方法。縱使只有億分之一的機會,她說不定真能毀滅天國。」

「真是個狠角色,一定要把她找來當武裝司書。」

佛特納無視他的信口開河,馬特阿拉斯特更確定這家夥真的很惹人厭。

「要是泄露她的存在,一定又會出現挑戰天國的愚者。這點我們絕對要阻止。

要是刺激露魯塔的話,或許世界會因此而毀滅。」

「啧。」

他忍不住用鼻子一陣嗤笑。

「消滅露魯塔不是求之不得嗎?實在沒必要讓那混帳留在這世上。」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轉移陣地到此果然是對的,這種事情怎能在露魯塔面前說。

「別做夢了。要是失敗的話,世界肯定會滅亡。」

「就算世界被消滅,傷腦筋的人應該是露魯塔他自己吧。」

佛特納的身體散發出殺氣,除掉挑戰露魯塔的人也是代理館長的工作。

「你想命喪于此嗎?」

「還是你先請吧。」

當時,馬特阿拉斯特與佛特納的實力還不相上下。在飛機內的兩人睜大眼睛瞪著彼此,最後妥協的人是馬特阿拉斯特。

「知道了,我當然也見識過他的危險性,絕對沒想過要和他作對。」

「我想也是。你是一個能辨別得失的人,這方面倒是令我相當放心。」

「謝謝。」

佛特納瞄了一眼邦特拉過去神島嶼,只見島影逐漸遠離。

「你接下來要說不想被哈缪絲聽到的話吧。」

「沒錯。」

佛特納回答。哈缪絲操控的觸覺絲,可以輕易聽到遠處交談的內容,除了遠離觸覺絲最大射程五十公裏以外,沒有防範的方法。

「還不知道那女人的底細。她爲什麽會如此好戰?」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我哪知道啊,他也不知道哈缪絲的真實身分。

「不應該把堇之罪人告訴那個女人。因爲哈缪絲有朝一日,很有可能會挑戰露魯塔=庫沙庫納。

我告訴你這些,就是要你監視哈缪絲。要是一發現有什麽風吹草動」

佛特納一陣沈默。

「了解嗎?」

「你確定要托付我這種任務嗎?」

他應該知道吧。馬特阿拉斯特是哈缪絲的情人。

「就因爲是你,我才下達這個命令的。謹守秘密的工作全權交由你負責。除掉所有接近天國、與接近堇之罪人的人,進一步隱瞞真相,就連秘密存在的事實都不能外泄,這就是你的任務。」

「沒想到你這個人還真壞。」

「爲了讓世界免于被露魯塔毀壞,我不得不這麽做,當壞人也是代理館長的義務之一。」

馬特阿拉斯特嗤之以鼻。

「這義務咧,少在我面前裝好人。這裏就只有我們兩個大男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

「說什麽要守護世界,你只不過是抛不下地位吧。被世人尊敬,當被視爲神的代理館長應該還滿爽的吧。」

佛特納啞口無言。

「無聊透頂。」

馬特阿拉斯特不斷低語,彷佛是故意說給佛特納聽。他不曾如此憎恨過自己的能力,他不是自願當武裝司書的,接下來竟然還得扮演無聊至極的秘密守護者。我的人生究竟要被這樣的才能左右到什麽地步

他有種想幹脆與露魯塔一決勝負的沖動。

他和佛特納分別後,便直接返家。才一開門,哈缪絲整個人抱了過來。

「馬特,你回來了。你愛不愛我?」

「當然愛啊。」

他在玄關一把抱起哈缪絲,親了三次,又被回吻了五次。

「我做好飯啰,猜猜看今天是什麽菜。」

「嗯~~炸肉卷。」

「不對。」

「那是牛排?」

「不對。唉~~怎麽猜不出來呢?真是討厭,馬特。」

他們聊著無意義的事,一下擁抱一下又分開。順便一提,晚餐是南方邊境風味的薄荷口味炖煮。馬特阿拉斯特心想:這種料理怎麽可能猜得到啊。

兩人一邊用餐,一邊閑聊著無關緊要的事。就在這個時候,哈缪絲說:

「佛特納告訴你秘密了吧。」

「沒錯,但都是些我不想聽的事。」

「你們後來不是搭飛機出去嗎?是不是在討論要怎麽殺掉我呢?」

哈缪絲若無其事地脫口而出。

「說得好!」

兩人一陣大笑。飛機的飛行路徑太過突兀,所以他們肯定是在談不想被哈缪絲聽到的秘密。他們很清楚佛特納把哈缪絲視爲危險人物。

「佛特納那家夥自以爲行迹不會敗露。」

「或許他真的這麽認爲。」

兩人又相互大笑,在結束嘲諷佛特納的玩笑話之後,哈缪絲臉上帶著正經的表情。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反正又不是今天或明天的事,現在殺掉妳對佛特納反而不利吧。」

「是喔。」

這次換成是馬特阿拉斯特露出嚴肅的表情。

「哈缪絲,妳到底有何打算?妳真的要和露魯塔一決勝負嗎?」

「嗯,沒有啊。等真的沒有對手時,我才或許會去找他自投羅網吧。不過他不是我偏好的對象。」

「怎麽說?」

「我沒說過嗎?我喜歡被殺氣逼近的壓迫感,希望對方能使盡最大氣力、置死生于度外殺過來。但如果對方是那家夥的話,就沒有這種樂子了。」

「原來如此。」

這是哈缪絲最詭異的地方。持續十幾年想要被打敗的願望,在這個年齡就已經誕生了。

這個不尋常的部分有些令人畏懼,但若不是她比較特別,馬特阿拉斯特也不會被吸引。

「那就沒事了。」

馬特阿拉斯特說道。他意指殺哈缪絲的可能性便不高,不過哈缪絲卻有不同的見解。

「對喔。不見得是露魯塔,因爲總有一天會有其它人來殺我。」

馬特阿拉斯特並沒有加以更正。

那天夜裏,馬特阿拉斯特再度開口,一旁的哈缪絲處于半夢半醒的迷蒙狀態。

「那個堇之罪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哈缪絲用帶著些許怒氣的聲音回答。

「馬特,你很低級耶。居然在床上跟我談其它女人。」

「別胡說,我怎麽可能會和一個死掉的人偷情。」

「這可不一定,誰知道你這男人會做出什麽事。」

馬特阿拉斯特覺得女人就這點最麻煩。

「真能贏過露魯塔嗎?」

「很難說,沒試試看也不知道。」

據佛特納所言,只有哈缪絲一個人看過堇之罪人的『書』。爲什麽只有哈缪絲看過,而佛特納與卡酋亞都沒看,他並沒打聽到這方面的事情。

「想也沒用,因爲堇之罪人已經死了。」

「那如果我繼承『堇色願望』,能贏得了露魯塔嗎?」

哈缪絲啪嗒啪嗒地揮著手。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沒辦法。」

居然如此笃定,聽得馬特阿拉斯特有些不悅。因爲他對自己的實力相當有信心。

「我們兩人連手也不行嗎?我和妳連手的話,可算是史上最強的組合。」

哈缪絲左右搖了搖頭。

「不是這個問題,這與自己有多強,或是找什麽人連手無關。」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不是說了嘛。要打倒露魯塔,不是實力上的問題。」

不是實力上問題,那是什麽啊?馬特阿拉斯特聽得一頭霧水。

「搞不懂吧。搞不懂的話就不用想了。」

「真的完全沒有勝算嗎?」

「沒有。世上就只有一個人有此能耐。除了那家夥以外,其它人都束手無策。」

馬特阿拉斯特當時就有種直覺,哈缪絲與堇之罪人之間似乎有某些關連,不只是肅清者與罪人的關系,而是她們兩者間必定有某種隱情。

這是馬特阿拉斯特第一次窺探到哈缪絲的過去,但並沒有繼續深究。

「還是打消打倒露魯塔的念頭吧,妳也不要去想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知道的,馬特,我也不想惹來殺身之禍。」

她說了有別于平時的話,哈缪絲總是期待自己被殺才對。

「我說,馬特,我唯一不想死在你的手下。」

說完,哈缪絲笑了笑。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自己應該完成任務了吧。他抱著哈缪絲的裸肩,好像陪女人是他的工作一樣。

日後,馬特阿拉斯特對今天沒問出堇色願望與沒追問哈缪絲的過去,感到很後悔。

絕對不可能。這麽一句話讓馬特阿拉斯特的戰意萎靡不振,戰意並非完全消失,然而馬特阿拉斯特是那種會與現實妥協的人。

馬特阿拉斯特開始他的工作,那就是守護天國的秘密。最初的任務發生了拉斯哥爾=奧塞羅情報泄漏事件,馬特阿拉斯特秘密組織了一個地下軍隊,指示他們進行調查。這是個相當棘手的事件,因爲一名叫海薩的武裝司書也知道情報而展開行動。

他比海薩早了幾步,找到消息流出的來源。

馬特阿拉斯特整理好調查結果,向佛特納報告。

「消息走漏的來源果然是帕妮=珀魯曼達,沒錯吧?」

馬特阿拉斯特點了點頭,聽說她是神溺教團所擁有的其中一名真人。若消息從那邊走漏的話,不禁讓人對神溺教團的體制感到不安。

「當然,卡酋亞也察覺到了,但卻置之不處理。他似乎極度袒護真人。」

「沒辦法,只好由我們出面行動了。」

他僅只聽完這些後,隨即離開辦公室。

接下來該如何消弭這個消息呢?馬特阿拉斯特絞盡腦汁。

可以對帕妮使用阿葛克司水,至于海薩目前則無法做進一步處理。接下來該如何與神溺教團折沖才是真正的問題。

數日後,在馬特阿拉斯特想出策略前,事情竟出現決定性的轉折。

「佛特納先生,是你出手的吧。」

自己的工作被人擅自幹涉,心情實在不是滋味。代理館長辦公室內,馬特阿拉斯持把報紙丟到辦公桌上,報紙上印著鬥大的標題:『知名女星帕妮=珀魯曼達慘遭殺害』等一連串的相關報導。

除了眼前這個男人外,他想不出還有第二號人物會這麽做。

「你不打算殺了她吧。你太小看這件事了。」

「小看這件事的人是你。如此一來,反而會增加人們的憶測與傳言,更加啓人疑窦。」

「只要鏟除根源就可以解決,別被旁枝末節絆住而錯失本意。」

「可惡!」

馬特阿拉斯特的拳頭用力擊向桌面,他隨即地離開辦公室。

「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一方面要守秘,一方面卻又不殺人。你以爲這樣行得通嗎?」

他不以爲然地丟出這麽一句話,馬特阿拉斯特回答:

「我只是覺得沒有殺人的必要而已。非到不得已再殺人,只要除掉違背露魯塔的人就夠了。」

馬特阿拉斯特的工作沒有因此而結束,拉斯哥爾的傳言迅速散播到世界各地。他利用私人軍隊,從中掌握任何可疑的行動。

就連研究樂園時代的考古學者,或是探索過去神溺教團引發事件的曆史學者,也都得進行監控。在他們到達核心之前,得立刻派出間諜,誤導研究往錯誤的方向進行。

三年的時間,馬特阿拉斯特持續保守著秘密。這一天,他仍舊進行著秘密工作。

他埋伏在第三封印書庫前,等待接近露魯塔的背叛者。他抽著煙鬥心想:真沒想到得和這家夥決一死戰。

「原來是馬特阿拉斯特啊?你在這裏做什麽?」

出現的人正是佛特納。

馬特阿拉斯特心裏嘀咕說,你表現得也太明顯了吧。這個人未免太不會掩飾了。佛特納只對哈缪說要來看看露魯塔的狀況,結果就自個兒下到迷宮來,馬特阿拉斯特早一步在這裏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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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司書 第八卷 Empty 回復: 戰鬥司書 第八卷

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09 pm

「我是爲了阻止你而來的。」

「你在說什麽?沒事的話就快點回到上頭。」

佛特納通過馬特阿拉斯特的身旁。

「前陣子,伊蕾伊雅小姐和凱薩莉蘿逮到一名有趣的男子,最後他成爲我們的見習生,你應該知道吧?」

「你是說那名伊斯摩的盜賊吧,叫什麽明斯的家夥吧?」

「他擁有能看穿人類靈魂能力的聖潔眼,這家夥說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一場很大的戰鬥。」

「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也這麽回問他。明斯說,佛特納先生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

「那男人猜錯了,快把他開除。」

「不,我拒絕你的要求。因爲他是個有絕對利用價值的男子,甚至還是下任樂園管理者的人選。」

馬特阿拉斯特的手指撥動腰際的槍,一聽到那聲響,佛特納整個人躍起。拔出腰上的武器,向馬特阿拉斯特擺出戰鬥姿勢。

「怎麽了?你該不會以爲會被我突襲吧?

因爲我看穿你想要挑戰露魯塔的秘密,所以今天是來殺你的吧?」

「」

佛納特不想再掩飾了,直接向馬特阿拉斯特抛出一根短棒武器。即使只是一根平凡的短棒,他也能讓其可斬斷所有東西,這就他的能力。

「我怎麽也想不到,你竟然對天國動歪腦筋。要是沒有明斯在真是太危險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佛特納不發一語。

「是因爲沃肯嗎?沒想到你的內心還存有人類的心境。」

「讓我成爲最後一個壞人吧。」

「原來如此。你不想讓沃肯動手,已經算是最後的慈愛之心了吧。」

不過已經太遲了,把它留在心裏吧。

「你不是也有意與露魯塔一決死戰嗎?」

「不,我想都沒想過。」

「正因如此,我才會命令哈缪絲監視你。」

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這恐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被佛特納捷足先登。

「容我先告訴你吧。總有一天,你也會有和我相同的想法。打倒露魯塔的唯一手段」

在他說之前,馬特阿拉斯特拔出槍,不想繼續聽。

「即使是堇之願望,獲勝的機會也只有億分之一。我是這麽聽說的。」

佛特納往前一步,接著一個斬擊。即使有預知能力,但這一招也閃避的有驚無險。馬特阿拉斯特一邊以槍來牽制,一邊後退。

總合來說的話,應該是馬特阿拉斯特略勝一籌。不過,此時兩人的氣勢截然不同。雖然只有瞬間的攻防,但馬特阿拉斯特明顯被壓制。

佛特納不發一語地散發氣勢,觀察馬特阿拉斯特的弱點。

馬特阿拉斯特繼續開口,他並不是輕敵,而是有恃無恐。

「我不會和露魯塔戰鬥。佛特納先生,我一向堅持除非勝券在握,不然不會開戰。」

石頭從佛特納的背後襲來,是哈缪絲的跳彈攻擊。雖然沒有直接命中,但已經足以擾亂佛特納的集中力,足以讓馬特阿拉斯特對佛特納發動致命的一擊。

子彈射入佛特納的脖子,避開氣管的要害,僅削過頸骨地命中,並破壞連接大腦與全身的神經。若是一般人的話肯定是致命傷,但以佛特納的回複力,大約數周內就能痊愈吧。不過,他已經全身動彈不得。

「佛特納先生,我不會殺你的。」

「」

「你還不知道原因嗎?因爲有沃肯那小子在。要是你死了的話,那家夥肯定會有所行動。他實力堅強、資質聰穎,不僅如此,還受到衆人的愛戴,真是棘手。」

佛特納死命地想要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武器,馬特阿拉斯特一腳踩住他的手後繼續說:

「你實在應該感謝沃肯,多虧那名少年讓你苟活下來。佛特納先生,請告訴我吧。這個謊言究竟該怎麽說?」

馬特阿拉斯特抱起佛特納走了出去。

他已想好欺騙武裝司書與葬送佛特納的手段。

然而,馬特阿拉斯特還有個小小的疑問。

這樣真的好嗎?不是還有和佛特納一起連手的選項嗎?打倒露魯塔。自己心中確實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不是嗎?

「」

他搖了搖頭,甩開這樣的想法。

沒有必要勉強,只要維持現狀就夠了,更何況露魯塔並非此刻非得打倒的對象。

這樣的決定,也讓馬特阿拉斯特日後大感後悔。

對外則是發表這樣的聲明:佛特納=巴多加蒙不願再終日爭戰,期望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于是自行喝下阿葛克司之水,把自己曾是武裝司書、曾是一名戰士的過去忘了。

他在哈缪絲的庇護下,以什麽事都不知道的一般人身分度過他的余生。爲了尊重其個人意願,所有的武裝司書在此之後嚴禁與他接觸。

現在,那位曾經身爲佛特納的男人,正在其祖國梅利奧托公國,過著運送郵件的生活。後來結婚,也生了小孩,就連名下擁有足以買下整個城的資産也不知情,每天爲小孩的學費而煩惱。

馬特阿拉斯特後來也完美地達成任務。

像是與神溺教團的戰鬥、米蕾波可對拉斯哥爾=奧塞羅的追問、卡酋亞的善後、奧莉薇亞=利崔特的追捕與消除其記憶等等。爲了不泄露武裝司書的真面目與露魯塔的秘密,他絞盡腦汁、如履薄冰地注意每一個細節。

馬特阿拉斯特總是能有效地加以運作,雖然明知自己的工作是多麽荒唐,但還是完美地執行了任務。

一切都是爲了隱瞞露魯塔的秘密,爲了能持續爲露魯塔獻上幸福的『書』。

在武裝司書的末日,馬特阿拉斯特往前直奔,爲了與露魯塔一決勝負。

有生以來的記憶全都湧向馬特阿拉斯特的心頭,他幾乎被無比的後悔與自我厭惡壓碎。

(你真是有夠笨的。)

心中響起這道聲音,既不是米蕾波可的思考共有,也不是露魯塔的思考共有,而是馬特阿拉斯特自己的聲音;那是自己曾想和露魯塔殊死一戰的聲音。

(什麽叫做非做不可?非戰不可的對手又是誰?打倒佛特納、欺騙米蕾波可、坐視沃肯被殺害、陷害奧莉薇亞,做了這麽多事情,你究竟得到了什麽?

你不是曾想和露魯塔一戰嗎?爲何完全沒有行動?)

聲音在腦海中持續響起。

(你竟然與同夥爲敵,反而去侍奉你的敵人,這世上肯定沒有像你這樣的笨蛋。)

無法反駁心中的話。

(今天就讓我來看破你的本意。你害怕面對露魯塔,你害怕自己會輸,你是一個最無能的膽小鬼。)

「」

(你覺得自己是個了不起的戰士吧。覺得自己的武力與頭腦兼備吧。這全是謊言。你不僅騙了別人,更欺騙了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大騙子。)

「沒錯,我是個笨蛋。」

馬特阿拉斯特自問自答。

(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如果你起身而戰,如果你贏了,世界就不會毀滅。是你毀了世界,因爲你的緣故,這世界才毀滅的。)

不對,不是我害的。但是,這樣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這或許不是馬特阿拉斯特一個人的錯。

然而,一切還是馬特阿拉斯特所促成的。

以死也難以補償的後悔,就像把馬特阿拉斯特的身體幹刀萬剮。他之所以能抗退『無淚終結之力』,就是憑這股極度後悔的力量。

他邊跑邊想:難道沒有其它辦法了嗎?就算是億分之一的可能性也無妨,沒有制止露魯塔的方法嗎?

馬特阿拉斯特想著。

(真是個愚蠢的男人。事到如今,竟然只能把希望系在這裏。)

他在心中發聲。

「得去問哈缪不可,我得問問堇之罪人與堇色願望是怎麽回事」

(真低級。被武裝司書所殺、被你封印的堇之罪人,竟成了最後一線希望。)

馬特阿拉斯特在腦海中嘲笑自己。被嘲笑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沒人能忍住不取笑如此低級的自己。

哈缪絲人在迷宮外,應該還活著才對,只要能從那家夥口中問出堇色願望,說不定還有希望。

(別白費力氣了,那家夥已經死了,沒人能夠打倒露魯塔。)

他想起哈缪絲的話。然而,現在也只能倚賴這個不可能的方法了。

馬特阿拉斯特一走近第五封印書庫,立刻停下腳步。

「可惡。」

馬特阿拉斯特低語。一道恐懼的威壓感從前方逼來。露魯塔發現馬特阿拉斯特醒了,他停下走向地面的腳步,在前方等待。

(馬特阿拉斯特,你又能動了啊。)

聲音響起。

「現在剛好不是睡覺的時候。」

(你竟然擊退了『無淚終結之力』,看來你是多麽的絕望。)

他舉起槍想要動手,但全身再度動彈不得。這和伊蕾伊雅停止時間的力量不同,而是一股強力的拘束力。

連動根手指頭都無能爲力,無力得令人想哭。什麽絕世天才,居然在面對這麽一個最需要挺身而戰的對手前,連棵子彈也射不出去,

「殺了我吧,露魯塔。你到底想怎樣?」

(真可悲,就讓我把你從絕望中解放吧。)

「現到如今還裝什麽慈悲啊!」

露魯塔送出思考,他的思考裏充滿了悲痛。

(馬特阿拉斯特,我打算讓世人都能安穩地死去。所以我才沒有立刻動手,而發動『無淚終結之力』。

這算是我最低限度的補償。)

「若真心要補償,爲什麽要大開殺戒。」

(這是已經決定的事。)

「求求你!別殺害世人,求求你!」

馬特阿拉斯特覺得自己非常渺小無能,沒想到最後竟然用哭來求饒。

「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但世人都還活在這世界上!大家都還想活命!求求你、拜托、顧蒼生之苦!」

馬特阿拉斯特真的泣不成聲。

(這我知道,我也感到心痛。但我非得補償不可。)

「爲什麽?補償什麽?沒人要你補償啊!」

(我要償還的罪,就是讓你們出生在這世上。)

「這是什麽意思啊。」

(這世界是個地獄,人們的渴望無法達成。因爲無法達成而産生憎恨、搶奪,或是互相傷害。

我這一路看著這場人間煉獄的演變。)

「不,這世界並非地獄。」

(這句話你能對休耶=夏福斯說出口嗎?)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他是什麽人?

(你該不會不知道吧。那是被卡酋亞擄走後成爲人類爆彈,最後淒慘地消失在世上的少年名字。不僅只有他。這世上有多少像他一樣活在地獄裏的人,大家都受害于戰爭、負傷,最後死去。)

「可是,這世上還是有幸福的人,我們把那些『書』獻給了你。」

(已經沒那必要了。)

露魯塔冷酷地宣告。

(我爲了自己,竟讓這地獄殘存到現在。我就是相信這地獄還存有完全的幸福,所以才來毀滅世界。

老實說,要是我早一步毀滅世界就好了,正因爲我讓人類生存下來,大家才會如此悲傷,才會有如此傷痛。)

「不是這樣的!」

「原諒我,我犯了雙重罪過。讓你們活下來,再將你們殺害。」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已經完了。這根本有異于人類的思路,完全沒辦法說服他。

(所以,馬特阿拉斯特,你就安心地沈睡吧,我不想再多一條傷害你的罪名。)

「我拒絕,我不容許自己死得這麽快活。」

(那你有什麽要求?)

馬特阿拉斯特在絕望中悲鳴。

「至少、至少,讓我在痛苦中死去!讓我贖罪吧!」

(真拿你沒辦法。)

露魯塔傳來悲傷的思考。就在他說這句話的同時,馬特阿拉斯特的身體被扭曲,從背骨到腰骨直到腳趾頭完全遭到破壞。

連慘叫的聲音都沒有,連肺也在瞬間被破壞,手指頭被整個切碎,內髒一個個壞死。

(人類真是無可救藥。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啊。)

下一秒鍾,馬特阿拉斯特的身體瞬間回複,遙遙超越艾恩立凱所擁有的超回複力。竟能對其他人發動此能力,可見露魯塔的力量有多驚人。

(再繼續吧。)

伴隨露魯塔的話,馬特阿拉斯特再度慘遭破壞,衣服無一幸免全沾染了鮮血,內髒與糞便四次噴灑。

不是拷問,而是死刑,馬特阿拉斯特被連續折磨了十次。已經昏死過去。露魯塔解除馬特阿拉斯特的拘束。

(還聽得到我的聲音嗎?馬特阿拉斯特,有句話非跟你說不可。)

耳朵雖然聽不到了,但還殘存些微的思考。

(我對你的工作有很高的評價。

要是讓世人知道真相,肯定會引起很大的混亂。人們會玩笑般地向我挑戰,一次又一次地敗北。面對絕對打不贏的敵人,想必令人感到無比的絕望。

你以你的方式守護世人,用善良的謊言隱藏這絕望的真實。)

不知什麽時候,露魯塔已站到失去意識的馬特阿拉斯特身旁。

「再見了,馬特阿拉斯特,心地善良的壞人。」

露魯塔用自己的嘴巴說出這句話,接著把手放在馬特阿拉斯特的頭上,再次發動『無淚終結之力』。這次終于讓馬特阿拉斯特的意識完全墜入黑暗裏。

露魯塔擡起頭說:

「原以爲毀滅世界很簡單,沒想到該做的事比想象中還要多。武裝司書還沒有放棄要活下去的意志吧。」

他接著雙手合掌,裏頭出現一道小小的光芒。

身在第六封印書庫的米蕾波可對夥伴們表示:

「不論尤奇佐納先生,還是馬特阿拉斯特先生都連系不上,他們可能已經」

「」

沒人回答。

失去尤奇佐納,馬特阿拉斯特也倒了,再加上哈缪絲棄武裝司書不顧,已經沒人能指揮集結在第六封印書庫的武裝司書。

武裝司書各個束手無策,只能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

「世界真的會毀滅嗎?」

葛摩低喃。米蕾波可和其它的武裝司書至今還沒辦法相信,因爲感覺就像置身在一場莫名其妙的夢境。擁有毀滅世界力量的人物,似乎正從地底逼近,不過正因爲沒親眼見過,所以還無法體會那股力量的強大。

「我們該怎麽做才好」

米蕾波可低著頭說。

「啊哈哈哈哈!」

突然傳來一陣笑聲,是路易克。

「不行了,一想這種複雜的問題我就想睡,完全不像我的本性。」

他說完揮舞著巨槍,走向滿是衛獸的封印迷宮。

「你要去哪裏?」

「看也知道吧。」

路易克回過頭來笑著說,感覺有點自暴自棄,也有點爽快。

「我只會戰鬥這個不值錢的本領,不管是世界要毀滅,或是被開除,這點還是不會改變。」

「路易克。」

米蕾波可想不出制止的字眼,只能往前踏出一步。一旁的葛摩說:

「大家聽好了,包括路易克也是。尤奇佐納把指揮權交給我,所以我還握有指揮的權力。」

大家的視線移到葛摩身上。

「據代理館長所言,已經束手無策了,隨便我們要做什麽都可以。既然如此,我冊就自己決定吧。

想要回去或是逃跑的家夥,現在可以馬上離開。」

但在場沒人有動作。

「各位是否有想過,若沒法律,就可以大開殺戒一番嗎?若有的話,現在可以肆無忌憚地爲所欲爲,這已經獲得代理館長的同意了。」

「是!」

利茲力舉起手。

「我想要殺掉代理館長,不知道大家意見如何?」

武裝司書中發出一陣笑聲與吆喝聲。

「真是個好主意!」

「說得好,利茲力!」

米蕾波可忍不住笑了出來,也許這是自己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吧。這是處于最壞的狀況才發得出的笑聲。

「我一直想一腳把她踹飛,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我以前就試過了,不過反而被打得很慘。」

大家拍著手哈哈大笑。

「葛摩,你有何打算?真的采用嗎?」

馬法問葛摩。

「該怎麽處理呢?」

就在葛摩還拿不定主意時,從別的方向又舉起一只手。這次換成黛娜。她雖然身負重傷,但已經回到戰鬥行列。

「這邊還有一位想要殺她的人喔。」

「原來如此。」

笑聲停止後,大家一陣沈思。

「不過,哈缪絲那混帳若能活著回來就夠了。」

葛摩說道。

「就這麽決定。」

路易克附和。

就在此時,在沒有任何人命令下,武裝司書們主動列隊。擅長肉體強化的人排在前方形成防線;而破壞力較高的人,就編在後方;再後面的則是像米蕾波可這類屬于支持類型的武裝司書。

「雖然說隨我們便,但結果還不就這樣。」

排在米蕾波可旁,同屬最後列的葛摩說道。

「就是啊,米蕾波。雖然不知道邦特拉圖書館的真面目,也搞不清露魯塔是何方神聖。但到頭來,我們還是一群只知道戰鬥的蠢蛋。」

米蕾波可異常開心地回答。

「你知道只會戰鬥的蠢蛋叫什麽嗎?」

「豈有不知道的道理,就叫武裝司書啊。」

路易克發出一陣雄吼。利茲力的沖擊波發射出去,原本聚集在結界那頭的終章猛獸往迷宮內退陣。

「絕不畏懼!」

葛摩大叫。

「沒什麽好怕的!」

從最前列傳來回話。

不可思議的,此刻的武裝司書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所屬的組織已經毀滅,雖然明知沒有勝算,但心裏卻莫名地興奮。

「把牠們擊退到第五書庫的廣場!」

「知道了!」

武裝司書們此時爲了戰鬥而戰,爲了榮耀,爲了身爲武裝司書而活的自己。

之所以會自然露出笑容,或許正因爲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經驗。武裝司書們首次爲自己而戰。

哈缪絲一邊以觸覺絲觀察狀況,一邊嘀咕著。

「期待肯定落空。」

她有些寂寞地說。好不容易有這機會,哈缪絲也想共襄盛舉。這就好像外頭有祭典,卻一個人關在房間。

原以爲說出武裝司書的曆史與世界會滅亡的事實後,大家會因此失去戰鬥力。一開始確實也有這樣。

「放棄不就得了嗎!不管你們再怎麽努力也是白費力氣。」

她利用觸覺絲在迷宮中探索,露魯塔位于第五迷宮的行動傳了回來。

「露魯塔還真是個不識趣的男人。有這麽好玩的事,當然要繼續下去呀。」

語畢,她又喝了口咖啡。

迷宮中,露魯塔手裏産生一顆光球,從裏頭發射出白色的光芒。光球離開手掌,飛向半空中後緩緩前進。

「武裝司書比想象中的還要強,你們果然是一個優秀的組織。」

光球貫穿天花板,往第六書庫前進。

「正因如此,才令人感到悲痛,你們除了力量以外一無所有。」

露魯塔繼續往前走。

令人吃驚的是,武裝司書們讓終章猛獸節節退敗,從結界前方一路後退到第五封印迷宮的入口處。

每個人都心無旁骛地全力展開突擊,之所以能占上風,或許是因爲這樣吧。然而這時卻突然出現攪局者。那是一顆不知從哪兒出現的光球。

「那是什麽?」

武裝司書發出驚愕之聲。看起來不像是終章猛獸的力量,米蕾波可認爲那應該是某人發動的魔法。

是誰的魔法?當然是露魯塔=庫沙庫納。

「攻擊那顆光球!」

米蕾波可大叫。瞬間槍劍齊飛攻擊光球,不過卻像沒有實體似地穿透過去。

「這是什麽東西啊?」

以劍攻擊的武裝司書慌亂地大叫,一道細繩纏繞住他的身體。

如具有黏性的橡膠般,細繩般柔軟地伸縮,看起來宛如沒有攻擊能力。

「快點把這東西甩掉」

已有數名武裝司書的身體被纏住,甩不開也斬不斷。雖然不致于動彈不得,但行動卻完全受限。

雖然不是什麽多麽強大的能力,但在這危急的時刻卻是關鍵性的一擊。原本還可以勉強壓制住終章猛獸的武裝司書們,形勢一口氣被反轉。

露魯塔喃喃地說:

「野獸啊,別殺了他們。」

接著手往上一指,彷佛是交響樂團的指揮家般揮舞著雙手。

「唱歌吧。」

終章猛獸,別傷害被繩索困住的武裝司書,把他們壓倒制伏即可。

「快點把這繩索割斷!」

路易克的前線被突破,後方的支持部隊也完全崩潰。

米蕾波可手持短劍死命地與『刃發獅子』纏鬥,然而遭繩索纏住的腳卻被絆倒。雙肩立刻被壓制住,全身動彈不得。

就在以爲自己會被殺害的瞬間,米蕾波可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是在唱歌嗎?還是音樂呢?抑或是某種不可思議的音波。

非常悅耳的聲音通過耳朵、透過肌膚,滲透到全身。

死的恐懼與敗北的憤怒,在聽到這道聲音後全都消失不見。激情從心中消失,轉換成悲傷與寂寞的情緒。

「這是什麽?」

米蕾波可呢喃著。她沒看過尤奇佐納、尤莉與馬特阿拉斯特被撂倒的模樣,當然不知擊倒他們的是『無淚終結之力』。

「這到底是什麽?」

米蕾波可的腦海裏浮現出數個回憶。

小時候的友人們、從未說過話的初戀情人、立志成爲軍人的日子,以及身爲武裝司書時戰鬥的記憶。

每段重要的回憶,如今都成了無所謂的無聊記憶。

就連武裝司書的使命與內心的驕傲,也全都消失。

她終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悲傷持續了一陣子。不久,她像是被釋放的犯人般,露出柔和的表情。米蕾波可閉上雙眼,放開想要活下去的意願。

『無淚終結之力』。這個力量是像這樣讓終章猛獸吟唱,以歌來發動的力量。也只有原本就具有此能力的露魯塔,能僅用手觸摸對方頭部就可使用。

其它的武裝司書們也都一樣,一個個失去生存的意願。

最後,終章猛獸們終于突破結界,沖出迷宮外。

尤奇佐納的使命、馬特阿拉斯特的後悔、武裝司書的自負心,全被奔馳于地面上的終章猛獸們踩碎。

終章猛獸們持續發出歌聲。從第六書庫、邦特拉圖書館地上部,一路到圖書館境內。持續吟唱這首終章之歌。

歌聲乘著風,籠罩整座圖書館。

「這是什麽歌?」

至今還留在圖書館內的一般司書們大叫。

「這是誰的魔法力?」

大家全都塞住耳朵,然而,歌聲滲透過皮膚浸染了身體。一般司書們也如武裝司般,失去了生存的動力。

在圖書館一角發著抖的凱薩莉蘿也聽到了這道聲音,接著她擡起還挂著熱淚的臉,露出一抹笑容。

「終于、終于結束了。」

已經不用再害怕了,不用再感到恐懼了,也不需要再逃。凱薩莉蘿愉悅地接受『無淚終結之力』。

凱薩莉蘿的眼睛緩緩閉上,整個人倒臥在一旁的草坪上。

衛獸們席卷整座圖書館。大家全都仰著頭,高唱這曲終章之歌。

館下街的民衆們不安地看著圖書館,不由得心生畏懼。

「這究竟怎麽一回事?」

「就算捂住耳朵也聽得到!」

人們想要逃往安全的地方,不過隨即了解這麽做沒有意義。人們各自坐臥在街道的各個地方,臉上皆帶著安詳的表情,相繼倒臥在其上。

奧莉薇亞=利崔特完全沒注意到武裝司書的遭遇,正在裁縫店裏工作。這段期間,奧莉薇亞正接受裁縫店的老板教她整燙與修補衣物的技術,奧莉薇亞正努力練習,爲二號店的開店做准備。

從外頭傳來的聲音,讓她停下手上的工作。

「那是什麽聲音?是誰在唱歌呢?」

奧莉薇亞心想,反正和我無關,于是繼續移動熨鬥。然而,不知爲何卻停下了手,坐到椅子上。

「不做了。」

奧莉薇亞熄掉熨鬥上的火種。

「這是什麽歌?讓人有種什麽都無所謂的感覺。」

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好像曾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會造就一件驚人的結果。然而,現在都已經無所謂了。

自己確實努力過。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奧莉薇亞閉上眼睛。

衛獸持續吟唱,歌聲從邦特拉過去神島嶼,跨海越到另一頭的陸地。

伊斯摩共和國官邸。總統與閣員徹夜進行會議。總統提出要解除和武裝司書協力的體制。其它閣員則持反對立場。

總統對蒼淵咒病大亂時,遭到路易克毆辱一事還懷恨在心。閣員們對這名轉變爲反武裝司書立場的總統感到不解。

「不,無所謂了。」

總統在演說途中,突然坐了下來。

「不用再爭辯了,就算這麽做也毫無意義了。」

總統雖然突然這麽說,但在場沒人反對,因爲大家知道這一切已沒意義了。

托亞托礦山內,一名女性正在烤今天要賣的面包,她是一名叫做伊雅=米拉的女人。她待在死去戀人所留下的工作室內,持續相同的工作。

伊雅最近有了心事。一名在礦山工作的技師正在熱烈追求她,還希望兩人能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前往既是朋友也是戀人的少年墓園獻花悼念,成了伊雅每天的工作。雖然逐漸被他打動,但卻不想中斷這個工作。

然而,這個煩惱卻頓時消失。

「啊啊,對喔。都無所謂了。」

伊雅熄滅爐竈的火,丟掉烤了半熟的面包,然後蹲坐下來。

在伊斯摩共和國的某個農場,有一座巨大機械的雛型,前往宇宙的第二階段計劃已經完全,這是從伊斯摩飛到邦特拉過去神島嶼的火箭。

機器旁有一名青年,他是心向宇宙的年輕學者克恩。

「想要飛向宇宙,是何等愚蠢的想法。」

克恩抱膝蹲了下來。

「我說畢娜,妳也這麽覺得吧?」

在一旁的是既像朋友,也是知心者的牧場女兒。

「克思,你不是笨蛋。要說笨蛋的話,我也一樣啊。」

牧場的女兒也坐了下來。

「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一個男人騎著腳踏車,奔走于梅利奧托公國的鄉間,車籃裏堆滿了信件,他輕快地滑駛過道路。

五年前,他失去全部的記憶,孤身伫位在這個小城鎮,身上沒帶任何能證明自己身分的文件,內心滿是不安。然而卻在親切的村民和一名女性的協力下,終于能在這個城鎮上安身立命。

現在他已經結婚,連小孩都兩歲了。

「凱茲先生,是你兒子寄來的喔。」

好像沒人在家,男人把信夾在門縫後回到自行車停放處。

雖然有些奇怪,但男人覺得即使沒找回記憶也無妨,他隱約記得自己以前曾過著非常痛苦、難過的日子。

自己被解放了。既然如此,這裏才是他的容身之處。

「咦?」

好像聽到了什麽。接著,他突然想起某些事情,卻是一頭霧水。

數秒鍾後,男人停下腳踏車下到地面。

這名曾是代理館長,叫做佛特納=巴多加蒙的男人,逐漸失去生存的意義。

這裏是南方邊境的一座小島。

休假的揚庫待在這座島上,因爲急需挖井的人員,他堅持一定要回來。

在武裝司書的援助下,遷移到島上的計劃總算成真。然而,要能真正居住生活,還需要更多的經費。在這之前,還是得繼續見習生的工作。

「揚庫哥。」

「瑪妮,什麽事?」

從上頭傳來聲音。是他妹妹瑪妮,也是新神溺教團的真人。

「不要再做這些事了啦。」

「咦?」

他想了一下話中的意思。雖然不知道原因,不過他卻能夠理解。

「說得也是,可以停了。」

已經不需再一味追求瑪妮的幸福,不用再擔憂任何人是否幸福。感覺像是卸下長年背負在身上的重擔般,揚庫癱軟在井底。

伊斯摩共和國的神溺教團本部。

辦公桌前,樂園管理者明斯用力搔著頭,眼前的辦公桌上刻著令人不解的文字。就連部下莅缇也不知究竟是誰刻的,其中又代表了什麽。

「是我的錯嗎?是我的想法錯了嗎?」

部下莅缇茫然地看著明斯。

「樂園管理者,請你冷靜一點。事情到底怎麽了?」

明斯喊了回去。

「已經結束了,我已經不是樂園管理者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接著明斯哭泣、吼叫,經曆痛苦的掙紮不久,終于安靜下來躺在沙發上。

莅缇心想太好了,終于安定下來了。然而,心裏馬上覺得全都無所謂了,她同樣躺臥在沙發上。

此刻是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二日,邦特拉過去神島嶼時間爲十一點三十九分。

散布于世界上的所有物語全都劃下了句點。不論是喜劇還是悲劇,或是壯絕、雞毛蒜唐的小事全都沒有例外。

全人類所創造的所有故事,同時迎向終點。

世界就這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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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10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第五章 太陽下的絕望
第五章太陽下的絕望

馬特阿拉斯特倒臥在封印迷宮第五階層,『無淚終結之力』讓他的心沈睡于無止盡的黑暗深淵。然而,他仍存有一絲意識。

他至今仍存在一線希望。即使自己被擊倒,還有哈缪絲在。即使是她,也並非是露魯塔的對手。然而,哈缪絲知道堇色願望,她是這世上唯一傳承堇色願望的人。

有機會打倒露魯塔,拯救世界的人,就只剩哈缪絲。

馬特阿拉斯特懇求哈缪絲能拯救世界。

然而,這希望可能無法實現。馬特阿拉斯特當然也清楚這個殘酷的事實。

即使如此,馬特阿拉斯特還是帶著期望。求求妳,哈缪絲,妳一定要奮戰下去。

因爲只剩下妳能夠保護這個世界了。

終章之戰逐漸占據廣大的圖書館。仰天一起合唱,艾恩力凱=畢斯海爾一邊從縫細中鑽過,一邊死命地向前奔跑。

「可惡,哈缪絲人到哪裏去了?」

艾恩立凱大叫。直到剛才,他還順手收拾了終章猛獸,但最後終于領悟到情勢不妙。以艾恩立凱一個人的力量要對付牠們,根本是沒完沒了,而且牠們也只是一味地歌唱,似乎沒有打算危害艾恩立凱的意思。

「!」

腦海一片空白。他用力搖了搖頭,甩開聽到的歌聲。艾恩立凱似乎還能耐住無淚終結之力的力量。

不過,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一個小時不到,連三十分鍾也沒把握。只要稍不留神,下一秒鍾意識肯定被那甜美的絕望奪走。

「絕不能大意,守住心門。」

艾恩立凱提醒自己。

現在支撐他意識的力量共有兩個。

一個是一旦自己倒下,世界將宣告結束的事實,這是只有自己才能拯救世界的使命感;另一個則是自己認爲還握有方法,能和對方一戰的希望。

那是奧莉薇亞托付給自己的唯一勝利之道堇色願望。把露魯塔=克薩庫從絕望的深淵救出,正是打倒露魯塔的唯一手段。

正因爲知道這些事,艾恩立凱才能挺得住無淚終結之力終章之歌。

「露魯塔,你究竟爲何而絕望?」

曆代代理館長知道的事,艾恩立凱也全都知情。但是他卻無法揣度露魯塔的內心,無從得知他究竟爲何而絕望。

倘若不知道個中原因,便無法得知戰鬥的方法。

只有一個人或許知道露魯塔絕望的理由,那就是哈缪絲=梅瑟塔。

「哈缪絲!哈缪絲!妳在哪裏?」

他跑到迷宮入口,對迷宮內呼叫。對于不具備情報索敵能力的艾恩立凱而言,他只能四處奔走尋找哈缪絲。

露魯塔=克薩庫緩緩走在迷宮中,在他具有無數的能力之中,當然也包括移動的力量。只要使用就能瞬間到達地面。然而,露魯塔卻刻意選擇用自己的腳走路。

然而,在廣大的世界裏,或許還存在能抵抗『無淚終結力量』的人。露魯塔在等他們接受世界終結的事實。

解放終章猛獸、讓牠們傷害人類,還不急于現在。

「」

不過,還是有令人挂念的事,那就是現任代理館長哈缪絲=梅瑟塔。

擁有超越一般人感官的露魯塔,依舊無法透視人類的心。哈缪絲究竟在想些什麽,他也無從猜測。

終章猛獸鋪天蓋地般地占據邦特拉圖書館境內。哈缪從從圖書館最上層的代理館長辦公室窗戶,低頭俯看地面。

「沒想到花了滿多時間嘛。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天,露魯塔或許沒有想象中的恐怖。」

應該不是武裝司書的頑強抵抗所致,因爲連馬特阿拉斯特與尤奇佐納都被制伏了,其它的武裝司書根本就不是露魯塔的對手。

或許只是露魯塔不想太急而已。對活了兩千年之久的露魯塔而言,區區數個小時確實是不足爲意。

哈缪絲一邊這麽想,一邊獨自喝著咖啡。也難怪連露魯塔都感到不解,哈缪絲在面臨世界毀滅之際,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大啖咖啡。

「好喝。」

這是人生的最後,也是這世界的最後一杯咖啡,哈缪絲慶幸自己沖了壺好咖啡。

她透過觸覺絲,確認露魯塔正走在第五封印迷宮。他似乎沒有加緊腳步的打算。看來還有兩三個小時可以考慮。

「對了,不知道露魯塔有沒有喝過咖啡,都活了兩千年說。」

人類第一次喝咖啡,至少也是兩百年前左右的事了,但是露魯塔從兩千年前就不曾踏出迷宮半步。

他曾收下喝過咖啡之人的『書』。這樣的話,應該和喝過咖啡是一樣的吧。她突然感到有些好奇。

「不知道『新的世界』會不會有咖啡?如果沒有的話,那還真是一大損失。」

哈缪絲喃喃自語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世界毀滅在即,她居然還困擾著該如何打發剩余的時間。

終章猛獸吟唱的歌曲對她毫無影響。她就連想要抵抗的意識都沒有,只是保持平靜。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她打從一開始就渴求一死,完全沒想過要力抗露魯塔,或是想要苟活。一個一心想死的人,沒有可以奪走的留戀。

「實在很對不起馬特。不過,我從來沒有戰鬥的意思。說得更清楚一點,我既不可能這麽做,也沒有意願。」

唯一知道堇色願望的哈缪絲,唯一有機會拯救世界的哈缪絲。馬特阿拉斯特把最後的希望賭在她的身上,然而,這最後的希望從一開始就破滅了。

她已接受自己即將死亡的事實。

只求一死。

這樣的願望始終存在于哈缪絲的心裏,即使是和神溺教團戰鬥時,或是之後奧莉薇亞背叛時。

但是,她的行動是否與願望相符則很難說。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或許是往避開死亡的方向而努力。

若只求一死的話,只要服毒即能瞬間奪命。

若想要戰死,不要擁有任何部下不是比較好?結果世界最強的戰士們,還不是爲了保護哈缪絲而戰?

再進一步說,若是爲了敗戰而死的話,那就該讓自己變弱。她的實力若是只有米蕾波可的程度,應該不難實現求死的願望才對。

一心想求敗,卻不斷強化自己。

哈缪絲的人生充滿矛盾。關于這點,哈缪絲自己也很明白。

「結果,我還是得被露魯塔所殺。」

哈缪絲呢喃著。

反正都要被殺,不如找其它對手。那個難忘的人克裏歐,還有把哈缪絲逼向絕境的希葛爾、摩卡尼亞,以及卡酋亞;甚至是竭盡全力一圖叛變的沃肯與奧莉薇亞。

他們那些燦爛美麗的回憶一一蘇醒,要是能死在他們的手上,是何等幸福的事啊。相反的,此刻卻得葬身在露魯塔手裏,感覺一切都如褪了色般黯淡。

既沒有竭盡全力,也沒有任何賭上性命的策略,更沒有最純粹的殺意,就像被一腳踩碎的死法還真是無趣。

「我爲什麽不是被這些人殺了?我明明一直希望有人能把我殺了。」

大概是自己沒盡全力所致吧。要是能多幹些壞事就好了,連武裝司書的職務都不要,抛下夥伴和部下不管,跟所有放眼所及的人決一死戰就好了;變成一個只知道戰鬥的怪物,與全世界爲敵就好了。

然而,她卻選擇了另一條路,以身爲武裝司書而活。雖然也幹了不少壞事,但卻讓自己身爲世界的守護者。

這樣的選擇是對是錯,哈缪絲也無從知曉。

「沒人殺了我。」

哈缪絲孤獨似地喃喃自語。

哈缪絲覺得這樣也無所謂。

都已經走到了這般田地,那些半吊子的後悔也是于事無補。自己會如願被殺死。這樣就夠了。

把還剩下一半咖啡的杯子擺在桌上,哈缪絲仰頭望著天花板,像是在跟誰說話。

「我說,伽克莉。」

她說話的對象並不在場,而且也不在這世上。連『書』都沒留下的她,只活在哈缪絲的記憶之中。

「結果妳的期望無法實現。我贏了,妳應該輸了吧?還是說我們兩人都輸了?」

理應不會有人應答,但哈缪絲仍繼續問:

「怎麽了,伽克莉=可可多,我人生唯一的朋友。

要是妳還活著,會是什麽樣子呢?很難想象妳三十歲的模樣,那時的我也無法想象自己三十歲的樣子。」

哈缪絲一邊懷念起過去的回憶,一邊閉上眼睛。還是少女時代某天的回憶,仿佛昨日般鮮明地浮現在腦海中。

伊斯摩共和國南部的沙漠地帶。

這裏是現在唯一沒有人居住的陸地,來這裏的人只有極少數的研究人員,以及屢犯重罪逃亡至此的罪犯,或是舍去凡世俗事的隱者。

這個人是屬于哪一種類型呢?十四歲的哈缪絲一邊看著墓碑一邊思索。墳墓裏埋著遺體和『書』。

他的工作應該算是研究者吧。他的行爲一旦被發現,肯定受到世人指責,所以也算是名罪犯。但他的生存之道,卻是舍棄一切的隱者。

墳墓上並沒有刻上名字,事實上也無法刻上名字。因爲萬一有人來訪,名字一旦曝光的話,肯定會引起很大的波瀾。

死者名叫馬奇亞=德基希亞特,這是三代前邦特拉圖書館代理館長的名字。

墳墓前站著三個人,兩個是思春期的少女,另一個人則是一名禿頭的老人。

老人說:

「就當馬奇亞代理館長的『書』已獻給天國了吧,現任代理館長佛特納對策略與欺騙並不在行,應該可以瞞得住他。」

「是嗎,你說了就算。拉斯哥爾。」

哈缪絲說道。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會感到悲傷,不過她是哈缪絲=梅瑟塔,並沒有這樣的感情。

「哈缪,妳不難過嗎?」

站在哈缪絲身後的少女說。

「不會啊,伽克莉。」

當哈缪絲這麽說時,站在身後的少女伽克莉隨即反駁。

「可是,爸爸已經死了啊,哈缪。」

「妳應該知道吧。我是不會悲傷的,因爲爸爸並非把我塑造成那種樣子。」

她沒回頭地說,伽克莉不肯罷休。

「哈缪,妳騙人,妳一定會感到悲傷。」

「說謊的人是伽克莉吧,我一點也不難過喔。」

哈缪絲看著伽克莉說。

「哈缪,妳騙人。因爲我就是知道,這是我的能力。」

說完,伽克莉用手指了自己的頭發。

哈缪絲看到她的臉龐,覺得她真美。不管看多少次,每次見到她都有這種感覺。她每天見面的對象,就只有伽克莉與父親馬奇亞,但即使每天見面,伽克莉就是百看不厭。

她是年紀小她兩歲的少女,身材嬌小、腳不長,還有點駝背。

插圖129

臉蛋就算恭維點,也稱不上美少女。下垂的眼角與稍嫌大的嘴巴,鼻子圓而大,輪廓也有些圓潤。

曝露在風沙與太陽的肌膚,呈現暗沈的褐色,臉上滿是斑點與雀斑。提到她的服裝,破得可能連流浪漢都不想穿,雙肩上還披著一件灰色厚重的麻布。

即使如此,哈缪絲還是覺得她很美。理由很簡單。

縱然曝露在灼熱的陽光下,被沙塵吹打,她還是頂著一頭不會褪色的發色。這是她魔法權利的證據與常人不同的顔色。

偏藍的深紫色。只有其中一束浏海的發片宛若雪一樣白;自然卷曲的頭發綁成兩束麻花辮,黃色蝴蝶結看起來宛如停在花辦上的蜜蜂般。父親稱它爲堇色之發。

雖然沒見過堇花,但她心想,若以這頭長發來比喻,那應該是朵美麗的花吧。

「妳忘了伽克莉的能力嗎?」

伽克莉露齒微笑了起來。想到沒有秘密能夠瞞過她,哈缪絲不禁歎了口氣。

「我忘了,我承認自己是有一點難過啦。」

「果然如此。」

伽克莉的笑容馬上消失,臉上再度蒙上失去父親的悲傷。

拉斯哥爾向兩人說:

「那容在下先行告辭了。兩位的未來,將迎向一個非常有趣的結局。」

拉斯哥爾的身體沈入沙漠之中。伽克莉揮著手目送他離開,哈缪絲連道別的話都沒說。

「該做的事都已經結束了。哈缪,接下來該怎麽辦?」

「正如妳所說的,離開這裏,前往某個地方。哪裏都可以,去妳想去的地方吧。」

哈缪絲指向綁在家旁的駱駝。兩頭駱駝上各載著各種不同的物品,那是爲了橫跨沙漠所需的水與食物,以及到達城鎮後所需的衣服與日用品。而哈缪絲的駱駝上,還載著投石的繩索與許多的石子。

「要去哪裏?」

「總之先到鎮上再說,現在也只能去那裏了。」

「對喔,伽克莉也一樣。」

兩人騎上駱駝,接著搖搖晃晃地走向沙漠。

駱駝走進沙漠。數日的路程中,兩人幾乎不發一語。

「喂,哈缪,請妳永遠跟伽克莉在一起。」

伽克莉說道。

「不要。」

哈缪絲冷冷地回答。接著,兩人再度陷入沈默,伽克莉想要搭話,但哈缪絲卻拒絕。重覆同樣的模式。

又隔了好長一段時間,伽克莉開口說:

「哈缪,妳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決定好了嗎?」

「決定好了,就是在某個地方被某人所殺。」

伽克莉露出悲傷的表情。

「要是哈缪死了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這也沒辦法啊,我生來的目的就是如此。」

「不要,我們一起去吧。」

「才不要呢。待在妳身邊就沒有戰鬥。如此一來,我就沒辦法被殺。而且只要跟妳在一起,我就會變得不像自己。」

「沒辦法啊,伽克莉就是擁有這樣的能力。不過,人家還是想跟哈缪一起。」

「妳要我說幾次啊,我絕對不要。」

「喔。」

伽克莉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憤怒,堇色的頭發一陣搖曳。

「!」

哈缪絲皺起眉頭,隨即從腰際挑出石頭,用大拇指彈了出來。小石頭從伽克莉的臉椋過,鮮血從臉頰迸出。

「伽克莉!妳不是答應我,不把能力用在我身上嗎!」

哈缪絲少見地動怒。在這之前或是往後的日子,她都很少因爲動怒而失去理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由自主就發動了嘛。」

「不要再對我使用了。」

「我保證。」

兩人再度陷入沈默。

沿途,哈缪絲只和伽克莉說過一次話。

「伽克莉,將來不論妳遇到誰,都不能透露我真正的身分。」

「我知道。」

「要是泄漏的話,不管如何,我絕對會殺了妳。」

「都說知道了嘛。」

「要是泄漏我的真實身分,我的願望就絕對無法實現,並受到嚴密的監禁,終生都得在監獄中度過。

無論是武裝司書還是神溺教團,肯定會傾注所有的力量,避免我被殺害。」

哈缪絲一邊這麽說,一邊渾身起雞皮疙瘩。不只是終生監禁這麽簡單吧,或許記憶會慘遭奪取,而成爲一個活死屍也說不定,被綁在床上度過殘生。

「絕不會變成那樣子的,因爲伽克莉會打倒露魯塔。一旦露魯塔被打倒,哈缪絲就自由了,就能好好地活在這世上了。」

伽克莉笑著說。

「和露魯塔沒有關系,想要被殺是我自己的意志。」

「不管怎樣都想被殺嗎?」

「當然了,因爲我就是爲此而生的。」

兩人的談話總是圍繞著悲傷的氣氛,雖然擁有最親近的關系,背負相同的命運,但兩人卻有著表裏的差異。

伽克莉是爲了被愛而生、爲了被愛而活。

哈缪絲則是爲了被殺而生、爲了被殺而活。

雖然殘酷,但兩人走的路卻截然不同。

不久,城鎮近了,兩人今生分離的時刻也近了。

哈缪絲心想,從今以後將再也見不到伽克莉了吧。雖然後來兩人會再見一次面,但此刻的哈缪絲卻無從得知。

「既然是最後了,我就預言一下哈缪的未來吧。」

「妳還有貓色的毛嗎?」

「沒有,預知能力不需要那種東西啦。」

「那我到底會怎樣?」

「哈缪之後會在鎮上找到一個平凡的工作,和一名平凡的男人談戀愛,然後成家生子,最後會因爲生病或是壽命將近而平凡地死去。」

「完全不可能。」

哈缪絲搖了搖頭。

「有可能喔。

哈缪不會被任何人殺掉。雖然妳總是說希望有人來殺妳,但沒人能殺得了妳。事實就是如此。」

「那是因爲我很強嗎?」

「妳的確是世界上最強的人,但原因不只如此。」

在一陣沈默之後,哈缪絲應了話。

「絕不會有這種事,我一定會死在某人的手下。就算沒人殺得了我,也還有露魯塔。一旦露魯塔開始行動,就一定會殺了我。」

「這也不可能。」

「爲什麽?」

「因爲有我在啊。只要我獲勝了,哈缪就會得救。」

「」

她無法反駁,因爲若是伽克莉或許有獲勝的機會。這點哈缪絲也了解。

不久之後,終于看到前方的城鎮了。騎在駱駝上的伽克莉打開自己的行李,從裏頭取出某個東西。

「我說,哈缪。」

伽克莉往駱駝上丟了某樣東西過來。是一只布偶,是一種沒見過的動物。

「這是什麽?」

「給妳,帶在身上吧。這是爸爸給我的,妳沒有吧。」

哈缪絲端詳著布偶。那是一個長耳朵的奇怪生物,看起來不像生存在這世上的生物。

「這種動物叫做兔子,爸爸說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動物。」

「耳朵長長的,好惡心喔。」

「一開始我也是這麽想,但現在我很喜歡喔。我想妳也會跟我一樣的。」

「我討厭妳喜歡的東西。」

哈缪絲原本想當場把它丟了,不過想想還是打算等伽克莉走了再丟。哈缪絲于是把它塞進行李,但讓人難以想象的是,即使過了三十歲,哈缪絲仍然留著那只布偶。

正如伽克莉所言,哈缪絲最後真的喜歡上兔子。

哈缪絲把布偶收進行李,沈默地拉起駱駝的缰繩。駱駝往右邊一個大回轉。背對著伽克莉和她道別,伽克莉並沒有回過頭來追哈缪絲,而是直直地往前方走去。

「哈缪,妳要保重唷!」

「才不要呢!」

她透過觸覺絲,知道伽克莉在後頭揮著手。哈缪絲沒回頭地繼續往前進。

「我永遠都喜歡妳!」

她懶得想該怎麽回答。是要回答「我也是」呢,還是回答「只有妳這麽想」?兩者都是真心話,但也都是假話。哈缪絲感到很傷腦筋。

所以只好這麽回答。

「這次就允許妳透視我的心境吧!」

「嗯!」

哈缪絲感覺到堇色之力伸向自己的心中,不知道伽克莉如何解讀哈缪絲此時的心情。

「哈缪,我知道了!我們永遠都是朋友唷!」

她在內心也笑了。原來我也因爲這句話而高興,爲了不讓她知道自己在笑,哈缪絲刻意低下頭去。駱駝持續往前走,不久,即使回過頭去,也看不到伽克莉的身影了。

那天兩人的道別,至今仍烙印在哈缪絲的心裏。只要一閉上雙眼,就宛如昨天發生的事情般。

「結果,妳的預言只猜中了一個。」

一邊這麽說,一邊撫摸胸前的胸花。

哈缪絲突然想到。

倘若伽克莉還活著,能順利拯救露魯塔的話,哈缪絲就不會被任何人殺了吧。她將辭去武裝司書的工作,跟一般人一樣以普通的方式死亡,抑或繼續以代理館長的身分度過余生。

她或許會結婚,對象應該是馬特阿拉斯特吧。小孩呢?現在還沒辦法想象。

「不過,怎麽想都無所謂了。」

因爲伽克莉已經死了,堇之罪人已經不能爲人所闡述;堇色願望也已經中斷,再也無法實現了。

而世界即將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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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10 pm

哈缪絲俯窗口外的景色,她並沒有使用觸覺絲。沒使用的必要,因爲世人已經被露魯塔打敗,沒有任何人還存有想要活下去的動力。

「嗯?」

然而,似乎還有人在動。哈缪絲睜大眼睛。發現一名不曾見過的人影。

艾恩立凱徑自尋找哈缪絲的蹤影。廣大的占地幾乎都已尋遍。不管怎樣,這裏應該還是邦特拉圖書館的某個地方才對啊。

「那女人到底在做什麽?究竟跑哪去戰鬥了?」

哈缪絲究竟跑到哪裏去戰鬥?就算哈缪絲的想法總是異于常人,但在面臨世界存亡之際,應該不致于不戰而逃吧。艾恩立凱原本是這麽想的。

所以才會産生盲點,他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待在這裏。

「喂,你是誰?」

頭上傳來聲音。他擡起頭一看,發現哈缪絲從最上層的窗戶探出頭來,地點應該是代理館長辦公室。

「哈缪絲,妳還能動嗎?」

艾恩立凱叫喊著,哈缪絲一臉不解地回答。

「怎麽突然直呼我的名字?你究竟是誰啊?」

艾恩立凱躍上屋頂,踩著牆壁跑上辦公室。

艾恩立凱躍入辦公室,看到桌上擺著咖啡杯。她剛剛好像是在喝咖啡,因爲咖啡杯還是濕的。

他實在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就要毀滅了,這女人還優雅地喝著咖啡。他一度以爲她是否因害怕而失去正常的判斷力。

「狀況這麽緊急,妳到底在做什麽?妳難道不知道嗎?世界就要毀滅了耶。」

「我知道啦。重點是,你究竟是誰?」

艾恩立凱放出一道小小的雷擊,取代報上自己的名字,哈缪絲吃驚地睜大眼睛。

「艾恩立凱,是你嗎?你的臉怎麽了?」

「我的臉無關緊要。」

艾恩立凱質問般地說道,但哈缪絲卻一點也不在意。

「你簡直變了個人耶,我覺得之前的模樣比較帥。」

現在還有閑情扯這些,艾恩立凱真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問題。

「言歸正傳。哈缪絲,妳快點告訴我堇色願望是什麽。」

哈缪絲手撐著下巴。

「你知道這件事也就是說,奧莉薇亞托付的人是你啰。

話說回來,也只剩下你而已吧。然而,這一年來你到底在做什麽啊?奧莉薇亞的策略差點就事迹敗露了耶。」

這些事現在都無所謂,艾恩立凱焦急難耐。

「別開玩笑了,快點告訴我堇色願望!」

「你不是知道嗎?」

「就是把露魯塔=庫沙庫納從絕望中拯救出來啊,這就是堇色願望。」

「嗯,你知道嘛。那你應該不知道露魯塔是誰吧?沒問題,讓我來告訴你。」

「不用,這我也知道。包括那個男人的底細,和武裝司書真正的曆史。」

哈缪絲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連這些都知道啦,那就簡單了。你還想問我什麽?」

「只知道這些根本于事無補。露魯塔究竟是爲了什麽而絕望?又該如何把他從絕望裏拯救出來?」

哈缪絲一臉吃驚,艾恩立凱不懂她爲什麽會有這種反應。

「你是來問我這個問題的嗎?」

「只有妳和堇之罪人見過面。告訴我,露魯塔究竟是爲了什麽而絕望?

只要摧毀讓露魯塔陷入絕望的東西,就可以拯救世界吧。」

哈缪絲想了一會兒。

「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她點了點頭,接著用力歎了口氣。

「嗯,看來奧莉薇亞挑錯人了。你不可能實現堇色願望。」

艾恩立凱一頭霧水。數小時前,拉斯哥爾才對自己說了同樣的話。自己究竟是什麽地方不足?他既有戰鬥的意願,也有戰鬥的能力啊。

「爲什麽妳會如此斷言?不試試看怎麽會知道?」

「話是沒錯但你真的不可能達成,應該說完全沒有機會。」

哈缪絲指著艾恩立凱的胸膛如此放話。

「我就老實跟你說吧。現在你滿腦子盡是要拯救世界,要打倒露魯塔。這樣的話是行不通的。」

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難道現在會有人不想拯救世界嗎

「我完全不懂。」

「我都給你這些提示了,你還搞不懂什麽才是你該做的嗎?

動動腦筋,不對,不用想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連這麽簡單的事都想不透,現在的你根本就不行。」

露魯塔知道艾恩立凱這個人,因爲武裝司書曾奉獻和他見過面的人的『書』。那是創造出他的剛邦傑爾=古洛夫的『書』,以及卡酋亞=畢因哈斯的『書』。他當然記得對方曾潛入第二封印書庫。

殺他簡直易如反掌,但他現在卻沒有那個心情。就任由他去吧。露魯塔對他一點也不感興趣,只覺得他應當盡快接受「無淚終結之力」。

艾恩立凱自己也了解吧,自己之所以還活著,只不過是因爲敵人手下留情。露魯塔要殺他太簡單了,就因爲他不在意艾恩立凱,艾恩立凱才得以苟活。

兩個星期前的虛言者之宴不也是如此。因爲哈缪絲放她一馬,奧莉薇亞才得以活下來,艾恩立凱也因此沒有曝光。

這是活生生的悲喜劇。明明是對方讓自己殘存下來,但他卻誤以爲是自己搶先一步;明明沒有任何勝算,卻盲目地挺身而戰。

「真是悲哀啊。艾恩立凱=畢斯海爾。」

露魯塔喃喃自語。露魯塔也很清楚,艾恩立凱沒辦法拯救自己。

哈缪絲揮了揮手反駁艾恩立凱的話。

「因此,你才沒那資格。還是聽聽終歌讓自己舒服些,早點放棄吧。」

外頭的終章猛獸正在大合唱,讓自己接受那歌曲,肯定能過得舒服些。

艾恩立凱陷入沈默。哈缪絲動了一下身體,隨即一道雷擊燒毀辦公室裏的桌子。

「你在幹嘛啊?」

大概連哈缪絲也沒心裏准備,只見她大吃一驚。

「只要殺了妳、讀取『書』的話,我就可以知道堇之罪人的一切。」

她以驚訝的眼神盯著艾恩立凱。

「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啊!那雖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但就算你這麽做,也是于事無補喔。」

「住嘴!」

哈缪絲再度跳到一旁,雷擊乘勝追擊,她把桌子的碎片裝載于投石器上,用力一甩、射了出去。艾恩立凱既沒防衛也無迎擊,僅以身體承受攻擊,並繼續發動雷擊攻勢。

「你說要讀取『書』的內容,但拉斯哥爾已經不會再來了。因爲那家夥的任務已經結束。」

哈缪絲在辦公室角落擺出迎擊姿勢。

「那又怎樣!只要抓到拉斯哥爾,就能逼他再制作出『書』吧。」

「那是不可能的。」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

第三波的雷擊雖讓哈缪絲有些疲于應付,但她還是順利閃避。

她從窗戶跳了出去,站在屋頂上。她判斷艾恩立凱會立刻追趕上來。就在艾恩立凱跳出窗戶前,她又躍到另一個場所,一邊移動一邊回轉著投石器,宛如擁有馬特阿拉斯特的預測能力般,攻擊艾恩立凱著地的腳。

哈缪絲當然也理解艾恩立凱的心情。他身陷絕望,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倒下,因爲自己一旦被擊倒,世界便宣告結束;即使明知希望渺茫,他仍不允許自己倒下。

真是悲哀的男人。長久以來的努力全化爲烏有,一次又一次的徒勞無功。即使都到了這般田地,艾恩立凱還是無法放棄戰鬥。

「就算如此,還是不能放棄喔。」

哈缪絲詭異地笑著。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響應你的要求,盡全力來打一戰吧。我會在戰鬥時告訴你有關堇之罪人的事。」

雷擊再度襲來。哈缪絲在這之前,以投石器射向尖塔的鍾。雷擊打在鍾上阻撓其去路,哈缪絲往後撤退,逃離艾恩立凱的射程距離。

「來,戰鬥吧,最後的戰士!」

哈缪絲來回奔跑于邦特拉圖書館的屋頂,艾恩立凱則緊跟在後急起直追。論速度的話,哈缪絲應該是遙遙領先,即便如此,她還是無法甩掉他,因爲哈缪絲沒有盡全力。

「可惡!」

迷惑、混亂,與迫近眼前的絕望,正逐漸削弱艾恩立凱的力量。就好像當初和卡酋亞一戰時,無法自由移動般。

哈缪絲一邊戰鬥,一邊叫喊著。響亮的聲音清楚地貫入艾恩立凱的耳膜。

「接下來,就讓我告訴你有關她的事吧。

堇之罪人的名字叫做伽克莉=可可多,她是爲了要毀滅天國而被養育成人的。她天生就具有毀滅天國的能力。

先到此爲止,你再多加把勁吧!」

「可惡!」

終章猛獸不僅填滿了整個地面,連屋頂也被牠們占據,甚至還有飛在空中的終獸。

但牠們不以爲意,完全無視哈缪絲與艾恩立凱的存在。

他避開哈缪絲的礫彈攻擊,以雷擊持續追擊。哈缪絲一邊破壞屋瓦,一邊向艾恩立凱投出碎片。

根本被她要著玩,艾恩立凱自己也很清楚。

哈缪絲沒有戰鬥的理由,她只是同情艾恩立凱,才陪他玩這最後一戰罷了。

然而,論到沒有戰鬥理由的人,艾恩立凱也不例外。現在就算打倒哈缪絲,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這是何等愚蠢的戰鬥啊。這場戰鬥沒有任何意義,即使彼此都了解這點,他們還是繼續戰鬥。

他遲遲逮不到四處逃竄的哈缪絲。她在射程距離那頭扯著嗓門大喊:

「怎麽了,真是不中用!你的實力應該比這強三倍吧!」

艾恩立凱受到敵人激勵,盲目進行突擊。身體被礫彈所傷,他全身釋放出雷擊。

「沒錯,就是這樣。

我再告訴你吧,伽克莉的力量,是一種被稱爲『心魂共有』的能力。算是米蕾波擁有的思考共有能力的頂級版。

她不僅能把想的事進行交談,還能讀取對方的情感,並能賦予對方新的感情。若是不當利用的話,甚至還能操控人心,那是一種驚人的力量。」

艾恩立凱思考她話中的含意,瞬間停止攻擊。

「有話一邊打一邊說,繼續攻擊!」

哈缪絲以斥責的語氣連續射出小石子,艾恩立凱陷入思考,身體遭到礫彈直接命中。

艾恩立凱在戰鬥時心想,若真有那樣的能力,或許真能與露魯塔對抗。就算有一百個哈缪絲,也傷不了露魯塔一根寒毛。然而,若真能操控他的內心

爲了進一步了解,艾恩立凱繼續發動攻擊。哈缪絲則一邊竊笑,一邊閃避他的攻擊。

露魯塔看著在地面上進行的最後戰鬥。

他心想:哈缪絲=梅瑟塔啊,妳就不要再玩弄艾恩立凱了。還要讓這寄托著微乎其微希望的悲哀的戰鬥持續下去嗎?

讓艾恩立凱死心吧!從戰鬥中解放生存的欲望,從痛苦中解脫吧!

哈缪絲感到喜悅、憐愛,因爲艾恩立凱那永不放棄的心。

然而,對露魯塔而言,他只從艾恩立凱的身上感覺到悲傷。

露魯塔企圖斷絕所有人的念頭,但唯有艾恩立凱仍未死心。

他歎了口氣。

戰鬥持續了十幾分鍾,艾恩立凱只要一躍到半空中,隨即就會被礫彈擊落。這對擁有超回複能力的他而言,並不會受到什麽特別的損傷,但是掉落地面的撞擊力道卻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艾恩立凱站了起來,哈缪絲就站在其中一個尖塔上。

她再度開口:

「伽克莉已經讀取露魯塔的內心。一開始雖然打算操控他,但最後還是失敗了。他具有足以抵抗以魔術操控精神力的耐性。

伽克莉和露魯塔心靈相通後,知道他的內心被囚禁在絕望的深淵裏。

也了解他之所以收集幸福之『書』,是爲了要逃避這無止盡的絕望。

最後,伽克莉愛上了露魯塔。」

艾恩立凱要聽的是接下來的事情,露魯塔究竟是爲何而絕望?

他發動更進一步的攻擊,就在這個時候,哈缪絲停止了動作,艾恩立凱也不自主地停止攻擊。

「艾恩立凱,你聽到這裏還不了解嗎?你知道自己爲什麽無法實現伽克莉的心願嗎?」

「」

艾恩立凱沒做任何回答。

「你早就聽過了吧?伽克莉愛上了露魯塔。換句話說,實現她的感情,讓露魯塔幸福,就是所謂的堇色願望。」

「原來如此。」

「就算不知道伽克莉的過去,你也能夠了解吧。想要憑蠻力打倒露魯塔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個。

讓他停止再繼續收集幸福的『書』,改變露魯塔的心。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方法嗎?」

「」

「這樣還不懂嗎?你以自己爲例想想。

曾經被劄托吃掉而打算自殺的你,不正是被洛蘿缇改變了一生嗎?

洛蘿缇對你做了什麽事?」

洛蘿缇曾勸自己不要自殺,甚至整天纏著自己,偶爾還會做些蠢事,也因此改變了艾恩立凱的想法。

「這是同樣的道理啊。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想法、擊潰絕望的就只有一件事,這很簡單不是嗎?

就是要有一顆體諒的心。沒有任何盤算、沒有任何虛僞,只要一份打從心底的關懷。

所以要實現堇色願望的唯一方法,就是去愛露魯塔。」

艾恩立凱已經動彈不得。這麽理所當然的事情,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你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吧。你一心只想著如何打倒露魯塔。

所以你是不可能成功的。若不靠你自己體會是不行的,不可以由我來告訴你。因爲一旦有目的,就沒有辦法打從心底去體諒露魯塔。」

「」

腦中一片空白。如此簡單的事,卻也是如此的困難。

「沒錯,不可能的。露魯塔是支配這世界的魔王。

沒人能打從心底去體諒他、去愛他。事實上,除了伽克莉一個人外,沒人會産生這樣的念頭。」

哈缪絲低下頭看著艾恩立凱,他一臉茫然地擡頭盯著她。

「若責怪你的話,似乎也不盡人情。因爲沒人能夠辦得到,所以你也不用在意。」

「露魯塔是爲何而感到絕望?」

「你還是不死心?現在問這些有什麽用?」

「我不知道。」

「好吧。若你想知道的話,就繼續打吧。」

兩人再度開戰。

艾恩立凱腦筋一片空白。他遭到重重的一擊。世界即將毀滅的事實、無力阻止的自己,以及長期以來的奮戰,全都是徒勞無功。

他腦海裏已沒有任何想拯救世界,或是阻止露魯塔的想法,只想把話聽完而已。

露魯塔停下腳步,接著擡起頭看著那個若自己沒有出手,就會持續被擱置的地面戰鬥。然而繼續下去的話,艾恩立凱實在太悲哀了。

爲了出手制止,露魯塔握著拳,豎起右手食指。

艾恩立凱攻了過來。再告訴他有關伽克莉的事,或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話都說出口了就該說到底。

哈缪絲跩了屋頂一腳,躍向隔壁的屋頂。

「我再告訴你吧。

露魯塔=庫沙庫納吃掉的其中一本『書』。」

她在瞬間停住。哈缪絲往下一看,邦特拉圖書館的中心處出現異狀,位置就在封印迷宮的正上方。

露魯塔=庫沙庫納的食指往上一動。

出現異狀的地方,就在封印迷宮的中心處。

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沒發出任何聲響,沒有浪費半點力量。就只是一瞬間,從地上沖向天空的攻擊。

應該稱之爲『針』吧。雖然體積龐大,但形狀和針沒兩樣。

大約有人的大腿那麽粗,長度從邦特拉圖書館地下,貫穿地上的天花板後直達天空,可能比世界上任何建築物都還要高。艾恩立凱第一次見識到露魯塔的力量,針突出地面時連肉眼都追不上。

「哈缪絲。」

艾恩立凱輕聲呢喃。

針的中央處出現哈缪絲身影,針剛好從她的背部胸口中央刺穿出去。

咳咳。哈缪絲吐出鮮血,血從嘴角流向喉嚨,最後滴落腳尖。除了吐血之外,她的身體一動也不動。

不管等了多久,哈缪絲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哈缪」

他已經無法完整表達。艾恩立凱單腳跪在地上,這下就連最後的希望關于伽克莉的情報也消失了。

針聳立在露魯塔的右側,露魯塔彎下右手食指看著天花板。

「哈缪絲=梅瑟塔,這樣可以吧。艾恩立凱死心了,妳的願望也達成了。」

露魯塔瞄了一眼,迷宮的天花板伴隨積木倒塌般的安靜聲響崩坍。就在陽光射進來的同時,露魯塔的身體飄浮在空中。

他的雙手稍稍張開,臉朝向藍色的天際。露魯塔飛向天際,宛如飛向太陽的燕子般輕盈。他穿過地面,越過圖書館的土地上空,通過哈缪絲的身旁。

間隔了兩千年之久,太陽下再次出現露魯塔的身影。

「這溫暖的陽光真令人懷念。」

迅速上升的露魯塔停了下來。赤腳的大拇指停在巨針的尖端,衣服和頭發飄揚翻飛。

「一切都是如此令人懷念。明明吃了幾千本『書』,明明是我如此熟悉的世界。」

他的身體嬌小而稚氣,看來就像個年紀不到十五歲的少年。

纖細、柔軟、妖豔、赤裸的上半身。從手背、左肩到胸口,描繪著有如藤蔓般的刺青。

衣服僅有裹在下半身的布,就連皺折的裙子,看起來也像是裸著上半身的長袍。

這是人類的臉孔嗎?任誰看到肯定都會這麽想吧。他的模樣帶著憂郁、漾著慈愛,但又似是機械,並非生存于世間之人的臉。仿佛是天才藝術家的夢想,與絞盡腦汁後描繪出的奇妙神情。

插圖142

「原以爲這是一個自己看厭的世界,但親眼目睹後,卻依舊如此美麗。」

露魯塔的頭發隨風飄動,他用手撩起及肩長發。

透明的發色那是天生具有魔法權利的證據,艾恩立凱也很明白,那就是維持此種能力的證明。

露魯塔=庫沙庫納,他的能力就是吃掉『書』。

他花了兩千年的時間不停地吃。

將自己的身體化爲樹木,持續活了二千年時光的『書』。

利用因果抹消能力作爲防禦的『書』。

能長出巨針的『書』。

能飛行于空中的『書』。擁有思考共有能力的『書』。超乎常人知覺的『書』。擁有束縛能力的『書』。能操弄繩索的『書』。

以及能毀滅世界,操控終章猛獸的『書』。

露魯塔吃了形形色色,與各種令人難以想象的『書』。

哈缪絲等級的戰士之『書』不少于五十人以下,就連超越哈缪絲的戰士之『書』也超出十根手指頭。

露魯塔可隨心所欲地使用這些力量。一樣擁有吃『書』能力的劄托,可能在吃下千分之一左右的力量時,就會因爲能力達到極限而走火入魔。

兩千年來,他持續渴望著『書』,把強者的『書』與幸福者的『書』收進假想的髒腑內,化爲自身的力量。

「啊。」

僅僅發出這道聲音之後,艾恩立凱的身體就動彈不得了。雖然心中告訴自己要戰到最後一刻,卻又感受到違抗這個命令的實力差距。

露魯塔花了很長的時間環顧四周,無法衡量他的心情。想看他的表情,自己所在的位置又太高,就算看了想必也無法理解。

他在找什麽東西嗎?或者還存在一絲的留念?

突然,他的視線集中在一點,艾恩立凱也朝那個方向望去。

十五頭巨鯨在空中飛行,速度比飛機還快。那是操控鯨魚的邦伯,他總算趕到了。

邦伯站在最後一頭鯨魚上,在看到邦符拉圖書館同時迅速降低高度。速度變得更快了。邦伯的身影近了。

就在鯨魚突擊的同時,艾恩立凱也展開行動。

艾恩立凱發出自己所能産生的最強雷擊,加上巨鯨的高速突擊。

露魯塔開始移動雙手,右手釋放出宛如棉花般的細長光線,左手則産生了隱約可見的黑色霧氣。

光線瞬間把十五頭巨鯨切碎,伴隨鯨魚的悲鳴聲,邦伯迅速墜往地面。

黑色霧氣吸收雷擊,並送回艾恩立凱身邊。艾恩立凱的身體瞬間焦黑倒地。

確認那是人類最後的抵抗後,露魯塔孤寂地笑了笑。

「露魯塔」

艾恩立凱從肺裏擠出微弱的聲音,連他自己也不確定能不能聽到。

「你有何願望?」

露魯塔低頭看著艾恩立凱。

「你究竟想要什麽?你已經得到所有的幸福,吃下了它們,你還想要什麽?

你已經擁有了一切,還對什麽事感到絕望?」

露魯塔如此回答: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對于有這樣一個世界,有你我這樣的存在全都感到絕望。」

艾恩立凱好不容易才撐著聽完這些話,他閉上雙眼。

他是最後一個抵抗者。一旦他倒下,所有人類將放棄活下去的欲望。

時間是十二點二十九分,太陽升至空中。

誰也沒有察覺到。

被針貫穿胸口的哈缪絲正在微笑。

誰也沒有留意到。

在這個世界上,唯有哈缪絲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打從露魯塔開始行動之後,死亡的就僅有哈缪絲一個人。包含露魯塔在內,其它人全都是輸家,只有她一個人是贏家。

哈缪絲的屍體流下了一滴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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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11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斷章 謎樣的她的欲望
斷章謎樣的她的欲望

馬特阿拉斯特倒臥在迷宮之中,雖然沒張開眼睛,但內心仍微微顫動。腦海中浮現起往日時光。十八歲那年,成爲人生轉機的某一天。

那天,他在喧鬧的酒吧裏喝著酒,他的周圍來了一堆讓他無法一一記得的女人。自稱爲朋友的一夥人,也爲了見這群女人全都聚在這裏。

馬特阿拉斯特耐著無聊,他呆滯的目光突然停在酒吧內的某個角落。

一名少女坐在那裏,雙手捧著酒杯,像只貓似地舔著香甜的酒。

那是名戴著眼鏡,一臉無精打采的少女。全身打扮的土裏土氣,頭發整齊地綁了一條麻花辮。也不知道有何目的,膝蓋上放了只兔子布偶。她沒和任何人說話,只是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

他向來不喜歡鄉下女孩,她們幾乎對感情很認真,之後總是糾纏不清。

不過,她的胸部還真大啊。馬特阿拉斯特如此心想並站了起來,聽起來雖然像是玩笑話,但這的確是當初他和哈缪絲=梅瑟塔搭讪的理由。

「這是什麽?」

馬特阿拉斯特坐在哈缪絲旁邊的座位,指著放在一旁的兔子。

「朋友。」

少女毫不猶豫地回答。

「哈哈。」

馬特阿拉斯特覺得滿有意思的,他的笑當然沒有惡意。

「竟然是朋友啊。」

「不只是朋友,可能還是救世主喔。」

「救世主」

馬特阿拉斯特壓抑住情緒。現在爆笑還嫌太早,接下來的對話似乎會更加有趣。

「除了它之外,妳還有其它朋友嗎?」

「就只有它而已。雖然很討厭,但真的只有它一個朋友。」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所以這女孩是一個人來這裏的啰。話說回來,剛才不是有個女人說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孩子,于是把她帶來這裏了。

況且奇怪的孩子,除了她之外似乎沒有別人了。

「那我呢?要不要和我交朋友?」

少女聽到馬特阿拉斯特的話,一臉不可思議地說:

「你是誰?」

他有點驚訝,她居然不知道。

「馬特阿拉斯特=巴洛力,武裝司書。」

「是喔,不過是誰都無所謂啦。」

他的自尊心有些受損。這不是談戀愛的招術,他已經很久沒遇到像她這樣,完全對自己沒興趣的人。

「妳呢?」

「哈缪絲=梅瑟塔。」

「哈缪絲滿少見的名字。姓梅瑟塔的話,表示妳是伊斯摩那帶的人啰。」

「你說呢?反正是假名。」

談到這裏,馬特阿拉斯特開始有種自己被譏諷的想法,心裏有些不悅,不由得對這名少女失去興趣。

「你很強嗎?」

馬特阿拉斯特心想:這是什麽蠢問題啊

「嗯,當然啊。」

「比我強嗎?」

這女孩恐怕不知道武裝司書是什麽來頭吧,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馬特阿拉斯特理所當然地回答:

「當然。」

這個時候,所幸他湊巧發動了預知能力;否則馬特阿拉斯特可能就此失明。

他瞬間把手掌擋在面前,突然感到一陣沖擊。哈缪絲的食指與中指戳到馬特阿拉斯特的手掌而停止,她的手指往眼球刺來。

「可能是真的喔。伽克莉果然是個大騙子,這裏不就出現比我強的人。」

哈缪絲一臉不在乎地竊笑著。周遭的酒客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能也沒聽到兩人的對話。

「妳真有趣。」

感覺手骨出現裂痕了,但他在因爲痛楚而皺眉之前,先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趣?我?哪裏?」

哈缪絲突然一臉疑惑。

「啊哈哈哈哈哈。」

馬特阿拉斯特終于忍不住一陣爆笑,整個人笑倒在沙發上打滾,之後才站了起來。

「今天真幸運,被我遇到了命運之人。」

周遭的友人與女人們騷動不已。

「命運之人?是朋友的意思嗎?」

「沒錯,就是朋友。」

他說著抱住哈缪絲的肩膀。

「還是不要吧,世界會因此而毀滅。」

「什麽意思?」

搞不懂她在胡扯些什麽,但這些都無關緊要。

「我要是真的喜歡上你,這個世界就會毀滅喔。」

哈缪絲笑著說。

「所以我們不要當朋友。因爲世界會滅亡的,還是當死對頭比較好吧。」

雖然帶著笑容,但看得出她是認真的。馬特阿拉斯特心想,這次還真的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怪家夥。

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要是殺了我,世界就會得救了喔。所以我們互殺吧。」

周圍的人笑著以爲她在胡說,然而,馬特阿拉斯特明白。雖然不確定是不是鬧著玩,但他相信下一個瞬間,自己會和這名女孩互相厮殺。

「拯救世界吧。」

話一出口的瞬間,兩人同時出拳。

最初的戰鬥由馬特阿拉斯特獲勝。酒吧的牆壁凹陷,那是被哈缪絲撞出來的。

「你會殺了我嗎?」

哈缪絲吐著鮮血問道。

「殺了我,這個世界就會得救了;和我成爲朋友的話,世界就會毀滅。

你叫馬特阿拉斯特?請你拯救世界吧。」

哈缪絲再度要求攻擊。馬特阿拉斯特笑了笑,一腳踢了出去。愉悅中混雜著恐懼,讓遊戲更步入高潮。

這一天,哈缪絲和馬特阿拉斯特成了朋友,而且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兩人還有了更深一層的關系。

那天,自己說不定逼近哈缪絲的真面目了,逼近她連一次也不願提起的真實身分。

倒在迷宮裏的馬特阿拉斯特心想。

我直到最後一刻,還是很想知道妳的真實身分。

妳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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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11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後 記
後記

午安,敝人是山形石雄,爲大家獻上「戰鬥司書」系列第八集『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不知讀者們是否看得盡興。

給准備要看的讀者們:本作與四乎八穩的前作截然不同,劇情急轉直下,敬請期待。

先來打個廣告。

『戰鬥司書與戀愛爆彈』出了漫畫版。

由筱原九老師繪制漫畫,讀音是了「shinoharakokonotsu」。不是「kyu」喔(編注:日本的九,可以念成kokonotsu或是kyu),請大家注意。

老師把作品畫得很唯美,和前嶋重機老師的風格不同,連身爲戰鬥司書世界筆者的我,也感到耳目一新。

漫畫版刊載在集英社經營的Webcomic志,『ウルトラジャンプエッグ』網站上。

讀者可以從ウルトラジャンプ的首頁,或是從SuperDash文庫的首頁連結進入。因爲是Webcomic所以能免費閱覽,請大家踴躍點取。

還請多多指教。

前幾天,敝人和筱原九老師見了面,一起去吃火鍋。敝人的責任編輯與ウルトラジャンプ的編輯也一同出席。當然是集英社請的客。

美食不讓別人請的話,可沒機會享用,所以當然要好好大吃一頓。然而,難堪的事也在這裏發生了。

話說,正當大夥人吃完了四分之三的火鍋時,坐在對面的責任編輯突然說:

「抱歉,山形先生從剛才開始,就把豆腐和香菇全都吃光了。」

這是令敝人覺得難堪的第一件事。

敝人因爲無意義的畏懼,遲遲不敢把筷子伸向肉片,而且是無意識的反射動作。責任編輯和筱原老師兩人吃了一堆肉,我的肚量應該不算小吧。

第二件事。

既然害怕,那就別想那麽多,只要控制一下食量就好。但敝人因爲垂涎于眼前美味的料理而動了筷子。專挑豆腐和香菇,怎麽這麽窮酸啊。

第三件事。

人家都請敝人去吃美味的料理了,一般來說,被請的那方當然得說「真好吃」才上道吧。但敝人居然在只有三頁的後記,足足用了一頁來碎碎念。排放對讀者與作者都沒什麽好處的廢話,還浪費了油墨與紙張,敝人竟然寫這種文章來拗錢,並自謝爲小說家。

第四件事。自己究竟要對這種小事碎碎念到什麽程度啊。少說還要再寫個五、六頁吧。

怕沒完沒了,暫時就此打住。

筱原老師、ウルトラジャンプ的編輯,真是謝謝您們。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最後我要感謝。

這次擔任插畫的前嶋重機老師,謝謝您。您願意在百忙之中撥空跨刀,在此表示十二萬分的感激。

責任編輯與編輯部的同仁們,以及美編們,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戰鬥司書」系列即將接近尾聲,各位讀者,期待下集再度相見。

山形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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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lung 周六 7月 02, 2016 10:11 pm

第八卷 戰鬥司書與終章猛獸 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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