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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汗血公路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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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Admin 周六 8月 21, 2010 8:09 pm

(一)

幾條縱橫帕爾斯王國東部國境的大道上布滿了武裝的士兵和軍馬。

帕爾斯曆三二一年四月,這是一個充滿花朵和蜜蜂的季節。大道兩側布滿了桔木、石榴、芍藥、罌栗、紫花地丁、延命菊、桃花、金盞花等各式各樣的花叢,花瓣在騎著馬的騎士的甲上飛舞著,呈現出一樣的美感。

他們的目的是由紅色砂岩築成的培沙華爾城。目前這座城塞已為王太子亞爾斯蘭所占領,正要向侵略國土的魯西達尼亞人發動戰爭。檄文被散發到各處,憎恨著魯西達尼亞軍的暴虐但是又不知道該采取什麼行動的各地諸侯和領主們,于是聚集了兵馬絡繹于途地跑到亞爾斯蘭身邊來了。

他們在培沙華爾城的西方會合,在河上搭起浮橋,陸陸續續地集結在王太子麾下。

培沙華爾城的大門從天明到黑夜大大地敞著,仿佛饑渴已地吞食著閃閃發著光的甲群。他們的領導者們對著把馬停在面對著廣場的露台下,脫去了甲的亞爾斯蘭表示敬意,有人自豪地,有人竭盡全力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是雷伊城主魯項,今天是為響應亞爾斯蘭殿下的檄文號召前來擊退侵略者魯西達尼亞人的。請殿下准許我們追隨左右。”

“在下是歐克薩斯領主姆瑞魯之子薩拉邦特。受老病的父親之命前來追隨亞爾斯蘭殿下。若能獲得殿下首肯,那是在下的萬幸。”

“在下是蒙安德拉寇拉斯陛下賞賜萬騎長榮譽的夏普爾的弟弟伊斯方,希望能代亡兄之位為殿下效命,決不能讓兄長的仇人魯西達尼亞人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我是特斯,原本在南方的薩拉擔任守衛隊長,此次同志們一起來投效殿下,請殿下准許我們隨行。”

就這樣,這些自報名號的騎士們帶著部下陸陸續續地來到亞爾斯蘭的陣營。

魯項是一個年紀已經超過五十歲,有著健壯格和堂堂儀態的人物,頭發和胡須都是深灰色的。薩拉邦特和伊斯方則都是二十左右的人。薩拉邦特是一個和達龍和奇斯瓦特相較之下也絲毫不遜色的偉丈夫,他只在臉頰的部分蓄著胡須,這或許是因為不喜歡自己稍顯稚嫩的臉龐之故吧?伊斯方個子中等,有一副像生長于沼澤旁的葦草似的強韌格,透明也似的琥珀色眼珠。特斯年紀大概在二、三十歲,有一對像銀幣似的眼睛,是一個有戰士容姿的男人。在他的左肩上掛著鐵鎖。

萬騎長夏普爾的弟弟伊斯方素有“被狼養大的男人”之稱。家中的主人對女奴隸下手使其珠胎暗結的情形,在貴族或騎士階級的家中是經常會發生的事。而正妻因為嫉妒,把女奴隸和孩子一起出家門。在伊斯方兩歲的那年冬天,他和母親被棄置于山中。父親雖然知道這個情形,但是為了不引發任何家庭風波,也只好裝作不知道了。

當時才十六歲的夏普爾眼見父親的無情和母親的刻薄感到十分不滿,他策馬朝山中急馳而去。而到了三十幾歲的時候,這個男人便成萬騎長。在他只有十六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個頂尖的騎手了。他把糧食、裝滿了水的皮水筒和禦寒的毛毯放在馬背上,好不容易才找到目的地。幼兒還活著,母親則把所有的衣物都里在自己的小孩身上,自己只披了一件薄衣因而凍死了。當夏普爾從馬上飛跳下來的時候,兩匹狼立即逃跑了。夏普爾原以為幼兒被狼吃了,沒想到那兩匹狼是把自己獵獲的兔子放到幼兒的身旁去。

于是,伊斯方便被哥哥所救,平安健康地成長了。當哥哥在王都擔任武將的時候,伊斯方便成了王都的代理人,留在故鄉守衛。哥哥的死讓伊斯方悲痛不已,同時又感到十分激怒,但是,在這之前,他都沒有會找魯西達尼亞人為兄仇。

這些士兵們彼此推擠著在廣場前列隊等候,這時候,露台內部的門打開了。

穿著黃金的甲,左肩上停著告死天使的王太子亞爾斯蘭出現在露台上。今年的九月他才十五歲。他那如晴朗夜空顏色的瞳孔給旁人一很強烈的印象。

亞爾斯蘭的左邊是奇斯瓦特,右邊是達龍,這兩個人號稱帕爾斯的兩大萬騎長。就制度上而言,帕爾斯軍在國王和大將軍之下有十二名萬騎長,但是,自從亞特羅帕提尼敗戰,王都葉克巴達那陷落之後,再加下遠征辛德拉,這期間又有許多人戰死,或是行蹤不明,能夠認還健在的就只有達龍和奇斯瓦特兩個英雄了。不過,光是這兩個人的威儀就足以壓倒大軍了。

“帕爾斯萬歲!王太子殿下榮光無限!”

薩拉邦特首先發出了轟然的歡呼聲。其他的諸侯和騎士們也跟著大聲唱和,培沙華爾城的廣場上充滿了足以搖撼地軸的響聲。無數的槍和劍舉向天際,奏的太陽反射著這些武器,光所形成的波濤不斷地閃動著。這個情況比去年年末開始遠征辛德拉時還要壯觀。

兩個女性在廣場的一隅看著這個景象。

“好壯觀啊!”

如此感歎著,發色帶紅的少女就是亞爾佛莉德。另一個黑絹般的頭發長及腰部的美女笑著回答道:

“實很壯觀。那個人或許會為我們將帕爾斯變成一個樂世界呢!而要做到這一點是需要時間之神來相伴的。”

法蘭吉絲一笑,那仿如銀色月光反射在水晶杯難以言喻的華麗感就洋溢出來了。身為侍奉密斯拉神的女神官,同時也身為一個武藝高超的人,法蘭吉絲也是一個讓周遭的人不禁要多看幾眼的美人。

“或許我們正處于曆史的重要舞台,在將來的時代中會出現在吟游詩人的詩歌之中呢!”

“亞爾佛莉德,對你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和那爾撒斯大人的戀歌走向吧?”

法蘭吉絲不帶惡意地揶揄亞爾佛莉德,軸德族的少女帶著認真的表情深思著。

“嗯,話當然是沒錯。不過,想起自今年春天以來的事情,和我以前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嘛!我還想為王太子殿下多做一點事。”

“真是令人感到高興。如果你有這樣的自覺,不只對王太子殿下,對那爾撒斯大人而言都會是一件好事哪!”

人一旦增加,工作也就相對地多了起來。為各事情忙得一蹋糊塗的那爾撒斯和達龍,能夠坐下來喘一口,喝喝耶拉姆為他們泡的綠茶已經是許久不曾有過的事了。

“老實說,那爾撒斯,我原先並沒有預期會有這麼多的諸侯齊聚到殿下身邊來。”

達龍這樣起了個話頭,那爾撒斯輕輕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慮。你是擔心奴隸解放令會引起貴族和仕紳豪商們的反感而不響應號召吧?”

“是啊!因為再怎麼說,他們都得不到任何好處的。雖然我知道殿下的善良、公正,但老實說,我沒有想到你會將那個廢止令明文化。”

以達龍的眼光來看,奴隸制度的廢止是亞爾斯蘭成為一個國王,掌握不可侵犯的權力所必須實施的措施,根本不需要打一開始就做這樣的宣言。

那爾撒斯聞言又笑了起來。

“如果諸侯們有這樣的想法,自然也會有他們的算計。奴隸制度廢止令中有一個微妙之處。”

那爾撒斯所指的是記述于奴隸制度廢止令的前提條件。帕爾斯國內的奴隸要完全被解放,禁止販賣人口是在“亞爾斯蘭即位為國王之後”,而不是現時的事情。當然,這是那爾撒斯所細心設想出來的。如果目前就斷然實施的話,一來沒有實質的效果,二來,如果事情沒有弄好,搞不好那些希望奴隸制度繼續保存下去的諸侯們甚至會以此為要挾而投靠到魯西達尼亞那邊去。

以諸侯們的立場來看,除了亞爾斯蘭王太子之外,沒有人可以作他們和魯西達尼亞國作戰的盟主。而當亞爾斯蘭收了帕爾斯全部的失土即位為國王時,諸侯們所擁有的財產,也就是那些奴隸就要全部被解放了。對諸侯們而言,這是一個大的矛盾。

盡管是為了恢帕爾斯國土和王權的正義之戰,但是,如果結果反而使自己受到了大的損失,那麼,諸侯和貴族們就不可能這麼熱心的。要讓他們成為同志是必須耍一些計謀的。也就是說,讓諸侯們有以下這樣的錯覺。

“亞爾斯蘭王太子在即位之後就要廢止奴隸制度,但是,王太子也需要諸侯的力量相助。所以,如果諸侯為王太子建立功勳,之後再團結起來要求繼續保留奴隸制度的話,即使是王太子也沒有辦法加以拒絕。沒有什麼好心的,奴隸制度廢止令終是會如水泡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聽了那爾撒斯的說明,達龍不禁訝地看著朋友。

“那麼,這麼說來,不是等于欺騙了諸侯了嗎?那爾撒斯,反正你是打一開始就不打算接受他們的要求羅?”

“你也可以這樣解釋。”

那爾撒斯惡意地笑著,喝著他的綠茶。

“可是,諸侯要怎麼想是他們自己的事,殿下不需要負什麼責任的。因為對殿下而言,正的道路就是靠殿下自己本身的力量和德澤收國土,實施比舊時代更公正的統治。”

所謂的改革並不是讓所有的人都獲得幸福,在以前不公正的社會制度中獲得利益的人可能會因改革而蒙受損失。如果奴隸自由了,諸侯們就會失去擁有奴隸的自由。也就是說,問題的關鍵在于應該把重心放在哪一邊,而不是什麼事都可以變得更好。

“達龍,我覺得亞爾斯蘭殿下有一不可思議的感化力。”

“對于這一點我也有同感。”

“所以,我甚至想像著在收帕爾斯國土的這幾年間,諸侯們的想法也會受到殿下的影響。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是最好的。如果事情沒有這麼順利,憑著你的勇武和我的策略,我們也無需太過慌張。”

(二)

兵力急速地膨脹了。人馬不斷地湧入培沙華爾城內,也有很多的人在城外張起了帳幕露營。

但是,並不是兵力越多越好。如果聚集了十萬名的士兵,一個月就需要九百萬份的糧食。除此之外,軍馬也需要草料。軍隊對生產沒有什麼幫助,純粹只是消費物資,所以,本來數量應該壓到最低限度才是。

“哎呀!如果他們也能帶來像士兵那麼多數量的糧食來就好了。”

那爾撒斯正式被王太子亞爾斯蘭任命為中書令。這是王太子代理國王掌理國政時賦予輔佐者的地位。這個地位事實上就是宰相,地位比其他臣子先,負責禦前會議的書記工作,是一個很重要的職位,公文也都是由中書令起草。亞爾斯蘭先前所發布的檄文也是那爾撒斯以中書令的身份所草似的。

那爾撒斯快速而有效率地將應該稱為帕爾斯王國的臨時政府的王太子府加以組織化。他首先將王太子府分為文治部門和軍事部門,再把文治部門分為會計、土木等八個部門,在每個部門都設置一個負責人。其中最重要的是就是擔任會計部門的負責人人選。

那爾撒斯選用的會計是一個叫帕提亞斯的人,他是一個擔任大隊商副隊長、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以前曾在南方的港都薩拉的關里擔任負責會計的書記官。當那爾撒斯任職宮廷書記官的時候,從薩拉送來的文件突然之間變得井然有序,那爾撒斯覺得很不可思議,曾經命人調查過到底是誰制作這些文件。而這個帕提亞斯逃了王都,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到達了培沙華爾城,于是,那爾撒斯便立刻委以重任。帕提亞斯不但長于計算,也精于文書,對各地方和商業的實際情形也了若指掌,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某一天,幫忙那爾撒斯處理文件的耶拉姆問道:

“那爾撒斯大人,後世將會怎樣評論亞爾斯蘭殿下所做的事呢?”

“那要看結果而定了。”

那爾撒斯的回答其冷靜。

“如果亞爾斯蘭殿下以王者的身份獲得成功的話,或許會被評為一個寬厚、講信義的人吧?但是,如果他失敗了,或許就會被批評為不聽諸侯的忠告,執意改革而又感情用事,以至于有了錯誤判斷的人吧?到底會有什麼評,現在還無法知道。”

“一切都要看結果嗎?”

“王者是很辛苦的角色。他會獲得什麼樣的評不是取決于他想做什麼,而在于他做了什麼。人們不是根他有什麼樣的理想,而是根他為現實世界帶來了些什麼來判定他到底是明君還是暴君,是善王還是惡王的。”

“真是嚴苛啊**”

耶拉姆喃喃說道,那爾撒斯用一只手攏攏他色澤明亮的頭發。

“可是,這評方式卻是很正的啊,耶拉姆。”

如果不是這樣,就會有為了一已的理想而將人民當成犧牲品的國王出現了。只因為自己認定是一件好事便不計後果,以致造成了許多的犧牲者也不在乎,這樣一來,民眾就將陷于水深火熱當中了。當然,為了自己的權勢和利欲而迫切渴求王位的人就不在討論之列了。”

“所以,我一點都不想當國王啊!我還是喜歡快樂一些、逍遙一點的生活方式。王者的辛苦就交給亞爾斯蘭殿下去擔吧!”

那爾撒斯帶著玩笑的語說完又把眼光落在文件上。耶拉姆不想打那爾撒斯工作便悄悄開了。

忙碌的不只是那爾撒斯。擔任侍衛兵的加斯旺德在亞爾斯蘭的房間門口鋪了毛毯,抱劍而眠。亞爾斯蘭陣營的兵力因為急遽地增加,所以培沙華爾城內到處都有陌生的臉孔四處活動。這些人當中或許摻雜有和魯西達尼亞軍勾結的刺客。

在白天,法蘭吉絲也經常守在亞爾斯蘭旁邊,不准可疑的人接近。然而,她畢竟是個女兒身,晚上還是要回到自己房間的。原本在亞爾斯蘭的房門口抱著劍睡覺的是勇將達龍,但是,在當了萬騎長之後,因為工作繁忙,于是守衛的工作便交由加斯旺德來負責了。

這原本是無可厚非的事,但是,對培沙華爾城的環境不甚熟悉的薩拉邦特,在晚上要回自己的房間時卻走錯了路而來到了亞爾斯蘭的房門前,他差一點踏到加斯旺德,在不問青紅皂白的情況下被訓叱了一頓。

對加斯旺德而言,這是他對王太子忠誠的表現,並沒有其他不良的意圖。然而,在薩拉邦特看來,這個外國人根本就是藉著身居王太子身邊的要職而狐假虎威,輕視他這個新來的人。加斯旺德生硬的帕爾斯語和讓人感覺嚴厲的語也是造成誤解的原因。薩拉邦特不禁怒火中生,用長靴跺著地大聲吼道:

“以一個外國人的身份卻待在王太子殿下的身邊,簡直就是僭越得過火了。立刻滾回自己的國家去養你的牛吧!”

面對這些苛刻的侮辱,加斯旺德的表情顯得很僵硬。淺黑色的皮膚上漾起了血色,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你再說一次試試看!無禮的家伙!”

“真是可笑啊!黑狗竟然變紅了。”

帕爾斯人侮辱辛德拉人的時候,經常大聲罵對方為黑狗。

對加斯旺德而言,帕爾斯語並不是他的母語。他雖然想立刻回罵回去,可是,在這一瞬間,他卻說不出帕爾斯語來。他重重地吐了一口,用辛德拉語回擊。

“羅嗦的家伙!如果我是黑狗的話,那你又是什麼?那張笨蛋一樣的臉孔不就跟那偷吃了東西之後,在熟睡之際被勒死的驢子一個模樣嗎?”

薩拉邦特聽不懂辛德拉語,可是,很明顯的,對方並不是在贊賞他,所以,他的血也直往上冒,火並不下于加斯旺德。他斜睨著年輕的辛德拉人,把手搭在劍柄上。

“辛德拉的黑狗!我要教教你什麼叫做文明國的禮儀作法。拔劍吧!”話剛說完,他的大劍已經半抽出了鞘。加斯旺德可不是那面對挑戰就會畏縮的人。他也拔起了劍,兩個人也不管是在什麼地方,就在王太子的寢室前單挑起來了。

這時候亞爾斯蘭和耶拉姆在那爾撒斯的房間里研讀絹之國的兵法書,並不在自己的寢室里,所以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劍和劍正要交擊的時候,微暗的空中發出了咻的一聲。嚇了一跳的加斯旺德和薩拉邦特倏地往後一跳,一支槍就插進了他們兩人的中間,長長的槍柄不斷地搖晃著。

丟出這一槍的男人無言地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原本要發出怒吼的兩個人在一瞬間噤了聲。

“奇、奇斯瓦特大人**”

薩拉邦特拘謹地糾正了自己的姿勢。有“雙刀將軍”之稱的奇斯瓦特對薩拉邦特而言就等于是武神一樣,對加斯旺德而言也是一個重量級的人物。雙刀將軍站在血方剛的兩人當中,靜靜地開了口。

“王太子殿下最重視的就是同志的協調和融合,你們應該都知道這一點的。追隨在殿下身旁的人因為一些無意義的小事而流血,這豈不是親痛仇快嗎?”

“可是,這家伙太無禮了!”

奇斯瓦特銳利的視線落在口同聲譴責對方的兩人臉上。

“不服的人就拿我奇斯瓦特當對手好了!我可以用左手和右手同時跟你們打斗。怎麼樣?要不要試試看能不能拿下雙刀將軍的腦袋?”

奇斯瓦特的話實在是自我矛盾,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可是,不論就威嚴、迫力或聲譽而言,他都絕對不允許加斯旺德和薩拉邦特提出反駁。兩個人聞言都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了劍,為自己的失禮道了歉之後退了下去。當然,此舉並非出于真心,從此以後,每當他們視線交錯之時,總是“哼”的一聲,互相把頭別了開去,不過,一場血之爭總算是避開了。

(三)“在正常的運作中需要奇巧的計策,這是常會有的事情。”

把十張以上的地圖攤在地上,盤腿坐著的那爾撒斯自言自語地喃喃說著。達龍坐在他對面,一樣看著地圖。

魯西達尼亞人的入侵對帕爾斯的曆史而言是轉了一個大彎?或者只是以一個單純的事故收尾?或許在這一年之內就會有個結果吧?亞特羅帕提尼會戰的敗北及王都葉克巴達那的陷落固然是個悲劇,但是,要彌補這個損失卻有好幾方法。那爾撒斯甚至考慮到在把魯西達尼亞人走之後,要把什麼樣的國家建築在帕爾斯的土地上。

在遠征辛德拉期間,他曾留了百來個人在帕爾斯國內,讓他們去制作詳實的地圖。在每一條道路上分派了幾個人做勘察的工作,再將每一份報告的點歸納起來。那爾撒斯的思慮就是如此周到。

“不管是怎麼樣的大國,只要有一張地圖,就可以為殿下拿下這個國家。”

那爾撒斯曾向亞爾斯蘭這樣報告過。那爾撒斯的策略和戰法看似奇跡,其實還是奠基于正的狀況認為和判斷。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了解國內外的情況,收集情報。只要有一張地圖,那爾撒斯的腦海里就可以描繪出正而鮮明的風景畫。

“但是,如果讓他本人畫的話,一定很難看吧?他的手可不像頭腦一樣靈活哪!”

朋友達龍覺得很不可思議。盡管如此,他自己也熱心地看著地圖,在這里伏兵、順著這條路繞到敵人背後等等,努力地研究如何用兵。

“不能制造出派系。只要一有派系產生,就會產生分裂。”

那爾撒斯這樣向王太子進言。從以前,其實只不過是去年秋天的亞特羅帕提尼會戰以來的事,總而言之,從以前就跟著亞爾斯蘭的人和最近才加入陣營的人如果產生了派系而互齟齠的話,根本無以和魯西達尼亞軍作戰。自從發生了加斯旺德和薩拉邦特事件之後,這個問題更加明顯了。

“那爾撒斯說得有理。前些日子,加斯旺德和薩拉邦特竟然差一點就拔刀相向。該怎麼做才能讓那些新來的人不至于產生不滿呢?”

“是啊,那麼就換個中書令吧?現任的中書令太年輕,而且又沒有什麼威嚴。”

亞爾斯蘭睜大了眼睛,接著便笑了出來。現任的中書令不就是那爾撒斯自己嗎?

“那麼,那爾撒斯認為誰才合當中書令呢?讓我聽聽你的意見吧!”

“請恕我直言。屬下覺得魯項可以任這個職位。他是一個長者,而且思慮又為細密、周到,在諸侯當中具人望。”

“那爾撒斯認為這樣好嗎?”

“我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麼,就照那爾撒斯所說的做吧!”

于是那爾撒斯只做了半個月的中書令就“退位”了。他的新職是軍大臣。軍大臣是直接隸屬于王太子亞爾斯蘭的軍令和軍政的負責人,一言以蔽之就是軍師的工作。就地位而言當然不及中書令,但是,在戰場上卻沒有其他職務比軍師更為重要的了。

對那爾撒斯而言,地位根本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是,因為在調動軍隊、制定戰略、行使戰術時需要有權限,所以他才就任軍大臣這個職位。然而,即使如此,如果別人相要這個職位的話,他隨時都可以禮讓。因為那爾撒斯有一個最渴望的職務,那就是宮廷畫家。

中書令這個地位最需要的不是秀略,而是人望。而且也需要某程度的年齡、地位、威嚴、經驗及知名度。那爾撒斯以智略之士在帕爾斯國內享有盛名,但是,因為他曾經見逐于安德拉寇拉斯宮廷,所以,在老舊質的貴族和仕坤土豪之中不乏嫉妒他的人。

如果整合亞爾斯蘭陣營的中書令被同志所嫉妒而遭抗拒的話,對整個事情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如果那爾撒斯打一開始就沒有坐上中書令的地位固然好,但是,有時候也需要有“拱手讓賢”的姿態來襯托。

而當軍權和政權組織化了之後,像奇夫這樣的男人,騎著“風馬”、“云鞍”四處施行的男人當然就不太舒服了。在遠征辛德拉之際就證明了他是一個有著將軍之才的人,可是,以他的質而言,對他人下命令或是聽命于他人實在是一件令他難以忍受的事。更何況姑且不論下命令的人是亞爾斯蘭王太子或軍師那爾撒斯,如果只是那些地位高的諸侯或貴族,那更令他敬謝不敏了。

“比起你們,我對王太子殿下的用處要大得多了。後來者就不要擺出那了不起的架子!”

奇夫有這樣的心情。然而,當他發現到自己有這心情的時候,自己也不禁感到意外。他對于向自由慣了而不追隨任何一個主君,以帕爾斯的風和天空為友生存著的自己,將要做為某人的臣下而終其一生一事感到微微的奇妙感。

聳了聳一邊的肩膀,奇夫來到自己房間外的露台,彈起了琵琶。當那夢幻也似的美麗旋律流瀉出來的時候,連那些秉性浮躁的士兵們也不禁噤傾聽。

最先說出“解放王亞爾斯蘭”這個名稱的就是奇夫。這個兼具美外表和難纏個性的青年,對亞爾斯蘭個人有著不淺的好感和強烈的興趣。但是,如果因為如此就要成為組織的一部分,和煩死人的人際關系糾結不清的話,那就恕他難以照辦了。

至于讓奇夫表現出關心度高于亞爾斯蘭的法蘭吉線,則以“不管什麼樣的環境變化我都可以接受”的態度展現她悠然自得的風情。而亞爾佛莉德有時候纏著那爾撒斯,和耶拉姆斗斗嘴,有時候又隨著法蘭吉絲學習武藝。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同時准備迎接一天天逼近的奪回王都的日子的來臨。新加入陣營的伊斯方和薩拉邦特也勤練著劍法,訓練自己的愛馬,等待著上陣的日子。

剛獲得中書令地位的魯項雖然不是為了地位而投效亞爾斯蘭的,但是,受到高度的評畢竟是一件令他十分欣喜的事。當然,他對亞爾斯蘭和那爾撒斯都有好感。因此他也積地投入整合亞爾斯蘭陣營的工作中。如果讓魯項居間調停諸侯之間的紛爭並充當說客的話,沒有人會有任何議的。

那爾撒斯的人事處理得非常成功。由于魯項堅固地整合了亞爾斯蘭陣營的內部,因此,那爾撒斯便得以將他的智略全部集中于對魯西達尼亞的作戰計劃上。有一次,他把奇夫請到自己的房間共同商量一些事情。而當商談告一段落之後,奇夫很奇妙地帶著爽快的表情走在走廊上**

于是,當在培沙華爾城的亞爾斯蘭王太子軍的陣容完成的時候,在帕爾斯其他的地區也開始發生一些變化。

(四)

葉克巴達那。本來是自英雄王凱.霍斯洛以來,曆經三百多年的帕爾斯王都。而現在,自去年十月之後,這里就在魯西達尼亞軍的武力占領下了。

魯西達尼亞國王伊諾肯迪斯七世背地里被稱為“右腳踏在夢想之池,左腳踩在妄想之沼”中,他既沒有身為一國的統治者所需要的勢,也沒有任何才能。原本就不算是強國的魯西達尼亞王國之所以能滅掉馬爾亞姆,制壓帕爾斯王國,功勞應該全都歸于王弟吉斯卡爾。

王弟吉斯卡爾是魯西達尼亞的宰相,也是軍隊最高司令官,如果沒有他,政府和軍隊根本都動不了。魯西達尼亞的政治組織和法律制度都還沒有完全整備,所以,有很多地方都必須仰仗個人的力量和手腕。如果吉斯卡爾無能又病弱的話,或許魯西達尼亞早就滅亡了。

吉斯卡爾在吃過早餐之後,被王兄喚了過去。看見走進室內的弟弟,伊諾肯迪斯七世張開了雙手。

“啊!我親愛的弟弟啊!”

對于這開頭語,吉斯卡爾已經厭煩了。在這一段台詞之後一定是永無止竭的難題。自從他生為王弟之後,到今天為止剛好滿三十六歲,在這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內,他有千百次被王兄詢問的經驗。對伊諾肯迪斯王而言,吉斯卡爾事實上是一個可靠的、專門處理疑難雜症的負責人。對這樣的弟弟,他再怎麼投注愛意在他身上都不足惜。雖然對吉斯卡爾來說這是天大的麻煩。

國王並不知道弟弟內心的思緒,他繼續說道:

“帕爾斯的王派好像要進行一些不怕天譴的作為。你覺得我們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那完全要看哥哥,不,要看國王陛下怎麼做了。”

“我?”

“是的。是要跟他們作戰呢?還是要跟他們講和呢?”

吉斯卡爾不好意地反詰道。喜歡看王兄翻白眼無所從的樣子固然不是一個很好的嗜好,但是,如果不是偶爾有這樣的樂趣在,他實在沒有辦法繼續擔任王弟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職位。而且,在哥哥翻白眼的那段時間內,吉斯卡爾本身也可以整合一下自己的思緒。

“啊,我有一個好主意了。我們不是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質嗎?”

“您是說人質嗎?”

“是啊!弟弟呀,你想想看吧!地牢里不是幽禁著帕爾斯的國王嗎?那個人就是人質。我們可以告訴他們,如果還愛惜這個人的生命,就馬上撤兵。這樣一來,他們一定動不了手的。”

伊諾肯迪斯七世仿佛沉醉在自己的良策當中似地不斷地張開、交抱著他的雙手。而吉斯卡爾則在他的面前陷入了沉思。國王的眼睛中雖然映出了弟弟的表情,但是,他並沒有仔細地揣度。

王兄也不笨哪!吉斯卡爾這樣想著,心中不禁大感意外。因為伊諾肯迪斯七世所想到的事是吉斯卡爾老早以前就想過的。不過,吉斯目次洋還有進一步的想法。被幽禁在地下牢房里的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存在無是一把兩刃刀。如果殺了安德拉寇拉斯,或許會使得帕爾斯軍同心合力蜂湧到唯一的王位繼承人亞爾斯蘭王子那邊去,對魯西達尼亞而言,反而是一個麻煩。

“怎麼樣?這是一個不壞的主意吧?弟弟呀!”

伊諾肯迪斯王沒有使用“親愛的”這個形容詞。

“是可以考慮。”

吉斯卡爾這樣回答。安德拉寇拉斯王的生命是魯西達尼亞最後的一張王牌,絕對不能輕易使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使計算更形雜的要素,那就是那個眾所周知的帕爾斯王妃泰巴美奈的存在。

原本泰巴美奈是魯西達尼亞軍的俘虜,她做為人質的值應該是足以和安德拉寇拉斯匹敵的。然而,目前卻不能把泰巴美奈當成人質,因為魯西達尼亞國王伊諾肯迪斯七世本身對泰巴美奈有著執著的眷戀。

以吉斯卡爾看來,他明白泰巴美奈是不能可能答應伊諾肯迪斯七世的求愛的。不管那個女人在謎樣的笑容背後藏有什麼企圖,她是絕對不可能出自真心地愛伊諾肯迪斯七世的。吉斯卡爾是這樣想的。然而,當事人伊諾肯迪斯七世可不這麼想。問題就在這里。

“打從抓到那個女人之後已經過了半年了。好歹也該死心了吧?”

吉斯卡爾心里這樣想著,可是,伊諾肯迪斯七世卻有另一想法。

“我們魯西達尼亞國皈依依亞爾達波特神是在最初的布教之後的五百年。我要獲得泰巴美奈的心,不管要花幾年,我都不會放棄的。”

吉斯卡爾聞言不禁想叫王兄凡事都要可而止。王兄固然可以無視于現實而做著他的美夢,但是,吉斯卡爾可不能任事情再這樣下去。承擔一國命運的責任都在吉斯卡爾的雙肩上。

“不管怎麼說,一切都拜托你了,弟弟。現在我得向神禱告了。”

吉斯卡爾把王兄的聲音扔在腦後,開了國王的房間。春天的陽光灑在走廊上,然而,吉斯卡爾卻沒有閑情逸致去欣賞。

一個男人走到吉斯卡爾身旁,他就是在吉斯卡爾底下處理行政實務的宮廷書記官歐爾加斯。他臉上的表情就像冬天罩著云層的天空一樣地陰暗。

“王弟殿下,有急事要向您稟報。”

“到底是什麼事?”

“是關于用水管道的事。”

“哦,是波坦那家伙破壞的用水管路啊?修工作有進展嗎?”

歐爾加斯的報告也令人很不愉快。先前大主教波坦開王都時曾破壞了王都北方的用水管路。在冬季時,王都所需要的用水雖然還不至于匱乏,但是,當節從春天變成夏天時,農耕所需的用水量就明顯地增加了。用水量不足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了。這個消息使得吉斯卡爾的心情更形沉重。

“漸漸地進入干水期了。工程的人手需要增加,可是**”

吉斯卡爾歎了一口。

這個時候,吉斯卡爾的心里有一個想法在醞釀著。那就是干脆放棄王都葉克巴達那,把它獻給王太子亞爾斯蘭的軍隊就算了。

原本吉斯卡爾對帕爾斯的國土、葉克巴達那的城鎮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既然用水管路已經被波坦破壞了,眼看著盛夏即將來臨,葉克巴達那就要沒有水用了,那麼,根本就沒有必要執著于葉克巴達那了。

把葉克巴達那城內所留下來的金銀財寶全部運走,放火燒了葉克巴達那。把此地的居民當成魯西達尼亞的奴隸一起帶走。等亞爾斯蘭來到葉克巴達那的時候,他所得到的也只不過是一座燒毀了的城池罷了。亞爾斯蘭軍一定會很失望吧?

“或許這個作法有值得細心考量的值。暫時開帕爾斯國境,等亞爾斯蘭一行人坐困愁城的時候再乘虛而入也可以,不是嗎?”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是不能即斷即行的。眼前吉斯卡爾先答應增加二千名人手參加工程的工,然後讓歐爾加斯退了下去。

‘事情真是太多了。征服帕爾斯之後,麻煩事增加得比領土還多。不應該是這樣的。“

此時吉斯卡爾毫不客用力地啐了一口。如果不將投入修用水管路的士兵們叫回來,就沒有辦法對付亞爾斯蘭的進攻了。到底哪一件事應該放在前頭呢?

依亞爾達波特神似乎無意讓忠實的信徒獲得安息似的。那天,當紅黃色的太陽從天空的正中央朝西方沉下去時,一個從西方來的傳令使者進了葉克巴達那的城門。當時,吉斯卡爾還在工作中。

“啟稟王弟殿下。幾天前,銀假面大人攻陷了叛徒們所盤踞的薩普魯城。屬下奉命立刻回來報告消息。”

“哦?攻陷了啊?”

吉斯卡爾睜大了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好不容易有一個問題獲得解決了。

(五)

有著銀假面名的席爾梅斯在包圍著薩普魯城的情況下迎接著春天的來臨。

在最初的出擊中失去兩千多名士兵的堂騎士團,從那次以後就躲進了素有難攻不落之稱的要塞中。雖然席爾梅斯曾以各方法想把他們誘出來,但是,堂騎士就是按兵不動。不管怎麼說,堂騎士團是孤立的,只要有耐心,他們終究會被消滅的,但是,席爾梅斯無無法這麼悠閑地等待。亞爾斯蘭舉兵反攻的報告已經傳到他手邊了。席爾梅斯召了以前的萬騎長沙姆來商量。

“沙姆,你聽說安德拉寇拉斯的兒子之事了嗎?”

“屬下已經聽說亞爾斯蘭殿下舉兵之事了。”

“殿下的稱呼只在對正統的王族時才用的。”

丟下了這句話,席爾梅斯便交抱著雙手沉思了起來。在他被卷進魯西達尼亞人之間的抗爭,在荒野中包圍對方的城塞時,亞爾斯蘭已經集結了武力,立了其帕爾斯王派的盟主地位。席爾梅斯也必須快攻下薩普魯城,立自己的根地才行。他凝視著在荒野的豔陽下顯得有些朦朧的薩普魯城的崖壁,對著以前的萬騎長問道:

“沙姆呀!怎麼做才能讓那些躲在岩壁內的髒汙的沙漠鼠輩們露臉呢?你有沒有什麼好計策?”

銀色面具的表面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彩虹般的七色光彩。這個時候,沙姆看著那如幻影般的風景。從亡父歐斯洛耶斯五世婢中接過王位,堂堂地迎向王宮的戰場的年輕國王的身影在空中浮現,隨即又消失了。

“說起來,這個人也的背負了不幸的命運。不管是武勇也好,智略也罷,只要認真地加以培育,或許他也可以成為一個秀的國王。”

沙姆這樣想著,甚至有些許的感傷,可是他並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他知道,席爾梅斯要的是敬畏和服從,而不是同情。席爾梅斯無從知道沙姆的心思,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把手放到銀色面具上。沙姆地看著他。

“席爾梅斯殿下**”

“現在沒有外人在場。不偶爾接空,連完好的那一半搞不好也會腐爛掉了。”

喃喃說完,席爾梅斯松開了銀色面具的金屬栓子,把原來的臉暴露在風中。原本已經有心理准備的沙姆,內心仍不免有些畏懼。白淨秀麗的左半邊臉和被燒焦了的右半臉的巨大差距對有心理准備的人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沖擊。

只看著席爾梅斯秀麗的左半邊臉,沙姆再度下了決心。他要幫助這個人把魯西達尼亞人出帕爾斯,使國土和和平再度回到帕爾斯抱。如果可能的話,他還必須避免席爾梅斯和安德拉寇拉斯王,以及亞爾斯蘭王子之間產生不必要的流血之爭。他雖然獲安德拉寇拉斯王頒贈萬騎長之位,同時委他守衛王都葉克巴達那之職,但是,他卻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而且還苟延殘喘到現在。只要自己還活著的一天,他就不能停下痛苦的腳步。

“薩普魯城內沒有水井,光靠三條用水管路來獲得水源。我已經知道這些地下用水管路的位置,立刻就叫士兵們去挖掘吧!”

“要在水中下毒嗎?”

“不,這樣做的話,日後這些水就不能用了。在占領城池之後,如果不能立刻或者長期使用的話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說得也是。那麼,要怎麼做呢?”

沙姆淡淡地對席爾梅斯說出他的想法。聽完,席爾梅斯用力地點點頭。

“好,這樣好。就照你的計劃做吧!”

席爾梅斯很信任沙姆。在把沙姆納為臣下之後,席爾梅斯對沙姆更絕對地信任了。或許是他覺得做為一個國王應該有夠大的器量吧?然而,同時他也絕對不允許別人背叛他。

在薩普魯城內,獨裁的支配者大主教波坦正在對騎兵和士兵們說教。他站在神壇上揮舞著雙手,口沫橫飛聲嘶力竭地說著。

“這座城是一個天然的要塞,而且又有天上的依亞爾達波特神的加護,邪惡的教徒是絕對攻不進來的。我們將要以這座城為根地,在這一片土地上建立一個神的王國。你們都是神的使徒,是要參加戰的貴重身軀。帶著你們的榮譽和慎重的心情吧!神的影子永遠都在你們的頭上。”

騎士和士兵們感動地濕潤了眼睛。然而,理所當然地,例外的情形是隨處可見的。

“什麼戰嘛?沒有女人,也沒有酒,連財物都不能為已有。一點都不好玩,為什麼我們非得在這荒郊野外賠上生命打仗?”

有人私底下這麼竊竊私語著,卻也沒有人開這座城。因為城內的監視為嚴峻,城外又有帕爾斯人嚴陣以待,根本沒有辦法逃亡。

當結束說教的波坦正想開神壇時,位于城內深處的水場傳來了叫聲。

“失火了!火冒出來了!”

騎兵們聞聲面面相覷,往水場方向跑去。于是他們看到,看到了火勢順著水流從用水管路流過來。

這是沙姆的呀法,他把油灌入地下用水管路,然後再點火使之燃燒。

由于地下用水管路的天井和水面之間還有空,所以火不會熄滅。火乘著水勢漸漸朝著里面流進來了。水場是用石頭和木材築成的,現在火燒上了木材,水場在一片紅色和金黃色的火焰中閃著耀眼的光芒。

跑到水場觀看究竟的波坦立刻就知道這是帕爾斯人的策略,他不禁恨得咬牙切齒。

“可惡,這些教徒!”

怒罵並不能改善事態,煙霧彌漫整個城內,魯西達尼亞的士兵們慌失措。盡管他們拔出了劍,拿起了槍,可是,他們面臨的敵人是火和煙,這些武器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滅火!不會快滅火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就算把水澆下去也只是助長火勢罷了.

就在混亂當中,一枝箭破風飛來,刺進指示眾人滅火的騎兵臉上。騎兵發出了慘叫聲滾落水中,在火焰和水柱中消失了蹤影。被這突如其來的遽變嚇呆了的魯西達尼亞人看見了從其他的地下用水管路出現穿著甲的人群時,立刻陷入了一陣恐慌。

“教徒入侵了!”

開口大叫的騎兵被一躍而上的席爾梅斯用長劍砍裂了左肩,在鮮血和慘叫聲中倒了下來。

看見闖入城內的帕爾斯人的身影時,在回廊中的大主教波坦不禁心中大駭。他曾經拷問或殺害過許多教徒,但是,從來沒有和拿著武器的對手戰斗過。“擋住他們!擋住他們!”他高聲下令,然後立刻就消失了身影。其他的騎兵們在狼狽中仍然奮力地拔劍反擊。

“神啊!請加護我們吧!請賜予我們打倒教徒的力量吧!”

一場充滿血腥的戰斗于是展開了。堂騎士團被迫得走投無路,只能勉強采取守勢,然而他們卻不向教徒們投降。他們口中頌唱著神的名字,朝帕爾斯人斬殺過去。劍和劍交擊,槍和槍交刺著,金屬的響聲充斥著整個城內,被綁著的馬在血腥和火焰當中慌失措在嘶鳴,鮮血飛濺在石板上,而死者和傷者接二連三地倒在遍地的血汙上。

“波坦在哪里?不要讓波坦逃了!”

席爾梅斯一邊命令,一邊仍然不停地揮動著手中的劍。盡管在其他方面有某些缺點,但是,號稱“帕爾斯正統國王”的席爾梅斯絕對不是一個懦弱的人。不但如此,在帕爾斯曆代的國王中,像他這麼勇猛的人物恐怕也不多。

一個堂騎士團員刺出了尖細的槍。席爾梅斯的盾牌往左一動,擋開了槍尖,右手的劍一閃,砍斷了對方的咽喉。這個時候,一把用兩手揮舞的厚刃長刀從另一個方向揮了過來。以絕妙的身手閃過這一擊讓對方撲了個空之後,席爾梅斯手中沾滿鮮血的長劍一揮,只聽得一聲像是切瓜果的聲音,堂騎士團員的胸甲被砍裂了,白刃刺進了他的身。

噴射而出的鮮血在雛假面的前後左右織成了一片紅色的霧。被砍斷的頭顱落在地上,而被砍落的手臂則在火焰和煙霧中飛舞著。

帕爾斯的騎兵們跟在席爾梅斯後面揮舞著自己的武器砍倒魯西達尼亞騎兵,其中尢其以查迪的動作最為醒目。自從他和達龍單打獨斗中敗北之後,他便放棄了劍技,改用可以更加充分發揮其剛力的武器。而現在他兩手揮舞著的是一根巨大的棍棒。這根棍棒是用木頭做成,卷著牛皮加以強化。而且在前端釘有好幾根粗釘子。如果用力一捶,人的頭蓋骨甚至會被擊裂,而眼珠子也會因為沖擊力太大而飛出。

查迪的四周堆起了魯西達尼亞騎士們的尸。

怒號和慘叫聲充滿了薩普魯城的中庭、回廊、塔中、城壁,鮮血和火花染紅了騎兵們的視線。

堂騎士團根本沒有料到敵人會侵入城內。他們深信陡峭的岩山和雙重的鐵門是不應該會被攻破的。

他們也深信這座城原本雖是帕爾斯軍的,但是他們斷了敵人的兵糧而使對方開了城,而現在在他們還有糧食這段期間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光靠信仰和勇是擋不住帕爾斯人的猛攻的。不知道是誰發出了叫聲,開始朝著城門的階梯跑去,于是,其他的人也都跟著跑了。他們想逃到城外去。

(六)

城門被打開了。魯西達尼亞人被帕爾斯人的部隊和漫在的煙霧所逼,紛紛往外面逃生。帕爾斯強烈的太陽在兩道厚重的門外照耀著。從陰暗的城內突然來到外面,眼睛一下子無法應明亮的光線,什麼都看不到。

魯西達尼亞人一個接一個被出了城外。上位的人雖然下令排隊整備陣形,然而,崩散的秩序是沒有辦法立刻就恢的。魯西達尼亞人雖然想排出陣形,但是,人潮不斷地從城門湧向城外,現場一片混亂。

“發射!”

這是沙姆發出的命令。指揮別動隊的他一開始就在城門的出入口讓士兵瞄准了准星,吩咐弓箭隊待而動。

跑向城外的堂騎士團員們在從天而降的箭雨攻擊下,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來。盡管如此,他們的勇卻一點都沒有養活的跡象。他們揮起了劍,身上的甲發出巨大的響聲,朝著敵陣沖去。

沙姆的戰法其巧妙。他讓士兵們暫時停止射箭,同時往後退,看來仿佛是帕爾斯的士兵們擋不住沖殺過來的堂騎士團的攻勢。只要魯西達尼亞往前進,帕爾斯軍就往後退。魯西達尼亞人陣列就像被吸住似地拉開了。再加上該處又是一無長物的平地,魯西達尼亞的士兵又都穿著厚重的甲,根本不可能跑太久。于是,魯西達尼亞人在用盡了力之後,停下來喘一口。

原本應該已經潰不成軍的帕爾斯士兵一齊停下腳步。當他們再度築起整齊的軍列後,便朝著突進的速度明顯地慢下來的堂騎士團射出如雨般的箭。第一陣的齊射使一百個以上的敵人倒了下來,其他的人慌忙舉起了盾擋往箭雨。

以沙姆為先鋒的騎兵隊從側面沖了出來。為了擋住箭雨,堂騎士團員們把盾牌舉到了頭上。于是,面對來自側面的攻擊,他們的身便完全沒有了防禦。槍和劍刺穿了他們的身,而他們也一籌莫展。

終于,信心和勇都用光了。在陣形完全崩散了之後,魯西達尼亞人們四處奔逃,丟下了劍、槍,甚至連甲也脫掉了。

地上的砂因為吸取堂騎士團員的血而濡濕了。

薩普魯城陷落,掛在城頭上的神旗被拉了下來。

俘虜當中,堂騎士團的領隊被帶到席爾梅斯面前。席爾梅斯對著受了傷、流著血、被綁得像家畜一樣的俘虜們問道:

“波坦怎麼了?那個半瘋狂的和尚藏在哪里?”

活捉波坦。抓住他之後,像綁野獸一樣地捆著他,拉著他在荒野中步行,然後將他帶到王都葉克巴達那去,交給跟波坦勢如水火的王弟吉斯卡爾。吉斯卡爾一定會歡天喜地地將波坦處刑吧?對席爾梅斯而言,讓魯西達尼亞、依亞爾達波特教徒之間彼此憎恨,因各自的野心而相互殘殺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然而,超過一百四十人的堂騎士團俘虜們沒有一個人開口答話。或許是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波坦的行蹤,也可能知道但不願告訴席爾梅斯。

“依亞爾達波特神在試煉我們信徒的忠誠心。我們不能背叛大主教。”

“哼,你們的神也沒辦法就無法試煉的事測試你們信徒的忠誠心嗎?”

席爾梅斯冷冷地笑著,魯西達尼亞騎兵的兩眼中浮起了狂熱的光芒。他在全身被綁得死緊的情況下,抬起了滿是鮮血的臉,仿佛酒醉了似地對著看不見的人說道:

“神啊!請赦免我們的罪吧!我們為了把背棄神明的教徒從地上鏟除,使這個世界成為神的王國而奮戰,可是,無能無才的我們卻敗給了邪惡的教徒。事情演變至此,至少也要以我的一條命為減少一個敵人的數量。神哪,請您明鑒吧!”

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騎兵應該是受了連站起身來都不行的重傷了。然而,這時候他卻以像是被火追逐著的野獸般的態勢一躍而起,朝著席爾梅斯沖撞過去。

一時大意的席爾梅斯頓時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朝後方搖晃,甲發出了碰撞的響聲,一只膝蓋著了地。就在這瞬間,另一個騎兵飛奔而出,想用自己的腳勾住席爾梅斯的腳讓他倒地。

就在這時候,席爾梅斯的長劍發出了可怕的怒吼聲。長劍的第一擊將第一個騎兵的頭部和身分了開來,然後刺進第二個騎兵的側頭部。鮮血噴射而出,短促的慘叫聲撞擊在牆壁上產生了回響。

“把這些人一個一個給我殺了!”

席爾梅斯一怒之下下達了命令。不過他又對著想將這些人拖出去的查迪說道:

“不,宣誓放棄依亞爾達波特神的人可以饒過一命。”

然而,這一百四十個俘虜的信念都為堅定。沒有一個人放棄自己的信仰,每個人都在頌唱著神名的狀況下就死。

行刑結束的時候,查迪似乎對血腥味有些厭膩似地問道:

“要檢查首級嗎,殿下?”

“算了,我不想和狂信者打交道。”

“其他的人該怎麼處置?”

“要一個一個斬首也太麻煩了。”

席爾梅斯的銀色面具發出朦朧的光芒。

“讓他們死在沙漠中好了。反正在沒有水沒有糧食的情況下,他們都會死光的。如果還有人能逃過一死,就算是依亞爾達波特神的加護吧!”

命令立刻就被付諸實行了。殘存的魯西達尼亞士兵們被拿走了武器、馬匹、甲等裝備,也沒有帶水或糧食就被到沙漠中去了。而且其中又有許多已經受了傷,連接受治療的會都沒有。

這些人的總數達到二萬人。宣誓願意歸順王弟吉斯卡爾的一萬兩千人保存了性命。其他的人或者戰死,或者遭處刑;總之,堂騎士從薩普魯城被一掃而空了。

當城內進行著血腥的處決時,城外有一隊人策馬馳騁在西方一法爾桑(約五公里)之地。

那就是依亞爾達波特教的大主教,端審問官波坦。當雙方在混戰當中,他丟下了城池,丟下了拼命作戰的騎士們,只帶著幾個隨從逃出城外。

“可惡啊!可惡啊!看著吧!你們這些教徒、端者、背教者們!輕視神和職者的人都要被地獄的業火燒死的!”

波坦朝著籠罩著暮色的天空叫出了他的詛咒。隨行的一個騎士問他今後該往何處去,波坦的兩眼閃著光芒回答。

“馬爾亞姆!我們到馬爾亞姆去!那里還有足夠的軍隊,也還保有正的信仰。我一定要借著該國的力量來懲罰那個愚蠢的侵入伊諾肯迪斯、可惡的吉斯卡爾,還有那個銀假面!”

于是,犧牲了許多信仰堅定的騎士們的性命而讓自己苟延殘喘下來的波坦,胸中燃著雜的火焰,朝著西方飛奔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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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由 Admin 周六 8月 21, 2010 8:09 pm

(一)

鉛灰色的水波映出鉛灰色的天空。不久,清晨的光芒立刻就將海和天空變成碧藍色。

帕爾斯王國的東北部就是面對著廣大的達爾邦內海的戴拉姆地區。

漁夫和制鹽工人們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後,聚集在只有屋頂和柱子搭蓋而成的集會場所,其樂融融。他們吃著砂糖甜點及曬干的無花果,邊談論著太太的肥胖、城里的酒館里來了個漂亮的女人,可惜有了情夫之類的閑話。

突然,一個漁夫站了起來,眾人的注意力都因他這個舉動集中到水平線上。在大家的眼前出現了白色的帆。

“喂,那個白色的帆,從方位上看來不是馬爾亞姆的船嗎?”

“嗯,大概是吧?這可真是稀奇啊!”

以前,帕爾斯和馬爾亞姆也曾因為國境和達爾邦內海的湖上支配權的問題引起紛爭,不過,這五十年來都維持著和平的關系。兩國交換使節,藉著船隊和商隊進行交易,雙方的吟游詩人和技藝團經常往來,達爾邦內海就成了和平之湖了。

但自去年以來,兩國的和平關系就斷絕了,那是因為馬爾亞姆比帕爾斯更早受到魯西達尼亞的侵略,而無法繼續和帕爾斯的邦交。

在內海的港口雖然有管理稅務和走私、海難救助的港口官員,但現在都撤回葉克巴達那了。而在這期間,帕爾斯也受到了魯西達尼亞的侵略,因此,會在達爾邦內海上行船的只有漁夫了,港口于是顯得常蕭條。

達爾邦內海雖然是個湖,但是水里面卻含有豐富的鹽份。以前帕爾斯和馬爾亞姆兩國曾經一起合作測量過,發現其廣度其人,東西有一百八十法爾桑(約九百公里),南北有一百四十法爾桑(約七百公里)。也有潮汐的漲落。對附近的居民來說,這個湖和真正的海並沒有什麼不同。不但如此,到南部旅行看過真正的海的戴拉姆的居民還說:

“啊!南部也有相當大的湖呢!雖然和達爾邦內海比較起來顯得很不夠看。”

這是南部的人們在取笑戴拉姆人無知的時候拿出來說的話。然而,以戴拉姆人的立場來看,他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被南部的人訕笑。

不管怎麼說,這個時候出現在戴拉姆內海岸的是馬爾亞姆的軍船。除了三根帆柱之外,還有一百二十枝槳。船頭飾有他們所崇敬的海神像,然而海神像的身上卻刺著一枝大箭,帆的一部分也燒焦了。那是戰爭的跡痕。

在漁夫們的凝視下,一艘小船從軍船的側舷被放了下來。雖說是小船,卻也足足可以搭乘二十人左右。在讓水手們將船劃靠岸邊之後,一個穿著光彩耀目甲的中年騎士用帕爾斯語大聲呼叫:

“我們要見身份合的人。我們是從魯西達尼亞人手中逃出來的馬爾亞姆人。有沒有領主或地方長官之類的人在場?”

他的意思是不和你們這些身份卑微的人談。漁夫們雖然有些微的不愉快,不過仍然帶著困惑的表情回答道:

“喂,你想干什麼?”

“如果那爾撒斯大人在的話,他就可以指示我們該怎麼做了。”

“哎呀,那爾撒斯大人被逼出了王宮之後,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戴拉姆在三年前為止都是一個叫那爾撒斯的諸侯的領地,然而,年輕的領主被國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從宮廷中逐出之後便隱居了起來。之後,戴拉姆就成了國王的直轄領地,但是,在這個地方,舊領主那爾撒斯比國王有人緣。

“是啊,那爾撒斯大人好像想當個畫家,不過,事情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希望他不要橫死于哪個地方了。”

“他頭腦又好,又有學問,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

“不過,他身邊還有個耶拉姆啊!”

“是呀!耶拉姆是個好孩子,應該不會讓那爾撒斯大人餓死的。”

這些人雖然肆無忌憚地談論著舊領主的事,但是在笑語當中卻仍對他敬愛有加。總而言之,既然那爾撒斯不在,就無法借重他的智慧了。現在他們得用自己的頭腦去下判斷了。

“啊,還是先去向官員報備吧!”

好不容易他們想起了從王都派來的官員。這個時候應該是勞動官員的時候了。

“那麼,誰去通知他們吧!他們只是一些會逞威風的懶人罷了。現在一定還在睡覺。不過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去把他們叫起來吧。”

戴拉姆地方的官員們在接到漁夫們的通知之後,匆匆忙忙尋向內海海邊。

帕爾斯的國土非常遼闊,制壓住葉克巴達那的魯西達尼亞軍對此地也是鞭長莫及。雖然曾幾次派遺偵察隊前來四處放火,但是也僅止于此,並沒有真正的掠奪或虐殺人民,所以漁夫們才能悠閑地喝茶聊天。

馬爾亞姆人熱心地和來的官員們說話。

“魯西達尼亞人應該是馬爾亞姆和帕爾斯的共同敵人。我們應該同心協力打倒可惡的侵略者,讓世界重回正義的抱。”

“啊,這是一件好事。”

這樣的回答似乎太過敷衍了,然而,對這些地方官員來說,問題似乎是太大了。

戴拉姆的北方和西方是內海,其他兩個方位為山所環繞,是一個在地理上獨立性高的區域。吹指過內海的風帶來了豐沛的雨量,土地為肥沃,作物收獲頗豐,居民也可以從內海中取得魚和鹽。即使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也可以過著沃的日子,所以,這里的人們在性格上並沒有什麼特性。

“啊,焦急也沒有用。先觀察一陣子再做打算吧!”

連官員也有這樣的習性,從上到下的人都在等著山的那一邊產生變化。

這平衡的生活終于被破壞了。這個時候,在塔樓上監視著南方山脈的士兵敲打著鍾向同伴們示警。

“是魯西達尼亞人!魯西達尼亞騎兵來襲了!”

監視的士兵發出的聲音近乎悲鳴。他原想一邊叫著一邊從塔樓上跑下來,然而,十幾枝箭朝著他飛射而來,其中一枝射穿了他的喉嚨。士兵高舉著雙手,頭下腳上地朝著地上墜落下來。

(二)

入侵戴拉姆地區的是魯西達尼亞的大貴族魯特魯德侯爵的下屬,其中目的是偵察及掠奪。自從亞爾斯蘭揭竿而起之後,吉斯卡爾就強化了全軍的統治,但是,這一隊人馬趁著空檔朝戴拉姆地區來了。

他們從俯視內海岸的懸崖上遠遠地看到了馬爾亞姆的船。

“什麼?那不是馬爾亞姆的船嗎?竟然會在這里看到令人念的身影哪!”

魯西達尼亞軍隊長的聲音中隱含著和嘲諷。馬爾亞姆已經被征服了,反魯西達尼亞人勢力也潰不成軍了。為數僅一艘的馬爾亞姆船出現在帕爾斯的內海岸一定是流亡的殘存者,沒有什麼好怕的。

魯西達尼亞軍一共有三百名騎兵。他們之所以會這麼強悍是因為已經事先探知了戴拉姆的內情,知道這個地方並沒有帕爾斯軍在。在花了半天的時間到達內海岸之後,他們立刻就露出了凶暴的獠牙。

“燒啊!把一切都燒光,把所有的人都殺死!教徒當然不能放過,而那些原為依亞爾達波特神的信徒,卻違背神的旨意教徒勾結的人更是罪無可赦!”

在命令還沒有下達之前,魯西達尼亞兵就喊聲震天,加速前進了。對戴拉姆的人民而言,惡夢才剛剛開始。

魯西達尼亞兵跑進村子里,開始虐殺想要逃命的人們。老人的背部被槍刺穿了,女人的脖子被劍穿過。鮮血四處噴散,慘叫聲不絕于耳,而這些都使得入侵者更為興奮。哭叫著的嬰兒身被丟到半空去,在落下來的那一刻就被槍一穿而過。這是魯西達尼亞士兵對“靈魂賣給惡魔的教徒們”的作法。違背他們的神的人,無論受到多麼殘虐的對待都是無所謂的。每一戶人家都被放火燒,被火逼出來的人則在門口就被迎面而來的箭給射倒了。

陶醉于血腥暴力的魯西達尼亞人的狂笑聲在他們發現一個騎士悠然地漫步于街道上時戛然而止。騎士雖然沒有穿甲,但是掛在他腰間那把又長又大的劍卻攫住了魯西達尼亞人的眼光。

這個旅人的年紀大概在三十歲左右吧?有著強健的格,烏黑的頭發如果再長長一點的話,看來就一定像是獅子的鬃毛。悠閑的笑容掛在他那粗獷而尖銳的臉上。而他的左眼呈一字形,已經不能使用了。

他就是前帕爾斯的萬騎長克巴多。自稱是“單眼獅子”,不過,他的外號“吹牛克巴多”卻更廣為人知。不管怎麼說,現在的他是一個沒有主君也沒有地位的流浪漢。

先前透過老朋友沙姆的介紹,他有了追隨席爾梅斯的會,但是,他席爾梅斯合不來。因此,他便想前往東方國境結集兵力中的亞爾斯蘭王子處看看,然而,也沒有任何保證說他跟亞爾斯蘭就合得來。他是打算先見過面再說。

本來,他是朝著西方前進的,卻走錯了路,走到西北來了;一方面是原本他對這附近的地理就不是很清楚,另一方面是因為街道標志都被魯西達尼亞軍破壞了。當他發現走錯了路時已經進入了戴拉姆地區的領域,要回到正的路上必須要越過兩座山才行。這實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可是山上是沒有什麼好酒、好女人的,所以他想,一切事情都等他找到好酒或遇到好女人之後再做打算。于是,他騎著馬來到了戴拉姆的街上了。

魯西達尼亞騎士們擋住了旅人的去路。

克巴多的臉上沒有一絲恐懼或不安,倒是他那只剩一只的眼睛中閃著愉快的光芒看著魯西達尼亞的騎士們。

“你是什麼人?要到哪里去?”

魯西達尼亞騎士們以充滿血絲的眼睛詰問他,這原本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不管是克巴多的相貌,或是他腰間的大劍,再怎麼說也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農夫或商人。

“哼,這個地方好像是被神明所遺棄了。”

克巴多喃喃說道。在他面前的不是美女而是粗暴的男人們,不是美酒而充滿腥味的鮮血。既然如此,他也不在意。克巴多快活地用帕爾斯語地著魯西達尼亞騎士們大放厥詞。而就在他說完話的同時,大劍已經出了他的劍鞘。

劍光一閃,魯西達尼亞騎兵的首級噴著血開了身。這一擊之凌厲讓其他的魯西達尼亞騎兵不禁為之大為失色。

而加害者的聲音卻還是那麼悠然自得。

“昨天晚上沒睡好覺,連一向敦厚的人也覺得心情很差哪!對你們來說,這是你們整個生命中最後一次的惡運。”

克巴多的帕爾斯語在魯西達尼亞人的耳里是一知半解,可是他的意思已經透過他的行動明朗化了。這個男人想拒絕神的使徒魯西達尼亞騎兵。

劍和盾、甲和人激烈地碰撞,鮮血和慘叫聲形成了一道水柱敲打著地面。獨眼的帕爾斯人對魯西達尼亞人而言無是個災厄。大劍化為風的一部分,以人的速度襲向敵人,仿佛割草似地砍倒對手,幾匹馬頓時失去了騎手,發出嘶鳴逃了開來。

幾件事就在這時候同時發生了。由于克巴多的豪勇,魯西達尼亞騎兵人數不斷減少。在遠處看到這個血腥的場面,五、六個魯西達尼亞騎兵便想前來幫助同伴。他們人在山丘上,由于前方有懸崖,無法直線跑下。于是,他們調轉馬頭,跑下緩緩的斜坡,想迂回繞過街道前往同伴之處。而當他們來到街道上時,和一個騎著有白色鬃毛的旅人碰個正著。是一個在紅發上包著黑布的十八、九歲的年輕人。

“閃開!小子!”

魯西達尼亞語的怒吼聲似乎比話中的意思更使年輕人心頭冒火。他無言地拿起掛在腰間的大山羊的角笛,往前一揮,剛好就打在正想從他身旁跑過去的騎兵臉上。

被角笛這麼一打,頓時鼻柱斷裂粉碎的魯西達尼亞騎兵發出了短促尖銳的慘叫聲,從鞍上摔了下來。失去騎手的馬並沒有放慢速度,仍然快速地從年輕人的身旁跑過。

“你干什麼?可惡!”

其他的魯西達尼亞騎兵常激動。他們仗著人多,揮起了白刃逼向年輕人。

敏的年輕人不待敵人包圍過來便快速地一拉繩,轉過馬頭跑了起來。他並不是逃跑,而他的動民很快就明朗化了。猛然追上來揮下白刃的魯西達尼亞士兵,看到了從年輕人的劍鞘揮出的閃光由下往上襲了過來。

魯西達尼亞騎兵從胸口到左肩挨了一刀,噴起了血霧往後仰倒。當他卷起血花和悲鳴跌落地面時,一個逃命的同伴的馬蹄逼近了。原本那是在克巴多一陣斬殺之後,喪失了戰意逃出來的魯西達尼亞騎兵。

混亂卷起了旋渦。而當混亂平息時,留在現場的只有強烈的血腥味,以及十個死了的魯西達尼亞人和兩個活著的帕爾斯人。

(三)

“我叫克巴多,你呢?”

“梅魯連。”

年輕人簡短地回答了先自報名字的克巴多,可能是不想有什麼交際吧?可是,畢竟他的身份已經清楚了。

“我是軸德族的族長赫魯達休的兒子。”

“哦,軸德族啊?”

軸德族是威勢橫帕爾斯中部和南部,靠剽盜為生的一族。克巴多當然知道他們。

“那麼,你在這地方干什麼?”

“找我妹妹。找不到妹妹,我就不回故鄉。”

去年秋末,軸德族族長赫魯達休帶著女兒亞爾佛莉德進行掠奪,可是,在過了約定的日子之後,他們仍然沒有回來。只帶著幾個部下出去搜索的梅魯連,在旅程的第二天發現了父親和族人的尸。然而,梅魯連就是找不到亞爾佛莉德的遺。將父親的遺運回族里的梅魯連面對了選出下一任族長的問題。

“那麼,你當族長不就沒事了嗎?”

“不行。父親留下過遺言,亞爾佛莉德,也就是我的妹妹的夫婿將是下一任的族長。”

“為什麼無視于你這個男孩子的存在呢?”

“因為父親不喜歡我。”

“因為你不可愛嗎?”

原本是開玩笑的,然而,克巴多這一句話卻仿佛在梅魯連胸口刺了一劍般。梅魯連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緊緊地抿著嘴唇,表情看來就像是因為心中的不滿已達到飽和狀態而要爆發一樣。只見他嘴角下垂,中央部分翹起,仍然一副頗具危險的表情。原本顯得秀麗無比的臉龐因為這個表情變化更加深了人們對他的印象。

梅魯連曾好幾次被酒醉的父親毆打。妹妹亞爾佛莉德看不過去,從中阻攔,于是便和哥哥一起被父親用一只手打得無完膚。

清醒之後,赫魯達休會為自己毆打女兒一事感到後悔,但是,對于毆打獨生子一事他卻從不感到愧疚。他雖然承認梅魯連智勇雙全,但是卻也公開宣稱梅魯連沒有人望所以不能成為族長。

由于這的原因,在父親死後,梅魯連必須把妹妹亞爾佛莉德帶回故鄉,否則就得帶回妹妹已經死亡的證。就算他可以成為族長,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當梅魯連的事情較為明朗化的時候,這兩個旅人發現有一團人徒步接近上來。一瞬間,他們都想拔起剛剛收進劍鞘的劍,不過,很快地他們就解除了緊張的戒備。來者是被他們所救的那些人。帕爾斯人和馬爾亞姆人混雜在一起,有人用帶著戴拉姆口音的帕爾斯語,有人用帶著馬爾亞姆口音的帕爾斯語交談著。

其中有一個中年的馬爾亞姆騎士,臉的下半部留著黑色的胡須,身形削瘦,他用鄭重的帕爾斯語邀請兩位旅人到自己船上去。

原本既不是舊識,也不是同行者的兩個帕爾斯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來到了達爾邦內海的海岸。這時,一艘小船從馬爾亞姆的軍船下來,剛好抵達了岸邊。一個盛裝的馬爾亞姆女人迎接他們兩人。

這個女人大概已經超過六十歲了吧?頭發都白了,但是,肌肉還很結實,皮膚也還有光澤,背脊仍然挺得很直,看來似乎是一個充滿精力和智慧的人。

“很高興看到兩位勇猛的帕爾斯騎士。”

“你是?”

“我是馬爾亞姆王宮里的女官長,我叫喬邦娜。”

以她的勢來看,就算說自己是女王相信也沒有人會疑。原本她就是個有著不俗威嚴的老婦人,而且她又精通帕爾斯語。不禁讓人疑她不只單單是女官長,應該還有更高的地位才對。

“那麼,女官長有什麼貴事呢?”

“我想請兩位幫忙。”

就在正想開口問幫什麼忙的時候,帶克巴多他們前來的那個中年騎士問道:

“以前殺了不少的敵人了吧?”

“是的,殺了一百頭獅子、一千個人、三十條龍。”

正經八百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克巴多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又加上了一句。

“昨天晚上又殺了十只。”

“龍嗎?”

“不,因為睡在沼澤邊,蚊子出奇的多。”

克巴多臉上浮起一抹輕侮人的笑容。馬爾亞姆騎士似乎發現到自己被嘲弄了,帶著一股怒意正想說什麼,女官長喬邦那制止了他們並向克巴多問道:

“既然經過那麼富于變化的人生,現在的生活一定讓你覺得很無聊吧?”

“什麼?也不是這樣的。只要有好喝的酒、漂亮的女人、該殺的敵人,活著就不會無聊。”

當克巴多和馬爾亞姆人交談的時候,梅魯連帶著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看著遠方,拒絕任何談話。

女官長開始說明事情的經過。

原本馬爾亞姆和魯西達尼亞一樣是信奉依亞爾達波特教的國家。在同樣唯一的真神底下,馬爾亞姆和魯西達尼亞應該是平等的同胞才對。然而,依亞爾達波特教又分為幾個宗派,而魯西達尼亞的“西方教會”和馬爾亞姆的“東方教會”持續對立了四百多年。

盡管處于對立的局面,以前也都僅止于爭論和彼此中傷而已;雙方關系雖然不佳,但仍然有外交和貿易的往來。然而,兩年前兩國的關系出現了一個非常巨大的變化。

突然攻破國境的魯西達尼亞軍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就控制了馬爾亞姆全國。以吉斯卡爾周全的准備和秀的實行力這不是不可能的。馬爾亞姆的國王尼可拉歐斯四世是一個沒有上過戰場、光會逃命的懦弱男人。國王和王妃耶蕾諾雅被軟禁在王宮內,他們只求保全自己的性命,在投降書上簽了名。

然而,魯西達尼亞人破壞了約定。受最強硬派的大主教波坦唆使的堂騎士團在某天夜里包圍了馬爾亞姆的王宮,堵住了所有的出口,放火燒了王宮。

“神要這麼做,就沒有轉寰的余地。”

這是波坦最擅長的論調。馬爾亞姆王的生死就完全憑神的旨意了。如果神願給予馬爾亞姆國王恩寵,就一定會有奇跡出現而使尼可拉歐斯夫妻得救的。

奇跡當然沒有性。馬爾亞姆國王和王妃被發現時已經成了兩具焦黑的尸了。

魯西達尼亞王弟吉斯卡爾憤怒不已。他並不是同情懦弱的馬爾亞姆國王,而是一個宗教指導者如果恣意破壞政治的最高責任者的約定的話,今後有哪一個國家會相信魯西達尼亞的外交呢?

在吉斯卡爾和波坦爭執期間,國王夫妻的長女米莉姿內親王和次女伊莉娜內親王在幾個部屬的保護下趁逃脫了,逃進了位于達爾邦內海的亞克雷亞城里。

“在這兩年間,我們一直都躲在那座城里和魯西達尼亞侵略者作戰。”

城的東方是海,西方是毒蛇息的沼澤地,北方則是斷崖,能夠展開軍勢的只有南方了。順應著自然條件,城壁也特意加高了南方的高度。城門有兩道,而且在通過了這兩道門之後,還有一道門。攻入了為高牆所圍繞的廣場的敵人既無法直接攻進城內,也無法一下子就退出城門,這時守軍就可以從城壁上射箭攻擊了。

兩年後,魯西達尼亞軍好不容易才攻陷了這座城,而且也不是靠軍事攻擊的力量落城的。

他們和城內不的某些人串通,約定“如果從城內為魯西達尼亞人開門,將來一定可以保存性命,同時還可以獲得地位和財產”。

經過兩年的堅守城池,力一定大受影響。背叛者在某天夜里和圍城的魯西達尼亞人串通,在城內各處放了火。在一陣混亂和流血之後,姐姐米莉姿讓妹妹伊莉娜乘著船逃了那座城,自己則從塔上一躍而下**。

“我們在持續航行了五天之後,終于到了這個地方。可是,魯西達尼亞人的魔掌也伸到了這里。我希望你們能夠幫助可的伊莉娜內親王,把魯西達尼亞人殺光。”

(四)

面對對方要求拯救馬爾亞姆公主一事,克巴多並沒有很爽快地答應。

“喲喲,不但有想要國的帕爾斯王子,沒想到還有想再建馬爾亞姆的公主。”

克巴多略帶嘲諷地在心中忖道。

“這陣子這個世界上似乎跑出了一大堆想要重新建國的王子和公主哪!如果魯西達尼亞滅亡了,下一次一定又會跑出想要興魯西達尼亞的王子。”

克巴多這個男人很奇妙地似乎能看到事物的本質。從大局上看來,以前帕爾斯和馬爾亞姆也曾經滅過別人的國家,殺掉別人的國王。這是因果循環。

盡管如此,讓無法無天的侵略者魯西達尼亞人四處橫行卻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魯西達尼亞人要在魯西達尼亞境內橫行那是他們的事,可是,這里是帕爾斯。就算有許多缺點存在,也應該由帕爾斯人自己來改革,而不是由魯西達尼亞人用流血的方式來進行。

不管怎麼說,現在也不能就此拒絕馬爾亞姆人的要求。戴拉姆地方的民眾要打倒眼前的敵人也需要有外力幫助。

克巴多雖然無意就悍然拒絕,但是,他也沒有義務毫不考慮地就答應對方的請求。

“位高權重的馬爾亞姆內親王殿下是怎麼想的呢?我想從殿下口中聽到她頒下打倒魯西達尼亞人的旨意。”

克巴多的獨眼投向軍船,馬爾亞姆的女官長和騎士不禁聞言對望了一下。

帷幕向左右拉開的時候,光線就射進了船艙內。伊莉娜內親王就坐在鋪著天鵝絨的豪華座椅上迎接兩個帕爾斯人。

內親王的臉上罩著一層深色的面紗,香料的香味從以淡紅色為基調的絹服飄散了出來。

“王族們都不能以原來的面目見人嗎?”

克巴多想起了前些日子碰過面又分手的席爾梅斯王子,他總是戴著銀色的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這時,一個澄明、清澈的聲音從面紗後面傳了出來。說的是完全不帶馬爾亞姆口音的正統帕爾斯語。

“我聽說帕爾斯的將領豪勇,而士兵們強悍。是不是可以把你們的力量借給我呢?”

“光是強悍並不能有什麼助益。”

克巴多的回答並沒有半點客套的意味。對自己的強悍有自信和仗著強悍而不圖努力是兩碼子事。半年前在亞特羅帕提尼的敗戰不僅讓克巴多了解到這一點,也讓所有的帕爾斯軍都面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帕爾斯和魯西達尼亞的戰役固然錯在侵略的魯西達尼亞,但是,敗戰的帕爾斯的大意輕敵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在友邦馬爾亞姆無故遭受侵略時,帕爾斯就該有所警惕而及早做准備了。

“啊,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有用了。”

克巴多改變了話題。在這里和魯西達尼亞士兵交戰是無可奈何的事。雖然原本他就喜歡打仗。可是,既然是賭上生命的工作,要求相對的報酬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

“啊,以後的事不曉得會怎麼演變,不過,就先幫你們撲滅眼前的火勢。但是,在這個時候,滅火的水也不是免費的。”

“你是說要報酬嗎?”

克巴多微笑地承接了馬爾亞姆騎士那近似責難的眼光。

“幫助窮人的時候可以將不具形式的善意當作謝禮。但是,不收有錢人的報酬反而是一失禮吧?”

“為什麼說我們是有錢人呢**?”

“我可沒有見過穿著絹服的窮人哪!”

梅魯連第一次在這個時候插了嘴。在這之前,盡管是在軍船內,他卻以不友善的眼光環視著具馬爾亞姆風格而裝飾得為豪華的船艙內的一切。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女人為了養育幼子或者為了救生了重病的雙親而賣身。如果面對的是這樣的女人,就算她不求我,我也會幫她。但是,明明有錢卻又吝于給人報酬的人,我也沒有義務要幫忙。”

隔著面紗承受了梅魯連這麼尖銳的話語,公主也無言以對了。

“我之所以不喜歡那些達官貴人及淑女們,是因為他們老是覺得讓他人侍奉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士兵戰死也是理所當然的,農民納稅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享受奢華也是理所當然的。”

梅魯連用長靴的鞋底踢著地板。

“而且他們認為奴隸和自由民受苦受難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王族和貴族受苦受難卻是可的。漠然地看著奴隸餓死的人只把食物給那些失去國家而挨餓受凍的王子們。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幫助那些棄民眾于不顧,只帶著財寶逃跑的人呢?”

“你說夠了吧?”

克巴多沉穩地問道,梅魯連停了下來不說話了。這一瞬間的沉寂由馬爾亞姆的女官長喬邦那打破了。她提出了報酬的具方案,並以此進行交涉。

“好吧!契約成立了。在偉大的契約神密斯拉的神名之下。”

“在依亞爾達波特神的神名之下。”

帕爾斯的騎士和馬爾亞姆的女官長正經八百地認了契約,雖然彼此內心都對對方的神能有多少程度的信賴感到疑。

(五)

克巴多預測魯西達尼亞人會等待黑夜的來臨然後發動突襲。魯西達尼亞人還有二百八十騎的戰力,而克巴多這邊卻只增加了兩名。被跑了一次,他們不可能就這樣厚著臉皮撤退的。

“為了讓民眾的信心產生動搖,也為了讓自己能定目標,他們一定會放火的。因為他們對這邊的地理環境沒有信心,所以一定會從街道前來。就是這樣。”

對克巴多而言,這是他自亞特羅帕提尼敗戰之後的第一次作戰。那個時候,克巴多率領著一萬名精銳的騎兵。而現在,他手邊只有馬爾亞姆的殘兵敗將和戴拉姆地方的農民、漁夫和小官員,合起來也不過三百人。

“這樣才好玩哪!”

克巴多一邊思索著,一邊將原本和戰爭無緣的人們配置在各處,下達指示。眼看著自己的妻子被殺的男人們燃著熊熊的仇心,戰意正旺。如果他們能嚴守克巴多的指示,或許比久經戰場的士兵們更靠得住也說不定。

頭上卷著黑布的梅魯連在連接懸崖到內海海岸的街道上築起了用木材編成的柵欄,在柵欄前面倒上魚油,同時在上面撒上自己做的黑藥。

那是軸德族在襲擊大規模的商隊時所用的武器,將油脂和硝石、硫磺、木炭,另外再加上三之多的秘藥調合一在起。這個配方會產生爆裂的聲音。如果和魚油配在一起的話,應該可以發揮大的威力的。或許是對馬爾亞姆的公主發泄完了怒和不滿吧?他只是默默在做著自己的工作。

當一彎弦月升至夜空正中時,黑暗中響起了馬蹄聲。魯西達尼亞騎兵們的反擊開始了。

近三百匹的馬蹄重擊著地面逼近了。聲響之大似乎震撼著人們的腹部。然而,對曾經擁有一萬名騎兵的萬騎長而言,感覺上只像是一道微風拂過。

在黑暗中,幾道小光點燃了。火箭撕裂夜凌空飛射。火箭纏卷著樹枝和木材,閃著紅色和黃色的火焰,迫近的魯西達尼亞騎兵的甲反射出火影,黑暗中浮現出令人不愉快的光景。就在這一瞬間,梅魯連所發射的火箭刺進了地面。

狀況完全改變了。火勢引發了火藥和魚油,形成了令人眼花了亂的火幕,阻在突進的魯西達尼亞騎士們的眼前。

“哇**!”

“啊,這是**!”

馬兒因為受而狂亂,騎手被甩到地上。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爆裂的響聲麻了人們的耳朵。馬兒們更是慌地嘶鳴,騎手們根本無法制止它們。

“散開!”

一個像是隊長的騎士大叫。僥幸得以不致落馬的騎兵們聽從他的命令,把馬首朝著左右方調轉。這個時候,幾個落馬的騎士很可地就成了同伴馬蹄下的冤死鬼。

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魯西達尼亞騎兵靠著稀微的月光跑向另一條路,想繞到教徒背後去。

然而,克巴多和梅魯連所設計的陷阱有兩層、三層的造。迂回奔馳在夜路上的馬兒突然傾倒了。原來繩子就橫在道路上。騎兵產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阻力而從馬鞍上被甩了出去,凌空飛過摔落在地上。當他們忍著痛楚和甲的重,一邊呻吟一邊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卻又被用來魚的魚給罩住了。

有些被罩住卻仍然想掙脫出來的魯西達尼亞士兵頭上又被澆下了有血腥味的液——魚油。當他們想逃脫出的時候,火箭發射出來了。魚油引起了火勢,熊熊地燃燒著。

慘叫聲此起彼落,化為火團的魯西達尼亞士兵的身在路上彈跳著。說起來這實在是個很殘酷的戰法,可是,在大白天里,眼看著妻子被虐殺的戴拉姆居民卻毫不留情。他們手上揮著棍棒跑了過來,不斷地毆打著成了火團的魯西達尼亞士兵,一直到他們動也不動為止。

在另一條路上的魯西達尼亞兵發現有發光的東西從樹上落下來,但是,這些東西也只是粘在他們身上而已,所以他們也不在意,繼續往前奔跑。他們看見前方有一個騎士擋在路上,是一個身穿馬爾亞姆風甲的獨眼男子。當然就是克巴多了。

因道路狹窄之故,魯西達尼亞騎兵無法繞過克巴多的兩側,于是他們只能和獨眼的男子從正面做一對一的戰斗。

“教徒!現在你要為那些賣弄小聰明的舉動付出代了!”

第一個騎兵挺起了長槍往前突進。克巴多輕輕松松地就避過了這一槍,隨即在逼近至近距的魯西達尼亞騎兵脖子上狠狠地橫向砍了一刀。頓時響起了一個樣的聲音,首級飛了起來,甲包著的胴發出了重重的撞擊聲倒在地上。這個時候,第二個騎兵從右肩到左腋下已經被砍裂了。

克巴多垂直地揮下大劍、水平地砍殺、斜向狙擊,而這些邊疆的動作都以大量人血做為裝飾。交互重擊的劍的響聲在克巴多的耳邊響著。不久之後,慘叫聲再度響起,其他的騎兵丟下了隊長,開始逃命。

被丟下來的魯西達尼亞騎兵隊長也是個有名有姓的人,當他迎擊克巴多的時候,動作一點也不慌亂。或許是為了讓同伴逃跑吧?他只好挺身而出,讓自己暴露在克巴多的大劍下。經過十幾回合,刀刃不斷發出尖銳的碰撞聲,火花四處飛濺。然而,基本上在力量方面就相差甚大,不久,血從隊長被砍殺的頸部噴射而出,人也跟著落地了。

“真是可啊!技藝不如勇來得落實。”

對著地上的尸丟下這一句話,克巴多踢了一下馬腹,開始追逐逃跑的敵人。

夜色仍然一樣濃,然而,逃跑的魯西達尼亞騎兵的甲上吸附著夜光蟲,根本不需要擔心會追丟。一共有六個人,這是敵人僅剩的數目。

被追的六個人和追人的一個人奔過拿著長槍和棍棒、坐在路邊的戴拉姆人身旁。

克巴多大吼。

“不要讓他們跑了!追啊!”

如果被跑掉了一個人,這里的情形就會被魯西達尼亞軍的中樞部知道。要是把他們都殺掉了,魯西達尼亞軍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算要訂定策略,那也要花上相當多的時間。戴拉姆地區的人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做防禦的工作,或許也可以向亞爾斯蘭王子的軍隊求援了。

不能讓魯西達尼亞士兵逃了。這一點戴拉姆的人們也曉得,可是,原本就不習慣于作戰的他們已經用盡了力和力,只能癱坐在地上了。

不得已,克巴多只好單槍匹馬追上去。

追。

追近。

追至。

追過。

凌厲的一刀將魯西達尼亞士兵的頸部砍成兩半,噴出的血乘著風勢形成了一道紅色的奔流穿過夜。

又一刀,砍落了另一名騎兵。魯西達尼亞兵已經沒有反擊的意念了。他們只是瘋狂地、沒命地奔逃。距已經拉邢的其他四個騎兵似乎無法在短時間內追上,現在只有使用弓箭了。

能當上一個萬騎長的話,在劍、槍、弓各武藝都有超群的造詣。然而,若水准高到一個程度,那自然就有最擅長的和比較遜色之別了。而克巴多就比較不善于使用弓箭。當然也不至于說是手法低劣。在實戰中他也不比別人差,他射出的弓箭足以穿透敵兵的身。

仿佛要證明自己的厲害似的,克巴多先射出了兩枝箭射落了兩個魯西達尼亞騎兵。第三枝箭微微地偏掉了,然而,第四枝箭又射落了第三個人。

這時候,最後一個人已經脫了弓箭的射程了。克巴多咋咋舌放下了弓,他覺悟到將要有一段漫長的追逐。正要鼓動馬匹往前追時,一團風也似的東西飛了出來克巴多並行。

在弓弦的聲音消失之前,身影已成一個黑點的魯西達尼亞騎士從鞍上倒栽蔥似地落了下來。在旁觀看著的克巴多看著帶著一張不和悅表情的臉的年輕人放下手中的弓。

“真是好功夫啊!”

克巴多這麼一誇獎,軸德族的年輕人一樣帶著不高興的表情回答。

“我自負為帕爾斯第二弓箭名手。”

“那麼誰是第一呢?”

“我還沒有碰上,不過,我想有一天會在某個地方遇上比我更行的人。”

真是個有趣的家伙啊!克巴多沒想到自己,在心中這樣評量著對方。如果光就弓箭技術來講,這個年輕人應該也可以當個萬騎長吧?

突然,梅魯連拔起了劍刺了出去。原來是一個倒在地上的魯西達尼亞騎兵還沒有完全斷,想對梅魯連進行報性的一擊。

“我是軸德族的梅魯連。如果你死得不甘心,盡管化成厲鬼來找我好了。”

甩落刀上的血跡,梅魯連狠毒地丟下這句話。這句話無疑是這場充滿血腥戰斗的句點。

(六)

魯西達尼亞騎兵從戴拉姆被一掃而光,戴拉姆也暫時恢了平靜。在大方地接受了戴拉姆人純樸的謝詞及酒壺之後,克巴多現在要求馬爾亞姆履行契約。由于他實把魯西達尼亞騎兵都消滅掉了,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女官長一開始還佯裝不知。

“啊,什麼事啊?因為太忙了,又遇上了這事,我常常會忘了事情的。”

“狡猾的老太婆。就是我們約定的謝禮啊!如果你忘了,我倒不介意提醒一下。”

“啊!如果在處理完魯西達尼亞人之後自己也戰死的話,那就是最理想的發展了。”

“我沒有理由要為老婆婆的理想殉死。請立即履行你的約定吧!”

于是,克巴多拿到了五百枚馬爾亞姆金幣和三層的豪華青玉首飾,然而,梅魯連就不同了。

“我不收受助者的謝禮。軸德族的規矩是要以搶奪的方式。”

所以他什麼也沒有拿。軸德族似乎把這個世間的人分為幫助的對象和毆打掠奪的對象兩,或許他在作戰前痛罵身份高的人之事亦此有關吧?

黎明將至。一道似細劍般的白光在內海的水平線上浮起。當克巴多收受了謝禮正要下船時,一個年輕的女官叫住了他。原來伊莉娜公主正在船艙內等著。將獨眼的帕爾斯人迎上船之後,伊莉娜公主開始喃喃地說道:

“我有事要請教你。如果你願意回答,我將不感激。”

克巴多心想,大概就是那事吧?他喜歡女人,而女人也喜歡他,但是,他可從嚴沒有想過會受到公主或王妃之類的女性所傾慕。

“我聽說你是帕爾斯王國的將軍,那麼,你應該很清楚王宮里面的事羅?”

“多多少少吧!”

克巴多的回答很簡。對克巴多而言,充滿豪奢、壯麗及虛飾、浪費的王宮讓他覺得很不舒服。若非有重要的事情,他是盡可能不去接近那地方。

“那麼,你應該認識席爾梅斯王子吧?”

什麼?剛剛這個公主提到了誰的名字啊?即使豪膽如克巴多也因為事出突然而大感訝,他回視公主的臉。

“你所說的席爾梅斯王子就是先王歐斯洛耶斯陛下的兒子嗎?”

“你果然認識。嗯,就是那個父親被殘暴無道的安德拉寇拉斯殺死的王子,帕爾斯真正的國王。”

克巴多無從回答,他又回視著被面紗罩住著的公主自豪有臉龐。

“內親王殿下,你為什麼要問席爾梅斯王子的事呢?”

“因為對我而言,他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說完話,伊莉娜內親王把手伸向面紗,慢慢地拿下面紗。馬爾亞姆公主的臉第一次出現在克巴多眼前。他有著太過白皙的皮膚、纖麗的臉龐和古銅色的頭發,至于瞳孔的顏色則不清楚。公主的兩只眼睛緊緊地閉著,或許是發現到克巴多的反應吧?公主靜靜地問道:

“女官長沒有告訴你我的眼睛看不見嗎?”

“沒有,我是第一次聽說。”

果然是一個狡猾的老太婆哪!克巴多不禁在內心咒罵女官長。

“那麼,你並沒有看過席爾梅斯殿下的臉羅?”

“我知道席爾梅斯殿下的臉受了嚴重的燒傷。可是,我是一個瞎眼的人,什麼樣的臉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原來席爾梅斯王子的銀色面具是為子隱藏火傷的。克巴多終于了解了。可是,如果他真的恢了正統的王位,難道以後也要一直戴著面具嗎?

“克巴多卿,我在十年前遇到席爾梅斯王子之後,心中就只有他一個人了。我想見他,請你幫幫我的忙。”

“你知道席爾梅斯王子的為人嗎?”

“他是一個個性激烈的人。可是,對我是很溫柔的。這樣就夠了。”

伊莉娜公主如此斷言道,克巴多再次無言以對。席爾梅斯雖然是一個仇心強烈的男人,但是對馬爾亞姆年幼而盲目的公主卻沒有做過什麼殘酷的行為。

“可是,很抱歉地問一句,如果你見到了席爾梅斯殿下之後又要如何?我這樣說吧!他是一個執著于帕爾斯王位的人**”

“席爾梅斯王子不是帕爾斯的正統王位繼承人嗎?如果他不能即王位,那麼,帕爾斯跟魯西達尼亞或馬爾亞姆都一樣了,都成了一個沒有正義也沒有人道的國家了。不是嗎?”

克巴多微微地聳了聳他寬闊的肩膀,不過,公主當然看不到這個動作。

“席爾梅斯王子是這麼想的吧?”

“你有不同的看法嗎?”

“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人。”

為了避免再做深入的討論,克巴多簡短的回答。瞎眼的公主陷入了深思。外人是不合表示太多意見的。

當然,克巴多的想法和她是不一樣的。

雖然我吃牛肉或羊肉,但是那並不是因為牛或羊做了什麼壞事。克巴多這麼想,這個世界,是不能光以片面的正義去劃分的。如果席爾梅斯和伊莉娜再見面而結了婚,大概會生出一個喜好正義的正統王子吧?

克巴多知道席爾梅斯在哪里。他應該在西方的薩普魯城和堂騎士團作戰。可是,要到達那里,伊莉娜內親王必須經過魯西達尼亞軍的占領地。

對克巴多來說,被卷入麻煩事當中是他敬謝不敏的。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最麻煩的事就是別人的愛情。更何況,一方是席爾梅斯王子,而另一方又是馬爾亞姆的公主,跟他們糾纏在一起無是拿著火把在魚油中游泳。

“讓我考慮一下。”

豪放而果斷的克巴多很難得地給了一個模糊的答覆然後席而去了。因為他覺得如果再這樣下去,他終究會答應對方的要求。

從船艙來到甲板上,克巴多遇見了女官長喬邦娜。當她看見克巴多的時候,露出了一個暖昧的笑容。這個細心的老婦人一定知道他和內親王的對話吧?克巴多再度壓抑自己想咋舌的情緒。

正想去時,他才發現梅魯連在喬邦那旁邊正凝視著自己。

“干嘛?有話要跟我說嗎?”

被克巴多這麼一問,梅魯連以一貫不平的表情和不平的聲音說出了出人意料之外的事。

“就把讓公主和席爾梅斯那家伙見面的任務交給我吧!”

“哦**”

克巴多看著軸德族的年輕人。梅魯連雖然想掩飾自己的表情,但是,他年輕的臉頰突然顯得有生,兩眼也不敢直視克巴多。事情很明顯,軸德族的年輕人也被委以和克巴多一樣的請求。

“那你妹妹怎麼辦?不找她可以嗎?”

“妹妹的眼睛可很正常。”

“唔。說得也是。”克巴多沒有說出你一定是愛上公主了吧這句話。梅魯連取代克巴多而接受了這個棘手的任務,若再加以嘲諷或愚弄是會遭密斯拉神的處罰的。他不是千里眼,也不是超人,無從知道殺梅魯連父親的凶手就是席爾梅斯王子。

“那麼,你去好了。每個人都有該回去的家和該走的路。”

說完這句話,克巴多又加上了一句。

“在席爾梅斯王子身旁有一個叫沙姆的男子。他是我的舊識,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見了他之後報出我的名字,他應該就不會對你有任何不利的舉動。”

“你不想見他嗎?”

“是啊**我覺得我和他似乎無法在較好的情況下再見面了。哪,如果你見到了他,就請幫我問候兩句,就說克巴多仍然過著像克巴多的日子。”

克巴多告訴梅魯連席爾梅斯王子大概就在薩普魯城的附近。梅魯連點點頭,眼睛閃著光芒。

“席爾梅斯王子長什麼樣子?”

“不知道。”

“你沒見過他嗎?”

“見是見過,可是沒看到他的臉。”

或許是覺得克巴多的話中隱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意味吧?梅魯連無言地皺皺眉頭,于是克巴多便補充說道:

“你看到會曉得的。因為他總是戴著一個銀色的面具把臉遮起來。“

梅魯連聞言把眉頭皺得更緊。對他來說,疑問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為什麼要這樣?如果沒有什麼壞事的話,堂堂正正地露出臉來有什麼關系呢?我們軸德族在掠奪、放火時,可還是以真面目示人哪!”

“聽說臉受了嚴懲的火傷。”

梅魯連接受了克巴多簡短的說明。

“那還真是可啊!”

梅魯連雖然這樣喃喃說道,不過話中的意思也隱含著男子漢大丈夫何必那麼在意身上的傷之意。克巴多把皮革袋丟給梅魯連,里面包著五百枚的馬爾亞姆金幣。被袋子的重量嚇了一跳的梅魯連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被克巴多以笑容制止了。

“拿著吧!幫助因為荷包太重而不知如何是好的人是盜賊的工作吧?”

于是,在戴拉姆碰面的克巴多和梅魯連按照自己的想法而各奔東西了。這是四月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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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汗血公路 Empty 回復: 第四部 汗血公路

發表 由 Admin 周六 8月 21, 2010 8:10 pm

(一)

五月十日。當季節開始從春天變換到初夏的時候,帕爾斯王太子亞爾斯蘭率領著軍隊開了培沙華爾城。目的地是位于西方,隔了兩百法爾桑(約一千公里)之遙的王都葉克巴達那。

兵數是九萬五千名。騎兵有三萬八千名,步兵有五萬名,運送糧食的輕步兵有七千名。在開培沙華爾城之前,亞爾斯蘭給了步兵自由民的身份,也以銀幣做為他們的薪俸。

第一陣有一萬名騎兵。由特斯、薩拉邦特、伊斯方所指揮。第二陣是達龍的一萬名騎兵。第三陣也就是亞爾斯蘭的本營,有五千名騎兵和一萬五千名步兵。包括那爾撒斯、加斯旺德以及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第四隊是奇斯瓦特的一萬名騎兵。第五隊只有一萬五千名步兵,由一個叫夏加德的將軍所指揮,最後衛第六隊只有步兵兩萬名,由魯哈姆將軍率領。除此之外還有法蘭吉絲指揮的三千名騎兵,這是游擊部隊。

帶領著一萬五千名士兵駐留在培沙華爾城的中書令魯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送王太子出城。

“願帕爾斯的諸神不管日夜、不管作戰或和平都保佑著殿下。”

“城里就拜托你了。因為有你在,我才可以安心地出征。”

那爾撒斯、加斯旺德、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後退了半個馬身跟在王太子後面前進。達龍所率領的一萬名騎兵已經出發了,自從亞特羅帕提尼敗戰以來,這是帕爾斯國內的大陸公路第一次為帕爾斯的大軍所盤踞。

承受著陽光照耀的甲和刀槍就像結了實的稻惠一樣閃著金黃色的光芒,整齊的騎兵隊和馬蹄聲在半空中回蕩著。有個旅人從可以了望公路的山頂上俯視著這個景象。

生命就是一場旅程

死亡亦然

越過時光之河的鳥翼

一揮翅即摧人老**

這是帕爾斯文學中精華的四行詩。不過,這首詩做得並不是很好。哼唱著這首詩的男人很年輕,而且相當美貌,有著紅紫色的頭發,馬鞍上放著豎琴。俯視著大陸公路上朝西前進的帕爾斯軍隊伍,奇夫四處望了望,認了自己行程的准備工作。劍已經磨過了,也准備了三十枝的弓箭了。除此之外,金幣和銀幣也重得讓他有一實在感。

“好,我也有我該做的事情。”

喃喃自語的奇夫拉著馬苦笑著。

“罷了罷了,在這里耍帥也沒有人看啊!”

在地形險惡的岩山小心翼翼地調轉馬頭之後,未來的宮廷樂師開始朝著和亞爾斯蘭軍前進的方向輕快的策馬前進。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幾件事是必須先做的。一進五月,那爾撒斯向亞爾斯蘭報告出兵准備已經結束了。

“我軍現在如同處于滿弓之狀態,請在最近下令出兵。”

帕爾斯軍中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們的糧食可沒豐富到足以讓超過十萬名的士兵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地消耗糧食,而亞爾斯蘭也明白這件事。他聽完那爾撒的報告之後點了點頭,決定在十日下令出兵。

“屬下有話要跟殿下說。不知殿下是否有時間?”

那爾撒斯提出這個要求是在出兵前兩天的夜里,亞爾斯蘭沒有拒絕他。

“是一對一的談話嗎?”

“不,我希望有一些人能出席。”

那爾撒斯選擇出席會議的有五個人。那就是達龍、奇斯瓦特、法蘭吉絲、奇夫以及中書領魯項。當七個人圍坐在王太子房間內的線杉桌前時,加斯旺德就像一只忠實的牧羊犬一樣抱著劍守在門外。

七個人都坐定以後,那爾撒斯立刻就把話題帶入了主題,他甚至連“現在起所談的事情不可外泄”這樣的前提也省略了。這些前提話在那爾撒斯選定參會人選時就已經了結了。

“去年,當亞爾斯蘭殿下來到這個培沙華爾城的時候,有一個戴著奇怪銀色面具的人曾襲擊過殿下。大家當然都還有記憶吧?”

那爾撒斯是專為說給中書令聽的,亞爾斯蘭和其他人應該都不會忘記的。劃破冬季夜風的劍光和反射著銀假面的火把火焰又在亞爾斯蘭的腦海里蘇了。王太子點了點頭,臉上現出了畏懼的表情。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那爾撒斯又若錫席爾梅斯這個名字幾次,但是,在這之前,這個名字尚沒有真正在他的內心深處留下任何印象。亞爾斯蘭整理了自己的思緒之後,反問道:

“那麼,若是換個局勢,他就是取代我王太子地位的人了?”

“是的,如果歐斯洛耶斯五世陛下還健在的話,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爾撒斯**”

達龍出聲制止好友繼續說下去是因為他不忍看見亞爾斯蘭的表情變化,可是,那爾撒斯仍然繼續說道:

“一國無二主。就算再怎麼殘酷,再怎麼冷漠,這是千古不變的鐵則。即使神明也不能推翻這個鐵則。如果王太子殿下成為國王的話,當然就沒有席爾梅斯王子的王冠存在了。”

出席者當中年紀最長的中書令魯項第一次開了口,他深思般地用一只手撫摸著他那茂密的灰色胡須。

“那個自稱是席爾梅斯王子的人是真的王子嗎?該還會是稍微知道當時的情形的人因為野心和私欲的驅使而僭稱王子?”

“哪個時候的事情?”

亞爾斯蘭問道。也就是先王歐斯洛耶斯五世猝死,弟弟安德拉寇拉斯即位的事情。歐斯洛耶斯的死有許多綹,也有人疑是安德拉寇拉斯弑兄稱王。當然,這件事就被當成秘密了,可是,只要是宮廷有關的人多多少少都應該知道一些的。

那爾撒斯于是再次把安德拉寇拉斯王即位前提所發生的事實和流言一一說給亞爾斯蘭聽。只見亞爾斯蘭那原本如晴朗夜空顏色的瞳孔刹時間就像罩上了一層烏云似的,好不容易他才張開他那形狀佳的嘴唇發問:

“父王弑兄稱王**這個傳聞是事實嗎?”

年輕的軍師輕輕地搖了搖頭。

“就是這一點不清楚。知道實情的大概只有安德拉寇拉斯陛下吧?而我可以信的事是席爾梅斯王子相信這個流言是事實,因而憎恨殿下和殿下的父王。而在憎恨之余,遂和魯西達尼亞人聯手,把他國的軍隊引進我國。”

那爾撒斯的聲音其嚴峻,亞爾斯蘭和其他的五個人都沉默不語。

“也就是說,他把王位看得比國民還重要。仇的方式有很多,可是,他卻采用了對國民最不利的方法。”

“我明白了,那爾撒斯。”

亞爾斯蘭蒼白著臉,輕輕地抬起了一只手。

“目前,我必須在堂兄之前和魯西達尼亞軍做個了斷,希望你們可以幫助我。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再和堂兄好好地做了結。”

(二)

黑衣騎士達龍和身為軍師的朋友並肩在回廊上走著,臉上有一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看著帶著佯裝不知情繼續往前走的那爾撒斯,最後終于開了口。

“那爾撒斯,我一向認為你總是深思熟慮的,可是,你對殿下是不是太殘酷了一些?這樣不等于在他肩上又加上了重擔?”

“隱瞞下去比較好嗎?”

那爾撒斯微微地苦笑道。

“我一個背負了這個秘密將近有半年了。如果能不讓殿下知道,我當然也不願意這樣做。可是,達龍,你應該也知道的。就算我再怎麼隱瞞,如果由對方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不就毫無效果了?”

那爾撒斯說得有道理。席爾梅斯一定會公開自己的身份,主張自己有正統的王位繼承權。其突然由“敵人”口中知道這件事,不如趁現在由同伴告知,亞爾斯蘭所受的沖擊會小一點。

“而且,達龍,亞爾斯蘭殿下自己身份也有秘密。相較之下,銀假面的事終歸是別人的事情。如果因為這事就讓自己產生動搖,那麼,他根本就無法承受自己的秘密了。”

那爾撒斯的意思是亞爾斯蘭的出生一定有些秘密存在。達龍雖然點頭稱是,可是,這個帕爾斯第一勇將還是歎了一口。

“縱然如此,但殿下的擔子未免太重了些。他才只有十四歲哪!”

“依我來看,亞爾斯蘭殿下的胸襟比外表看來還寬廣,關于席爾梅斯王子的事他一定可以克服的。他所需要的就是時間。”

“你的看法是不是太樂觀了?”

黑衣騎士毫不顧忌地說著。

“如果亞爾斯蘭殿下打算為父王贖罪而要把王位讓給席爾梅斯王子呢?以殿下的個性來看,這不是不可能的。”

“沒錯。然後,席爾梅斯王子就成了我們的國王了吧?”

席爾梅斯雖然因為仇心切而使得自己的舉動有些狂亂,但是,他並不是沒有一國之王的器量。如果他的仇夢醒了,也許會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君主。

可是,就算席爾梅斯想解救奴隸,他也不會想到要廢止奴隸制度吧?如果他要做,就只會下善待奴隸的命令。或許這就是席爾梅斯和亞爾斯蘭決定性的差別吧?攏了攏色澤明亮的頭發,那爾撒斯回視著友人。

“倒是我想聽聽你的說法。達龍,如果殿下不能成為帕爾斯的國王,你會講開殿下去追隨席爾梅斯王子嗎?”

“別開玩笑了。”

銀假面和達龍曾經面對面交鋒,而且席爾梅斯又是殺伯父巴夫利斯的仇敵。他搖了搖頭。

“對了,到那個時候,我們兩個就聯手為亞爾斯蘭殿下征服一個合他治理的國家。反正到處都有因惡政而受苦的國民。”

聽了達龍玩笑似的想法,那爾撒斯吃吃地笑了起來。不管他和友人有什麼樣的看法,最終做決定的還是亞爾斯蘭。

那爾撒斯轉移了話題

“關于特斯、薩拉邦特、伊斯方他們**”

“唔。”

“讓他們擔任先鋒。你和奇斯瓦特這一次就退到第二線來。”

對那爾撒斯而言,軍隊配置的問題也具有政治效用的一面。亞爾斯蘭的陣營大大的膨脹之後,內部的統一問題就是必須先解決的問題了。

打仗並不是利就好了。新來的人對舊人們之所以有對抗的意識是因為武勳之量的差距,因此必須讓這些人有建立武勳的會。

另外,就算他們先鋒敗了,只要第二陣以下的達龍和奇斯瓦特兩雄無傷,要再戰並取得利並不是一件難事。只要想到這兩個人還健在,士兵們就會感到安心了。

了解了那爾撒斯的提案之後,達龍交抱起雙手。

“喲,給他人建立武勳的會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嗎?”

“什麼話?還是有很多場面是非得由你出面的。”

當他們彎過走廊的一角時,有一股臭隨著夜風慢慢地飄散過來。是一燒焦的味道。他們連思索的時間都沒有,耳邊就傳來了樣的聲響。是火花爆裂的聲音。

達龍和那爾撒斯相對而視。兩個人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夜飄動著,薄煙緩緩流動著。突然,他們感覺到一股熱波湧過來,紅花瓣似的火影在黑暗的一角竄動著。

“失火了!失火了!那爾撒斯大人!”

少年耶拉姆一邊叫著一邊跑過來。看到主人的表情之後,他不待對方發問便開口說道:

“糧抹倉庫被放火了。有幾個人看到奇怪的人影,現在正在追哪!”

達龍和那爾撒斯再度相對而視。橫過他們腦海里的奇怪的人影,就是那個轉過頭來臉上戴著銀色面具的臉。即使豪膽如達龍、那爾撒斯也不禁愕了一下。後者對前者低聲叫道:

“達龍,你去守護殿下!”

話聲一落,達龍立刻調轉頭飛奔而去。如果銀假面就是席爾梅斯的話,他也許會趁混亂當中去行刺王太子吧?王子身邊的警戒應該要嚴密一些。

在不斷擴大的混亂當中,萬騎長奇斯瓦特的存在就更形重要了。再怎麼說,培沙華爾城可是他的城堡。

“滅火!先滅火!從四號水井引水來!”

他下了嚴厲而沉著的命令,防止火勢蔓延。滅火的工作交給奇斯瓦特就可以了。那爾撒斯帶著耶拉姆加入了追捕縱火犯的士兵們的行列。人潮流動快,人聲和甲聲也為嘈雜,那爾撒斯和耶拉姆被沖散了。混亂當中似乎也聽到亞爾佛莉德的聲音,可是也不清楚。

“逃到那邊去了!”

“不要讓他逃了!殺了他!”

士兵們的叫聲充滿了血腥般的亢奮。他們是為了作戰才來到這里,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會參加實戰。精力不光是藉著馬球的比賽和狩獵就可以發散的。只見一群人馬手拿著白把和劍,血紅著眼睛怒吼著。

如果縱火犯是席爾梅斯的話,粗心大意地追上去會造成多少的傷亡就不得而知了。能夠和席爾梅斯一決雌雄的人在培沙華爾城內到底有幾個人呢?那爾撒斯不禁為自己讓達龍回到太子身邊感到慶幸。

“找到了!”

聽到士兵們的叫聲,那爾撒斯轉動了他的視線。一道比夜色更漆黑的身影掠過夜空,黑影就像息于森林里的精靈一般從回廊的屋頂快速地移到石板中庭。循跡跑向前去的士兵用力地揮下刀。刀刃聲響起,士兵的斬擊被彈回來了。而且反擊的一刀劃出短而尖銳的弧形,血從士兵的下巴噴射出來,士兵也聞聲倒地。二柄白刃再度襲殺過去,然而,黑影高高地跳了起來,避過了這一擊。只見他口咬短劍,僅以右手抓住屋簷的一端,一翻身便消失在屋簷上了。

“好厲害的家伙,這不像是常人所能。”

在奇斯瓦特手底下擔任千騎長的謝洛斯地喃喃說道。

不是席爾梅斯。既沒有戴銀色面具,而且也沒有左手。對方的身影和那爾撒斯近日的記憶連貫了起來。他不就是上個月想盜取巴夫利斯老人寫給巴夫曼老人的密函不成,被那爾撒斯斬斷了左手的那個人嗎?這麼說來,他的目標就是那封密函了?難道他已經發現了嗎?

那爾撒斯追著那道黑影,這件事不能假手他人。

黑影嘲弄著地上那些被他耍得團團轉的追兵,來到了城堡上,在上面奔跑著。他仿佛化成了黑夜的一部分,低著身子無聲地快速跑著。

突然,黑影停止了動作,他看到了城堡之上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一個人影,靠在城壁上的人影慢慢地移動著,阻擋了黑影的去路。

是奇夫。

“唔,那爾撒斯大人前些日子砍落一只手的奸細就是你嗎?”

奇夫繼續前進,動作仿如流水一般緩慢而且流暢。黑影看出了奇夫的動作在自然中隱含著凌厲的殺,而且沒有任何空隙。

黑影無言地重新擺出了備戰的姿態,微微地彎著腰部,全身仿佛上了彈簧一樣,只有兩眼閃著光芒。

“煙和盜賊似乎都喜歡高處。”

當奇夫說出這句話時,一道白色的閃光從黑影的中央部分飛射而出。他右手的短劍朝著奇夫的臉射出來。

當奇夫的長劍擋開短劍時,黑影發出了奇怪的聲音跳了過來,空手而且單手襲擊。奇夫似乎看到某些細微的東西,但是他並沒有躲開,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從左下方往右上方揮舞的劍巧妙地把黑影伸出來的右手切成了兩段。

失去兩只手的男人,一邊噴著血一邊往城壁上一倒。他不但沒有因為痛苦而動彈不得,反而以驚人的速度一跳而起,不給奇夫第二擊的會。

勇氣可嘉,可是不值得同情。接下來要用牙齒咬我嗎?如果是可愛的姑娘咬我手指頭,那倒叫人高興**”

奇夫的長劍一閃。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前響起,落在地上。是從黑影的口中發射出來的粗針。奇夫不待去認這些東西,一躍而起,往水平方向揮出猛烈的一擊。

黑影的頭部看似隨著刀風而吹落了。可是,留在奇夫劍尖的只是黑衣的一部分。當奇夫咋著舌把黑衣從劍尖揮落的時候,他聽到了下方響起了水聲。

“落到護城河了?就像銀假面一樣。”

奇夫聽到年輕的軍師的聲音回過頭來,把劍收進了鞘中。

“你看看這個。”

奇夫撿起了被他斬落的手腕,遞給那爾撒斯。這東西看起來並不令人感到愉快,但是那爾撒斯輕輕地起了眼睛仔細地觀察著。

“是毒手啊**”

手指的指甲變成了藍黑色。他把指尖浸在毒液中,只要碰到,就可以置對方于死地。這不是正式的武術技藝,而是低級的魔道士所使用的暗殺手法。

以前斬落他的左手腕時並不是這樣的毒手。或許是在失去左手之後,為了彌補不利的條件才把剩下的右手改造成毒手吧?

“真是恐怖的堅定信念。”

那爾撒斯沒有用言語來回答奇夫的感慨,他命令于此時過來的士兵們分頭去搜索護城河。失去兩手就沒有辦法游泳了,就算會游,也沒有辦法從護城河中爬起來吧?而且他又流著血,或許已經死了吧?如果還活著的話,那爾撒斯有話要問他。

“是啊,他是要找巴夫利斯大老的密函。我也知道這一點。我不懂的是他是為了什麼?還有,是誰指使他來的?下令的人意圖又何在?”

那爾撒斯的疑問似乎在沒有獲得答案之前就結束了。搜索護城河的士兵在清晨的時候從水底撈起了一具尸,沒有了兩手,也不知道以什麼方法把自己的臉給毀了,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可供判斷其身份。

(三)

第二天晚上,就是出征的前一天夜里,在城內鬼崇行動的黑影已死,再加上火災也沒有釀成大災害,所以城內便舉行了盛大的前夜祭。

然而,就在這個晚上,奇夫和伊斯方之間產生了新舊家臣對立的情形。其說是對立不如說決斗。

喝了酒之後就容易起爭執或動手動腳。但是也不能以此為理由而禁止大家喝酒,那未免太不通情理了。葡萄酒、蜂蜜酒和麥酒的香味充滿了整個大廳,燒烤羊肉的味道也飄蕩在空中。在王太子為及早入睡而席之後,整個會場真的成了一個不拘禮節,任人暢飲的酒宴了,高聲的交談和喧鬧的歌聲處處可聞。然而,即使在這麼熱鬧的宴會中,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可以發現打一開始就追隨亞爾斯蘭的人和新近投效的人各自聚集在一起,鮮有彼此交流的情形。

而打破這現狀的就是有“流浪的樂師”之稱的奇夫的行動。他慢慢地走近新投效的人們的席位,也不管對方受打的表情,逕自和伊斯方說起來話來了。伊斯方是萬騎長夏普爾的弟弟。而在半年前,成了魯西達尼亞軍的俘虜的夏普爾在被帶到王都葉克巴達那的城門前時,成全夏普爾本人的要求,一箭射殺他的就是奇夫。

而這個時候,奇夫自己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說出來了。

這就是騷動的開始。

“可惡!你是說你射殺了我的哥哥!”

伊斯方的兩眼中閃著亮光,就像一匹狼一樣。看來激情似乎壓過了葡萄酒的醉意。

“不要生。是我把你兄長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你應當謝我的,沒有道理還要恨我。”

“住口!”

伊斯方一站起來,周圍的騎士們就毫不負責任地瞎起哄。他們可不喜歡這個來路不明的流浪樂師。

對伊斯方來說,亡兄夏普爾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在武藝和戰術方面的師父。有時候兄長雖然顯得太嚴格、頑固,但是什麼事情都按照道理來做,不苟活,即使面臨死亡時也死得其所。伊斯方有這樣的看法。而現在,有人拿自己的兄長來議論,伊斯方會動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另一方面,面對對方的憤怒,奇夫以其雅的態度接受了。

“我可看多了仗著四周同伴多就大聲吆喝的人。難道你也是那人嗎?”

“還說大話?”

伊斯方從座位上一躍而起。

“我要把你過長的舌頭修正得恰到好處!我不用借助任何人的力量!”

伊斯方猛踢地板,拔出了劍,從奇夫的頭上襲殺過來。這連續的動作似乎是在一瞬之間就完成的。

四周的人眼看著奇夫就要從頭頂被劈成兩半了。然而,那只是一瞬間的幻影罷了。奇夫以一張絹之國上等紙的厚度之差避過了劍,他那秀麗的臉上所帶著的嘲諷和惡意的表情看在對方的眼里實在是可惡至。

“我話要說在前頭,殺死你的兄長的責任應該是在魯西達尼亞軍啊!”“我知道!可是,現在在我面前的不是魯西達尼亞軍而是你!”

伊斯方大叫著,朝著奇夫猛然地撲過來。

斬擊的速度和強烈超過奇夫的預料之外。他以雪豹般敏捷的動作避過了伊斯方的攻擊,使伊斯方斬了個空,但是他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幾根頭發隨著刀風飛散了。

當伊斯方撲了個空重整態勢之時,奇夫在倒地之前也已經拔劍出鞘。畫著流暢弧線的刀刃以人的正性直逼伊斯方的咽喉。

這一次輪到伊斯方大吃一了。他也以猛狼般矯健的動作閃過了對方的一擊,但是,整個人因失去了平衡而倒在地上。

雙方都在石板上打了一個轉彈跳起來,同時舞著手上的劍。火花迸出了藍白色的光彩,撕裂了燈影,金屬的響聲反射在地板上。而兩次、三次激烈的纏斗之後,伊斯方的一只腳彈跳而起,掃過奇夫的腳。

奇夫往側面一倒。這一招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伊斯方不只有正統的劍技,而且還摻雜著沒有章法的野性。

劍揮下來,打在石板上,迸出了火花。逃過致命一擊的奇夫滾倒在地上,朝著伊斯方的膝蓋揮出了一個強勁的斬擊。又是一陣火花,伊斯方垂直拿劍擋開了奇夫的攻勢。

奇夫跳起來,間不容發之際刺出了劍。就在伊斯方想要擋開的那一瞬間,奇夫的劍如魔法一般倏地改變了角度,纏住了伊斯方的劍,把它擊落在地上。

伊斯方彎起了上半身,勉勉強強避開了對方的一擊。然而,就在一瞬間,他由守勢改采攻勢。他用自己的右腋夾住了奇夫的劍,用左手的手刀狠狠地打在奇夫的手上。奇夫不由得松了手。結果,奇夫的劍就換到了伊斯方的手上。然而,奇夫也立刻撿起了伊斯方落在地上的劍。就在雙方正想再發動攻勢的時候,一陣尖銳的叱喝聲響起。

“雙方放下劍!這可是在王太子殿下的駕前!”

“**啊,法蘭吉絲小姐。”

就在半個月前由奇斯瓦特扮演的角色,這次由法蘭吉絲接替了。然而,這一次雙方是真的刀劍相向了。

“法蘭吉絲小姐擔心了,你為我擔心固然令我高興,可是我是不會輸給這個家伙的。”

“不要胡扯,你這個信仰不堅的家伙!”

這不是法蘭吉絲的權宜之計。她把一如挺立在王宮庭園中的線杉般美的身軀往後退了一步,亞爾斯蘭的身影便出現在大家面前。在王太子開口說話之前,伊斯方便丟下了劍跪了下來。或許是傳自兄長那對君主堅定的忠誠心吧?他由衷地感到惶恐,懊悔自己的輕舉妄動。

亞爾斯蘭的眼睛轉向樂師。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奇夫,為什麼要同志間相互殘殺呢?”

“我們是人生觀完全不同的人。”

和伊斯方不同的是,奇夫就站著不動,回答也為不客。他勇敢地閃著目光,繼續說道:

“長久以來即受亞爾斯蘭殿下的照顧,但是,我原本就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合在宮廷工作的人。依我的個性來說,自己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才是最合的。其要和他人客客套套交際,倒不如一個人過日子要來得舒服一些。”

“奇夫**?”

“這是個好會。我就在此向殿下告別了。殿下,請您珍重。”

拾起了自己的劍放進了劍鞘之後,奇夫鄭重地行了一個禮,就要走出大廳。

“奇夫,等一下!不要操之過急啊!如果有什麼不滿,我們再討論啊!”

王太子出言相留,奇夫停下了腳步。

“對不起,殿下。啊,法蘭吉絲小姐,如果在我走後你終日以淚洗面的話會讓你的美貌罩上一層陰影的,唯有微笑才能顯出一個人的美貌。為了我請你保持微笑吧。”

“為什麼我一定得為你哭?到這個時候還這麼貧嘴,要走就快走!”

于是奇夫便微微笑了笑,走向陽台,美而輕巧地躍過扶手,消失不見了。

看著因為事出突然而愣在當場的亞爾斯蘭的側臉,達龍在眾人因掃興而解散之後下定了決心似地走近王太子身旁低聲說道:

“殿下,原本那爾撒斯要我守住這個秘密的,不過我還是要告訴殿下,那只不過是一出戲。”

“戲?”

“是的。那爾撒斯和奇夫在商量過之後決定演出這一場戲。”

亞爾斯蘭沒有了聲音。好不容易他才低聲問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

“當然是為了殿下。”

“為了我?難道他認為在這里會讓我為難?”

“奇夫實是不太受新來者的歡迎。如果殿下庇護他,可能會被認為殿下有所偏頗,這樣子下去可能無法維持內部的和平。”

“奇夫是為了全軍的和睦而開的?”

“不,還有其他的目的。”

那爾撒斯原就想派一個智勇雙全而又可以信賴的人去打探王都葉克巴達那和魯西達尼亞軍的內情。于是便和奇夫商量,制造一個奇夫開亞爾斯蘭陣營的形勢,讓他有獨自行動的會。

伊斯方那些人並不知道這些事情。然而,盡管是把夏普爾從痛苦中解救出來,奇夫射殺了伊斯方的兄長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件事以後或許也會成為沉吧?在全軍尚未因這件事而產生內部龜裂之前,讓奇夫暫時開,以任何人都不致有議的形式修內部的感情。這是那爾撒斯的想法。

“是這樣啊?我太不聰明了,以至于讓那爾撒斯和奇夫增加了這麼多麻煩。”

喃喃自語的亞爾斯蘭把視線轉向達龍。

“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奇夫呢?到那個時候是不是可以恢他的名譽呢?”

“奇夫曾說過,只要殿下需要他,哪怕是天涯海角,他隨時隨地都會跑到殿下面前。如果殿下認同他的努力,那就及早把王都奪回來。”

然後在美麗的宅邸中准備好美女和美酒,叫他一聲“回來吧!”,這樣就算是酬謝了奇夫的功勞和心意了。亞爾斯蘭聽達龍說完不斷地點著頭。

把亞爾斯蘭帶回寢室,回到大廳的達龍看見了友人站在陽台。

“對不起,那爾撒斯,我多嘴把你的計策告訴殿下了。”

“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多嘴啊!奇夫好不容易才演出了那出戲,你把它都曝了光,那還有什麼戲唱?”

嘴上雖然是這麼說,那爾撒斯也沒有真正生。他從手邊的果盤中拿起了兩小串葡萄,把一串丟給朋友。

“殿下也是一個讓人不可思議的人啊!像我、你和奇夫三個性情和想法都不同的人,竟然都願意為他效忠。”

一邊說著,那爾撒斯一邊把葡萄串拿到嘴邊,一口吃了三個果子。

“我要聲明,那爾撒斯,我本來就是一個為王家盡忠的人。我才不會像你一樣跟主君吵架然後出走。”

達龍無情地在自己和朋友之間劃出了一道界限,那爾撒斯則更漠然地把朋友所劃出來的差給倒了過來。

“不過是我碰巧有那會,要想讓我相信你個性比我溫和,那可是不可能的。大概連你自己也不會相信吧!”

“唔**”

達龍苦笑著,學著友人咬住了葡萄串。

另一方面,躺在床上的亞爾斯蘭卻老是睡不著覺。他輾轉反側,腦海中被好幾個思緒所盤踞著。

達龍、那爾撒斯和奇夫都各有各的生存方式和存在值。他們都比自己年長,又都身秀的技藝,卻都同樣為自己效忠。亞爾斯蘭覺得自己很幸運,他想對他們有所回報。

“我討厭在高位的人老是認為被他人服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奇夫曾這樣率直地批評。而亞爾斯蘭卻沒有這個弊病。他常常覺得他人親切待已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所以他也盡可能親切對待他人。若為他人冷眼相待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所以他更提醒自己不能冷漠對人。這件事看來雖然簡章,其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亞爾斯蘭想到堂兄席爾梅斯這個人。當他拿著劍對著亞爾斯蘭的時候,在那個銀色面具下是什麼樣的表情呢?亞爾斯蘭現在實在難以想象**。

(四)

于是,五月十日,帕爾斯王太子亞爾斯蘭率大軍為了從魯西達尼亞軍手中奪回王都葉克巴達那開了培沙華爾城。

第一陣的一萬名騎兵由特斯、薩拉邦特、伊斯方數名新加入者指揮。一旦開戰後,中央部隊四千騎就由特斯指揮,左翼部隊三千騎由薩拉邦特指揮,右翼三千騎則由伊斯方帶兵。

亞爾斯蘭王太子由培沙華爾城出擊。這個消息在五天之後傳到了距二百法爾桑(約一千公里)左右的葉克巴達那。很諷刺的,這麼快的效率全拜帕爾斯健全齊備的郵遞制度所賜。

得到消息的魯西達尼亞國王伊諾肯迪斯七世以他個人的水准立刻就將難題解決了。他的作法就是將軍權委交給王弟吉斯卡爾,然後自己一頭鑽進了房間里對著神明祈求利。

除了王兄之外,現在更有一件事讓吉斯卡爾感到不滿和疑,那就是席爾梅斯的行為。席爾梅斯自從攻陷薩普魯城之後就待在城里面不回葉克巴達那了。詢問之下,便藉詞要修在戰斗中遭受破壞的地方、要加強地下水道的防備,甚至有地為王的意思。

除此之外,王都周邊的土地開始有了水源不足的叫苦聲。

“每個人都把難題往我一個人身上推。多少也靠自己的智慧去想辦法解決如何?”

嘴巴上是這麼說著,可是,一到晚上,吉斯卡爾仍然找了魯西達尼亞、馬爾亞姆、帕爾斯三國的美女作伴度良宵,享受他的夜生活。然而,或許因為面臨了這些問題而使得他的樂趣減低了不少也說不定。

“派使者到銀假面那邊去!告訴他留一些守備兵在薩普魯城,要他立刻回葉克巴達那!”

左思右想之後,吉斯卡爾這樣下了命令。如果太急著要銀假面回來,搞不好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吉斯卡爾有這樣的顧慮,他覺得這個時候采用高壓政策比較理想一點。相對的,銀假面會有什麼舉動應對呢?如果他還是不願開薩普魯城的話,那就到時候再說了。

銀假面的事情處理告一段落之後,吉斯卡爾召集了十五個主要的大臣和武將開會。波德旺和蒙特菲爾兩位將軍為了集結散落在各地的軍隊而開了葉克巴達那。對吉斯卡爾而言,這兩個人是最靠得住的,所以,這次特意召開的會議也因為這兩個人的缺席而顯得欠缺精。

在出席者提出了不太有實際效益的意見之後,吉斯卡爾下了指示。他要手下們盡快集結駐在葉克巴達那附近的士兵,編成十萬人的部隊。眾臣聞言不禁起了一陣騷動。

“可是,我們沒有必要一次就出動十萬大軍啊!倒不如先出動一萬名士兵看看情況再做定論吧。”“是啊!是啊!要出動十萬大軍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

議的聲音四處響起。吉斯卡爾盯視著在座的人,承受了他這目光的眾臣都不禁畏縮起來。吉斯卡爾壓低了聲音,使自己的談話更具脅迫的效果。

“報亞爾斯蘭王太子的軍隊號稱八萬,正從大陸公路浩浩蕩蕩地向西挺進。就算他們在數目上誇大其詞了,至少也有四萬名的士兵吧。你們認為以一萬的士兵去碰四萬的軍隊會有任何算嗎?”

“沒有**”

“那麼,那一萬名士兵不就等于是白白浪費掉了嗎?結果也只讓帕爾斯人有了戰魯西達尼亞軍的宣傳材料。出小兵只有百害而無一利。懂了嗎?”

“是的。王弟殿下的深思熟慮是我等所比不上的。”

眾臣不禁感佩萬分。被臣下這麼奉承固然讓吉斯卡爾感到高興,可是一想到他得率領著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的人去和帕爾斯軍作戰就讓他感到很疲倦。他很想至少想盡早把波德旺和蒙特菲爾叫回來,把實戰的指揮工作交給他們,于是,便派了特使到兩位將軍處去。

吉斯卡爾估計亞爾斯蘭的兵力有四萬之譜。一般而言,大家都會把自己的兵力誇大。甚至報出的數目是實際數目的數倍之多,這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事實上,這個時候吉斯卡爾已經著了那爾撒斯的心理戰的道了。他把自軍的數量壓得比實際上的數目還要少,讓吉斯卡爾低估帕爾斯軍的兵力。

“這只是個小技倆,如果對方著了我們的道,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了。因為把對方的兵力低估是一般人的心理弱點。”

那爾撒斯對待童耶拉姆說明。

在目前這個階段,吉斯卡爾實是上當了。可是,吉斯卡爾也不是一個愚鈍、平庸的人,他沒有做出“如果對方有四萬兵力,我們就出五萬兵力”的計算。他想准備十萬名的軍隊,一口而且滴水不漏地擊潰四萬的敵軍。這作法連那爾撒斯也難以找到空隙。

帕爾斯和魯西達尼亞的戰爭已經以一無形的、普通的用兵家無法想象的方式展開了。在戰場上刀劍相向只不過是戰爭的最後階段。

(五)

當吉斯卡爾在葉克巴達那面對各問題的時候,亞爾斯蘭所率領的帕爾斯軍已經走了全程的一成路途了。

五月十五日。在這一天之前,帕爾斯軍一直毫無阻撓地往前進。這個時節,帕爾斯的太陽讓人們不得不想起暑熱,然而,空中的濕度很低,吹拂而過的風讓人感到身心舒暢。

騎著菊色青毛馬匹的亞爾斯蘭自出兵以來一直都沒有說話。有些事情是他必須專注去思索的。當第三天他在北方望著魔山迪馬邦特的山容時,不禁為山容的丕變而訝不已。他原想准備一下去做詳盡的調查,可是,以帕爾斯軍現在的情況來看,根本就沒有那余裕,一切事情都得等奪回王都葉克巴達那之後再說,滿足個人的興趣必須在正事辦完之後才行。

在通過迪馬邦特山以南之後,戰爭的息越來越濃了。

對在大陸公路上往西前進的亞爾斯蘭軍而言,第一道關卡便是恰斯姆城。這座城位于公路半法爾桑(約二點五公里)之外的山丘上,為灌木叢和斷層所包圍,看來不是很容易攻破的。

然而,在聽到恰斯姆這個名字時,達龍和奇斯瓦特都不禁吃了一。連身為萬騎長的他們竟然都不知道有這座城的存在。

也就是說,這座城塞是亞爾斯蘭他們在遠征辛德拉國的期間由魯西達尼亞軍匆促建造而成的。這座城的主要目的是扼住公路的要地,監視亞爾斯蘭軍的行動。

“吉斯卡爾這個人可是不簡單哪!”

發現魯西達尼亞軍中有好敵手,那爾撒斯不禁微微地浮起了笑容。如果沒有這些情況,打起來就不好玩了。雖然已方遭到重大的損害絕對不能說是一樂趣。

頭陣的薩拉邦特和伊斯方要求亞爾斯蘭允許攻城。就年輕的他們而言,這是他們參加亞爾斯蘭陣營之後的第一仗。想必熱血沸騰。然而,那爾撒斯冷冷地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他派出了耶拉姆負責偵察,在接到報告之後便一邊看著地圖,一邊在口中念念有詞,隨即訂定了作戰計劃。

“決定了。我們不要管恰斯姆城。”

加斯旺德保守地陳述了他自己的意見。

“不管這座城好嗎?日後會不會是個麻煩?”

“就算進攻也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攻陷的。而且我們也沒有必要勉強去攻城。我們就暫且不管它繼續前進吧,殿下。”

“如果那爾撒斯這麼決定的話。”

亞爾斯蘭知道年輕軍師的一句話必定隱含有一百個以上的奇策,他很坦率地就接受了意見。

那爾撒斯喚來了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各交代他們事情,以密使的身份派往達龍和奇斯瓦特的陣營中;另一方面則派遣普通的使者前往第一陣,告訴他們“還要管城塞,繼續前進”。

伊斯方和薩拉邦特十分不滿這個命令,可是因為特斯已經遵照著命令開始前進了,所以他們也只得跟進了。

在恰斯姆城里的魯西達尼亞軍也派出了偵察隊去打聽帕爾斯軍的動向,而他們也立刻就獲得了帕爾斯軍前進的消息。

恰斯姆的城主是克雷曼斯將軍,在征服馬爾亞姆的戰役中,他也是一個活躍的偉丈夫,有著紅色的胡須。

“這些不怕神的教徒們,我要讓你們為累積了幾百年的崇拜邪教的罪愆得到報應。”

克雷曼斯是一個虔誠的依來爾達波特教徒。他有堅定的信念,而且對同樣是依亞爾達波特教的教徒為親切而公正,度佳,在魯西達尼亞國內素有“正義的克雷曼斯”之稱。

然而,他對教徒卻又是其殘忍的。以他的觀點來看,教徒都是惡魔的手下,他們的罪愆太深,唯有殺掉一途才是正道。“所謂的善良的教徒就是死了的教徒”是他最常說的話。

“教徒無視于本城的存在往西前進了嗎?好,平常的准備工作終于要派上用場了。”

另一方面,帕爾斯軍一旦要急著往前路,薩拉邦特和伊斯方也就徹底地埋頭行軍。他們認為這樣一來就可以早一點遇到敵人,早一點開戰。連年長的特斯的告誡也當耳邊風,只是彼此爭論著互不相讓。

“薩拉邦特,你退後一些。”

“羅嗦!你才要退後一些呢!”

于是,伊斯方和薩拉邦特在彼此爭後恐後的情況下不斷地前進,終于和第二隊拉開了五法爾桑(約二十五公里)的距。

在第二陣的千騎長巴魯海吃了一。

“要走在前頭也該有個分寸啊!把他們叫回來吧!”

他這樣對達龍進言,然而,黑衣的“猛虎將軍”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棄第二陣之後的同伴不顧,自顧往前急進的第一陣在十六日下午和魯西達尼亞軍碰上了。終于和敵軍碰上了。魯西達尼亞軍在公路上築起了土壘,防止帕爾斯軍的進攻。

戰端立即就開啟了。一方面把和敵軍沖突的消息傳到後方去,薩拉邦特和伊斯方一方面不等特斯的到達就讓騎兵隊往前沖了。只見千萬枝箭從土壘後面一齊射了出來,最初的攻勢于是受到了阻撓。然而,薩拉邦特下了命令。

“不要慌!左右散開,繞到土壘後面去,把敵人給打垮!”

不愧是剽悍的帕爾斯騎兵,從來不知道恐懼是何物。

“是,明白了!”

“我們要讓那可恨的魯西達尼亞人知道厲害!”

帕爾斯的騎兵拉起繩,踢著馬腹,卷起漫天沙塵再次前進。這是所向無敵的帕爾斯騎兵的突進。

可是,魯西達尼亞人的設計為巧妙,或者該說是狡猾吧?開始分向土壘左右散開疾馳的帕爾斯軍原想繞到土壘後方去,然而他們發現到橫在路上了繩子。他們冷笑著拔起劍把繩子砍斷了。眼看繩子在半空中飛舞著,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樣的聲響,數百數千的石彈落在帕爾斯軍的頭上。原來繩子是連著投石器的。比人的拳頭還大的石頭像雨一般落下,人和馬都被擊個正著。馬兒發出了嘶鳴倒在地上,騎士落馬後動也不能動了。

連薩拉邦特和伊斯方也不得不下後退的命令。此時,從土壘後面一躍而出的魯西達尼亞騎士拿著槍沖了出來。

“不要讓教徒逃了!”

魯西達尼亞騎士們乘追擊。這時,特斯所率領的四千騎兵到了,沖突的兩軍立刻陷入混戰狀態。特斯自己則和幾個魯西達尼亞騎兵陷入纏斗。

被夾擊的特斯毫不畏懼。他一邊揮著右手的劍,不斷地斬擊,一邊松掉卷在左肩上的鐵鏈。

鐵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出,直接重擊在魯西達尼亞騎士的臉上。只見騎士鼻骨折斷,門牙碎裂,臉上盡是鮮血,從馬上翻落。鐵鏈不讓其他的騎士有畏怯的時間,在半空中飛舞著,又打落了兩個騎士。

這是傳自帕爾斯的地方納巴泰國的鐵鏈術。特斯從十歲就開始學習,技藝比劍術更精湛。

伊斯方和薩拉邦特的危暫時獲得舒緩,特斯雖然是很有面子,可是,他實在也擋不住魯西達尼亞軍的攻勢了。他下令後退,一邊驅退猛進不已的魯西達尼亞,一邊徐徐地後退。他的鐵鏈術威力固然讓魯西達尼亞騎士們恐懼,可是,他個人的勇武卻不足以扭轉全軍的敗勢。帕爾斯軍的第一陣不斷被逼退,在沒有第二陣的援助之下只有不斷地後退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急使跑到陣前來了。

“大事不好了!不要再追殺了!恰斯姆城受到帕爾斯軍的攻擊,就快要淪陷了!”

“什、什麼!”

克雷曼斯大吃一。就算這邊打了仗,如果恰斯姆城被奪,他們就沒有回去的點了。

克雷曼斯慌忙下令停止攻擊,調轉方向回城。由于剛剛是乘追擊,所以城已經有一段距了。難道帕爾斯軍的丑態只是誘敵作戰?

由于魯西達尼亞軍突然停止追擊,而且調協轉了陣頭,特斯等人便重新編整了敗軍,開始跟在魯西達尼亞軍後面追。這個時候特斯所表現出來的統率力可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急著往前進的魯西達尼亞軍通過了剛剛由他們自己守衛著的土壘。

就在這個時候,豪雨般的聲音穿過薄暮,無數的箭襲向魯西達尼亞軍,魯西達尼亞兵發出了慘叫聲倒了下來。帕爾斯軍不知什麼時候潛進了土壘了。

“可惡**”

無助地呻吟的克雷曼斯知道自己中了敵人的圈套。帕爾斯軍的別動隊作勢攻向恰姆斯城,然後偷偷潛進土壘,急襲毫無防備地通過該處的魯西達尼亞軍。從土壘里跳出來的帕爾斯軍攻向陷入混亂的魯西達尼亞軍。

黑衣的騎士策馬跑在帕爾斯軍的陣前,當他認定克雷曼斯就是指揮官時,便朝著他筆直地殺過來。黑衣騎士就像弓上發射出來的箭一般快速地往前突進,想擋住他的魯西達尼亞騎兵噴著血煙從馬上滾落下來。克雷曼斯聽到自己的叫聲,他看見了帕爾斯人的長劍在薄暮中閃著光芒。

“想變成這個樣子的人就策馬到我達龍面前來!”

瞬間,魯西達尼亞軍沒有了聲音,然而,當克雷曼斯的腦袋丟到他們眼前時,他們卻又發出了慘叫聲四處奔逃了。克雷曼斯是一個強壯的男人,卻被黑衣的帕爾斯騎士一刀就砍下了腦袋。

魯西達尼亞軍中有一個叫卡斯特利歐的騎士,他曾經被克雷曼斯家族救過命。卡斯特利歐為了替恩人報仇,沒有隨眾人逃跑,一個人留在原地,朝著帕爾斯軍射出了箭。他雖然射落了兩個人,可是卻被第三個留著長發的美麗帕爾斯人射穿了右肘。看到卡斯特利歐落馬,那個帕爾斯人,也就是法蘭吉絲便命令部下將他捉起來。勇敢的魯西達尼亞騎士被五花大綁帶到帕爾斯軍的總帥面前。他原已覺悟不免一死,然而還年輕的統帥卻沒有殺他。

“你回葉克巴達那去,告訴魯西達尼亞國王。最近,亞爾斯蘭一定會以帕爾斯式的禮節去見他。”

于是,騎士卡斯特利歐便得以保全自己和愛馬的一條命,成為通知友軍已方敗北消息的使者在大陸公路上往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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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汗血公路 Empty 回復: 第四部 汗血公路

發表 由 Admin 周六 8月 21, 2010 8:11 pm

(一)

以兩千名步兵包圍著無力化了的恰斯姆城之後,帕爾斯軍繼續向西前進。他們並非為了攻城而戰,而是為了排除妨礙者,保後方的安全。城外的恰斯姆城的兵力大致潰滅了,殘兵堅守要塞表現出抵抗之意。他們有悲壯的決心,“死也不向教徒投降”那是他們的事,但是,帕爾斯軍可沒有那閑情逸致跟他們糾纏下去。

因此之故,帕爾斯軍筆直地在大陸公路上前進。

對魯西達尼亞軍而言,他們似乎計算錯誤了。他們原以為只要把帕爾斯軍牽制在恰斯姆城,至少也可以拖個十天的時間,然而,帕爾斯軍卻在一天之內就通過了。

“笨蛋!為什麼要出城應戰?為什麼不守在城里讓敵人圍攻?”

波德旺將軍聽到消息不禁咬牙切齒。他回到王都,接受了吉斯卡爾交給他對帕爾斯的實戰指揮工作。

“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有用了。”

蒙菲拉特將軍沉痛地安慰著同伴。他和波德旺共同分擔實戰指揮的責任。獲得王弟吉斯卡爾殿下的信任固然可喜,可是責任卻也相對地加重了。

在討論以騎兵、步兵、糧食、地形等等的事情之後,這次輪到蒙菲拉特歎了。

“照我的看法,原本在亞特羅帕提尼戰役中獲或許就是一錯誤吧?如果不分負或戰敗,或許我們的遠征就到馬爾亞姆為止,然後就回故國去了。”

“喂喂,說一些沒有用的話的人是你吧?就因為在亞特羅帕提尼中獲,我們才能將帕爾斯的財富納入我們手中的啊!”

波德旺苦笑著,蒙菲拉特則像是要高速自己的情緒一般點了點頭。他們都是獲得吉斯卡爾信任、有能力的武將,可是就因為他們能干,所以才看得出本身的弱點。

第一點,魯西達尼亞軍,尤其是下級士兵之間已經開始出現了想要回故國的聲浪了。雖然說是士兵,在魯西達尼亞三十萬大軍中,職業性的士兵只有十萬名左右,其他的都是農民或牧人出身的。以他們的立場來說,打倒教徒,拿到了他們分到的財寶,幸運地保全了一條命已經不簡單了,所以,現在他們最想的就是回到故鄉去過平靜的生活。

“到帕爾斯那麼遠的國度去,把像惡魔般的教徒殺掉的勇士回到村里來了。真是了不起啊!如果他願意娶我家的女兒,對我們家來說也是一項榮譽**”

年輕的士兵想象的是這樣的一個光景。在帕爾斯民眾的眼里看來,他們是侵略者、是掠奪者、是殺人者,同時也是傳說中的蛇王撒哈克的手下。然而,貧乏和知識和單純而狹隘的信仰剝奪了人們的想象力。他們無法想象竟然有人會信仰和自己不同的神,在不同的文化和風俗中過著和平的生活。

“不管怎麼說,高呼‘利了!利了!’的階段已經過去了,而維持遠征軍士兵之艱辛時期也到來了。”

這件事不但蒙菲拉特和波德旺知道,吉斯卡爾也明白。一個部下以安慰且帶著謅媚的聲音對著陷入沉思的王弟殿下說道:

“不管怎麼說,讓安德拉寇拉斯活著是一件好事啊!”

假使帕爾斯軍進攻到葉克巴達那來,只要把安德拉寇拉斯架上城門,威脅要取他的性命,相信帕爾斯軍就動彈不得了。

“呃,是嗎?”

吉斯卡爾並沒有那麼樂觀。如果亞爾斯蘭王子是一個把父親的生命看得比王位還輕的人的話,那麼,安德拉寇拉斯就沒有作為人質的值了。如果殺了安德拉寇拉斯,反而只是讓亞爾斯蘭更理所當然的登上王位罷了。把安德拉寇拉斯當成人質這個方法連無能的伊諾肯迪斯王也想到了,帕爾斯軍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

第一,如果在戰前就想把安德拉寇拉斯王當成人質的話,會有什麼結果?如果戰敗了,選擇最有利的手段當然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在想到戰敗之前就應該想出致之策的吧?

把實戰的責任交給蒙菲拉德和波德旺,准備糧食、整備武器、建立全軍的秩序、修葉克巴達那的城壁,儲存水源、選擇建立一切基本計劃的責任者,這些事情都是吉斯卡爾的工作,他也實在夠辛苦的。

“再一下子就好了。一切就快結束了。”

吉斯卡爾決定了。他要擊滅亞爾斯蘭王子的帕爾斯軍,殺掉沒有必要活下去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和泰巴美奈王妃。同時也要排除那個來曆不明、危險性一天比一天增加的銀假面。波坦大主教也一定要處理掉。而在將所有敵對者都處理完之後,他的野心就可以實現——拿到橫跨魯西達尼亞、馬爾亞姆、帕爾斯三國的新帝國支配者的寶座。

“我不會讓任何有議的。”

吉斯卡爾對著自己自言自語。奪取兄長的王位是一個令人感到愧疚的行為,所以,他才會一直甘于王弟的身份,滿足于掌握國政和軍事實權的立場。但是,他做的也夠多的了吧?

“如果一切都順利進行,那就是神所要的。如果我拒絕神要給我的東西,那反而是違背了神意。”

這簡直就是波坦大主教流的論法,當吉斯卡爾成功地說服自己的時候,那個預定就要被他搶走王位的男人滿不在乎地走進房間。

“已經祈禱結束了嗎?”

吉斯卡爾先出聲問道,伊諾肯迪斯帶著神秘的表情壓低了聲音。

“結束了。倒是我有重要的事要問你。如果馬爾亞姆和帕爾斯聯手的話是不是不太好啊,弟弟?”

好像有人在伊諾肯迪斯耳邊提起帕爾斯和馬爾亞姆聯手的可能性。

“是不太好,不過我們倒不必太在意。”

“是嗎?可是,如果東邊有帕爾斯王,西邊有馬爾亞姆的殘,兩者同時夾擊我們的話,就不好應付了吧?”

伊諾肯迪斯似乎能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似的,他的兩眼中搖蕩著不安的微波。吉斯卡爾也聽說了魯特魯德伯爵的士兵在達爾邦內海看見馬爾亞姆軍船的事。

“傷者舔傷也不會再長出什麼了。馬爾亞姆的殘早就沒有什麼力量了。王兄,請不要擔心。”

其說是馬爾亞姆,吉斯卡爾比較擔心的倒是波坦大主教。被出薩普魯城的大主教波坦如果要逃命的話,除了馬爾亞姆國之外沒有其他的地方了。他當然也下了命令,派出了使者,以叛逆罪抓波坦。但是,進駐馬爾亞姆的魯西達尼亞軍中,波坦派的勢力為強大。若稍有差池,也有可能會齊集馬爾亞姆對抗國王和王弟。

如果事情處理得不好,他們魯西達尼亞人可能就會永遠被逐出太陽照耀著的帕爾斯天空、肥沃的帕爾斯大地。而且,他們也將不再是支配者,在帕爾斯人的記憶中,他們只不過是一群盜賊而已。和壯麗的開幕比起來,這樣的落幕豈不是很悲慘嗎?

在安撫了王兄讓他回去之後,吉斯卡爾喘了一口,讓下人把帕爾斯的上等葡萄酒送到房間來。侍女在雪花石膏酒杯中倒滿了紅玉色的酒,在銀色的盤子中盛滿了檸檬和杏仁,然後退了下去。吉斯卡爾拿起酒杯送到嘴邊,突然,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自言自語地說道:

“帕爾斯和魯西達尼亞的神,到底哪一方才會獲呢?我們這邊只有一位神,而他們那邊卻有許多位**”

(二)

在通過恰斯姆城之後,帕爾斯軍所面臨的魯西達尼亞軍的點就是馬奴耶爾城。城名的由來是魯西達尼亞曆史上第一個以貴族的身份改信依亞爾達波特教的人。在以前這里原本是帕爾斯的城堡,但是一直放置著任其荒廢,于是魯西達尼亞軍將其改建之後拿來使用。

城主是巴魯卡西翁伯爵。說來他是一個學藝精于武勇的人,在魯西達尼亞時曾任職王立圖書館的館長。年齡已經近六十歲了。頭部的前半部禿了,後半部都是白發,不知為何就只有胡須是黑色的。他把騎士們召集到城內的大廳。

“王弟殿下達命令。忠實的魯西達尼亞臣民,虔敬的依亞爾達波特神的子民啊!用心聽著!”

巴魯卡西翁伯爵嚴肅地公告,騎士們跪了下來,甲和劍環響著聲音。插在壁面上的數十把火炬晃動著火影。

王弟吉斯卡爾殿下所下的命令和恰斯姆的情形不同。他要士兵們和教徒作戰,牽制住教徒的軍隊,爭取時間,消耗敵人的戰力。吉斯卡爾也告訴馬奴耶爾的守兵們,葉克巴達那的本軍會盡可能地及早整備完成,前往支援,所以務必要撐到那個時候。可是,老實說,巴魯卡西翁伯爵並不指望救援。他早已經覺悟,他們只不過是巨大的軍略中的一顆小石子而已。

“王都可能發生了某些爭執,大主教波坦倪下城,堂騎士團從馬爾亞姆來了又走了,這些傳聞也都傳到我們這里來了。”

巴魯卡西翁伯爵環視眾人。

“可是,就算這些傳聞是真的,我們也不需要在意。我們身為魯西達尼亞人,身為依亞爾達波特教徒,只要打出一場不辱自己和他人的戰爭就可以了。各位,不要忘了。我們是正義的神明將教的惡魔從地上掃除殆盡的尖兵啊!”

“神啊!請守護我們吧!”

騎兵們一起低下了頭。

集合結束之後,走出大廳,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的巴魯卡西翁伯爵在有著弓形天花板的走廊下被一個見習騎士叫住了。

“伯爵,請等一下。”

“哦,是你啊?什麼事?”

叫住伯爵的聲音稚嫩中含著熱切的感情。這個人形很小。當聽到他要求和帕爾斯軍作戰時站在第一線時,伯爵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的祖父把你交給了我,其貿貿然地參戰,不如多多保重自己,等待以後的會吧!”

“您這麼說實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開祖國來到這里完全是為了參加作戰。以前不管是對馬爾亞姆或帕爾斯,您都以某理由放我放在後面。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對帕爾斯的教徒們報以一箭,否則我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可是,愛特瓦魯**”

“就算伯爵不讓我參戰,我還是要上戰場去。如果我這些話多所冒犯,還望伯爵能見諒。請你諒解,我是那麼希望有會和教徒們作戰。”

巴魯卡西翁伯爵以沉重的表情看著這個叫愛特瓦魯的見習騎士,思慮深沉的老人的視線被年輕的視線給擋回來了。

“看來我怎麼阻止都沒有用了。”

老人歎了一口說道。聽話的人遠比說話的人高興。

“那麼,伯爵,您答應了?”

“沒辦法。可是你可別輕舉妄動哦!如果你有什麼差錯,我可沒有辦法向你祖父交代。”

“是,我知道。對不起占用了您的時間。”

見習騎士不斷地點頭,縮著身,仿佛要從石板上彈跳起來似地跑走了。伯爵搖搖頭喃喃說道:

“只要參戰過一次,你就會知道戰爭有多少悲慘了。不過,也得能活著回來才能夠了解啊!”

頭一戰就打仗的帕爾斯陣營中有幾個人看起來並不是那麼愉快,第一陣的人更是如此。

對薩拉邦特和伊斯方而言,第一戰實在是太沒有面子了。當他們中了魯西達尼亞軍的圈套而敗走之際,是特斯救了他們。而敵將的腦袋則被達龍給砍下來了。薩拉邦特和伊斯方結果只是陪襯的角色。在遺憾之余,他們也只有歎息自己的無用。

“下一戰一定要雪恥。”

下定決心之後,伊斯方和薩拉邦特率領著第一陣突進。和他們並肩前進,而且已經很有面子的特斯也不特別矜誇也不關鍵,只是帶著淡淡的表情策馬前進。

“雖然輸了也看不出有受到教訓啊!看來還得多吃些苦頭才行。”

聽到千騎長巴魯梅嘲諷的話,“戰士中的戰士”達龍笑了笑。

“總比輸了一次就畏縮的好。如果那些人沒有完成他們自己的任務,恰斯姆城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就無力化了的。”

話說得沒錯。就因為伊斯方和薩拉邦特敗得太像了,所以魯西達尼亞軍才會乘追擊,結果,那爾撒斯所設下的奇策都一一實現了。

“總不會每次都贏啊!我們希望在看到王都的城門之前盡可能地減少流血量,可是,魯西達尼亞軍的希望大概跟我們相反吧。”

“這條大陸公路一向都是由人馬和血和汗所塗敷而成的啊!”

五月二十日,帕爾斯軍在夏夫利斯坦原野布陣,在廣大的土地上舉行狩獵祭。

不只是帕爾斯,大規模的狩獵一向是戰爭的重要訓練場。尤其是對馬術和弓術的鍛煉更是不能等閑視之。夏夫利斯坦原野算是上是帕爾斯五大獵場之一,獅子、雪豹等獵物非常豐富,東西大約有五法爾桑(約二十五公里),南北有四法爾桑(約二十公里),有草原、森林、沼地,地形險峻,起伏劇烈,對帕爾斯人而言,這是個可以享受馳騁樂趣的地方。

這個獵狩祭是作戰之前的祭典,也是對藏于近在咫尺的馬奴耶爾城內的魯西達尼亞軍示威。不但是告訴帕爾斯人民收王權的日子近在眼前,同時也獵物獻給神明,祈求加護。由于有這幾個目的,所以是不能隨隨便便交代了事的。

所以當然也就不需要裝模作樣了。自亞爾斯蘭以下,騎兵們以一百騎或兩百騎為一個小集奔馳在原野上,同時展現他們的射箭技巧,以帕爾斯人式的作法和大自然打交道。盡管亞爾斯蘭在性格上是屬于那不想對著兔子和鹿射箭的人。

而賢明且富謀略的那爾撒斯也不能通曉人世間的一切大小事情,更何況是那些偶發的事件。他根本不知道大約有一千騎左右的魯西達尼亞騎兵從馬奴耶爾城出來靠近了夏夫利斯坦原野。

這一隊人馬在夏夫利斯坦的南部和帶著兩百名騎兵的帕爾斯王太子碰個正著。

對魯西達尼亞人而言,狩獵也是一項重要的儀式,但是,這次的出獵卻理外傷有重大的意義。第一,他們是為了作戰准備而出來獵鹿和野牛好貯存糧品。另一方面,他們也是為了調查正在接近中的帕爾斯軍的動向。他們為避免和在公路上前進的帕爾斯軍下面相對所以刻意迂回前進,結果卻造成了這樣的場面。

尊崇帕爾斯神明的人們和崇拜依亞爾達波特神的人們哪一邊比較吃就不得而知了。雙方都有一瞬間的愕,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間。雙方的敵意立刻沸騰了起來,劍也都拔出了鞘。太陽的光芒仿佛被投到地上似的,無數的閃光充斥在天地之間。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砍殺的,反正也無從詳查。刀刃聲響起,從那一瞬間,野獸都不被放在眼里了,人人之間的狩獵于焉開始。

(三)

法蘭吉絲騎在馬上搭好了弓,對著殺來的魯西達尼亞兵連連發箭。是從近距的連射。當弓弦第五度奏出死亡之曲時,第五個魯西達尼亞兵的右腋被射穿了,兩腳在半空中翻踢著落下馬來了。

“哪個人快去通知達龍大人和那爾撒斯大人!”

法蘭吉絲叫著,當叫聲停止時,第六個人的右上腕部分被射穿,再也無法戰斗了。緊抓著馬頸,勉勉強強不落地的魯西達尼亞士兵就這樣策馬跑了。突然之間,從前方的樹林里躍出了百余名的騎兵,把那個不幸的男人打了下馬。那當然不是魯西達尼亞人的騎兵,原來是在比較近距的奇斯瓦特的一隊人馬聽到了劍的交擊聲和人聲快跑過來的。亂戰的旋渦立刻擴大了,血腥味也更濃了。

為密斯魯國和辛德拉國的將兵所恐懼的“雙刀將軍”奇斯瓦特在這一天第一次讓魯西達尼亞人見識了他的神技。

奇斯瓦特的兩手閃著劍光,所到之處立刻濺起血光。兩個頸部的要害被砍斷的魯西達尼亞兵同時從鞍上翻倒而下,噴出的血遮蔽了陽光,跌落到地上。

這個時候,策馬飛奔的耶拉姆穿過草原,向那爾撒斯那邊去。

那爾撒斯正在本營的帳幕中看著平面圖。不是他自己畫的平面圖,是由專業的畫師精畫出來的夏夫利斯坦一帶的地形和道路。當他端起綠茶的茶杯時,耶拉姆到,報告了緊急情況,未來的宮廷畫家于是喝不成茶了。

就那爾撒斯來看,再也沒有比因這“不夠洗煉”的遭遇戰而流血的事更令人難以忍受的了,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放著王太子不管。

“耶拉姆,辛苦你了,不過你還是到達龍的陣營去告訴他們這消息。我也立刻到夏夫利斯坦。”

那爾撒斯丟下手中的平面圖,跑向系著自己的馬地地方去。他指示一個騎士把馬奴耶爾城的道路封鎖起來,然後跳上馬飛奔而出。他越過肩膀回頭一看,只有一個人緊跟在他後面。那就是用藍色的頭巾包著紅色頭發的少女。

“你動作真快哪,亞爾佛莉德。”

“我就只這個長處。”

“帶弓箭來了嗎?”

“當然了。我要射下十個敵人和五個友軍。”

“射下自己的同志就傷腦筋了。”

“我是不打算這麼做的,可是我的箭有時候會成近視眼呢!”

跟這個少女說話可會令人忘了事態嚴重!那爾撒斯一邊想著一邊策馬急馳。

然而,事態可是相當嚴重。

亞爾斯蘭似乎也是有不得要領之處。部下在戰亂當中要他快逃,他原本是照著做的,可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卻和法蘭吉絲、奇斯瓦特分開了,自己一個人在白楊樹林的陰暗處碰上了有著巨大身軀的魯西達尼亞騎兵。

亞爾斯蘭心中想著,至少自己的生命得自己保護才行。如果對方像銀假面,也就是席爾梅斯王子一樣剛勇的話,那當然只有交給達龍或奇斯瓦特去應付了。但是,對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騎兵而已嘛。或許是吧!

那個魯西達尼亞騎兵沒有把亞爾斯蘭的內心變化放在心中,他揮著劍直沖過來。亞爾斯蘭雖然為其巨大的身軀和迫力所鎖壓,但是仍然巧妙地操縱著繩,避過了這一擊。甲和馬鞍發出重重的響聲,掠過了亞爾斯蘭的身旁。騎士發出了怒吼聲,調轉了馬頭,再次逼近了上來。

亞爾斯蘭做出了虛攻的姿勢,騎士誇張地閃躲,接著便轉為反擊。力道雖強,但卻是繞了一大圈的斬擊,所以亞爾斯蘭游刃有余地承接了他的攻擊。隨著一聲尖銳的刃鳴聲,亞爾斯蘭的手腕感受到一股重力的沖擊。對方是一個力量強大的男子,不但劍重,斬擊也沉。如果正面和他抗衡,可能就會因為手部麻而丟劍。

幸運的是,亞爾斯蘭的馬術比對方精湛。雖然他還不滿十五歲,可是,帕爾斯人畢竟是騎馬的民族。

魯西達尼亞騎兵雖然不斷發動致命的斬擊,可是幾乎都落了空,只是讓自己巨大的身軀在半空中游動。

最後,亞爾斯蘭的劍擊在魯西達尼亞騎兵裸露著頸部上,負于是決定。從馬北上到地上這短的旅程之間,騎士便永遠地自痛苦中解脫了。亞爾斯蘭的背後傳來了另一個慘叫聲。一個緊逼著王子就要刺出長槍的魯西達尼亞人被從空中急降而下的影子啄去了雙眼。

“告死天使!”

亞爾斯蘭叫了一聲抬起了左手,勇敢的老鷹便用力地拍了拍翅膀,停在它那沒有翅膀的朋友的手腕上鳴叫了一聲。

當亞爾斯蘭從肺部重重地籲出一口時,一道新的馬影跑近了來。告死天使發出了威嚇的聲音。然而,頭上卷著白頭巾的男人並不是魯西達尼亞人。

“啊,殿下,您沒事吧?太好了。如果殿下有個什麼萬一,我一定會被達龍大人、那爾撒斯大人和法蘭吉絲小姐絞死。”

當年輕的辛德拉人說完他拙劣的言詞時,又有幾道馬蹄聲響起,魯西達尼亞軍的人馬形成一個團隊闖入了亞爾斯蘭和加斯旺德的視線。兩個人和一頭鷹、兩匹馬立刻被包圍住了,被圍在敵人揮下的白刃光影中。

承受魯西達尼亞騎士的斬擊,在短暫而激烈的刀刃交擊之後將其打倒在地上的加斯旺德視線一轉,發出了歡喜的聲音。

“達龍大人!”

只見急速接近中的漆黑斗蓬的內里就像一面染血的旗幟般翻飛著。魯西達尼亞士兵揮著大劍朝著來者沖過去。

然而,黑衣騎士仿佛化成了一道鋼鐵的風,穿過了魯西達尼亞人的身旁。帕爾斯的長劍化成了一道死亡的雷光擊了下來,刺穿了魯西達尼亞的甲,同時也擊碎了甲所護著的頭蓋骨。

魯西達尼亞人的血化成了紅雨落在帕爾斯的土地上,仿如達龍斗蓬內里碎成了紅色的碎片撒落一般。

黑衣的騎士用他那銀色的刀刃在半空中畫著鮮紅色的弧線。如果是一個不夠成熟的吟游詩人,大概會以“斬殺斬殺再斬殺”來形容這個景象吧?魯西達尼亞語的慘叫聲在他的周圍響起,每一聲慘叫都伴隨著生者的汗水和死者的鮮血。

隨著死斗的展開,塵煙飛起,飛進了戰士們的口、鼻和肺里。生者、死者和半死者在馬上和地上掙紮、糾纏、沖撞,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似的。

現在帕爾斯人和魯西達尼亞人的數目已經不相上下了。帕爾斯人那邊有兩個萬騎長,用三把劍砍殺著,不斷地把敵人送進帕爾斯的地獄和魯西達尼亞人的天國去。

加斯旺德在亞爾斯蘭的左邊揮著劍,而跑到亞爾斯蘭右邊的法蘭吉絲則以弓箭在近距射殺魯西達尼亞人。

魯西達尼亞軍不斷地被斬殺、突刺。他們原本是要狩獵沒有弓、劍和槍的野獸的,然而,現在他們自己卻成了教徒們的獵物。

把背對著教徒是依來爾達波特神的戰士們的驕矜所不允許的。然而,目前他們在人數上已經轉為不利了,而且他們也必須把事情通知給友軍知道。一個下定決心的士兵為了通知大家撤退,便起了左手的喇叭,正待要吹起信號。

法蘭吉絲射出了箭。

魯西達尼亞兵沒有只響喇叭,永遠地吹不出來了。喇叭反射著陽光落在地上,擊在石頭上滾落一旁。而喇叭的持有者則被箭射穿了咽喉,從馬上摔了下來。

由于這個喇叭沒有被吹響,魯西達尼亞軍遂失去了有秩序地撤退的契而漸漸陷入不利的混戰當中。在這場混戰當中,達龍的善戰壓倒全場,他的黑衣成了魯西達尼亞人死亡的象征。他的長槍橫放在馬鞍上,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使用到,只見他縱橫揮舞著長劍,磁場空中和地上築起一道血橋。

突然,一道箭影朝著達龍飛去。

目標是瞄得很正。箭發出了尖銳的響聲命中了達龍的黑衣胸甲。然而,箭勢卻不若其准性那麼令人拍案。箭沒有穿透胸甲,彈跳之後落在砂塵中。

達龍從黑色甲射出尖銳的視線,看著想射殺自己的對手。那是一個騎著班色花紋馬的魯西達尼亞人。只見他正把另一枝箭搭在弓上,正要拉起弓弦。

達龍朝著那個人突進。箭從滿月狀的弓上飛射而出,長劍的刀刃斬落在迎面飛來的箭。當射手拼命想隔著馬避過對方的攻勢時,達龍的長劍發出了怒吼聲。史聽得一陣迸裂的聲音,折成兩段的弓飛在半空中,劍身擊在魯西達尼亞人的甲上。

回聲出人意料之外的強。原來是瘦小的身軀埋在過大的甲里,或許是因此緩和了對人的沖擊吧?魯西達尼亞騎士在馬上搖晃著身,失去了平衡,可是,他緊抓著繩逃過了落馬的命運。但是他的頭上的頭盔仿佛成了他的替身一般飛落在地上。

魯西達尼亞人的頭部露了出來,頭發在風中翻飛著。長及肩膀下面的頭發,淡褐色而且帶著光澤的長發覆蓋在白皙的臉龐上。

“女人?”

豪膽如達龍者也不禁大吃了一。就在這一瞬間,對方拔起了劍,凌厲地刺了過來。

這一擊猶如電光一閃。然而達龍在震之余卻也沒有因此而大意。他用長劍一擋,手腕一翻,魯西達尼亞女人的劍發出了高亢的聲音彈了起來,畫著弧線落在地上。

失去了頭盔,沒有了武器,魯西達尼亞的女戰士卻仍然毫不畏懼,深蜂蜜色的瞳孔中有著激動的火花。

“殺吧!教徒!”

女人大叫著,臉蛋雖然漂亮,終究還是個小孩。充其量大概只有十五歲,可能和亞爾斯蘭同年吧?達龍實在沒有意思殺她。

“我也不多說,你快逃吧!”

達龍簡短地丟下這句話就調轉馬頭,然而,少女卻不領敵人這份情。

“懦夫!竟然敢把背對著女人!轉過身來一決負吧!帕爾斯人是無可教藥的懦夫?或者**”

女人尖叫的聲音突然從半途變成了魯西達尼亞語,達龍因此沒有辦法理解。他苦笑驅策著馬,正欲開該處。

突然,達龍改變了心意,因為他想到這個少女固執地在戰場中四處奔走,很可能會被無情的刀刃所殺。他一語不女把黑馬調轉向魯西達尼亞少女,從馬鞍上拿起了長槍。

看到他這個動作,魯西達尼亞少女很快地有了回應。她不是想逃,而是想撿起落在地上的劍。達龍不禁對她的勇大加佩服,他舉起了長槍。

長槍以人的准性穿過少女甲的前襟。達龍把力道貫注在兩只手腕上,撐起了長槍,少女的身便從馬鞍上浮了起來。少女白皙的臉上染上了紅暈,兩只腳在半空踢著。

“放開我!無禮的家伙!你想干什麼?”

身一下子變輕了的馬發出了一聲嘶鳴,逃了這個人們相互殘殺的戰場。雖然人在半空中,可是少女仍然毫不畏縮地發出了憤怒和抗議的聲音。

“先把她抓起來。她還是個孩子,不可以虐待她。”

對著跑過來的三、四個部下做了這樣的命令,達龍隨卻把槍身斜向放低,少女便滑落到地上被抓了起來。

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原來是軍師那爾撒斯穿過了混戰的煙霧跑了過來。

“達龍!達龍!”

“啊!那爾撒斯,殿下平安。不過我可抓到了一個有趣的獵物。”

“先別說這個,現在馬上就要去進攻馬奴耶爾城了,達龍。”

“什麼,真的嗎?”

聞言大吃一的達龍立刻就了解友人的意圖了。今天兩軍的沖突是魯西達尼亞軍所料想不到的突發事件。帕爾斯軍的本營已經知道這件事,但是,魯西達尼亞卻可能還不知道。如果在這個時候帕爾斯軍直殺馬耶爾城的話,魯西達尼亞軍一定會大吃一的。他們必得要開城門以解救回來的同伴,而帕爾斯軍應酬可以乘攻進城內了。如果城內的守軍忍心看著同伴被殺而硬是不開城門的話,那也是沒有辦法了,到時候只有重新攻城了。而這情形也不過是原先預定的計劃罷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那爾撒斯,什麼時候你放棄了深謀遠慮的作法而完全伺行動了?”

“說伺而動會破壞人家的名聲,請你說隨應變。”

亞爾斯蘭麾下的最強勇將和最高智將一邊談笑著,一邊指揮著同伴加快馬程直向前沖。

(四)

馬奴耶爾城的攻防戰就以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形式展開了。

對魯西達尼亞人而言,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的轉變了。城的南方掀起了漫天的塵霧。就在城內的守兵疑以從獵場回來的同伴來說煙霧似乎過多之時,一群騎兵已經蜂湧到城下了。敵人和同伴糾纏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是敵是友。

這個時候,如果城主巴魯卡西翁伯爵是一個無情的人話,就算城外的同志呼天搶地,他也會緊閉著城門以防帕爾斯軍的入侵的。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守住城池,守住王弟吉斯卡爾殿下的命令。可是,巴魯卡西翁伯爵猶豫了。光是想像那些被關在門外,被敵人追得無路可逃的同伴被活活殺死的景象就令他無法無法忍受。就在巴魯卡西翁猶豫的這一小段時間內,事態就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

站在帕爾斯軍前頭的達龍原本要采取攻城的態勢,但是一看到對方並沒有關起城門,他立刻就改變了判斷。他的決斷力和巴魯卡西翁伯爵呈現了強烈的對照。

“我要攻進去了,那爾撒斯!”

越過肩膀回頭丟下這一句話,達龍就人馬一,化成了一團淡黑的影子往前飛奔。只見他和正想逃入城內的魯西達尼亞兵互相沖撞、推擠,把想擋住他去路的人一刀砍下馬,朝著城內直沖進去。

城壁和望樓上揚起了狼狽和懼的聲音。

“關上門!關上門啊!”

巴魯卡西翁伯爵好不容易才下了這個命令,正待執行命令的士兵就要揮下斧頭砍斷繩子的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的箭射穿了他的咽喉,只見他吭也沒吭一聲,就落到城壁下去了。在令人眼花撩亂的亂刀、亂槍、怒號、叫喚聲中,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在聳立于最靠近城壁的岩山上,表演了剛剛那個遠距神射的年輕男人吹著口哨,藍色的瞳孔中浮起了滿意的表情**

在地面上,劍和槍的激烈沖突不斷地進行著。

達龍回轉著他那笨重的長槍,將兩個魯西達尼亞騎兵從馬鞍上打了下來。城門的內外都籠罩在甲和刀槍的旋渦中,城門再也關不起來了。

當達龍的長槍刺穿魯西達尼亞騎士的身時,長槍因為用力過猛而斷至把手處。折斷的槍隨著魯西達尼亞騎士沉沒在煙霧當中。

失去了長槍的達龍拔出了長劍,長劍仿佛看見地上獵物的老鷹從高空中直沖而下一般閃著強烈的光芒,將魯西達尼亞騎士的手腕斷成了兩半。

魯西達尼亞兵理當不知道達龍這個人的,他們揮著亂刀,想要殺掉這個可怕的黑衣騎士。然而結果只是使得達龍的長劍卷起的人血暴風更形絕。

帕爾斯人跟在達龍身後,形成了一道甲之壁往前突進。

“你們這些魯西達尼亞人沒有權利死在這塊土地上。帕爾斯的土地只能埋葬帕爾斯人。”

發出這個豪語的是薩拉邦特。他右手拿槍,左手持盾,殺進了魯西達尼亞兵的陣營當中。在恰斯姆城的攻略戰中,這些年輕的帕爾斯騎士沒能展現他們的身手,現在會難逢,他們不禁為之精神百倍。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這句話而怒火中燒,一個魯西達尼亞兵猛然地持槍沖撞過來。

薩拉邦特持起巨大的槍,刺向猛沖而來的魯西達尼亞騎士的胸甲。刺出去的剛力和被刺者的速度相咬合,槍于是穿過了厚厚的胸甲,直穿騎士的背部。

目擊了這副景象的達龍大吼道:

“小心,薩拉邦特!”

達龍自己的槍因被敵人的身卡住,所以認為薩拉邦特如果失去武器就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多謝您的忠告,達龍大人。”

大聲回答的薩拉邦特用余光看到了這個時候從左邊跳過來的敵人,他突然揮動他的盾牌,力道非常大,顏面遭受盾牌這重力一擊而碎裂的不幸男人飛地面三加斯(約三公尺)遠,落到地上死了。

帕爾斯軍從城門不斷地侵入,數目也不斷增加,開始以達龍為中心布起了戰陣。

“帕爾斯的神啊!您的信徒就要為收國土而戰了。請賜給我們力量吧!”

帕爾斯軍的騎兵發出了怒吼。

“全軍突進!”

他們一起突進了。把槍橫放在馬鞍上,手中揮劍和戰斧,馬蹄重擊在石板上。魯西達尼亞軍也咆哮著迎戰。

很快的,槍、劍和戰斧的手把都被鮮血濡濕了,從血管噴射而出的血飛濺在甲和馬鞍上。

魯西達尼亞士兵們在勇敢和信仰心上是不下于帕爾斯騎兵的。他們口中念頌著神的的名字,和入侵的敵人面對面鏖戰。

但是,有太多的事情不是光靠勇和信仰就夠了。帕爾斯軍乘追擊,而且在數目上也多得多。魯西達尼亞軍大約只有一萬名左右,而帕爾斯軍卻有其十倍之多。盡管並不是所有的士兵都侵入城內作戰,數目上的懸殊比數仍然影響負至钜。

馬奴耶爾城內現成已經變成帕爾斯戰士們盡情表現個人武勇的地方了。只要戰爭的條件成立,他們就可以以事實來證明帕爾斯的戰士是大陸公路最強的戰士。更何況聚集在這里的戰士們都是帕爾斯最秀的武勇戰士,魯西達尼亞人就像草一樣地被砍倒。

巴魯卡西翁伯爵雖然是一個受部下愛戴、德高望重的人,可是,很遺憾的,他並不是戰場上的名將。他的指示和命令無法上戰況進展的速度,反而只是使已方陣腳大亂。

信心堅定,而且死守著城池的魯西達尼亞兵盡管戰況為不利,也沒有人想逃,在帕爾斯人的猛攻之下,一個一個倒了下來。

戰況越演越烈,現場一片血腥。

(六)

少女被關在地下牢房里。雖然沒有被綁著,但是自夏夫利斯坦以來的疲勞一下子都湧了上來,她坐在冷冷的、粗石鋪的地板上,竭盡所能地用帕爾斯語和魯西達尼亞謾罵著,可是,這樣就夠讓她絞盡腦汁搜尋詞彙了。

壁面上的燈火微微地晃動著火焰,顯示這個地下室也有外流入。此時火焰大幅充地搖晃起來,傳來了開門聲,厚厚的杉木大門被打開了。少女抬起了腰,擺好架勢,她雖然疲倦而且又餓著肚子,但是卻沒有失去她的精神。

進來的是穿著黃金甲的少年。但是,他現在脫下了甲,換上了平時的服裝,是一件涼爽的白色帕爾斯夏衣,衣領和下里都框著藍邊。

他手上拿著陶制的深盤子,從盤子里面傳出了足以刺激人們食欲的香味。

“你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幫你帶來了一些食品,你吃吧!”

“教徒的食物能吃嗎?”

“那可真是奇怪了。”

亞爾斯蘭帶著微微嚴肅的笑容。

“你們魯西達尼亞人不是掠奪了在帕爾斯的大地上結果的稻麥和果實嗎?不是豪奪得來的東西就不能吃嗎?”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受教徒的指揮。”

當她用宗教的觀念壓抑住自己食欲的時候,年輕而健康的肉卻起了叛亂,少女肚子內的餓蟲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少女不由得臉紅至耳根處,她把視線從少年身上移開,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顯得很不愉快。少年壓抑住自己的笑意看著少女,最後才帶著說服的語說道:

“那麼你就這樣想吧!對你來說,這是敵人的食物,所以如果你吃了這些東西就等于養活敵人的食物,就對敵人造成了很大的損害了。這不是一個很大的功勳嗎?”

少女眨了眨眼睛,大約在數到一百的時間內陷入了沉思,最後似乎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自己。

“是嗎?如果我吃了這些東西,你們就會因為糧食減少而傷腦筋羅?”

“很傷腦筋。”

“好,讓你們這些教徒傷腦筋是我最高興的事。”

少女以一國宰相公布宣戰般的嚴肅態度做了這樣的聲音,端起了盤子。她想盡可能地以雅的姿態進食,可是,手上的湯匙卻越動越快。散發著香味的羊肉立刻就被塞進少女的肚子里了。喘了一口之後,少女或許是想表達一下謝意吧?她清了清喉嚨開始報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魯西達尼亞的見習騎士愛特瓦魯。本名是艾絲特爾,但是我已經放棄了這個名字了。”

“為什麼?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聽聽理由。”

“艾絲特爾是女人的名字。而我是一個騎士之家的獨生女,所以我必須成為一個騎士,好繼承騎士的身份。如果我不當個騎士,祖父母和隨從及領地上的人民都會為難。”

“于是你才參加遠征軍?”

少女用地點點頭回答亞爾斯蘭的問題。

“我以見習騎士的資格開故國。如果我建立了功勳,成為正式騎士的話,我們家可就揚眉吐。”

“可是你還那麼小啊!大概只有當我妹妹的年齡而已,不是嗎?”

“你幾歲?”

“今年就十五歲了。”

“幾月?”

“九月。”

“那麼,我比你年長兩個月。被你當成妹妹實在沒有道理!”

見習騎士愛特瓦魯,也就是少女愛絲特爾憤然這樣主張著。她把視線從亞爾斯蘭身上移到空盤子上,然後又看著亞爾斯蘭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什麼事?”

“我想再多減少你們的糧食。”“啊,我明白了。對不起,就只有這些了。不過倒是有其他的東西。”

亞爾斯蘭拿出了油紙包,在艾絲特爾面前攤開。薄面包、乳酪、干果等東西便呈現在少女眼前。拿起乳酪,少女突然問道:

“那些騎士們對你都很敬重,你是一個身份很高的人嗎?”

猶豫了一瞬間之後,亞爾斯蘭點了點頭,少女的眼中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你看過帕爾斯的王太子亞爾斯蘭嗎?”

“看過。”

“在王宮中看到的嗎?”

“不一定是在王宮,只要在有鏡子的地方隨時都可以看到。”

在眨了兩次眼睛之後,少女總算了解了亞爾斯蘭話里的意思。當她把睜大了的兩個眼睛回到原來的大小時,把兩只手的食指立在頭部的左右側說道:

“教徒的總指揮不是長有兩只彎彎的角,嘴巴裂到耳朵下面,而且還有黑而尖的尾巴嗎?”

“啊,是嗎?等我長大了或許會長出角和尾巴吧?”

亞爾斯蘭笑著說,艾絲特爾放下了兩手,仿佛在探測自己的心情似地凝視著和她同年的少年。

或許是帕爾斯宮廷和魯西達尼亞宮廷的風習慣有很大的不同吧?艾絲特爾雖然是個騎士,但是卻從沒有和魯西達尼亞的國王陛下談過話,總是在很遠的地方之外和眾人一起高呼“國王陛下萬歲”。難道在帕爾斯王國,王太子要親自到地牢為俘虜送食物嗎?

可是,她說出口的卻是另外的事。

“我口渴了**”

“我想也是。”

亞爾斯蘭遞出了水壺,少女接了過來,湊到嘴邊。她覺得滋潤的不只是身,似乎也擴散到自己內心的一部分。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常常有人這麼說我,可是我自己並不很清楚。”

“國王或王子應該是威風凜凜地坐在寶座上的。就因為王不像王,所以才會讓人奪走了帕爾斯王都。”

少女的嘲諷並沒有那麼深的惡意,可是亞爾斯蘭沒有辦法充耳不,他很自然地調整了自己的表情。

“我要你清楚一點。是帕爾斯侵略魯西達尼亞,還是魯西達尼亞侵略帕爾斯的?”

亞爾斯蘭的聲音其穩定,那是因為少年度壓抑自己的怒之故。艾絲特爾察覺了一點,可是,她也不能不加以反駁。

“侵略的實是我們魯西達尼亞,可是那是因為你們的國家沒有信奉真正的神明之故。如果你們能停止崇拜偶像和邪神,扳依真正的神的話,就可以不用流這麼多血了。”

“胡說!”

亞爾斯蘭斬釘截鐵地回答。少女意志堅定地繼續說道:

“不是胡說。我們是依神的旨意行事的依亞爾達波特神的信徒,所以才和教徒作戰的。”

“如果照你所說,那麼你們魯西達尼亞軍要進攻馬爾亞姆王國?那個國家的人不是和你們一樣信奉依亞爾達波特神的嗎?就跟你們一樣啊!”

“那是**那是因為馬爾亞姆人的信仰方式不同。”

“是誰說不對的?”

“是神說的。”

亞爾斯蘭凝視著對方。

“你聽到神這樣說了嗎?你親耳聽到神的聲音了嗎?就算如此,你又怎麼知道那實是神的聲音?”

“那是職者們**”

少女的聲音中斷了,少年的聲音更加強悍。

“侮辱神明的是你們自己。不,我不是說你,我說的是魯西達尼亞那些權力者們。他們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才假借神的名義。”

“住口!住口!”

少女站了起來。兩眼中浮著憾恨的淚水。一方面憾恨自己的正性被否決,一方面也憾恨自己無法提出反駁。

“出去!我要再跟你說什麼話了。是你勸我吃東西的,我沒有欠你什麼恩情。”

“對不起!我無意指責你。”

少女的激動反而使亞爾斯蘭恢了冷靜。

亞爾斯蘭稍嫌太過慎重地道歉後,站了起來正要走出去時,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愛特瓦魯,你知道依亞爾達波特教的祈禱詞嗎?”

“當然。”

“那麼,明天能不能請你為死者禱告?我們要埋葬敵我雙方的遺,但是魯西達尼亞人可能需要魯西達尼亞語的禱告。

艾絲特爾嚇了一跳,在這一瞬間忘記了憾恨。要埋葬敵人的遺?

魯西達尼亞軍的作法是把教徒的尸放著當野獸的餌食。這個帕爾斯的王太子到底有多奇怪啊?或者,或者奇怪的是他們魯西達尼亞人呢?

地牢的門開了又關。亞爾斯蘭的身影消失不見了,腳步聲也遠了。被一幾近于敗北的迷或所攫住的愛特瓦魯再次跌坐到地上。她知道門沒有上鎖,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知道那並不是因為王子忘了上鎖。不管怎麼說,在明天的葬禮之前還是乖乖地待在這里吧!艾絲特爾這樣想著,把背靠上了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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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汗血公路 Empty 回復: 第四部 汗血公路

發表 由 Admin 周六 8月 21, 2010 8:12 pm

(一)

魯西達尼亞的敗報就像太陽的光芒從東移向西一樣傳到了葉克巴達那。

“馬奴耶爾城陷落,自城主巴魯卡西翁伯爵以下,城內的人幾乎都戰死或者自殺死亡,只有一些傷病者被帕爾斯軍所救。帕爾斯軍在近日內可能就會開馬奴耶爾城**”

“又是一天之內就被攻陷了嗎?一些沒用的家伙!”

失望之余這樣咒罵過之後,吉斯卡爾喃喃地念著“亡魂啊,安息吧!”之類的祈禱詞。並不是畏于神明的崇高,而是對死者抱有一股哀悼之意。姑且不談巴魯卡西翁老人做為一個武將的能力,畢竟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人。

“如果讓那個老人管理書籍就好了,讓他去守備城塞實在是一個錯誤。反而讓波坦那家伙獨占了魯西達尼亞、馬爾亞姆和帕爾斯的書籍管理權,實在太不智了。

可是,數落不在這里的人的責任無濟于事。吉斯卡爾召集了顯得不安的廷臣們,在席上他先對大家恐嚇了一番。

“大陸公路就像用汗血鋪成一樣,帕爾斯人也逼近了。他們眼中燃著仇的火焰,急切地想要奪回父祖的土地。”

波德旺、蒙菲拉特兩位將軍似乎已經覺悟到了,看起來是不動聲色,可是其他的廷臣卻引起了一陣騷動。

“我要再次先跟各位說清楚,這是一個關系到我們存亡的時刻,從亞特羅帕提尼戰以來所建立的成果都有可能在一夕之間就潰散了。但望各位壓抑自我的私念,排隊卑怯和怠情,幫助我吉斯卡爾。可以嗎?各位?”

吉斯卡爾很狂妄地無視于王兄的存在。廷臣們一起點了點頭,可是有一個不滿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們有神的加護,不可能會敗給教徒的。”

“哦?那麼你的意思是說馬奴耶爾城沒有神的加護了?”

凝視著無言以對的廷臣,王弟殿下加強了聲調。

“不要隨隨便便就把神的名諱掛在嘴邊。只有盡了我們的力量,神才會愛我們的。唯有自助,才能打開通往神的內心之路。”

吉斯卡爾其實並沒有這麼深的信仰。魯西達尼亞的貴族、武將、官吏、平民不應該崇拜神明,而該崇拜他吉斯卡爾。如果依亞爾達波特神是全能的話,早就將伊諾肯迪斯七世塑造成一個明君了,不是嗎?

蒙菲拉特和波德旺兩將軍沉著地宣誓遵循王弟殿下的命令,其他的貴族和廷臣們也隨之仿效著。吉斯卡爾巧妙地使用了威嚇和個人的鷹揚感使他們服從,加強他們對自己的信任感。在幾近滿足的情緒當中,吉斯卡爾解散了會議。

“銀假面卿回來了。”

這個報告是在吉斯卡爾留下了一大半的餐點,正想開餐桌的時候傳進來的。

“率著軍隊回來的嗎?”

“跟隨者大概只有一百騎左右,其他的人都還留在薩普魯城。”

吉斯卡爾的左眼痙攣了一下子。他恨席爾梅斯的可惡。難道他想把薩普魯城當成自己的根地嗎?難道他就認定吉斯卡爾目前殺不了他、處罰不了他嗎?吉斯卡爾恨得牙癢癢的,可是他也不能不見他。現在東方有敵人,不能在西方也樹敵。如果為了迎擊亞爾斯蘭而使得王都呈現空城的話,可能會讓敵人從西方攻進來,如此一來,吉斯卡爾在曆史上就會被記載為一個無可救藥的無能者了吧?

出現在吉斯卡爾眼前的銀假面形式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可是他發出的聲音和所講的話卻並沒有那麼恭敬。

“聽說魯西達尼亞軍一個接一個失去了東方的要沖,安德拉寇拉斯的兒子已經在王都的半路上了。”

“那只不過是傳聞。自古以來傳聞都只開在愚昧苗床上的毒草而已,難道你把它看成是一朵名花嗎?”

吉斯卡爾嘲諷的言詞滑落在銀假面光滑的表面。對吉斯卡爾而言,現在那個遮掩住對方表情的面具實在是夠可恨的。當初和銀假面見面談起征服帕爾斯的事情時,他就一直在壓抑這感情。但是他也只能相信對方所說的因為臉部受了傷所以才戴著面具的說詞。

另一方面,席爾梅斯也不是為了嘲諷吉斯卡爾而專程來到葉克巴達那的。亞爾斯蘭的進軍和利的消息使得席爾梅斯無法安然地停留在西邊的薩普魯城內。他不得不承認,和“安德拉寇拉斯的小犬”比較之下,自己是晚了一兩步。

當然他不能放棄薩普魯城。除此之外,當他率領一萬名以上的兵力回來的時候,難保疑心生暗鬼的魯西達尼亞軍不會拒絕讓他們入城。幾經思量之後,席爾梅斯決定把沙姆留在薩普魯城,自己則回王都。當吉斯卡爾語帶諷刺說完話時,銀假面突然說出了一句很重要的話。

“我的本名叫席爾梅斯,父親的名字是歐斯洛耶斯。”

“什麼!歐斯洛耶斯!”

“是的,歐斯洛耶斯,是第五代帕爾斯的國王。父親的弟弟就叫安德拉寇拉斯,就是那個弑兄篡奪王位的可惡的男人。”

吉斯卡爾沉默了,他的沉默表示了他的。以前他曾開玩笑地對部下說道“搞不好銀假面是帕爾斯的王族”。可是,如果這是個事實,那事情就又要另當別論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詳細地告訴我?”

“當然,我也有這個打算。”

吉斯卡爾遂從席爾梅斯口中聽到了帕爾斯王室慘的抗爭史,那是一場為了一個女人而挑起了兄弟暗斗。弑兄、篡位,最後殺了外甥。這是一個不下于魯西達尼亞曆史,塗滿髒汙血跡的王都秘辛。吉斯卡爾大感震,可是他知道席爾梅斯的話自始至終都是透過他的眼睛傳達出來的。銀假面說完話,吉斯卡爾隔了一段時間才問道:

“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的來曆?你在想什麼?”

“王弟殿下有恩于我,我希望今後我們仍能聯手共圖大計。現在我把秘密說出來也是因為我信賴殿下之故。”

魯西達尼亞的王弟可也不會笨到打從心里相信銀假面的說詞。

是嫉妒嗎?吉斯卡爾忖度著銀假面的心情。他稱呼亞爾斯蘭為“安德拉寇拉斯的小犬”就已經把自己的心理暴露無遺了。或許他是不願把亞爾斯蘭當作一個對等的競爭對手吧?然而,現實的情勢卻無視于席爾梅斯的自尊而地昧地往前推進。

如果事態繼續發展下去,亞爾斯蘭就會成為再度統一帕爾斯軍民的指導者,成為一個救國的英雄了。如果事情演變至此,而席爾梅斯再度出現宣言王位正統性的話,恐怕也沒有人會理他了。雖然說亞爾斯蘭是篡奪者之子,但是,如果他以實力解放了國土和國民的話,那麼席爾梅斯的主張也只會被當成一個笑話,或是遭到漠視。席爾梅斯大概就是有這樣的顧慮,所以才想要使自己的存在明朗化吧?

銀假面,難道你認為魯西達尼亞人的武勇和才略抵擋不住亞爾斯蘭的攻勢嗎?

吉斯卡爾微微地變了變臉。從各意義來看,這個叫席爾梅斯的男人實在令人感到不快。主張王位的正統性不就等于明白表示想取王兄而代之的吉斯卡爾的野心是一件壞事嗎?

一奇怪的心理鎖住了吉斯卡爾。突然之間,他想起了已經被關在地牢里面長達半年之久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如果安德拉寇拉斯真的殺了兄王而即王位的話,那麼,他不就是先行實行了吉斯卡爾的野心之舉了嗎?一定要去見安德拉寇拉斯問個清楚。吉斯卡爾心念一轉,開口說道:

“亞爾斯蘭聚集了四、五萬的軍隊,已經下了我軍兩座城了。你能對抗他的兵威嗎?”

“那根本不能說是兵威,那小子只不過是賴著有一些兵數而已。”

“嗯,我有個想法,銀假面,哦,不,席爾梅斯大人。一個人能召集那麼多的士兵一定有其相應的理由,而要統禦那些士兵也要有相當的才干才行,不是嗎?”

“安德拉寇拉斯的小犬沒有什麼力量可言。他只是被身邊的人推舉出來,被當成傀儡一樣操縱罷了。那根本才干、器量無關。”

“嗯,我明白了。”

吉斯卡爾並不是出于真意同意他的說法,他從席爾梅斯透過銀色面具所射出來的眼光了解到這件事不是光靠開玩笑或嘲諷就可以解決的。吉斯卡雖然學過劍技,可是他並沒有自信在一對一的情況下能打嬴激動的銀假面。房間外面雖然有一隊完全武裝了的騎士們待而動,但是,目前並不需要貿然行動。

克實也可以讓席爾梅斯和亞爾斯蘭相爭,以帕爾斯王位繼承之爭的問題來訂定對策。事情發展到這情況,其濫用計策,不如采行當初預定的計劃,結集大軍從正面粉碎亞爾斯蘭王太子的軍隊。吉斯卡爾心中如此盤算著,在沒有給予任何承諾的情況下讓席爾梅斯退了下去。

(二)

“我來借用你的力量。”

這是許久不見的客人說出來的第一句話。

這里是王都葉克巴達那的地下深處一間陰暗、寒冷而充滿了濕的石制房間。成堆的奇書聳立在灰塵堆中,魔道用的礦物、動物、植物都飄散著瘴癘之。這些癘混雜在大當中,仿佛成成了無色的毒煙彌漫了整個室內。在煙霧當中有一個穿著暗灰色衣服的男人,他很年輕,看來就像在一幅古意盎然的古畫中新加畫上去的肖像一般。

“你已經恢了年輕和力量了嗎?很高興吧?那麼,你一定也了解我想拿回國家和王位的心願吧?”

席爾梅斯微微焦急地說道,魔道士沉著地聽著。

“恢我的年輕和力量是相當費時費力的。人類的身就是生命力的容器,而年輕就是容器盈滿時的狀態。一旦水位降下來了,要再充滿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外表看來和席爾梅斯仿佛是同輩,或者更年輕些。恢年輕的魔道士臉龐甚至可以說是美麗的。如果說人造花比真花還漂亮的話**。乍見之下年輕而美麗的男人卻說著古怪的老人般的話語,這實在是一個奇怪的景象。

“你是說希望我使亞特羅帕提尼之戰再度出現嗎?”

“就算不用魔道,也可以知道這事嗎?”

“說知道未必就是答應了。使亞特羅帕提尼之戰在地再現對我有什麼好處?”

魔道士嘲諷似地,而且不在意似地問道,席爾梅斯的銀色面具閃著光芒回答。

“當我拿到正統的王位時,我會給你轉生十次也用不完的財寶。”

“誰的財寶?魯西達尼亞軍的嗎?”

“原本都是帕爾斯的。”

“是你的嗎?”

“正統國王的。”

魔道士低聲地笑著,結束了這個問答。稍過不久,開始一個人喃喃地說著。

“老實是地上的美德,可是並非地下的美德,啊,偶而還是可以用一用的。說到老實,我對亞爾斯蘭一也不是不怨恨。我有兩個弟子給他們殺了。”

魔道士的視線朝黑暗角落的一隅移動,以前的七個人影現在只剩下五個了。

“雖然還沒成什麼候,可是,他們是那麼忠實而且有用,難免要覺得傷心。”

五個弟子不禁羞愧地低下了頭。席爾梅斯把冷笑藏在銀色的面具里。

“安德拉寇拉斯的小犬身邊有一些家臣,一些小魔道是對付不了他們的。你們也該為自己打倒他們吧?”

魔道士仿佛刻意似地搖了搖頭。

“不,不可操之過急。亞爾斯蘭又沒有翅膀,不會一下子就跑到王都來的。更何況亞爾斯蘭有某些程度的強勢對你也不是一件壞事。”

“什麼意思?”

“還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嗎?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聰明人哩!”

“**”

席爾梅斯在銀色面具底下陷入沉思,但是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席爾梅斯了解魔道士的意思了。也就是說亞爾斯蘭和魯西達尼亞軍作戰多少會削弱對方的力量。

在占領王都葉克巴達那之後,魯西達尼亞軍並沒有突然改變什麼。而在亞爾斯蘭于培沙華爾城舉兵連下兩城之後,魯西達尼亞軍的士兵和威信也都降低了不少。盡管如此,魯西達尼亞還是有三十萬大軍在。如果他們繼續保存這樣的兵力,對最終目的要從魯西達尼亞手中奪回國土的席爾梅斯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亞爾斯蘭和魯西達尼亞持續長期的血戰,席爾梅斯就可以趁會奪回王都葉克巴達那了。這也是魯西達尼亞吉斯卡爾所害怕的事情。但是,如此一來,為了打倒共同的敵人,亞爾斯蘭和吉斯卡爾也有可能聯手對付席爾梅斯。席爾梅斯並不認為表明自己的身份是個錯誤,但是,政治就像一道亂流,很難去掌握它的動向。

“你好像在為自己做打算哪!”

魔道士那像洞悉一切的聲音穿過銀色面具直擊席爾梅斯的臉,使得席爾梅斯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他的兩眼和面具同時閃著光芒,這個“正統的王位繼承者”沉默了。

就如魔道士所說的,他是在做有利于自己的盤算。那就是讓自己手邊的兵力毫發無傷,在不久的將來讓自己成為一個最後的利者。

魔道士喃喃說道:

“寶劍魯克那巴德。”

在幾百萬句話中綻放著最大光芒的一個字眼傳進了席爾梅斯的耳中。席爾梅斯高大的身軀仿佛一下子縮了起來似地微微搖晃著,震動了濕冷的空。這句話的意思轟出了人耳所聽不到的巨響,滲透進席爾梅斯的全身。

“怎麼樣?這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完全了解我的意思了吧?”

魔道士也沒有完全肯定。

寶劍魯克那巴德是帕爾斯王國後期祖英雄王凱.霍斯洛所用的劍,可以說是一把劍,也可以說是神劍。凱.霍斯洛就是用這把劍粉碎了蛇王撒哈克的暴政,平定了帕爾斯全土。說寶劍魯克那巴德是守護帕爾斯國祉和王權、正義的神明的賜物。

在“凱.霍斯洛武勳詩抄”中記載有“可以將鐵切成兩段的寶劍魯克那巴德是用太陽的碎片鍛煉而成的”,那是個以劍的形式傳頌著的不配的建國傳說。

把那把寶劍魯克那巴德拿到手吧!魔道士這樣唆使席爾梅斯。其說是席爾梅斯的兩眼,不如說他兩眼中所隱含著的意思透過銀色面具放出了強烈的光芒。在沉默了幾秒鍾之後,席爾梅斯欠了欠身。

“打了。近日內我們再見吧。”

席爾梅斯的道別辭顯得太欠缺個性,那是因為他的思心都被其他的事情給占住了。當甲的響聲在黑暗中漸去漸遠的時候,魔道士那像是人工造成的端整臉上浮著像是用人工造成的微笑。

一個弟子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似地探出了身子。

“尊師**“

“什麼事?說吧,古爾干。”

“那個男人真的打算潛進凱.霍斯洛的墓里去拿寶劍魯克那巴德嗎?”

魔道士起了兩眼。

“他會拿的。因為再也沒有其他東西比寶劍魯克那巴德更能象征帕爾斯的王權了。”

席爾梅斯是如何強烈地宣稱自己是帕爾斯的正統王位繼承人,是英雄王凱.霍斯洛的子孫啊!就因為如此,在他充滿痛苦的憎惡的人生當中才能綻放出一些光芒。如果能夠拿到寶劍魯克那巴德的話,席爾梅斯的名譽欲望一定可以獲得最大的滿足。

這一次是另一個弟子提出了問題。一個叫卡茲達哈姆的弟子。

“尊師,真的只有除去寶劍魯克那巴德,蛇王撒哈克才能再臨嗎?”

“封印太強了,出人意料之外的強。”

魔道士坦率地承認了自己的估計錯誤。在蛇王撒哈克被封于魔山迪馬邦特山的地底下之後的二十年,寶劍魯克那巴德被挖了出來放在凱.霍斯洛的靈樞中。而在經過了三百年之後,二十塊的岩板一塊一塊崩落了,蛇王撒哈克應該已經浮出于地表上了。但是,只要凱.霍斯洛的靈樞中有寶劍魯克那巴德,它的靈力就會和英雄王的魂魄相結合而束縛住蛇王。所以唯有把寶劍從靈樞中取出,把它的靈力給拉才行。

“怎麼樣?很有趣吧?凱.霍斯洛反對蛇王撒哈克治世,不自量力地支配了帕爾斯之後的三百多年,竟然由子孫除去先祖的封印,幫助撒哈克再降低這個世界,真是笑死人了。”

魔道士的弟子們似乎不像他們的老師一樣樂觀。他們彼此交換了一下視線,古爾干代表大家發言。

“對不起,尊師,一旦拿到了寶劍魯克那巴德,席爾梅斯難道還會受我們掣肘嗎?”

或許是怕老師發怒吧?他說得很客,然而,穿著暗灰色衣服的魔道士出人意料之外的卻一點也不生。

“是啊!以我們的力量或許對抗不了魯克那巴德的靈力。”

“那麼,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就要成為敵人的力量增加嗎?”

“你們別說傻話了,我們的力量根本就起不了什麼作用。席爾梅斯的對手將是蛇王撒哈克大王,他的力量將會再度通達降臨這個世界的蛇王撒哈克身上。”

弟子們聞言發出了歡喜和理解的聲音。魔道士的聲音中隱含著狂熱。

“只要蛇王撒哈克再度降臨,寶劍魯克那巴德也就只是一把壞了的鑰匙罷了,它是無法再度將蛇王加以封印的。我們將要讓凱.霍斯洛的子孫為其祖先的罪孽和反抗蛇王的不赦之罪贖罪。”

五個弟子無聲地站了起來,以恭敬但令人不由得想起蝙蝠的方式對他們的老師行了一個充滿敬意的禮。

(三)

吉斯卡爾最後只將席爾梅斯的告白當成耳邊風。有時候在政略和軍略方面有過多選擇的話,反而會使自己動彈不得,而且當初的預定計劃也不能一下子就全盤更改。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他信賴的蒙菲拉特和波德旺獲得利。

一個可怕的策略就在那天夜里閃過了吉斯卡爾的腦里。他突然狂笑了起來,讓和他同床的馬爾亞姆女人猛眨著茶色的眼睛。

“哼哼哼!為什麼我沒有早一點發現到呢?或許是我自己也為這作法感到羞恥吧?”

吉斯卡爾的笑聲中隱含著一股陰暗的息。一想起自己的策略內容,他當然會有這樣的感覺。那就是讓銀假面,也就是席爾梅斯去殺害吉斯卡爾的王兄伊諾肯迪斯王。

席爾梅斯當然不會那麼輕易地就上了吉斯卡爾的當,可是,咻尋巧妙地刺激他所抱著的正統意識,要讓他殺害伊諾肯迪斯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這是吉斯卡爾的結論。

當然,在殺害了伊諾肯迪斯王之後,席爾梅斯是不可能繼續逍遙的。殺害魯西達尼亞國王的人應該由魯西達尼亞的王位繼承人來加以處罰。而王位繼承人是誰呢?當然是王弟吉斯卡爾殿下了。如此一來,吉斯卡爾就可以一次就把前後的敵人都解決掉了。

“銀假面在哪里?”

吉斯卡爾從寢室里面走出來問侍臣,報告在幾個侍臣和將軍之間傳遞著。好不容易傳到了吉斯卡爾的耳邊,報告指出,銀假面並沒有在王都內的官邸中留宿,天一黑就出城去了。他告訴城門守兵是奉了王弟殿下的命令出城,所以城兵也沒有阻擋他。當然,吉斯卡爾並沒有對銀假面下任何命令。

那麼,這是個會。是不是該去看看關在地牢里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呢?吉斯卡爾這樣盤算著。他是好不容易才活捉到的重要俘虜,讓他活著只是為了滿足席爾梅斯的仇心實在太可惜了。如果好好加以利用,說不定可以使分裂為亞爾斯蘭派和席爾梅斯派的帕爾斯王更形分裂、混亂。

以前吉斯卡爾曾經想和安德拉寇拉斯王見面,但是卻被仰仗銀假面鼻息的拷問官所阻。這一次吉斯卡爾打算帶著他直屬的騎士前往以制壓住拷問官,強行和安德拉寇拉斯見面。

不過,這件事最好等到天亮再說。吉斯卡爾叫來一個叫歐拉貝利亞的騎士,命令他去追銀假面。

“不需要抓他或者把他帶回來。找到他之後偷偷跟在後面,看看他到底有什麼企圖。”

“遵命。我要帶幾個同伴去好呢?”

“那就看你自己了。小心行事!”

接過王弟殿下的命令和沉重的金幣袋,騎士歐拉貝利亞忙立刻出發。

天亮之後,被政務和軍務搞得團團轉的吉斯卡爾的一天開始了。然而,在晚餐之前,吉斯卡爾找到了一個空檔的時間,使得他得以帶著六個直屬的騎士到地牢去訪問。

在脅迫和金錢雙重的誘惑之下,拷問官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答應了吉斯卡爾的要求。吉斯卡爾在他們的帶領之下,在強壯的騎士的守護之中走下了漫長的樓梯。好不容易他終于和坐在石壁前的囚犯面對面了。

“安德拉寇拉斯王吧?幸會了。我是魯西達尼亞的王弟吉斯卡爾公爵。”

犯人對吉斯卡爾的名字沒有什麼反應。室內彌漫著一股臭。血腥和汗水、各汙物都混雜在一起。這味道很難用具的字眼去形容。犯人的頭發和胡須散亂著,衣服裂開了,顯得髒無比。伸向天花板的右手被粗重的鐵鏈綁在壁面上,左手則無力地垂下,鞭傷和火傷的疤痕覆蓋了整個身,連原來的皮膚都看不見了。比吉斯卡爾更高壯的巨看來就像一頭疲倦的野獸。

“有給他飯吃吧?”

說完,吉斯卡爾不禁為自己問這個傻問題而感到可笑。不可能有人在半年之內沒有吃東西而還能活下去的。拷問官並沒有笑出聲。他以仿佛感情都被磨盡了的,沒有高低的聲音回答王弟。

“我們必須讓他保有耐得住拷問的力量,所以每天給他吃兩碗飯。”

“嗯,對一個一向過慣酒池肉林豪奢生活的王者而言,真是太可了。”

感覺自己的聲音似乎有些輕率,吉斯卡爾不禁打從心底感到不快。他有一奇妙的壓迫感。或許是因為這是一個處于地下而又帶著灰暗的不吉利的地方吧?然而,安德拉寇拉斯王本人卻給了吉斯卡爾還超乎其上的壓迫感。

突然,原本保持沉默的犯人發出了聲音。

“魯西達尼亞的王族找我有什麼事?”

聲音當中所隱含的壓迫感非比尋常。吉斯卡爾不由得後退了半步,好不容易才控制了自己的情緒。

“在這之前我見過你的外甥了,安德拉寇拉斯王。”

“外甥**?”

“是的,就是你的亡兄歐斯洛耶斯的遺孤,叫席爾梅斯。”

“席爾梅斯已經死了。”

“呵呵呵,我聽到了一件好笑的事。席爾梅斯死了?那麼,我現在見的又是什麼人哪?”

吉斯卡爾的笑聲在飛出他口中之前就停頓了,緊張和疑惑的光芒掠過魯西達尼亞的王弟細長的雙眼。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嘴唇在他那紊亂叢生著的黑色胡須中奇妙地扭曲著,笑的人竟然是國王。當吉斯卡爾正想問他有什麼好笑時,安德拉寇拉斯倒先開了口。

“魯西達尼亞的王弟啊,你認識真正的席爾梅斯嗎?你又怎麼知道那個戴著奇怪的銀色面具自稱是席爾梅斯的男人是真是假呢?”

“**”

“就因為他這樣說你就想念了?那麼,魯西達尼亞人也未免太老實了吧?這樣的民主又怎麼能打敗我們呢?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啊!”

語中帶著強烈的挑撥意味。吉斯卡爾的額頭上閃著汗水的光芒。吉斯卡爾並不笨,更不是一個懦弱的人。然而,他卻覺得舌頭和手腳顯得樣的沉重,沒有辦法照他的意願動作。他的腦海里閃過一道紅色的光芒,覺得應該殺了眼前這個帕爾斯的國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才對。應該趁現在就在這里將他殺了。

變突然發生了。

一陣激烈的撞擊聲響起,一伙人都摒住了息。鎖鏈在他們的眼前飛于半空中,那陣奇妙的響聲就是綁住安德拉寇拉斯王的鐵鏈碎裂飛散的聲音。

“小心!”

當吉斯卡爾大叫起來的那當兒,在他右邊,正待要拔起劍來的魯西達尼亞騎士發出了慘叫聲。吉斯卡爾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看到了騎士的臉上飛濺起了鮮血,眼球迸跳而出。當那個騎士的甲發出了巨大的響聲,鮮血和慘叫聲同時射向半空中。黑暗和光芒、聲響在吉斯卡爾的四周跳動著,騎士們或左或右倒在地上。吉斯卡爾也拔出了劍,可是,當他的劍開劍鞘時就被鎖鏈給卷住了。

現在帕爾斯的國王和魯西達尼亞的王弟變成一對一的局勢了。

“這是那巴泰國的鐵鎖術,黑人奴隸為了利用被鎖鏈綁住的身以抵抗殘虐的主人而練出來的。”

“唔**”

吉斯卡爾呻吟著。他的膝蓋因為嚴重的敗北感而發軟。是他太大意了嗎?還是他把情況估計得太樂觀了?但是,被監禁在地牢里面長達半年,連日遭受拷問的人還能扯碎綁在身上的鐵鏈發動反擊,這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事。吉斯卡爾王弟勉勉強強地擠出了一絲聲音。

“你,你是妖怪嗎?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

“你是說把鎖鏈扯碎的事嗎?”

安德拉寇拉斯用力地甩響粘著血和肉的鐵鏈。

“鐵和黃金不同,鐵會腐朽。半年來我一直在同一個地方小便,再加上流汗,同時又把加了鹽了湯汁倒在上面,最後終于腐朽掉了。現在**”

安德拉寇拉斯往前踏了出去,從倒地的魯西達尼亞騎士手上搶過了劍。吉斯卡爾的腳就像被夾在地板縫里一樣動也不能動,他認為自己就要被殺了。難道就這樣死在這里了嗎?這不是最可笑的死法嗎?自己竟然找來這樣的死法**

然而,國王的視線卻投向另一個地方。

“拷問吏啊,到這邊來。我讓你有一個會為冒犯國王的行為贖罪吧!”

吉斯卡爾聞言才發現到,拷問吏們並沒有逃走。他們就像廉的土娃娃一樣呆呆地站在房間的角落里。跟吉斯卡爾一樣,不,比吉斯卡爾更甚,他們已經被活了的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威攝力所吞沒了。

仿佛被操縱著的人一樣,拷問吏們縮著背匐伏在地上,簡直就是爬行似地靠上來。拷問吏長發出了像是已經沒了半條人命一樣的呻吟聲。

“國王啊,請饒過我的妻子**”

“好吧!我對你的妻子並沒有什麼興趣。”

劍被高高地揮起,又重重地落下。拷問長的頭部就像熟透了的瓜果一樣碎裂了,一滴飛散的血濺上了吉斯卡爾的臉上。

收起劍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冷眼瞄了一下吉斯卡爾。

“其他的人都站起來。你們雖然罪不可赦,不過姑且就饒你們一次。如果你們宣誓效忠于我,就把立在那邊的魯西達尼亞人綁起來!”

安德拉寇拉斯把把沾滿了鮮血的劍尖朝吉斯卡爾一指,那些撿回了一條命的拷問們便以像是附了身的眼神從石板上站起來。就在不久之前又變成了一群用肉做成、任人操控的人偶,一絲不苟地實行著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命令。被幾個有著巨大身軀和粗壯手臂的男人包圍著的吉斯卡爾在無法可施的情況下被上了鎖鏈。

“安心吧,我不會殺你了。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質,我和王妃的安全就全要看你了。”

安德拉寇拉斯王意風發地說道,把手腕伸出已經變成他的忠實部下的拷問吏們。一個拷問吏從死去的拷問長身上拿下鑰匙,解開了拷在國王右手腕上的鐵環。半年之後首度重享自由的國王的右手腕也受了傷,但是,安德拉寇拉斯王並沒有感到特別的疼痛,他只是輕輕地甩了甩手。

“哪,我們就上去了吧!”

說著瞄了吉斯卡爾一眼,這時安德拉寇拉斯的兩眼中才閃著仿佛對被幽禁的日子感到憤怒的光芒。

“被拷著的滋味如何?魯西達尼亞的王弟應該可以忍受得住吧?因為帕爾斯的國王已經忍耐了半年之久了。哼哼哼**哈哈哈**”

(四)

亞爾斯蘭軍在馬奴耶爾城停留的時間非常短。在由女神官法蘭吉絲負責為帕爾斯的陣亡官兵做禱告,由見習騎士愛特瓦魯,也就是艾絲特爾為魯西達尼亞陣亡的軍民祈禱之後,亞爾斯蘭軍便整備了糧食和武器,立刻出城了。

尸處理之後還是會有尸臭。帕爾斯人們都不是那麼沒有膽量的人,但是,那氛畢竟不好受。

如果把空城放著不管,日後恐有成為盜賊的根地這虞,所以便放把火燒了。在看著城壁的內部為黑煙所籠罩之後,帕爾斯軍便開始移動了。

帕爾斯軍中有一行人顯得特別怪。除了一個騎馬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分乘在三輛牛車上,大部分的人都坐在干草和毛毯上。帕爾斯軍讓那些在戰火中被救出來的魯西達尼亞人同行。亞爾斯蘭怕放著他們不管會遭到盜賊和猛獸的襲擊,或者在虛弱已的情況下會全部死亡,所以才想出了這個兩全之策。

“那爾撒斯,你認為我這麼做會不會太軟弱了?”

“爭論主君之樂是難得一求的,所以,我認為不應該加以濫用。”

王太子原是很認真地提出這個問題的,但是,年輕的軍師卻淘地笑著。

“殿下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想法之下做這樣的處置的?”

“我是這麼想的:如果原本要死一千人卻可以只消耗掉九百人的生命就可以了事的話,雖然差別只有一點點,但是總比放著不管要好。不過,或許這只是自我滿足的做法罷了。或許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一邊和王太子並肩騎著馬,那爾撒斯把他那思慮甚深的視線朝向初夏的天空。

“我的意思不是說因為殿下有這樣的意思,所以就不要在意別人的想法。但是,因為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所以沒有必要去顧慮別人的做法了。”

說得冷酷一點,魯西達尼亞人是強奪了帕爾斯人的土地而在該地上建立他們自己的樂園。就算是女人和小孩,只要是帕爾斯人,都會把他們當成侵略者而定下同樣的罪名。可是,逕自做著這樣的美夢的是魯西達尼亞的權力者們,女人和小孩可以說是他們的犧牲者。他們甚至沒有辦法整合自己的想法,亞爾斯蘭是這樣認為的。而那爾撒斯也知道這個情形,他認為這其實就是王太子的點所在。

自稱為見習騎士愛特瓦魯的少女艾絲特爾現在在亞爾斯蘭的軍中,當然她並不是成為了亞爾斯蘭的友軍。她把禁得起旅行的傷病者的老人、孕中的女性、小孩及嬰兒等大約二十個的生存者頒三輛牛車上,自己則騎著馬走在他們前面。她還是一樣穿著那件過大的甲。

每當嬰兒哭泣而年輕的母親又無法哺乳時,她就拿著容器跑到糧食隊去,自己親手擠水牛的奶。她的手法雖然不能說是很高明,但是卻是拼了命在照顧弱者。被帕爾斯人包圍著的魯西達尼亞人小集團中,就是艾絲特爾一人認真地四處工作著。在騎士們都戰死的情況下,她必須盡到見習騎士的責任。或許她就是下了這樣的決心的吧?只見她日夜這樣忙碌著。“那個魯西達尼亞少女有些奇怪哪!”

“可是也實在是難能可貴啊!好不容易才救回的命,希望能平安無事。”

不管是達龍或是那爾撒斯,在攻略馬奴耶爾城之戰的最後階段都有一不愉快的感覺,盡管責任並不在他們。而艾絲特爾的存在讓他們有一獲救的心情。

亞爾斯蘭也有同感。

自小亞爾斯蘭就被乳娘夫妻帶著在王宮之外生活。他曾在庭院或街角和同年齡的小孩們一起游玩。其中也有自由民的女兒,他們一起玩追逐的游戲,玩捉迷藏,亞爾斯蘭把他所學到的幾個字用石寫在石板上,大家一起大聲地念著。那些孩子們雖然貧窮,但都是很開朗、健康而且親切。

進了王宮之後,亞爾斯蘭的四周再也沒有健康而且認真的女孩子了。穿著豪奢、打扮豔麗、雅而年長的貴夫人們在王宮里進出,亞爾斯蘭只有站在違和感和孤獨感當中了。而這情形在遇到法蘭吉絲和亞爾佛莉德之後起了變化,而在認識了艾絲特爾之後,他覺得好像又和幼年時期經常玩在一起的少女們再見面了。面對國的少女,亞爾斯蘭想盡可能地為她做一些事。

艾絲特爾的心情也產生了不小的變化。

總之,目前先不想死亡和報仇的事了。對艾絲特爾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全身髒汙而又受了傷,無法照顧自己的二十個同胞送到同伴較多的地方去。看見幾千個以上的遺並列在地穴中並蓋上泥土的時候,艾絲特爾這樣想著,還要再有人死亡了。至少不要再有不是騎干的人、沒有武器的人死亡了。但是,她的想法還欠缺一個整合性,當她不知道該如何具地付諸實行時,為她准備好牛車的正是帕爾斯的王太子,而給她各建議的則是那個有著黑色頭發和綠色瞳孔的美麗的教女神官。一開始艾絲特爾因為她是一個教的職者而對其有敵意,但是,這個教的女神官卻幫助了孕婦的嬰兒,因此艾絲特爾也不得不心感激。雖然對方是教徒,但是恩情畢竟就是恩情。這些虛弱無助的人們如果被棄置不顧的話,鐵定只有死路一條了。

“寶座本身並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因為坐在上面的人的關系,這個寶座可以是一張正義之椅,也可以成為一個惡虐之位。既然是由非神的人類在掌理政事,當然就不可能做得完美,但是如果拒絕去做這努力,在沒有人加以阻攔的情況下,這個國王就會跌落罪惡的斜坡。而王太子殿下一直在做這樣的努力,所有跟隨他的人都親眼目睹了。就因為大家認為他是一個不可取代的人,所以才會歡天喜地地跟隨著他。”

當艾絲特爾問法蘭吉絲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忠實地跟隨著還是個少年的王太子時,法蘭吉絲這樣回答她。另一方面,法蘭吉絲問艾絲特爾為什麼會學習自己所討厭的帕爾斯語時,艾絲特爾的回答是這樣的:

“我之所以學習帕爾斯語是因為這對魯西達尼亞國有幫助。如果了解帕爾斯語,我就可以立刻判斷出你們教徒在打些什麼主意。若有萬一,我可以把你們的作戰計劃和計略告知同伴,你們最好小心一點。”

仿佛是有意似的,艾絲特爾語帶憎惡地如此說道,似是堅持自己的立場。

“真是個可惡的小姑娘。如果這麼恨帕爾斯人的話,根本就不用跟來嘛!”

亞爾佛莉德等人一開始總是這樣不滿地抱怨著,可是,當她看到每天為那些虛弱的人們奔波的艾絲特爾里,似乎也就說不出口了,原本她就是一個重情的少女,雖然嘴上是這樣說著,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去幫艾絲特爾。

“啊,真是看不過去了,嬰兒是要這樣抱的呀!哪,抱他的人如果這樣輕搖他的身,他就會感到安心而安靜下來了。”

亞爾佛莉德在軸德村時曾經照顧過小小的孩子。

“哪,小朋友,不要哭哦!這麼懦弱怎麼能當一個了不起的盜賊呢?”

“胡說八道!這個孩子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魯西達尼亞騎士的。哪能去當一個盜賊呢?”

“如果當一個騎士就可以懦弱了嗎?”

“我沒有這樣說。”

看著兩個少女爭論不休,年長的法蘭吉絲不禁微笑著。

“看你們這個樣子一點也不會膩哪!”

如果把句話翻譯過來,那就是“你們的交情可真是好哪”的意思了。

(五)

老鷹似乎要穿破天空似地高高飛舞著。在一望無際的蒼穹中上升、下降,把身一轉,就往群山的彼端直沖而下了。

“呀!好棒的老鷹!”

軸德族的年輕人感歎道。這個名叫梅魯連的十九歲年輕人,和從國馬爾亞姆渡過內海而來的伊莉娜內親王一行人避過了公路,繼續他們的旅程。

梅魯連並不知道,那只老鷹有一個名字叫告死天使,而在他飛舞著的山對面有著帕爾斯軍,而且他的妹妹正在哄著魯西達尼亞人的嬰兒。

馬爾亞姆人的旅程進行之慢常常可以蝸牛相提並論,有人因為這樣而對梅魯連提出“應該走上大陸公路加快速度往前走才對”之類的不平之鳴。

“如果你覺得讓魯西達尼亞軍看到是一件好事的話,那你就去做吧!”

梅魯連毫不客地回了一句。行程之所以會這麼慢是因為馬爾亞姆人沒有馬,只能靠著步兵和轎子做工具。再加上他們又帶了許多不必要的行李,高位者又不習慣于步行,常常走一下子就要休息。如果把旅行的速度緩慢歸罪于梅魯連,那當然是令他無法接受的。

“真的很感謝梅魯連大人。如果見到席爾梅斯殿下,一定讓他好好酬謝你。”

目盲的馬爾亞姆內親王有一次就這樣對梅魯連說道。

“我不是因為想要謝禮才這樣做的。在把你送到那個叫席爾梅斯的人身邊去之後,我就要去找妹妹,然後回村里去。”

梅魯連不悅地回答。雖然不是特別地不高興,但是,別人這樣看自己卻讓這個年輕人覺得是侮辱。

自己到底在干什麼?梅魯連曾經這麼想過。實際上說來,比起送國的內親王到她心上人的身邊而言,他應該先去尋找那行蹤不明的妹妹,把她帶回村子里去,解決軸德族族長的繼承問題。事情應該如此的。真是的,我到底在干什麼?

他對伊莉娜內親王實是有一像是憧憬的情愫。他覺得她和一向輕浮的妹妹有很大的不同。

可是,那跟愛慕又似乎有些不同,梅魯連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放著她不管。在戴拉姆地方遇見的那個獨眼的男人似乎是下此斷論,可是,梅魯連認為那是他對事情的看法太膚淺了。然而,自己並不一定就最了解自己的心。

那個獨眼的男子現在一定在某個地方旅行吧?一邊想著,梅魯連一邊遙望著高高的天際。

曾為帕爾斯萬騎長的克巴多在和梅魯連分手後,就繼續朝著太陽上升的方向旅行。

克巴多在距達爾邦內海相當近的山岳地帶騎著馬前進,有時候經曆著成為日後傳說素材的冒險事跡,但是,對他本身而言,那只不過是幫助消化的運動而已。如果遇到別人,他講出來的話大概也只被認為是“吹牛克巴多”類型的說法吧。

然而,這個時候亞爾斯蘭已經開培沙華爾城了。中書令魯項和其他留守的人都是克巴多未曾謀面的。他們雖然震于這個享有盛名的十二名萬騎長之一克巴多的勇名,但是,讓他留在這里似乎也不太合。

“或許是我和亞爾斯蘭王子沒有緣份吧!”

克巴多微微自我嘲笑著。如果他往南越過山走上公路,一定就可以遇上亞爾斯蘭的人的。可是,就因為他沒有選擇這樣的走法,所以和他們失之交臂了。

“啊,算了,反正也沒有時間限制,而且又有充裕的旅費,這樣就往西邊去吧!”

他毫不著戀地就在培沙華爾的前面折回,朝著大陸公路前進。或許是因為他看出培沙華爾城中有美女的率太小的緣故吧?

同一個時候還有另一個男人騎著馬在帕爾斯國內旅行著。這個男人和克巴多剛好相反,他才剛剛和亞爾斯蘭軍分開獨自行動。這位有著紫紅色頭發和藍色眼珠的旅行樂師,自從在馬奴耶爾城人不知鬼不視的情況下展示了他的神射術之後,便改變了前進的方向。

他的目標就是魔山迪馬邦特山。他想起了亞爾斯蘭對這座山有掛心,同時他自己本身也對這座山有很大的興趣。而他現在由西往東走的路也是魯西達尼亞軍不久之前被掃蕩的大陸公路。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為避免和亞爾斯蘭軍碰面,而以一百騎左右的小集團在帕爾斯原野上奔馳的男人。他就是戴著銀色面具的騎士。這個自詡為帕爾斯正統王位繼承人的男人在穿著暗灰色衣服的魔道士唆使之下,朝著建國的始祖凱.霍斯洛的墓地前進。他要把寶劍魯克那巴德為已有,向帕爾斯全土展示他身為正統國王的證明。

跟在他後面策馬狂奔的查迪一向效忠于銀假面,可是對于這次的作法,他卻有著微微的不安和疑問。不應該把什麼事都寄托在傳說中的寶劍上面。席爾梅斯殿下毫無疑問是帕爾斯的正統王位繼承人。和亞爾斯蘭相較之下現在的是居于弱勢,但是只要想出對策不就好了嗎?譬如在和魯西達尼亞的王弟吉斯卡爾單獨會面的時候不就可以以劍相脅,把他當成人質嗎?

可是,查迪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他只是策馬跟在席爾梅斯之後。他知道席爾梅斯一旦決定了的事就一定會付諸行動。

在帕爾斯國內,編織成人類世界的無數條線就這樣張開了大,而陷身在這些線里頭的人們就追尋著屬于自己的線,糾纏在線堆里。而要解開所有的線,每個人都在屬于自己的寶位上坐下來,完成一個理想的編織品還需要花上一大段的時間。

但是,不見得會織得成,而且在這個編織物完成之前,所有的線絲大概都會染成一片血紅吧?(六)

這里是帕爾斯三百多年的王都,現在在魯西達尼亞占領下的葉克巴達那表面看來是一片平靜。市場也照樣開市,帕爾斯人和魯西達尼亞人雖然時時反目,但是仍然保持著原有的秩序,買、賣、吃、喝、唱歌、喧嘩。魯西達尼亞人雖然仗著武力壓低了買,但是,帕爾斯人也打一開始就抬高了錢,在侵略者的欺凌之下,一點也不讓自己吃虧,所以雙方可以說是平分秋色。

然而,在以王宮為中心的一角,一股魯西達尼亞的下位者和帕爾斯人們所無法想象的烏云卻風起云湧,有一即發的趨勢。

廷臣和騎士、士兵們都鐵青著臉,因為王弟吉斯卡爾被抓去當人質了,而且把王弟當人質的是從地牢里逃走的帕爾斯國王安德拉寇拉斯。現在王宮內的某個塔已經被安德拉寇拉斯所占,而王弟吉斯卡爾也被禁錮在里面。

“早就該殺了安德拉寇拉斯的,就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唯有這件事大主教波坦的強硬主張是對的。”

蒙菲拉特歎了一口說,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話雖是這樣說,不過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剛強實在是超乎魯西達尼亞人們的想象了。他能在被拷住半年多,而且經曆過嚴苛拷問之後還能有力量反抗,這實在是叫人難以想象的事。在通往安德拉寇拉斯潛藏的房間門前形成了一條血路。光是那些有名的騎士就被殺了十人以上,更別說其他的士兵了,成為安德拉寇拉斯劍下的犧牲品已經不計其數了。

“在亞特羅帕提尼看見那個黑衣的帕爾斯騎士時,我原本認為不會再有那麼厲害的騎士的,可是,看來安德拉寇拉斯一點也不比那個黑衣騎士遜色。”

波德旺毛骨悚然似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當然,安德拉寇拉斯這所以能占王宮的一角,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他的武勇無人能敵,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把王弟吉斯卡爾當成了人質之故。魯西達尼亞軍雖然准備了弓箭手,但是因為怕傷及王弟,所以不敢貿然行事。

如果強行沖進去,安德拉寇拉斯王恐怕就會殺了吉斯卡爾吧?所以安德拉寇拉斯當然就要抓個夠份量的人做人質了。任誰都知,魯西達尼亞的棟梁並不是國王,而是王弟。如果吉斯卡爾被殺了,不用等亞爾斯蘭軍來襲,魯西達尼亞軍就早自行瓦解了。波德旺和蒙菲拉特雖然都是實戰的武將,但是在政治的指導能力上卻遠不及吉斯卡爾。

就算他們包圍了安德拉寇拉斯,用劍陣和箭雨把他殺死,如果在那之前吉斯卡爾就被殺了的話,也是功虧一簣。即使國王伊諾肯迪斯七世健在,也發揮不了什麼效用。

“如果不是王弟殿下成了人質,而是沒什麼用的國王當人質的話就好了。那我們要用什麼策略就用不著顧慮那麼多了。”

也有人咬牙切齒喃喃說道,卻還忙用玩笑的語遮掩過去。雖然沒有人加以指責,可是大家也知道這段話其實是所有人的真心話。

蒙菲拉特和波德旺兩位將軍想出了一個方法,他們一起前往那個“沒什麼用的國王”的起居室去找國王談判。

“國王陛下,請把那個叫泰巴美奈的女人交給我們。我們要把那個女人當成人質去和安德拉寇拉斯王交涉好救出王弟殿下。”

蒙菲拉特毫不客地這樣詰問國王伊諾肯迪斯七世。國王的臉色由青轉紅,再由紅變青,最後變成了紫色。他心志的動搖完全顯現在臉上,可是,強硬的態度卻絲毫沒有改變。他堅持將泰巴美奈當成人質是神明所不允許的事。

當受不了國王的頑固不冥的蒙菲拉特正想提高聲音時,波德旺已經變了臉色探出身子。

“一開始我就已經跟陛下說過了,泰巴美奈那個女人是個不吉的人。姑且不說過去的事,目前對陛下來說,是弟弟重要還是一個教徒的女人重要?”

當頑固的伊諾肯迪斯也為這段話而說不出話來時一陣芳香輕輕飄過,光粉在三個男人之間飄蕩著。六只眼睛一齊轉向同一個方向,注視著同一個人影。

帕爾斯的王妃就站在緊鄰著鄰室的門口。

“國王陛下,請讓我泰巴美奈報答陛下對我的慈愛吧!我以戰敗國的王妃之身,本該遭受殘酷的凌遲的,可是您卻待我如上賓。”

這是前提。年齡像團謎一般又帶著一妖豔之美的帕爾斯王妃要求讓他說服逃了地牢的丈夫,在事情還沒有鬧到不可收拾的時候將一切歸于平靜。

“啊,陛下,不要讓這個女人給騙了。如果讓她以自由之身回到安德拉寇拉斯身邊去,他們這對夫妻會想出什麼鬼主意就不得而知了。”

“小心你的言詞,波德旺!”

國王的聲音尖銳而高亢,兩位將軍都覺得自己的耳膜仿佛要被針刺破似的。

“你這樣的猜疑未免太扡劣了吧?這個纖弱的女人想為我們解決問題而回到他那噬血的丈夫身邊,說之以理好解決事情的啊!神明在上,泰巴美奈的勇實在叫我感動得要落淚了。就因為我雖想阻止不能阻止,所以我才不阻止呀!將軍們也了解我內心的痛苦啊!”

話一說完,伊諾肯迪斯王的兩眼開始流下兩行熱淚。

對著主君深深低下頭的同時,蒙菲拉特和波德旺不禁從內心發出了絕望的呢喃。不行啊,這樣下去什麼事都做不了啊!

然而,事情也就姑且這樣決定了,亡國的國王和王妃因此而得以再見面。

“你看起來精神很好啊,泰巴美奈,我的妻啊!”

聽到安德拉寇拉斯王的聲音,泰巴美奈朝著房間的中央走去,連一點腳步聲都沒有。紗質的上衣反射著燈火。

“我從巴達夫夏公爵的手中將你奪過來已經有幾年了?在這一段期間,你從嚴沒有愛過我。你是一個一量把心門封閉起來就不曉是要敞開的頑固女人。”

酒精的味從國王的身上散發出來。不只是因為他痛飲了半年沒有碰過的葡萄酒,也因為他還用灑精洗他身上的傷口。他那散亂著頭發的頭部雖然沒有戴頭盔,然而身上卻穿著甲。這些東西都是他跟魯西達尼亞人要求得來的。既然王弟吉斯卡爾被當成了人質,對于這德拉寇拉斯的要求,魯西達尼亞人都不得不照著辦了。

“我只深愛著我的孩子。”

泰巴美奈的聲音很低沉,低沉得讓人覺得比室內的溫還要低。

“母親愛自己的孩子是理所當然的事。”

聽到丈夫那缺乏誠意的回答,泰巴美奈突然激動了起來。聲調也整個提高了。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我孩子!把你奪走我的孩子還給我**”

無視于妻子的激動,國王把頭轉向了別處。

“我聽魯西達尼亞人和拷問官吏們說,亞爾斯蘭在東方的培沙華爾城起兵,現在正朝著葉克巴達那前進。對于身為亞爾斯蘭的父親和母親而言,這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嗎?”

亞爾斯蘭的名字似乎並沒有帶給泰巴美奈任何溫馨的感覺。激情似乎來得快去得也急,泰巴美奈那仿佛雕刻在絹之國白磁上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動搖。那承受著燈光的紗質上衣在王妃平滑的肌膚外側閃著如螢火蟲似的光芒,和她充滿血腥的丈夫成了強烈的對比。

“時間多的是。”

安德拉寇拉斯坐在一張沒有靠背的椅子上,劍環和甲的碰撞聲充滿了整個室內。

“泰巴美奈啊,我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讓你變成我的人。而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仍然得不到你的心。而自從在亞特羅帕提尼會戰失敗之後再和你如此相見也見也花了不少時間,我已經習慣了等待,我就再慢慢等吧!”

安德拉寇拉斯王笑了。他的笑聲仿佛是震天的雷鳴似的。

在寬廣房間的一角,變成活的國王之忠實仆人的拷問官們看守著安德拉寇拉斯最大的武器,那就是因為身為俘虜而全身羞忿地沸騰著、無計可施、被鐵鏈鎖死著的人。

他就是魯西達尼亞的王弟吉斯卡爾。

在西征途中的亞爾斯蘭等人當然不知道發生在王都葉克巴達那的突然事件。

在五月中,他們接連攻下兩座城池的戰果已經傳遍了整個帕爾斯全土。一般人都認為大陸公路似乎已經快要通往利之路了。

每前進一法爾桑(約五公里),前來投靠的同志就越來越多。很諷刺的是,前來投靠的人當中就是沒有看到克巴多的雄姿。

“同志增加固然是件好事,但是,軍師大人一定傷透腦筋了。”

黑衣騎士達龍揶揄道,那爾撒斯則笑也不笑地回答。“這個世界不帶便當就想來參加野餐的人實在太多了。真是傷腦筋啊!”

聽到他們兩人的交談,亞爾斯蘭不禁笑了。眼前他將要面臨更大而且更厚的攔路牆,但是,這個時候他無從得知。

五月底,魯西達尼亞人的牛車上響起了生命的贊歌。一個孕婦產下了一個嬰兒。孕婦的力很差,母子的生命都危在旦夕,然而,因為法蘭吉絲和亞爾佛莉德的幫忙,嬰兒總算平安生下來了。

“是一個健康的男孩子,不管他信奉哪神,人們的慈悲之心將照亮這個孩子的人生之路。”

法蘭吉絲微笑著,把用現成的粗劣的嬰兒服里著的嬰兒交給了艾絲特爾。

眼淚從艾絲特爾的眼睛湧了出來。那當然不是憤怒或悲哀的淚水。在累積在無數的悲慘死亡之後,這個嬰兒的誕生有著非凡的意義。這個事實越過了國家及宗教所形成的艱困范疇,震撼了身為見買騎士的少女的心。

亞爾斯蘭和他的軍隊已經踏破了前往王都葉克巴達那的三分之一路程了。

**這個時候,帕爾斯北方的廣大草原地帶湧起了戰亂的風云,一邊不斷地加重了戰爭的色彩,一邊朝著南方擴展。

這里就是被稱為草原霸者的特蘭王國,和尊為大陸公路之王的帕爾斯是世代的宿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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